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爲,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沒想到這些人一個個將她暗算,終究是她太容易信任人了。
韓斌一怔,“屬下不知小姐的意思。”
宮無傾打了一個呵欠,脣角一勾,“韓斌,我待你不薄,雲公子也是赫連羽的朋友,你們就不能高擡貴手嗎?”
韓斌眉頭蹙起,終於,他像下定了決心,“小姐英明,屬下確是從珏王殿下那兒過來的,只是石頭也會被捂熱,何況是屬下,屬下當然會記得小姐的知遇知恩,只是僅對小姐而已。”
宮無傾笑了起來,聲音清冷,“所以,雲上燁你們是非殺不可了嗎?我究竟是如何瞎了眼,纔會引狼入室,養虎爲患?”
她的臉蒼白,透着一絲絕望,卻又很快掩去,“赫連羽,終究是翅膀硬了。”
可是,我可以成就你,也可以毀了你!
韓斌低頭,道,“珏王殿下對小姐一片赤誠之心,還希望小姐好好珍惜。”
宮無傾只覺得可笑至極,她盯着韓斌,像在看一個陌生人,嘴角抿起。
韓斌眸中浮起一抹堅決,“屬下這就去辦事,小姐保重。”
他轉身,大步走出了屋子。
宮無傾癱軟在椅子上,手猛地一掀,茶杯跌落到地上,她的手指在劇烈顫抖,從小到大都沒有這樣絕望過,就連被宮姝和宮鳳枝灌毒汁也不曾如此。
這時,屋子中多了一種說不出的清香,讓人感到熟悉而舒服,宮無傾擡頭,只見雲長月不知道何時站在她的面前,她絕美的臉上是嘆息,是憫然,捧着她的臉,“小毒物,姐姐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難過過呢。”
宮無傾忽然有一種依託感,站起身來,依偎進雲長月的懷中,“姐姐,他,人在哪兒呢?”
雲長月摸着她的頭,“小不點,幾天前他來找你,又怎麼會突然離開呢?你們是不是鬧彆扭了?”
宮無傾搖搖頭,“是我不好。”
雲長月挨着她坐到軟榻上,她臉上並沒有責怪宮無傾的意思,“他也是不懂事,本來在凰城還有個容身之處,這一離開到處都是追殺,他身邊又沒有什麼得力的人馬,那些辛苦培養出來的勢力,一部分葬身在凰城,一部分犧牲在戚斐血洗南煬宮的時候,剩下的多多少少在政變重有損失,如今還有幾個能維護得了主子的?唉,你說,他費勁心思,把五皇子奉上皇位,這一切都是爲什麼呢?”
宮無傾捂着臉,不讓淚水落下來,所以她纔會對藍初懿那樣恨,那樣絕情,他毀了她的幸福和念想,也要毀掉她真正心愛的人,他一個意外闖入的人,憑什麼呢?
雲長月見她這樣難過,忍不住道,“小不點,我知道他是爲了你,是故意說的,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一點也不在乎他了。”
宮無傾拿出帕子,捂了一下眼睛,“姐姐,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雲長月搖頭,“實際上,我也不知道他到了什麼
地方,不過有人回報,說他鬥志全無,無頭蒼蠅似地亂奔,全靠着忠心手下的保護才活過一次又一次,不然,有人拿刀在他身上砍一刀,他都不會反抗,小不點,我沒有想到,我弟會這樣不中用,有時甚至在想,這樣的他活着做什麼,死了一了百了,可是,我的心疼,終究不比你少。”
宮無傾的心情慢慢平復下來,“我一定要救下他。”
雲長月搖頭,“拿什麼救?赫連羽正等着你乖乖去求他呢。”
她沒有想到,有一天溫潤的七皇子,會暴露會黑暗的一面,可是,出生在帝王家的人,身上本就流着那樣的血,天生善變,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宮無傾嘴角流出一抹冷笑,“正好是從他身上救。”
央頤酒樓。
赫連羽看着來到面前的女子,她雪衣素裹,頭上插着一支淡綠的簪子,絕色清雅,眸子烏亮得好似清泉,卻不夾雜一絲感情,望着他的目光冰冷寒人。
“你許久沒有來過這裡了。”
赫連羽輕輕一嘆,修指撫着杯盞,“而我,經常來。”
多少次獨坐雅間,飲下一杯又一杯,想着她和藍初懿在別的酒樓花前月下,那樣的滋味,她永遠不會明白,至少她垂憐過藍初懿,愛過恨過赫連璽,執念於雲上燁,可是對他呢?從來沒有過一點心念萌動,她對他是這樣的不公平。
宮無傾坐下,將衛子卓斟的酒推向一邊,“赫連羽,你越來越心狠手辣了,我真是瞎了眼!”
赫連羽的目光落在她的酒杯上,他溫潤雍容的容貌浮起一抹悵然,笑,“無傾,你何處此言?”
宮無傾道,“從一開始在我身邊留下韓斌這個眼線,你就開始算計了,對嗎?”
他算好了一步又一步,真是分毫不差,藍初懿不過是被他順手利用罷了,雲上燁的身份被拆穿,他就起了殺心,甚至連雲上燁會爲她放棄皇位都可以猜測得到,藍初懿的出現,恰到好處,甚至……
“是啊,可我也不過是安排韓斌照顧你而已,後來事情,僅僅順着我的心意發展,不費吹灰之力,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你的疑問,不錯,藍初懿的出現也是我安排的,赫連璽流落到了天澤域,和夙王商量對付你的計策,我的人向他們獻上了這個主意,正好藍初懿爲了求什麼姻緣,有意來到凰城,這個任務,就落到了他的身上,我知道,布匹的事你能夠輕而易舉地化解,結果果然沒有令我失望。”
宮無傾倒吸了一口涼氣,“爲了除掉雲上燁,你居然願意費這樣大的周折,可笑你還做出一副拿他當朋友的樣子,現在想來,卑鄙一詞,用來形容你並不爲過。”
赫連羽抿下一口酒,容色沒有一點變化,“他何嘗不是在算計我呢?我從前性子弱,你以爲他真的希望我堅韌起來麼?他要的,是通過我控制大擎,我豈能如他所願,成爲一個任人擺佈的傀儡?你道我卑鄙,他又能幹淨到哪兒去?”
宮無傾
手指點着桌,神色譏諷,她也並不是什麼好人,可是,她卻越來越厭惡眼前的這個男子,“畢竟,他沒有假仁假義。”
珏王挑眉,眼波瀲灩清涼,“有區別嗎?”
宮無傾望着窗外,只覺得好笑,物是人非,人心異變,纔不過是短短一年,就已經滄海桑田。
“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很聰明,可都不過是命運的一個圈套,比如藍初懿,他以爲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可是結果呢?落得心神俱傷,只怕這一生都無法走出來。”赫連羽望着她,眼底蘊藏着一種佔有的慾望,以及久遠的愛戀,“不過,你做得不錯。”
“廢話少說。”宮無傾冷聲,盯着對方,“我要你罷手!不然,有一天你會爲自己的所作所爲後悔。”
居然是命令的語氣,在這個時候,她來命令他?事情已經完全脫離她的控制,她以爲, 她還是那個無所不能的宮無傾嗎?她想得太天真了,果然還是一個孩子。
“罷手?那麼,你約錯地方了。”
赫連羽眼中掠過一抹輕佻的笑容,身形一動,來到她的身前,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我們回府,也來風花雪月一下,如何?”
他剋制得太久,風淡雲輕之下,想得到的太多太多,包括那一天夜晚放過她,也絕不是他最真實的想法。
今天,他終於決定正視自己一回,看看自己有多瘋狂,多陰暗,是不是比赫連璽還不如?
“你敢!”宮無傾眸子冰冷到了極致,“赫連羽,難道你真的一點人性也沒有了嗎?”
“人性是什麼?”他的手在她柔嫩的下巴上肆意遊走,俊顏溫潤,卻與以往大不同,他不甘地問,“無傾,當年瑤華園初見,你不認了嗎?”
彷彿被觸及到了什麼塵封往事,宮無傾眼中劃過一絲複雜的光,卻沒有什麼留念,“記得,可是那又如何?不過是孩童無知,換作任何人也一樣。”
原來在她的眼裡,他最珍視的那一場記憶居然這樣廉價?赫連羽只覺得諷刺,笑了起來,“瑤鳳曲是我的,你也是,這麼多年,我一直不說破,你也裝聾作啞,原來是不曾稀罕。”
宮無傾冷笑,“你越來越像赫連璽了,看到他的下場了嗎?”
赫連璽嘆了一聲,“我不願意成爲他那樣的人,又想與你修良緣,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宮無傾像看死人一樣瞪着他,“你敢!”
赫連羽眼中掠過一抹漆黑,“無傾,靖國公府上下,都要你嫁我,你既然爲靖國公府考量,爲何偏要拂了他們的意?”
“考量不過是利益。”宮無傾語氣不帶一絲感情,鄙夷地,擡手要揮掉對方在她下巴上放肆的手,赫連羽卻將她的手握住,他的掌心溫柔而霸道,有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跟了我,我定一生不會虧待你。”
“赫連羽,我跟你永遠不可能,你就別癡心妄想了,只要雲上燁少了一根寒毛,我必與你不罷不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