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紅衣上,沾着泥土,頭髮也散了,一頭青絲彷彿瀑布般傾瀉,一個月不見,她的頭髮又長了一點,神色卻帶上了兩分憔悴,就這樣站在他面前,擡頭望着他,眼角的淚早已被她拭去,可是,他分明看到,她的眸子還瀰漫着些許的水澤。
“小毒物。”無相人苦笑,搖頭,“看我現在多狼狽,連你也保護不了。”
宮無傾盯着他,伸手,觸摸着他的鬍鬚,他臉上的汗毛,手指在微微顫抖,“你的面具呢?”
無相人眸子幽深,默默地與她對視許久,“哪裡來的面具?對你,我無須戴面具。”他彷彿在笑她的笨,“我早就說過,你不願相信。”
宮無傾盡管早有一絲意料,可還是覺得難以接受,無相人是雲上燁,雲上燁是無相人,那麼,她曾經的心意呢?都是一場笑話嗎?同一個人,用兩個身份,把她玩得團團轉,他以爲她好欺負嗎?
心中升起一種難言的惱怒,恨不得狠狠地將他暴打一頓,可是,當她看到他渾身是血和傷口的時候,只是輕哼一聲,“才這麼一點傷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還是個男人嗎?”
她看到他一些完好的肌膚之下隱約透出的淤青,不由得一驚,伸手去摸他的手臂,胸膛,才發現他外表看起來只是皮外傷,但筋脈和深處的骨肉卻受了很重的創傷,有的地方甚至斷開,她知道有一種法子,正是這樣摧殘着人的身體,而且下面的那一潭水中,不但灑着鹽巴,還漂浮着許多辣椒,把水都染紅了,他身上那麼多傷口,皮肉深處又受了重創,不斷在辣椒水裡頭浸泡,可見滋味有多難受。
她皺起眉頭,“我說錯了,抱歉。”
雲上燁卻一副風淡雲輕的模樣,“道歉不算,總有一天,我會向你證明,我是男人。”
宮無傾當即明白他在說什麼,不由得無語,“都這個時候了,你就不能想一點正經的嗎?”
雲上燁看了一眼陰暗的環境,嘆了一聲,“終歸也逃不出去,不如把時間拿來調情,若是不幸死了,也不至於留下遺憾,小毒物,你覺得這個提議怎麼樣?”
宮無傾吐出一句話,“無聊,又無恥。”要不是看在他隨時可能被戚斐一刀宰了的份上,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離開。
雲上燁忽然呻吟了一聲,眉頭皺了起來,臉上扭曲得要變形,“好痛,好痛……”
宮無傾一慌,替他檢查着,“是哪個位置?”
“胸口。”他掙扎着,捆縛着手腳的鐵鏈發出嘩啦啦的響聲,卻導致皮肉被細針刺入得更深,很快,嘴角便沁出一抹鮮血,眸中似乎神光渙散。
宮無傾拉開他的衣服,見他心臟部位已經潰爛,有淤黑的血液涌出,忙將隨身攜帶的金創藥取出來,把剩下一半的藥粉都倒到上面,雲上燁搖頭,“沒用的,除非……”
“除非什麼?”宮無傾感到有一絲不妙,他能有什麼好主意呢?
雲上燁脣角勾起,“你親我一下,就好了。”
宮無傾白癡一樣看着他,“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雲上
燁像看獵物一樣注視着她,“你試試就知道了,總之,你不親我,我就放任胸口疼痛,再讓意志消沉,直到死掉,嗯?”
宮無傾臉上有一絲猶豫,她知道對方在耍無賴,可是,她也知道,他真的很痛,也許比起來他爲了她折損掉百名精英力量,這個要求,並不過分……
她踮起腳尖,可還是夠不到他的脣,只好伸出小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爲了好使力氣,又滑到他的脖頸上,勾住,腳尖惦得像芭蕾舞演員,終於將一個吻,落下了他蒼白的,薄涼的脣上,儘管他渾身污濁,五臟六腑受到損傷,依舊氣息清香,還是從前的感覺,感到臉上有些熾熱,她下意識地擡眼,正好撞見他幽深的眸子垂視,專注,深情。
她正要移開,竟有一瞬間的不捨,猶豫間,他輕輕地含住了她的脣,緩慢地,輾轉了起來,他每天引入辛鹽的辣椒水,早就口乾舌燥,此刻得到了濡溼和柔軟的觸感,自是不願意輕易地放過,在她兩瓣稚嫩的脣上索取了幾番,又撬開她的貝齒,纏裹住她的舌頭,他的眼中浮起一抹霸道和諷刺,小毒物,這個時候,你終於不拒絕了嗎?
宮無傾逐漸淪陷在他熾熱的氣息和含情脈脈的攻勢裡,墨發,紅衣,還有邋遢卻依舊散發着貴公子氣息的男子,彷彿一副不真實的幻境,讓人猶在夢中,雲上燁的呼吸加重,彷彿巴不得現在就將她佔爲己有,蹙起眉頭,手臂又動了幾下,宮無傾看到他衣服上又沾了新的血液,手猛地一用力,脫離開他在她脣上施加的禁錮,然後黑眸一動不動地望着他。
雲上燁輕輕地笑了起來,“可惜啊可惜。”
宮無傾臉上染上了一抹緋紅,“可惜什麼?”
雲上燁勾脣,“不是在……牀上。”
宮無傾簡直了,在這樣的情況下,難道不是關心怎麼保命嗎?
那一頭傳來了腳步聲,雲上燁玩味的笑容斂了起來,“我大概知道你是怎麼進來的,可玉璽根本不在你手中,你拿什麼來交換我呢?還是自己先離開吧,我只有在這兒,才能掌控一切局勢,具體種種,以後你會知道的。”
宮無傾低聲道,“那麼,玉璽在什麼地方?”
雲上燁勾脣,“自然在該在的地方。”
宮無傾一下子明白了,“那些風聲,都是你放出去的?”
什麼玉璽在嫡長子手中,什麼他還活着……
雲上燁看着她的眼睛,“既然你來了,我們配合,事情會順利許多。”
他們還保留着合作時期的相處方式,宮無傾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淒涼,惻然一笑,“原來,這只是一齣戲?”
那麼,她這一個月,是怎麼過來的呢?茶飯不思,寢食不安,原來不過是自作多情。
雲上燁望着她,眼中浮起一絲不忍,正要開口,戚斐已經近了,只道,“小毒物,你的心腸,不應該有柔軟的時候,這不利於合作。”
宮無傾只覺得心涼,透心涼,冷冷一笑,“我明白了,條件事後再談。”
戚斐察覺到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不對,挑眉笑着過來,
“宮小姐,是不是你的未婚夫變成這副模樣,不能夠使你滿意,所以你纔不高興,本殿來滿足你,如何?”
雲上燁眸中涌起黑流,手攥起了拳頭,宮無傾慢慢道,“我帶你去取玉璽。”
戚斐望着她不可方物的容顏,“原以爲宮小姐會有兩分反抗的骨氣,沒想到終究還是一個識時務的人,等我當上了皇帝,就立你爲妃子,榮華富貴,享受不盡。”
宮無傾笑意涼徹骨,“得到了玉璽,未必就能當上皇帝,還要看自己是不是那樣的命。”
戚斐負手,在她身邊緩緩踱步,“我命由我不由天。”他忽然頓住,伸手扣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擡頭看他,“我說過,等把你弄到手中,要當着這個人的面凌辱你,因爲他也來搶奪屬於我的東西,呵,現在你就站在我面前,就像一塊讓人垂涎欲滴的肥肉……”
雲上燁用力動了一下,他的手腕被細針釘住,頓時鮮血汩汩,眸子也逐漸瀰漫起赤色,眉頭蹙到了最深,眼中的焦急顯露無疑,戚斐欣賞着他的這副模樣,神色看起來有兩分變態,“嘖嘖,大哥,很少見你這樣失態呢,既然如此,我更要好好撫慰你的女人了。”
他對着那張柔嫩的粉脣,親了下去——
宮無傾卻勾起脣角,“只要你敢動我分毫,我會讓你見到一堆碎片。”
戚斐在她的脣邊停住,“如果用這個人的命交換呢?”
宮無傾慢慢道,“我不關心他的生死,只不過,玉璽由兩部分嵌合而成,我手中只有一部分,另一部分,你還得向他要。”
“你……”
戚斐手一緊,卻聽到雲上燁輕輕地笑了起來,“都說女人誤事,果然如此,她偏要給你一半玉璽,另一半我不給,你同樣成不了大事。”
戚斐有一種被要玩弄的感覺,哼了一聲,放開宮無傾,“我有的是耐心,終歸你被囚禁在這裡,誰也救不走你,宮小姐,請吧!”
宮無傾神色平靜,彷彿再也不會起波瀾,沒有看那個人一眼,轉身離開,紅衣翩然,烏髮如瀑,越來越遠。
“小毒物。”身後傳來一聲喚,低沉,沙啞。
宮無傾嘴角流出一抹嘲諷,心冷如寒霜,這一生,再也不會起波瀾了吧。
雲上燁看着她的背影,眸中涌起了難言的傷,夾雜着無奈,不就是時間不夠嗎?
他知道,她又要對他冷淡許久了,以後的日子,一定是度日如年的煎熬,一想到這兒,他就忍不住想要抓狂。
出了地牢,宮無傾的手腕被戚斐握住,“玉璽,在什麼地方?”
宮無傾看着她,眼中帶着嘲諷,“確保我的安全後,我的人會交給你。”
“噢?”戚斐挑眉,“你對安全的要求是什麼?”他恨透了別人用這樣的眼神看他,畢竟他的身份尷尬,從小到大,在一些人的眼中,他不過是鳩佔鵲巢,算不上真正的嫡長子,因此他十分敏感偏激,偏偏宮無傾和那個人都如出一轍,要不是她手中有玉璽,他早就將她就地正法,把所有的屈辱都加諸到她的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