宮無傾收了魚竿,拿起租夫準備的花生剝了吃,“比如。”
她還算有點心思來聽雲上燁瞎掰。
雲上燁搖了一下櫓,便將櫓拋到一邊,他擰着衣服上的水,沉默了一會,“我曾經無數次找赫連璽報仇,可惜,都殺不了他,最多也是兩敗俱傷,若單打獨鬥,我要勝他一籌,但他的精良死士太厲害,我培養了十年,都無法拿出那樣的力量,我曾闖過皇宮,要殺了那個賤人,可她身邊的暗衛武功都在一等一之上,只需要數人,就可以剿殺一個絕世高手,有幾次我差點出不了皇宮。”
這些事,只有馮璋知道,這是他第一次,向別人提起。
宮無傾道,“從小,皇后就將赫連璽當做儲君培養,無論才智,武功,還是勢力,旁人都難與他匹敵,要殺了他,要耗費極大的心血。”
雲上燁輕輕笑了,“對這一場合作,我很有信心。”
宮無傾沉默了一下,“我也是。”
十月天氣清涼,再加上今天沒有太陽,雲上燁的肌膚上冒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裡衣貼着他的身軀,將一切線條展露無疑,有熱氣微微散發出來,烏篷船上的黃葭琪直勾勾地盯着,兩行鼻血流了下來。
宮無傾也承認,雲上燁身材很好,不過,她沒什麼興趣,只剝着瓜子和花生,竟然哼起歌兒來。
雲上燁見宮無傾不欣賞他的身材,輕輕搖頭,“真是沒眼光。”
宮無傾朝黃葭琪那一頭看了一眼,“有個有眼光的,流鼻血了,你要不要去會會呢?”
雲上燁也看到了,眼中閃過一抹厭惡,“肚子開始餓了,得快一些,邊烤魚邊烤衣服,唔,真是一種享受。”
是提也不願意提那樣的人。
他這樣說着,小舟忽然飛快地向下遊行去,穿過海蘭叢,濃郁的香味沁入鼻尖,滿眼繚亂,他淡笑着,採擷下一朵,別在她的鬢邊,然而,想象中她嬌羞一笑的場景並沒有發生,宮無傾不耐煩地隨手一揮,紅色的海蘭花掉到河中,他垂目看去,微微神傷,又迅速撿了起來。
“小毒物,你別上,真的很好看。”
他摸着花瓣,幽幽道。
“不需要,你自己戴吧。”
宮無傾數了一下桶裡的魚,一共二十條,她樂滋滋地想,一些可以做成麻辣,一些可以五香,一些可以清蒸,一些可以水煮,可是,當她感到氣氛異常,側臉看去時,只見雲上燁頭上插着那一朵海蘭,他眨了一下眼睛,“是不是傾國傾城,風華絕代?”
宮無傾很無語,挑眉一笑,“是啊,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俊美的男子。”
雲上燁扶了扶海蘭,“還是小毒物有眼光。”
等到了下游,已經是郊外,和緩的丘陵地帶之間是草原,偶爾可見幾戶民居,一個被樹林圍住的壩子上,幾處炊煙裊裊,分別有兩三個人圍着,有的上了燒烤架,走的正燒着鍋,水還沒有開,有熱煙冒起,在一旁堆滿了酒罈子和佐料,還有一盆斬好了的雞肉,那些護衛們都情緒不錯,畢竟雲公子讓他們出來放鬆,吃肉喝酒,這樣的
機會很是難得。
沒有人知道,平時他們有多忙碌,任務有多繁重。
可是,當他們看到從坡下走上來的雲公子的時候,都猛地一怔,然後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個個哭笑不得,有的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什麼?”雲上燁眉一挑,眸色一沉。
護衛立即不敢笑了,但這樣的情況誰忍得住呢,有的捂住了嘴巴,裝作咳嗽,“咳咳,雲公子,我們是見您來,覺得高興,難道要哭着迎接您嗎?”
“是嗎?”雲上燁冷肅道,“我看你們是笑得很不對勁啊。”
護衛們都整理了表情,該加火的加火,該放湯料的放湯料,個個都變得很忙碌。
宮無傾看着雲上燁頭上彆着一朵火紅的花,又做出一副正經的樣子,也忍不住笑,雲上燁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緩和了下來,小毒物,你開心就好。
宮無傾皺眉道,“還要不要男人的尊嚴了?”
雲上燁反問,“男人的尊嚴,是什麼?值錢嗎?可以博你一笑嗎?”
宮無傾一怔,又笑了。
這真是一個有趣的人,也似乎沒有那麼討厭。
雲上燁心情不錯,今天讓她三笑,是他做過的最成功的事,成就感爆棚。
他另一隻手還提着裝滿了魚木桶,兩名護衛趕緊低着頭過來接過,雲上燁不悅地訓道,“怎麼,我成了惡魔嗎?竟這般迴避?”
“屬下不敢看公子,怕。”
其中一名小心翼翼地道。
“怕什麼啊?”
雲上燁睥睨地看着對方。
“怕看到雲公子頭上,忍不住笑。”
“滾。”雲上燁一腳踹到護衛的屁股上,小毒物說他這樣好看,他們竟然敢發笑。
護衛們知道,雲公子平時對他們很好,也是一個大氣概的人,雖然他們無上敬畏,但在這件事上,倒也不是真的害怕,都麻利地拿了魚去處理,雲上燁站在壩子邊緣,遙望蒼林草原,“小毒物,你知道嗎?這樣的地方,這般的寧靜,是我的一個夙願。”
宮無傾微笑,“我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也不是一個清高的人。”
“噢?”
“我喜歡吃香的,喝辣的,享受榮華富貴,誰要是阻礙我享樂,我就讓誰不好過。”
雲上燁看着她,不由得想,真是一個果決的女子啊,他笑,“既然你喜歡,我也喜歡。”
宮無傾微搖頭,“雲上燁,我們雖然是同盟,但人生,終究是沒有真正交集,你不要弄錯了關係。”
“這也只是我的事。”
雲上燁語氣透着一種黯然,隨即又朗然了起來,有一種縱橫天涯的恣意,“小毒物,連你也管不了。”
宮無傾面色平靜,她早已經是心涼一片,也十分冷漠,他既然要這樣選擇,她不當一回事便是。
忽然,她看到遠處有兩個人影跑來,黃衣服的是黃葭琪,綠衣服的是婢女噥兒,她眼中透着嘲諷,像這樣不要臉地來癡纏一個厭惡自己的男人的女子,還真是難得見到,
雲上燁也看到了,淡淡吩咐,“把來人趕走。”
立即有一名護衛飛跑了下去。
有護衛在另一處生了火,喊道,“雲公子,可以來烘乾衣服了。”又搬來了兩個椅子,宮無傾道,“好大的排場,第一次見有人外出還讓人帶椅子。”
雲上燁挑眉,“我還想讓他們把軟榻也帶來呢。”
實際上,他溼掉的裡衣已經快要乾了,只是還有點溼氣,火光跳躍,映照着他的顏容,頭上別的那一朵海蘭,看上去分外妖冶,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協調和出彩。
黃葭琪和噥兒正要踏上壩子的山路,一個身影攔住了他們,“二位姑娘,我家公子吩咐了,你不得上去。”
“什麼?”黃葭琪一聽又委屈又生氣,“這壩子又不是禮國公府的,我辛苦一路跟來,想跟雲公子一起野炊,這份心意,雲上燁怎麼能夠視而不見?”
“黃姑娘,雲公子身邊已經有宮小姐作陪,就不需要其他人了。”
護衛嚴肅地道。
黃葭琪怒視着他,“既然他們要兩個人獨處,你們怎麼都不滾開呢?”
說着擡腳往前走去。
護衛面色終於不好看了,“刷”地一下子拔出了長劍,擋在黃葭琪的面前,“既然黃小姐執意,就不要怪我不客氣。”
黃葭琪看着寒光閃爍的劍刃,頓時後退了一步,顯然是沒想到一個護衛會準備對自己動手。
“小姐,不如我們先回去吧,來日方長,也並非今天一定要見雲公子。”
噥兒也有些害怕,道。
黃葭琪擡眼往上方看了一眼,恨恨道,“宮無傾,你等着,你搶了我心愛的人,我總有一天會讓你好看。”
“公子,已經準備好了。”
經過十來天的休養,陳景脖子上的傷口已經癒合,他此刻長身立在花園中,眯着眼睛看夕陽的餘暉,脣角輕抿。
聽到稟報,他微笑,“下一步,繼續。”
“是。”屬下退下。
陳景隨手撫着一朵焉敗的花兒,輕輕道,“宮無傾啊,這一場不起眼的開始,再羅織成網,你一定不會注意到吧?等你終於有所覺悟,已經身陷其中,再也無法逃脫出來。”
他又嘆了一聲,“如果你不是殺了二弟,又無數次侮辱我的妹妹,不斷跟陽桑公府作對,說不定我們還能成爲知己,暢談喝酒,可以啊。”
京兆尹府。
有人進入大堂稟報,“大人,在護城河的一個小舟上發現了血跡,而且血跡有特意用誰洗的痕跡,只是沒有洗乾淨。”
京兆尹難得清閒,正和兵部尚書喝茶,他放下杯盞,“可發現有人傷殘?”
“尚未發現,不過,屬下又發現沿着護城河下,一些岸邊的草木叢裡有鮮血的痕跡,每隔一處有一點,一直到東郊的一個壩子上消失。”
京兆尹皺眉道,“或者只是武林人士沿途打鬥,盯緊一點,發現意外傷亡儘快稟報本官。”
來人離開後,京兆尹沒放在心上,又繼續和兵部尚書飲茶交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