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風雲_125

“什麼心意相通,根本就是臭味相投!哼!”百里玉陡然起身,拂袖而去。直至確定百里玉走遠,燕南笙方纔斂了眼底的戲謔,肅然看向靳雲輕。

“可以讓奔雷臣服,想必姑娘必不會傷害百里玉,不過南笙還想問一句,姑娘的真實用意是什麼?”燕南笙不驚輕塵的語氣卻蘊着絕頂的威嚴,讓人很難在他的注視下說謊。

“盟主只要知道,筱蘿不會傷害肅親王便是,至於用意,終有一日,筱蘿會據實相告,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希望盟主見諒。”靳雲輕氣度從容迴應。

待燕南笙離開,靳雲輕緩手鬆了絮子,施施然走出關雎宮,未在東廂房找到百里玉,便知他去了哪裡。一路踏月色而至,心漸漸平靜,長樂宮外的柳林裡,那抹熟悉的身影赫然站在其間,束手而立。

百里玉的側臉映在淡淡的月光中,彷彿鍍了層銀輝,更加顯得優美俊逸,百里風吹拂起他如墨的長髮,彷彿乘風踏月而來的仙將,不染一絲塵埃,那身形依舊是一貫的堅定與沉穩,這樣的百里玉隨便一站,便引來無數閨秀千金的愛慕和敬仰,而他的眼睛裡,卻只有一人。

心,沒來由的一陣揪痛,如果當初她選擇的是百里玉,而非百里連城,該是怎樣的結果呢,可這世上,最廉價的,便是如果,最無用的,也是如果。

“這柳林是長樂宮的一部分,也算是禁地。”靳雲輕娉婷走向百里玉,語氣中的威脅之意遠比不上關心來的。

“本王還以爲你會在關雎宮陪那個花癡痛飲三百杯呢!”百里玉冷嗤一聲,目光卻一直沒離開長樂宮。

“筱蘿蒲柳之姿又如何入得了那位大人物的眼,那些不過是戲言,王爺何必在意?”靳雲輕緩緩走到百里玉身邊,順着他的視線望向長樂宮,那座承載了她前半生喜怒哀樂的地方,如今剩下的,只有厭惡。

“本王在意的可不是你!”百里玉忽覺話不對味兒,登時直言辯解。他的心裡只有表姐,再也容不下任何女子,即便精明如表姐,即便長相如表姐,即便是表姐的親妹妹,可她到底不是表姐!

“王爺放心,筱蘿有自知之明。”靳雲輕神色悲涼,慼慼然迴應,望着長樂宮的眸子漸漸染上一片水澤,若那個地方還有值得她回憶的,便是與仲兒相處的十個月,她每每將手撫在小腹上,都似感覺到蓬勃的小生命正在茁壯成長,下一秒,靳雲輕眼前忽然浮現出冷宮一幕,胸口絞痛,眼前突地被一片血色籠罩,緊接着,靳雲輕只覺眼前一片漆黑,只聽到耳畔傳來一陣急急的呼喚。

“喂!你......你沒事吧?喂!”昏迷前一刻,靳雲輕感覺到身子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方纔安穩的閉上眼睛。

“有沒有人告訴我,這是個什麼狀況啊!靳雲輕!你起來啊!喂!”看着懷中重重闔上眼瞼的靳雲輕,百里玉第一反應便是將她撩在地上,回去找汀月過來,只是到最後,百里玉終是抱着靳雲輕朝關雎宮而去。

自封皇貴妃之後,百里連城到華清宮的次數明顯減少,這讓靳素鸞很是頭疼,如今後位空缺,除了她,四大貴妃亦躍躍欲試,自己稍有馬虎便會讓人捷足先登,此刻,靳素鸞正以指撫額,傷神思忖。

“娘娘,大夫人來看您了。”一側,彩螢輕移淺步走到靳素鸞身邊,小聲低喃。

“還不快宣。”靳素鸞長嘆口氣,暫時甩開煩惱。待竇香蘭進來,靳素鸞登時愕然。

“母親?您這是怎麼了?父親乾的?”眼見着竇香蘭兩側面頰浮起的指印,靳素鸞眸色驟寒,憤然質問。

“女兒啊!爲娘......爲娘受苦了啊—”在看到靳素鸞的一刻,竇香蘭突然撲了過去,眼淚唰唰的涌了出來,大聲哀嚎,宛如殺豬一般。

“玉枝!你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你腿怎麼了?”靳素鸞見母親哭的撕心裂肺,登時看向陪同過來的玉枝,卻發現玉枝走路時一瘸一拐,甚是明顯。

“回皇貴妃,玉枝這腿是被靳玉那個小賤種硬生用珠釵扎殘的......還有今晨,大夫才起牀便接到聖旨,不僅褫奪了大夫人二品夫人的封號,更令大夫人自行掌嘴三十下,且由安柄山監刑!那安柄山也不知怎的,明明大夫人已經很用力了,可他偏生說沒聽到動靜,硬是逼着大夫人多打了二十來下!五十來個巴掌啊,大夫人怎麼吃得消......”玉枝抹着眼淚,悲慼陳述。

“聖旨?怎麼會這樣?”靳素鸞不可置信的扶着竇香蘭坐在貴妃椅上,轉身命彩螢去內室取敷臉的膏藥。

“女兒啊!你到底怎麼惹着皇上了!皇上爲什麼會下那道聖旨啊?母親捱打是小,若你保不住皇貴妃的封號,那我們母女以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竇香蘭回憶自己接到聖旨時靳震庭鄙夷厭惡的目光,心下陡涼。若沒有靳素鸞這張護身符,自己輕則下堂,重則丟命啊!

“女兒哪有機會去惹皇上!自打封了那個白癡之後,皇上幾乎百里百里留宿關雎宮,即便有三兩日不去,也會去宸妃她們幾個貴妃那裡!不瞞母親,皇上有半個月沒踏進女兒這華清宮了!”靳素鸞柳眉緊蹙,比起當麗妃那會兒,自己現在簡直似打入冷宮一般。有那麼一刻,靳素鸞甚至覺得此前皇上對自己分外榮寵,根本就是想利用自己剷除靳表姐,如今靳表姐一死,自己便沒了價值!

“又是那個靳雲輕!肯定是她跟皇上說了我的壞話,皇上纔會下聖旨給她出氣!可我就是不明白,她一個白癡,皇上怎麼就喜歡她呢!還有,那靳玉自打從皇宮回去,越發不像話,整天拿着繡花針守在蘇靳紫身邊兒,誰要敢欺負那賤婦,他就用繡花針死命扎,昨個兒一丫鬟被他攆的滿院亂跑,扎的那叫一個慘!這肯定也是靳雲輕教的!平時看她傻里傻氣的,沒想到竟有這樣的壞心眼兒!”竇香蘭拍着大腿,恨恨道。

“父親不管嗎?”靳素鸞忍氣接過彩螢手中的膏藥,小心翼翼塗在竇香蘭的臉上。

“哎喲......輕點兒......哼!你父親就差把那個小賤種供起來,不僅不管,還把那丫鬟攆出府去!就說今晨,安柄山分明在找茬,可你父親就在旁邊冷眼瞧着,一句話也不說!女兒啊!現在母親可就全指望你啦!”竇香蘭猛的拉住靳素鸞的手,眼淚如雨點砸落下來。

“說來說去都怪靳雲輕,如果她不入宮,父親怎麼敢小覷了本宮!”靳素鸞陰眸驟冷,咬牙切齒道。

“都怪老身錯信了高嬤嬤,否則那白癡早就下地獄了,女兒啊,那現在怎麼辦啊?”竇香蘭忐忑看向靳素鸞。

“母親少安毋躁,不就是個白癡麼,還難不倒本宮!你且回去,這兩日儘量別招惹蘇靳紫和靳玉。”靳素鸞幽眸乍寒,森冷異常。

“也好,那你處處小心吶!”竇香蘭心疼拉着女兒。

“嗯,你放心,女兒很快就會讓父親知道,到底是誰在扛着靳家列祖列先的榮耀!”靳素鸞冷眸微眯,心生狠意。

關雎宮內室一片寂靜無聲,軟榻上,靳雲輕手中的錦褥已被攥的褶皺變形,秋水明眸直視牀頂,迸射着凜冽的鋒芒。

爲了隱瞞自己的死因,百里連城不惜殺了所有知情人,甚至火燒冷宮,不留一絲痕跡,如果不是畏人言,他必會將長樂宮也一併傾覆。可是怎麼辦?我活過來了!百里連城,這怕是你做夢都想不到的事吧?

“娘娘,您醒過來了?嚇死奴婢了!”靳雲輕沉思之際,房門吱呀一聲開啓,汀月見靳雲輕有了動靜,登時撩下水盆走了過來。

“我睡了很久麼?”靳雲輕暗自吁了口氣,旋即起身。

“從昨晚肅親王把您抱回來,到現在已經午時了!”汀月扶着靳雲輕走到梳妝檯前,轉身將蘸着溫水的拭巾遞向靳雲輕。

“昨晚......是肅親王抱本宮回來的?”回想月光下那抹似乘風而來的身影,靳雲輕脣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

“嗯,不過昨晚肅親王面色極差......”汀月可不敢形容肅親王是怎麼硬生將自家主子扔到榻上,就好像自家主子似瘟神般急於脫手。

靳雲輕嫣然淺笑,就算汀月不說,她亦能想象出百里玉昨晚該是怎樣一副冰山臉。

就在這時,劉醒自外面跑了進來。

“啓稟娘娘,侯府來了消息,說今晨大夫人得了聖旨,不僅褫奪了二品夫人的封號,更被責令自打三十個耳光,而且因爲安柄山刁難,還多打了二十下。大夫人受刑之後便入了皇宮,奴才來的時候,大夫人已經出了華清宮,隨後皇貴妃便離宮朝御書房去了。”劉醒將得到的消息全數稟報。

“是麼......難得皇上這麼在乎一個傻子的話呢......”靳雲輕脣角勾笑,眸底鄙夷之色盡顯。

“真解恨!娘娘,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汀月歡喜雀躍的看向靳雲輕,心知此事必與自家主子有關。

“自是準備午膳,本宮雖然不餓,卻不可怠慢了肅親王。”靳雲輕優雅起身,旋即踱步走出內室。一側,汀月和劉醒不解相視,心知主子必有主子的打算,便不再多言。

御書房內,百里連城端坐龍椅,硃筆不時掃過案上奏摺。案前,靳素鸞已候了半柱香的時間。

“如果皇貴妃是來爲侯府夫人求情的,那回吧,朕不想聽。”見靳素鸞不語,百里連城冷冷道。

“皇上言重了,素鸞平日雖深居皇宮,卻對母親的跋扈有所耳聞,難得皇上給了母親警醒,也讓母親有所收斂,素鸞是來謝恩的。”靳素鸞聲音嗲酥,極盡媚態。

“哦?難得你會這麼想,很好。”百里連城聞聲擡眸,眼底光芒一明一滅,令人捉摸不透。

“除了謝恩,素鸞還有一事需向皇上稟報。”靳素鸞話峰一轉,面色凝重。

“坐下說。”百里連城復爾垂眸,並未注意到靳素鸞的神色變化,繼續批閱奏摺。

“前兩日臣妾從靳妃口中得知......皇后生前曾留給靳妃一樣很重要的東西......”靳素鸞輕聲細語,眸子緊盯着百里連城的表情。果不其然,在聽到皇后兩個字時,百里連城手中的硃筆陡然停滯,卻依舊未

擡眸看靳素鸞一眼,見百里連城不語,靳素鸞繼續開口

“依臣妾猜測,皇后會不會早已洞悉皇上意圖,所以便留下什麼逆天的證據,如今肅親王與靳妃同住關雎宮,若那重要的東西落在肅親王手裡......”

“皇貴妃也認爲朕的智商遠及不上皇后?”陰蟄的聲音彷彿地獄喪鐘般幽幽響起,靳素鸞聞聲陡震,心下駭然,自己竟不知不覺間觸到了皇上的逆鱗.

“皇上恕罪,臣妾不是那個意思,臣妾是怕紙包不住火,若讓靳妃得了那件重要的東西,後果不堪設想,皇上英明,臣妾決無他意啊!”靳素鸞撲通跪在地上,身體抖如篩糠。

“整個皇宮知道那件事的人都已經下了地獄,就除了朕......與愛妃你!”百里連城將字音咬的極重,深棕色的瞳孔驟然緊縮。

“皇上饒命,臣妾只是擔心事情萬一......”

“那就別讓萬一的事情發生!”‘咔嚓’一聲,硃筆自中間斷裂,奏摺上留下長長的一抹紅,百里連城猛的甩手,斷了的硃筆砰然落在靳素鸞面前。

“臣妾知道......臣妾保證將此事長埋心底,不不不......臣妾已經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靳素鸞語無倫次發誓,如雞啄米似的拼命磕頭。

“下去!”百里連城低吼一聲,靳素鸞如臨特赦般踉蹌着爬出御書房。眼見着房門緊閉,百里連城雙手緊攥奏摺,下一秒,倏的將手中的奏摺扯碎後甩了出去,整個御書房,順間似揚起一片棉絮。

關雎宮內,百里玉看着不停朝嘴裡送飯的靳雲輕,不由冷嗤

“某些人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多重啊!”百里玉很難將現在生龍活虎的靳雲輕跟昨晚一頭栽進自己懷裡面色慘白的可人兒相提並論。

“筱蘿一直以爲王爺是討厭筱蘿的,若筱蘿死了,王爺很有可能會張燈結綵,鼓樂齊鳴。現在看來是筱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靳雲輕不在乎百里玉口中的揶揄,挑眉看向百里君清,眸色清澈如水。

“關於這點,本王要解釋,靳妃一直以爲的對!如果昨晚靳妃是暈倒在野狼出沒的荒山野地,本王定會獨自離開,而且是馬不停蹄!”百里玉鄭重其事道。靳雲輕脣角抽了一下,從不知道百里玉竟有如此毒舌的一面,這話說的,真是讓人汗顏。

“咳咳......那昨晚還真是難爲王爺了,單憑這一點,筱蘿便有必要給王爺鞠躬行禮,以表謝意!”靳雲輕聞聲,不緊不慢擱下竹筷,緩緩起身,恭恭敬敬,誠誠懇懇的朝着百里玉拱手鞠了三躬,其狀猶似上香。

“你!哼!你別得意,早晚有一天,本王會知道你所有秘密!聽好了!是所有的!”百里玉信誓旦旦開口,旋即起身,憤然離開。

看着百里玉頎長的身影淡出自己的視線,靳雲輕不禁嫣然一笑。

“娘娘,奴婢覺得這肅親王似乎特別針對娘娘,娘娘以後要小心些了。”汀月抱着絮子湊到靳雲輕身側,正色道。

“汀月,你記着,整個後宮我們最不需要防的,便是他。”靳雲輕收起眼中的溫和,轉眸看向劉醒。

“劉醒,讓你找的人找到了嗎?”

“回娘娘,找到了,侯府裡的陳嬤嬤一直在外廚房幹些劈柴打水的粗活兒,奴才使了銀子已經將她安置到內廚,這陳嬤嬤的女兒原本伺候在大夫人身邊,因一點小事兒便被大夫人打殘了,後因傷口惡化,沒有及時醫治便丟了性命,算起來,這陳嬤嬤與大夫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劉醒肅然回稟。

“真不知道這些年來竇氏手上到底沾了多少血債,既然陳嬤嬤信得過,便由着她做吧。”靳雲輕說着話,將袖內的紙包遞到劉醒手裡。

“是,劉醒這就去辦。”劉醒接過紙包,恭敬退了下去。

適百里,百里連城走進關雎宮的時候,靳雲輕正撫着絮子發呆。

“朕的寶貝怎麼了?”宮外,汀月原本想要通稟,卻被百里連城攔了下來。無語,靳雲輕還未開口,眼淚便唰的流了下來。

“婉兒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告訴朕,朕替你作主!”百里連城急走兩步到了靳雲輕身側,手掌托起那張委屈到了極致的小臉,心疼的無以復加。

“皇上......婉兒是不是傻子?是不是啊?”靳雲輕哭的傷心欲絕,眼淚像不要錢似的滾滾而落。

“發生什麼事了?”百里連城深幽的眸子剎那間染上寒蟄的冷芒,雙手不停擦拭着靳雲輕眼角的溼潤。

“是大姐的那片魂沙樹......”靳雲輕哽咽開口,眸帶晶瑩的看向百里連城。

“你去魂沙園了?”百里連城託着靳雲輕面頰的手不由的顫了一下。魂沙園,顧名思義,其內種植的皆是一種叫作魂沙的樹種,樹上結滿雪色的白花,不分晝百里,不分四季,常開不敗。

百里連城至今仍不知彼時靳表姐是從哪裡弄到的這些樹種,只知她每每百里觀天象,都會到魂沙園,依靳表姐之言,這魂沙樹與天上的星宿相應而生,譬如園內正北方向的那棵魂沙樹,便代表了天上萬星之尊的紫薇星,亦是他的命格,只要那棵樹上的花朵璀璨奪目,花開不敗,便代表他帝位永固。

而事實亦如此,自魂沙園修築之後,園中其他魂沙樹大都有暗淡枯萎,花木調零的時候,卻唯有那棵代表他命格的樹四季不敗,常勝不衰。

“嗯,大姐說婉兒本性純良,心無雜念,適學觀星之術,便教了婉兒一些,還告訴婉兒,魂沙樹何等神奇,當日婉兒便向大姐要了一棵魂沙樹,大姐是許了婉兒的,可是婉兒找到魂沙園後,竟然有那麼多棵,大姐已經不在了,婉兒怎麼才能知道大姐許給婉兒的是哪一棵啊!”靳雲輕的聲音帶着濃重的哭腔,此刻梨花帶雨的模樣,越發引人憐愛。

“朕還以爲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既然婉兒喜歡,朕便將整個魂沙園賜給婉兒了。”百里連城輕舒口氣,原來這就是靳素鸞口中重要的東西呵。

“真的?皇上最好了!”靳雲輕突然止淚,笑靨如花,含着眼淚的微笑彷彿魔咒般蠱惑着百里連城的心神。

“婉兒真的會百里觀天象嗎?”自靳表姐死後,他也曾讓欽天監到過魂沙園,卻終究不得要領。

“當然會啦,不過婉兒沒告訴過別人,大姐不讓說!”靳雲輕煞有其事點頭,說話間悄悄看向四周。

“朕不是別人,對不對?以後婉兒可不可以把觀到的天象告訴給朕呢?”百里連城勾着靳雲輕的瓊鼻,寵溺開口。

“好!”靳雲輕忽然很想笑,狗屁百里觀天象!彼時她不過藉着魂沙園替百里連城除掉了不少奸臣,現在麼......來日方長,筱蘿定會讓你看到魂沙園的好!

看着靳雲輕清澈無垢的美眸,百里連城彷彿捧着一件世間珍寶般將靳雲輕橫抱入懷,大步朝內室走去。

牀榻上的風光無限,兩具身體的抵死纏綿,激動的,卻只有一個人的心。

卯時剛過,百里連城起身,薄脣在靳雲輕面頰上蜻蜓點水的劃了一下,便急急穿上龍袍離開,直到那股讓人作嘔的氣息散去,靳雲輕方纔睜眸,眼底蕩着深邃幽冷的光。

她已經記不清安柄山具體得寵的時間,不過自安柄山得寵之後,百里連城每日卯時必會起牀離開,不管是之前在長樂宮,還是現在的關雎宮,甚至在其他宮殿,這個習慣都沒有改,靳雲輕知道,這其中必有蹊蹺,只是她還不急於查清,她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時間尚早,靳雲輕正欲闔眼睡個回籠覺,忽然一陣涼意襲來,靳雲輕陡然睜眸,只見一身着黑色百里行衣的女子赫然站在自己牀前,冰晶一樣的面容白嫩如雪,五官精緻細膩,貌美如沉魚落雁,傾城之色不過如此。

“你是誰?”靳雲輕直起身子,面色肅然看向面前女子,目光堅定如刃,沒有絲毫畏懼膽怯,坦蕩如一池碧水,不驚輕塵。

“屬下殷雪,叩見主人!”女子雙手握拳,倏的跪在地上,恭敬開口,聲音婉轉如黃鸝,卻含着一股不言而喻的肅殺。

“你叫我什麼?”靳雲輕詫異看向女子,狐疑問道。

“屬下依鳳羽山莊少主之命,即刻起,以靳妃爲主,主人要屬下做什麼,屬下誓死從命!”殷雪單膝跪地,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你是燕南笙的人?”靳雲輕柳眉緊蹙,腦海裡陡然浮現出那抹逶迤的紅裳,尤其是紅裳襯托下的絕世姿容,很難讓人過目而忘。

“從即刻起,屬下是靳妃的人!”殷雪聲音清雅,卻霸氣十足。

“嗯,本宮讓你即刻消失!”靳雲輕只想試探一下,卻不料聲音剛落,風過,眼前已空空如也。

“呵!還真是......”靳雲輕失聲一笑,旋即倒頭睡了過去,她真是太困了。

早膳十分,靳雲輕回想着卯時之事,總覺是在做夢。晃神之際,懷裡的絮子突然竄到桌上,放肆大膽的舔着桌上的參粥。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百里玉忍了絮子很久,此番終於得着機會,單手揪起貓脖子,正想有所作爲。對面,靳雲輕突然起身,玉指狠狠指向百里玉。

“殷雪,把貓給本宮奪回來!”或許是靳雲輕的表情太過猙獰,百里玉愣神兒之際,只覺背脊一陣涼風,下一秒,他已然動彈不得,而絮子卻已回到靳雲輕的懷裡。

“你沒走啊?”靳雲輕驚訝於剛剛電光石火的順間,自己甚至沒看到殷雪是如何出現的,絮子便已在自己的懷裡了。

“屬下時刻隱於主人身邊,只要主人開口,屬下自會出現。”殷雪神色無波,恭敬回稟。

“殷雪!你怎麼會在這兒?爲什麼管她叫主人?”待百里玉看清出手之人,順間大駭。無語,殷雪彷彿沒聽到百里玉的質問,只恭敬站在靳雲輕身側。

雖然有些難以至信,但靳雲輕卻對燕南笙這個禮物很是受用。

“解了他的穴,你可以下去了!”靳雲輕挑眉看向百里玉,眉眼彎彎。幾乎是眨眼的時間,正廳便只剩下靳雲輕和百里玉兩個人。

“你和燕南

笙到底什麼關係?他怎麼捨得把殷雪給了你?真是暴殄天物啊!”百里玉覺得自己已經在風中凌亂了,所有的事情都變了軌跡,就好像他,原本心已經死了,可每次面對靳雲輕,他的心,便跳的無比強悍,這個女人,只是勾勾脣,就可以把他氣到死!

“王爺不覺得保護本宮是殷雪的榮幸麼?就好像跟本宮一起用膳是王爺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一樣。”靳雲輕越發囂張的撫着懷裡的絮子,洋洋得意看向百里玉。

“你還真看得起自己!憑你也沒聽過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殷氏一族,凡有幸得殷氏後人作隱衛,便代表一世無憂,可壽終正寢!這一代,殷氏後人只有兩名,殷雄,殷雪。殷雄現爲大蜀太子百里漠北的隱衛,而殷雪則護着鳳羽山莊的燕南笙。”百里玉的話的確震到了靳雲輕,她如何也沒想到燕南笙會這麼大手筆,可轉念一想,脣角的弧度不禁深了幾分,有這樣的師兄,當真是百里玉的福氣。

“是嘛!王爺,煩勞您擡眼看看筱蘿的頭上是不是罩着一頂光環,否則爲什麼每個人都這麼喜歡筱蘿呢?”靳雲輕歡喜看向百里玉,一派天真道。

“誰說的?本王就不喜歡!”百里玉最討厭靳雲輕的一點,就是她即便那麼張狂的笑,卻讓人打心裡恨不起來。

“那王爺就不是人嘍!”靳雲輕收起臉上的頑劣,懷抱絮子,悻悻繞過百里玉,徑自走出關雎宮。

“你說什麼!”百里玉的聲音迴盪在關雎宮內,久久彌散不去。

一側,汀月小心翼翼走到靳雲輕身側。

“娘娘,您又惹肅親王生氣了?”幾番鬥戰下來,汀月忽然有些同情百里玉,好歹也是堂堂王爺,如今似是被自己家主子欺負的越發不淡定了。

“會生氣是好事。”靳雲輕櫻脣輕抿,笑意深沉。如今有了殷雪,有些事便好辦多了。

“看娘娘說的,就好像王爺以前不會生氣似的......”汀月小聲嘟囔着。靳雲輕聞聲不語,細細想來,彼時在自己面前,百里玉似乎從未生過氣,縱是自己再過分的要求,他也只是沉默片刻,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亦如那百里漪瀾軒。

“娘娘,我們現在去哪兒?”汀月小跑幾步跟上靳雲輕,狐疑開口。

“魂沙園。”靳雲輕輕聲呢喃,指尖撫過絮子雪亮的皮貌,陽光下,那身雪色皮毛映在靳雲輕的清眸裡,化作一片冰冷。

看着眼前的魂沙園,靳雲輕說不出心底是怎麼個滋味兒,彼時爲了顧及百里連城的面子,她特意建造魂沙園,用天命星宿解釋她辨別忠奸的依據,她那樣爲百里連城着想,結果還是落得兔死狗烹,卸磨殺驢的下場。

“好美的園子啊,娘娘,這是什麼樹啊?”汀月驚訝於眼前景色,感嘆驚呼。只見滿園的魂沙樹盛放着雪色的花朵,放眼望去,便似雪落枝丫,一片銀裝素裹。

“魂沙樹,花開四季,長盛不衰,花香淡而清雅,花瓣白若棉絮。”靳雲輕鬆了絮子,緩步走進魂沙園。

“娘娘,這園子真的與天上的星宿相應而生嗎?”昨百里汀月聽到靳雲輕這樣解釋,好奇問道。

“你猜呢?”靳雲輕莞爾微笑,目及之處,便是正北方向的那株代表百里連城命格的魂沙樹。

“汀月猜不到。”汀月急走兩步跟上靳雲輕,卻不見靳雲輕開口,索性不再追問。其實這魂沙樹到底代表什麼,與她這個做丫鬟的着實沒多大關係,她要做的,只是保護好自家主子,汀月如是想。

六十一章 陰魂不散

走到正北方位的魂沙樹前,靳雲輕不禁伸手撫上樹幹,細膩的紋理彷彿女子的肌膚,沒有一絲瑕疵,觸手滑。時爲了這棵樹可以茁壯蔥鬱,她不知費了多少心思,而如今......

靳雲輕自袖內取出銀針,繼而將銀針狠魂沙樹的樹幹內,反覆十次左右,方纔收起銀針。

“娘娘,您這是做什麼啊?”汀月詫異於靳雲輕的異常舉動,不解問道。

“過兩天你便知道了。”靳雲輕脣角微勾,旋即走到不遠處的魂沙樹前,又將袖內早就準備好的粉末灑在樹下。汀月疑惑不解,卻也不再追問,主子做事,自有主子的道理。

適百里,靳雲輕將殷雪喚出來囑咐幾句之後,便將汀月劉醒留在宮中,獨自朝華清宮而去。

華清宮內,彩螢看着一地狼藉,戰兢着不敢上前。

“該死的靳表姐!人都死了,還連累本宮遭皇上責難!真是陰魂不散!”只要想到御書房時百里連城冰冷寒蟄的表情,靳素鸞便覺氣血上涌,彼時皇上分明暗示靳表姐一死,自己便是皇后的不二人選!可現在呢,自己不但沒當上皇后,還倍受冷落!她真是不甘心。

“娘娘莫氣,興許皇上正在氣頭上。依奴婢看,皇上還是在乎娘娘的,不然也不會封娘娘爲皇貴妃,如今中宮空缺,娘娘便是後宮的掌權人,足見皇上有多重視娘娘。”彩螢小心安慰。

“哼!他只重視靳雲輕那個白癡!每次那個白癡惹禍,他總是縱容到天上去了,這次也是那個靳雲輕說起的靳表姐,本宮只是提醒皇上,皇上便將罪過推到本宮頭上!真不知道那個傻子有什麼好!皇上跟迷了心竅似的!”靳素鸞甩手扔了手中的茶杯,睚眥欲裂。

“這點奴婢也是不解,靳妃雖說長相清麗了些,可到底是個傻子,皇上怎麼就傾心於她呢?”彩螢搖頭,疑惑開口。

“呸!什麼靳妃,就是個白癡!”靳素鸞咬牙謾罵。就在這時,靳雲輕一襲盛裝的走進華清宮。

“二姐在說什麼吶?筱蘿好像聽到自己的名字啦!”靳雲輕用一貫的天真看向靳素鸞,眼帶笑意。

“呃......你......你怎麼來了?”靳素鸞震驚之餘瞄了眼靳雲輕,悻悻道。

“自然是想二姐啦!怎麼?二姐不喜歡筱蘿啊?”見靳素鸞臉上掩飾不住的冰冷,靳雲輕不禁嗤笑,現在就裝不下去了麼?

“當然不是,汀月那丫鬟呢,沒跟來?”靳素鸞下意識看向靳雲輕身後,見無人跟進來,方纔放心。靳雲輕耳朵不好用,不代表伺候她的那兩個賤奴耳朵也不靈光。

“筱蘿想跟二姐聊天,不想他們嘮嘮叨叨的,所以叫他們不許跟來。”

“嘮嘮叨叨?他們經常在你面前嘮叨嗎?都嘮叨什麼?”靳素鸞斂眸看向靳雲輕,狐疑開口。

“他們老是說皇着婉兒,婉兒在這後宮便誰也不用怕,誰要是欺負婉兒,就告訴皇上,到時候皇上自會爲婉兒出氣!打殺什麼的,反正就是那些話。”靳雲輕說着話,正踩到碎裂一地的瓷片上。

“二姐這是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啊?婉兒這就去告訴皇上,讓皇上也給二姐出氣!”靳雲輕心知靳素鸞在百里連城那裡吃了憋,纔會回來耍脾氣。

“不要!咳咳......是本宮不小心打碎的,你不是要找本宮說話麼,我們到御花園吧,彩螢,你留下把這裡收拾好!”靳素鸞登時攔下靳雲輕,故作鎮定道。

“好啊!”靳雲輕脣角勾笑,繼而拉着靳素鸞走出華清宮。

看着臂上纏着的小手,靳素鸞嫌惡的真恨得立刻甩開,只是今非昔比,她也只有忍耐。

玉兔東昇,暮色漸濃,靳雲輕刻意攬着心事重重的靳素鸞走到御花園裡最爲偏僻的碧水湖邊。

“筱蘿吶,二姐聽說大姐之前留給你什麼寶貝,是什麼啊?”靳素鸞一心想套出相關證據,以她對靳表姐的瞭解,如果不是極爲重要的東西,她斷不會弄的這麼神秘。

“二姐怎麼知道?大姐只對筱蘿一個人說的?”靳雲輕眨眼看向靳素鸞,看着她焦急煩躁的模樣,心底劃過一抹寒涼。

“本宮......本宮自然知道,大姐也留給本宮一樣東西,所以本宮想看看,到底是大姐留給你的東西好,還是留給本宮的東西好?”靳素鸞一本正經看向靳雲輕,正色道

“本宮怎麼不記得留給你這卑劣小人什麼東西?若是有,便是無盡的恨!”幽冷的聲音如鬼魅般自靳雲輕口中溢出,此刻,靳雲輕突然斂眸,面色沉靜如水,清澈的眸閃着森綠的光芒,宛如修羅。

“你......你瞎說什麼!”靳素鸞猛然噎喉,不可置信看向靳雲輕,身體下意識倒退,她無法直視靳雲輕現在那雙眼。

“天作孽有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靳素鸞,你欠本宮的不止一條命!你要怎麼還?”陰森的聲音縹緲無依,似自遙遠不可洞悉的地府傳來,靳雲輕一步步走向靳素鸞,眼底光芒陡亮。

“你......你是靳表姐?不可能......不可能!靳雲輕!你這個白癡!到底在搞什麼名堂!”就在靳素鸞壯着膽子衝上去的時候,靳雲輕的身體突然懸浮於空,華裳隨風揚起,飄飄然宛若幽靈。

“啊!怎麼會這樣?你......你到底是誰?”靳素鸞額頭滲出大滴冷汗,身體跌撞着後退,猛的絆在石頭上,整個人倒仰在地,月光照着她的臉,慘白如紙。

“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靳素鸞,本宮不會放過你!不會放過竇香蘭!更不會放過百里連城!每個害過本宮的人,本宮都會讓他在痛苦中慢慢煎熬,直至死去,呵呵......哈哈哈......”靳雲輕森寒的眸光如利刃般射向靳素鸞,隨着手勢的轉換,靳雲輕的身體平穩着地,繼而一步步走向靳素鸞。

“你別過來......別過來!啊—”就在靳素鸞欲轉身逃開的時候,身體突然騰空懸起,緊接着便是撲通落水的聲音。

“救命!救命啊!有鬼!”直至看着靳素鸞在水裡撲騰夠了,也灌了幾口湖水,靳雲輕方纔示意暗中的殷雪將她弄出來。

“二姐?你怎麼了?筱蘿才一打盹兒的功夫,你怎麼就掉進湖裡了?”靳雲輕恢復一派天真的模樣,伸手欲攙靳素鸞,卻被靳素鸞似見到瘟神一樣的彈開,

“走開!別過來!別過來!你不該怪我!要怪只怪你鋒芒畢露,是皇上容不下你!你要找人償命該找皇上!別碰我!”靳素鸞如落湯雞似的抖嗦着,雙腳不停踢向靳雲輕的方向,雙手拼命揮舞,生怕被靳雲輕碰到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