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錦繡看一眼裹滿青刺的板栗,搖頭道,“還是算了,請漪容姑娘來幫忙吧。”
蕙兒正要過去那一頭,卻見陸子歌已經爬上了樹,這棵板栗樹很高,又少有枝椏,軀幹直立,下半部分顯得光禿禿的,上部卻有遮天蔽日的趨勢,陸子歌小心翼翼地攀爬,等穩住身體才繼續往上,上官錦繡微微一笑,眼中流動過欣悅的光芒,他這是,專門爲她努力嗎?
她緊張又期待地看着他,握着小拳頭,“加油,加油……”蕙兒也和她一道喊了起來,在她們的鼓勵下,陸子歌速度竟然快了不少。
宮無傾看一眼這邊的場景,目光落到上官錦繡的身上,見她笑得知足,她臉上的笑意也不由得深了兩分,珏王見狀道,“子卓,把籃子裡的水果,都給三小姐送去。”
衛子卓知道,珏王不是真的想要提一籃水果回去,他不過是圖一個樂趣罷了,整天在珏王府待着,人難免會發黴。他提着水果走到宮無傾面前,“三小姐,這是珏王殿下的一片心意,喜歡哪些,您挑一下,剩下的,珏王打算送給百姓。”
宮無傾也不拒絕,挑了幾樣,衛子卓提着籃子回到珏王身邊,赫連羽掃了一眼籃子,臉上帶上了笑意,“做的不錯。”
衛子卓沉吟了一下,珏王又是送千年人蔘又是送水果的,除了宮小姐,不曾見他對哪一位女子這樣好過,這麼些年來他未曾納妃,又沒有侍妾,可是宮小姐已經有了良配,殿下這是要打算孤獨終老嗎?
赫連羽見衛子卓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由得揶揄,“子卓在想什麼呢?操勞終身大事麼?要不要給你許一個?”
衛子卓頓時紅了臉,“殿下,屬下在操勞您的終身大事。”
珏王笑道,“倒是你,要比本王年長三歲吧?”
衛子卓不說話了,珏王挑眉,用年齡堵他的嘴巴,是最好的辦法。
一會兒,宮無傾的籃子滿了,漪容拎到山下,倒在載貨的馬車上,等她回來的時候,忽然看到山頂上方有密密麻麻的東西飛涌下來,那是馬蜂,她睜大了眼睛,大喊,“小姐快跑,有馬蜂。”
馬蜂在遇到攻擊或不友善干擾時,會羣起攻擊,可以致人出現過敏反應和毒性反應,嚴重者可造成死亡,那麼多的馬蜂,足以讓山上的十來人喪命了。
宮無傾看一眼上方的情勢,臉上不慌不忙,“大家快向這邊來。”
陸子歌手拿着一條串着好幾個板栗的樹枝,跳了下來,他狠狠摔了一跤,滾了兩圈又飛快地爬起來,拉着上官錦繡的手往宮無傾那兒跑去,宮無傾道,“趴在地上,用衣服矇住頭。”
大家都照做,妙可趴着,害怕得哇哇大哭,每個人都感到馬蜂襲來帶動的巨大氣流,然而,正當蜂羣逼近這個位置的時候,忽然向四周散去,宮無傾站在原地,一叢火從她的身邊燃起,勢頭越來越旺,且這叢柴火中加了生的木材和綠葉,冒出了很大的青煙,把馬蜂
都驅散了。
見平安無事,幾人都從地上爬起來,珏王皺眉道,“奇怪,好好的,這些馬蜂爲什麼會襲擊人?”
宮無傾帶着微笑,看向山頂上方,她隱約看到幾個人影在上面移動,“是有人在上頭搗亂。”
珏王眯起了眸子,目光銳利,“子卓,去把那些人都解決了。”
“不用。”宮無傾頷首,“他們的報應,到了。”
只見馬蜂像聽到了什麼召喚,竟然朝上方涌去,而且速度比方纔還要迅速幾倍,那幾個人來不及逃跑,被馬蜂團團圍住,頓時都滾到地上,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一個修美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山頂上方,他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袍,墨發朗目,脣角帶笑,款款走下來,不知道爲什麼,那些馬蜂都自動從他身邊繞開,他忽然足尖輕點,掠身而起,飛踏過樹梢,來到宮無傾的眼前,含笑道,“小毒物,這齣戲怎麼樣?”
看一眼身上沾着灰塵的珏王,他的眼底更多了說不出的笑意,宮無傾心中暗道幸虧他來,不然待會兒滿山的馬蜂,他們要安然無恙地走到山下,還是有點困難。
“還不錯。”宮無傾將籃子給他,“摘果子去。”
無相無奈搖頭,“可憐啊可憐,不但沒有被邀請,還要聽人使喚。”
但還是提着籃子去了,身姿着實清雅,宛若一個謫仙下界來。
這個人兩個夜晚死皮賴臉躺在她牀上不走,按宮無傾的性格,該是厭惡他到極致纔是,但重新面對,她反而沒有什麼情緒,看着他的背影,她習慣性地皺了一下眉頭。
這一切都落到赫連羽眼中,他臉上依舊是淡笑,宮無傾對其他任何人都沒有什麼情緒,從來不過是神擋殺神,見人說鬼話罷了,但對雲上燁卻有不同,看似不喜雲上燁,但她卻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細微變化……
他似乎想起了多年前的情景,心中有些許的失落,轉瞬釋然,笑容重新爬上了脣角。
漸漸地,山頂上的叫聲逐漸停了下來,幾個人躺在地上,已經一動不動,看上去十分詭異可怕。
宮無傾眸子一黑,背後害她的人她不關心是誰,但只要是送到她眼前的,她都不會有半點留情。
爲了給上官錦繡和陸子歌創造一個獨處的氛圍,宮無傾有意不往她那頭去,這就給某個人提供了機會,無相隨着她的腳步,無論她看中什麼,他都會先她一步摘到籃子中,宮無傾瞪圓了眼睛,“幹嘛總是和我搶?”
無相反而奇怪地望着她,“你不是讓我幫你麼?”
宮無傾欲哭無淚,問題是,她手頭的籃子是空的啊,這樣下去,她還有什麼戰果而言,妙可和漣秋等人也是一臉憤怒,每當她們要替小姐採摘的時候,都被一隻伸過來的長手搶了功勞,一兩次還好,一直這樣誰還受得了?
她們都集體提出抗議,漪容拔出了劍,妙可說,“小姐我們換個地方吧,雲公子太不要臉了。”
無相挑眉,還這麼小又扎着蘑菇頭,說誰不要臉呢,他咳了一聲道,“小毒物,這些干擾我們二人的閒雜人等,是不是應該把她們都驅散回去?”
宮無傾似笑非笑,“是啊,我也覺得應該把干擾別人的人驅走,雲公子,請吧!”
無相人頓時拉下了臉,俯身過來,“看來,你又想要懲罰了。”
宮無傾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這時,那邊飄來了綿綿動聽的歌聲,“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歌聲婉轉動聽,竟不輸司馬沁音,沒有哀怨,而是含着說不出的情意,上官錦繡着紅衣的身影在果林中穿梭,纖美盈盈,像一隻絢麗的蝶,她唱罷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你們不可以取笑我。”
陸子歌笑道,“唱得很好,再來一曲。”
上官錦繡臉上爬上了緋紅,又唱道,“葛之覃兮,施於中谷,維葉萋萋。黃鳥于飛,集於灌木,其鳴喈喈。葛之覃兮,施於中谷,維葉莫莫。是刈是濩,爲絺爲綌,服之無斁。言告師氏,言告言歸。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歸寧父母。”
她的歌聲在祁蒙山上飄漾,洗滌了不久前的肅殺和慘象,陸子歌望着那張含羞的面顏,只覺得心下微動。
和耳敦一戰,因爲宮珩領精兵加入,大擎摧枯拉朽,勢若破竹,攻佔了漠北大片草原,又因爲和耳敦持火器反擊,如今大擎已經失勢,靖國公府都在擔心靖國公的安危,宮珩特地寫了信去問,收到安然無恙的迴應,便都暫時放了心。
只是宮無傾還在擔心一個問題,如果赫連璽這一去果真重創了和耳敦,那麼大擎的勝利就要算在他頭上,宮珩領兵往漠北的意義也就不大了,她一想也明白了皇帝的用心,皇帝不願宮家上升得如此之快,而把這個任務交給赫連璽,他輸的話葬身漠北,總歸鑄下大錯,皇帝也不會可憐他的性命,贏的話功勞就是皇家的,儘管宮家極力協助,還是沒有半點關係。
宮無傾冷冷一笑,親筆寫了一封書信,綁在鴿子的腿上送了出去,皇帝逼宮家故伎重演,就不要怪她了。她看向遠去的鴿子,一張臉卻映入她的眼簾,她已經習慣他的到來,不鹹不淡地轉開臉,走向屋子,“如果你是來送所謂的懲罰的,我不歡迎。”
無相人長身玉立在原地,沒有跟上來,“我要回凌風國了。”語氣轉爲戲謔,“懲罰麼,以後再要你償還。”
宮無傾下意識地一停,“噢。”她有一瞬間的解脫感,這樣可以沒有人來擾她了,也不用面對和雲上燁一模一樣的臉。
“要一起去嗎?”這是無相第二次邀請她,他目光專注,“一個月後,我派人送你回來。”
宮無傾忽然想到了什麼,“雲公子的墳墓,在凌風嗎?”
“是啊。”無相輕嘆,“從此以後,他都只會在那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