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風雲_444

“幽泉準備的怎麼樣了?”靳雲輕端起茶杯,輕呷了一口,茶香濃郁,脣齒留香。既然是奔着幽泉來的,總得做做樣子才行啊。

“回稟主人,奔雷在接到主人密令後便將整個鳳凰山買了下來,主人只管享用,絕不會有人打擾。”奔雷拱手回稟之時,風雨雷電已然抱着各自管轄的帳本站到了靳雲輕面前。

“你們辛苦了。”看着眼前四人,靳雲輕誠心感激。

“我等身爲隱衛,自當爲主人奔波效力。”風雨雷電如今也都有了自己對外的名字,分別是風麟,雨兒,雷霆,電閃。三人中,唯獨雨兒是女子,不過若論武功,也是雨兒最高。

“汀月,把帳本送進房裡。”靳雲輕微微點頭,就在汀月接過帳本之時,門外管家田伯突然小跑着進來,將手中之物遞到奔雷手裡。

“少爺,剛剛有個孩童將這張信箋擱在門口了。”田伯花甲年紀,鬍鬚白了一大把,不過精神矍鑠,聲如洪鐘,一見便知是練家子,能讓奔雷選中的人,該不會差。

奔雷接過信箋,神色驟凜,當下走到靳雲輕身邊,將信箋奉上。靳雲輕挑眉接過信箋,只見上面赫然寫着‘靳大當家親收’的字樣。

“主人,這是‘千陌號’開門掌櫃百里皓然的筆跡,您才一到莽原,他們便送上信箋,莫不是他們已經猜到您的身份了?”奔雷憂心看向靳雲輕,劍眉擰成川字。

“本宮既然決定來,便沒想隱藏身份,不過他們也未必是查出了什麼,只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靳雲輕漫不經心的拆開信箋,隨手自裡面抽出的,竟是一張地契。

“這......這是鳳凰山的地契?不可能啊!屬下已經買下鳳凰山了,地契在屬下手裡啊!”奔雷雙目陡睜,不可思議質疑。

“去把你手裡的地契拿出來。”靳雲輕擱下信箋,仔細打量手中地契,並未看到疏漏之處。奔雷自不含糊,轉身命田伯去拿地契。

一側,百里玉根本插不上半句話,他甚至不知道靳雲輕說的是什麼,無奈之下,百里玉緩身而起,默默走出正廳。

靳雲輕餘光瞄在百里玉身上,眼底閃過一絲不捨,奔雷正欲開口,卻被靳雲輕攔了下來,見靳雲輕搖頭,奔雷雖有些不忍,卻始終沒有追上去。

待田伯拿來地契,靳雲輕將兩張地契分別卷在玉石上,再攤開時,奔雷那張地契上的印張褪了顏色,而另一張則完好無損。

“你這地契是假的,想必是被人誆了。”靳雲輕並沒有苛責奔雷,將一個拿刀的先鋒活脫變成一個拿筆的掌櫃,這對奔雷來說本就不容易,偶爾犯些小錯,也是難免的。

“屬下愚鈍,求主人處罰!”靳雲輕雖沒說什麼,奔雷卻自責的不行,當即跪在地上,愧疚開口。

“對方手段高明且目標明確,你被騙也在情理之中,起來吧。”靳雲輕看着桌上的地契,若有所思。

“主人,奔雷不明白,他們既然要誆屬下的地契,現在又把真的地契送過來,爲什麼啊?”奔雷不解看向靳雲輕。

“這個本宮也不清百里,他們既然公然與‘旌靳號’爲敵,按道理應該不需要向本宮討這個人情纔是。”靳雲輕一時也摸不清對方打的是什麼底牌。

“那我們要不要把地契還回去?”奔雷憂心提議。

“你開玩笑呢?這不是錢麼?現在是他們把地契送過來的,又不是我們搶的,爲什麼要送回去,好好收着,莫丟了!”靳雲輕很奇怪奔雷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心底不免感嘆,如果莽原的生意由自己親自打理,帳上的數目至少能翻三倍,只是分身乏術啊!而且她身邊又沒有比奔雷更可靠的人,現在也只能湊合了。

待和奔雷他們瞭解了莽原的情況後,靳雲輕方纔走出正廳,在後花園尋到了那抹湛藍色的身影,陽光下,那抹身影臨湖而立,俊美的面頰僅僅是側面便已顛倒衆生,秋風吹起他額間的流海,於空中劃過一抹驚鴻的弧度,此刻的百里玉彷彿是從古畫中走出來的仙人,美的虛幻縹緲,傾天絕地。

“怎麼在這裡啊?奔雷找了你好久。”靳雲輕在說謊,奔雷倒是想找來着,被她支走了。

“你說......本王是不是個廢人啊?”百里玉語出驚人,靳雲輕陡然轉眸,怔怔的看着百里玉,心底一陣酸澀。

就在兩年前,她還親眼目睹了百里玉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情景。那一戰,百里玉以三千精銳從十萬敵軍手裡,將百里連城安然無恙的帶回來。這樣一個奇才,居然在說自己是廢人。

“王爺怎麼會這麼想?”靳雲輕斂了眼底的悲涼,忽然心情大好,這可是個好現象,這說明百里玉已經開始將注意力從靳表姐的死轉移到了他自己身上,所以纔會有這樣的思考,靳雲輕如是想。

“沒什麼,一時感慨而已。你要是有事就去忙,不必管本王的。”百里玉似乎意識到自己太過悲春傷秋,當下轉移話題。靳雲輕不想百里玉尷尬,遂不再多問,徑自走了。

‘千陌號’綢緞莊內,百里皓然正被一尊瘟神揪着,叫苦不迭。

“說,地契到底送去沒有?有沒有?”百里漠信單手揪着百里皓然的衣領,另一隻手揮舞着拳頭,晃的百里皓然眼花繚亂。

“微臣豈敢欺瞞小王爺,地契三天前就送過去了。”百里皓然好後悔啊!他就不該將自己的計劃毫無保留的告訴百里漠信,這下可好了,好不容易誆到手的鳳凰山地契,自己還沒捂熱乎,就這麼還給奔雷了。

“本王不信!你要真送過去,靳雲輕一定會有回禮的!怎麼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你還有沒有別的值錢的東西,再送過去!”百里漠信十分較真兒道。

“小王爺,您到底是哪一夥的啊?”此刻若是換作另外一人,百里皓然一定會懷疑他是內奸。可偏偏是百里漠信,他是罵不得,打不得,恨不得,傷不得。

“本王管你哪一夥的!反正本王要見靳雲輕,除非你放本王出去,不然就給我送,送到她踏進這個門檻爲止!要不這樣,你告訴靳雲輕本王在這裡得了!”百里漠信不耐煩的看向百里皓然,提議道。

“太子殿下有命,不可暴露身份,微臣萬萬不能......”

“不管了,本王就是要出去,天天呆在這裡,憋死了!”百里漠信當下甩開百里皓然,正欲衝出去時,房門突然自外面被人打開,百里漠信驀的止步,正看到皇甫俊休擠眉弄眼的走了進來。

“咳咳......百里皓然,你也太不小心了,那麼重要的地契怎麼能丟了呢?”百里漠信登時看出皇甫俊休的意思,煞有介事的轉身,指責道。

“微臣......微臣疏忽了,求小王爺責罰......”百里皓然別無選擇,只有認罪。否則這個小王爺一定會秋後算賬的。

“你們都下去。”清越的聲音婉轉悠揚,宛如天籟,見百里漠北開口,百里皓然如臨特赦般離開房間,皇甫俊休亦轉身離開,關門時,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百里漠信。

“皇兄啊,你什麼時候來的啊?”百里漠信深吸口氣,旋即轉身,恍然看向百里漠北。

“歷練是假,想見靳雲輕是真,對不對?”百里漠北緩步走到百里漠信身側,輕撫着他的肩膀,不知不覺,自己的弟弟已經長這麼高了。

“漠信冤枉,我哪知道靳雲輕也會來啊!”百里漠信抵死不認。

“皇兄可以答應讓你見她,但有一點,時間由我來定,如何?”邪魅的眸子閃爍着淡淡的柔光,就只有在百里漠信面前,百里漠北纔會表現出難得的溫柔。

“誰要見她......”百里漠信聲音低如蚊子,眼底卻充滿期待。

百里漠北也不揭穿他,只是微勾薄脣,笑而不語。靳雲輕,這次本王可不會輕易讓你佔了便宜。

爲了舒緩百里玉煩悶的心情,靳雲輕特別安排奔雷帶着百里玉四處逛逛,而她則在對賬的閒暇之餘,坐轎到鳳凰山浸泡幽泉,所謂的幽泉,說白了就是一處溫泉,並無任何治病救人之功效。

大街上,人海如潮,百里玉漫無目的朝前走着,偶爾也會爲一兩件新奇的兵器駐足。倒是奔雷,一直在百里玉耳邊誇誇其談,將他所知道的有關莽原的一切一股腦兒的說給百里玉聽。

街道左側,一個賣團扇的小販看着攤位前的女子,不耐煩的催促着。

“這位小姐,你到底買不買啊?不買別站在這兒,擋着我做生意了!”小販悻悻開口,欲伸手推開女子,卻不想被一錠金子擋了下來。

“夠把你的攤子買下來了,再敢多言,扯爛你的嘴!”茜夕嫌惡的扔給小販一錠金子,轉爾看向自家主子。

“小姐,您看什麼呢?”見庾傅寧眸間濛霧,身體輕顫不止,茜夕上前一步撫穩庾傅寧,憂心詢問。

“是他......茜夕,我終於等到這天了......”庾傅寧眼淚悄然無聲的滑落,彷彿失了靈魂般朝前追了過去。茜夕哪敢怠慢,登時爲庾傅寧撥開行人。

“肅親王?他怎麼會在這裡?”差不多十步左右,茜夕終於看到了自家小姐魂牽夢繞之人。

“小姐,這裡不方便說話,而且肅親王身邊還有個跟班兒的,這人難保不是從皇宮來的,我們該小心纔是!”茜夕將庾傅寧拉到街邊,謹慎開口。

“茜夕,你放開我!我要見他!我要問清百里,那晚他爲什麼沒來!他說過不見不散的!”庾傅寧哽咽開口,眼淚抑制不住的滑落。

庾傅寧的話引起了街上行人側目而視,茜夕心下着急,強拉硬拽的將庾傅寧拉到僻靜的角落裡。

“小姐!你在這兒等着,茜夕一定把肅親王給您帶過來!千萬別走開!”茜夕心知主子對百里玉的怨念太深,如果不見這一面,主子是不會罷休的。

“好!茜夕,我讓飛鸞跟你一起去,一定把他帶過來,好不好?”庾傅寧緊抓着茜夕,眼中盡是乞求

“小姐且等着!”茜夕不敢逗留,登時朝着百里玉的方向追了過去。茜夕先讓飛鸞引開奔雷,隨後貿然擋在了百里玉面前。

“王爺可還記得奴婢?”茜夕肅然而立,目露謙卑之色。

“你是......”百里玉覺得眼熟,一時間卻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王爺果真是貴人多忘事,不知王爺可還記得步馨閣裡的賢妃娘娘?”茜夕稍加提醒。

“你叫茜夕!”百里玉恍然,只是在聽到賢妃娘娘這四個字的時候,心底生出些許愧疚,彼時靳雲輕曾將庾傅寧的事告訴過自己,更冒充自己給庾傅寧回過字箋,這些事雖然與他無關,可庾傅寧卻不知道。

“王爺請吧,我家小姐等着呢。”茜夕擡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可百里玉卻猶豫了,若真見面,他該說什麼啊!

“咳......全當是本王沒見過你,你走吧。”百里玉言外之意便是放過茜夕一馬,畢竟她們私逃百里宮,乃朝廷欽犯。

“王爺大恩茜夕實不敢受,茜夕敢見王爺,便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王爺若還有半點良心,便該與我家小姐見上一面,若不是王爺,我家小姐現在還是大百里的貴妃,何致淪落到他鄉異處,小姐現在......過的並不如意。”茜夕報了必死的決心,定要引百里玉去見庾傅寧。

百里玉看出茜夕的決絕,思忖片刻,終是跟在茜夕後面,離開鬧市。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當看到百里玉一襲湛藍色華裳朝自己走過來的時候,庾傅寧眼淚流的更兇,那一百里,她滿心歡喜的逃出皇宮,本以爲天高路遠,她終於可以和自己心愛的男人譜一世戀曲,卻沒想到一切只是鏡花水月,虛幻一場。

“小姐......”茜夕將百里玉帶到庾傅寧面前,便識趣退了下去。看着庾傅寧淚如雨下,百里玉一時噎喉,不知如何勸慰。可總該說些什麼,於是百里玉開口了。

“關雎宮的絮子甚至是想念步馨閣的膳食......”百里玉一語,庾傅寧突然撲了上去,###的拳頭朝着百里玉的胸口便是一頓暴雨梨花。百里玉傻眼了,他還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任由庾傅寧捶打。

“傅寧等王爺......等的好苦......”庾傅寧砸了許久,終是忍不住伸手環着百里玉的腰際,嬌美的臉貼在百里玉的胸膛,眼淚撲簌而落。

“賢妃娘娘......您怕是誤會了。”百里玉狠噎了下喉嚨,緩緩推開庾傅寧,莫說眼前女子是皇上的女人,就算不是,他也不法適應被女人這樣熊抱着。

“誤會?王爺且認認這張字箋。”庾傅寧眼波流轉,哽咽着自袖內取出一張字箋遞到百里玉面前。

‘不見不散-百里玉’

看着眼前的字箋,百里玉恍然,彼時靳雲輕曾把庾傅寧約自己到皇城西郊的字箋讓他看過,毋庸置疑,這張字箋必是靳雲輕仿照他的筆跡回給庾傅寧的。只是百里玉沒想到,庾傅寧居然還留着這張字箋。

他當然沒想到,對庾傅寧來說,這張字箋如今已經是她的全部,以致每晚入眠前,她都要看上無數遍。

“這字箋是本王寫的。”百里玉頭腦一熱,毫不猶豫的將事情攬在自己身上,他只道若不承認,庾傅寧必揪查到底,若是讓她查到靳雲輕,事情就鬧大了。可百里玉如何也沒想到,就是他這一句承認,事情才真是鬧大了!

“是王爺寫的?那傅寧問王爺,您可知何爲不見不散?傅寧在西郊等了那麼久,王爺爲什麼沒出現?爲什麼?”在聽到百里玉承認的那一刻,庾傅寧的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灑下一地琉璃。

“是本王一時糊塗......”百里玉語塞,犯難看向庾傅寧,不知該如何解釋。

“一時糊塗?王爺可知道您的一時糊塗毀了傅寧一生......如今即便身處異地,傅寧仍要提心吊膽的活着,生怕被人認出來,就像藏在黑暗中的老鼠一樣,不見天日......可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爺將傅寧這一顆真心扔到哪裡去了?傅寧終日以淚洗面爲的又是誰!”庾傅寧踉蹌着後退,身體無力的倚在牆上,淚水模糊了視線,聲音悲慼,如杜鵑啼血。

“對不起......”看着眼前的女子,百里玉動容了,他如何也沒想到這個世上,居然有人這樣義無反顧的愛他。

“王爺一句對不起能改變什麼?又能換回什麼?呵......傅寧敢問王爺,由始至終在王爺心裡,傅寧可曾存在過?”庾傅寧含淚的眸閃爍着星星點點的希翼,身體輕顫着等待百里玉的回答。

“本王......本王不值得賢妃娘娘錯愛。”在這個問題上,百里玉不會撒謊,除了靳表姐,他心裡容不下任何女人。

“呵......好一句錯愛!是傅寧錯愛了!錯愛了......”庾傅寧順着牆壁頹然堆坐在地,眼淚如決堤的洪水洶涌而落,原來由始至終,都是她的一廂情願!爲了這一廂情願,她丟了貴妃的名號,害的父親與自己叛逃他鄉,可結果呢,她只換回了百里玉的一句錯愛!

“小姐!”不遠處,茜夕見庾傅寧跌坐下來,也顧不得許多,登時衝了過去,將其攙起。

“茜夕,扶我回去......”庾傅寧絕望的倚在茜夕身上,雙目空洞無光的背轉向百里玉,踉蹌着走遠。

看着庾傅寧的背影,百里玉心裡似壓着一塊石頭,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終究是他連累了庾傅寧,百里玉如是想。

“王爺,您怎麼跑這兒來了?讓奔雷好找啊!”就在庾傅寧沒入人羣之時,奔雷方纔氣喘吁吁的跑過來。

“少裝,剛剛的事不許告訴靳雲輕,否則本王給你好看!”百里玉並不領情,冷聲警告。奔雷聞聲頓時抹汗。實則他雖被飛鸞引走,可不多時便覺不對,繼而折返,雖然錯過了精彩鏡頭,可也看清了庾傅寧的真身。

直至百里玉與奔雷前後離開,暗處那抹華麗的紫色身影方纔踱步走了出來。

“俊休,去查下那個女人的底細。”陽光下,那抹華麗的紫裳散着淡淡的光暈,襯的百里漠北俊美的臉如月華初綻,魅色無雙。

且說百里玉與奔雷回到靳府時,正聽到靳雲輕在屋子裡怒髮衝冠,聲嘶力竭。

“欺人太甚!不就是有兩個臭錢麼,有什麼了不起!居然敢在老子面前砸錢!他也不睜大狗眼瞧清百里老子是誰!”靳雲輕厲聲狂嘯,腳下狠跺着風雨雷電剛剛自莽原周圍郡縣收回來的帳本。

“咋回事兒啊?”奔雷怯怯走到風麟身邊,小聲問道。

“咱們低價從‘千陌號’買回來的東西全砸手裡了,‘千陌號’竟然把店鋪開到了臨近幾個州縣,價格只低不高。”風麟低聲解釋。

“老虎不發威他當老子是病貓啊!奔雷,即日起調整價格,所有物價都要比‘千陌號’便宜十分之一!”靳雲輕當下拍案,厲聲吩咐。

“十分之一?主人,就算平價,我們都會虧很多啊,而且......這樣拼下去,咱們支持不了三個月......”奔雷不敢靠近靳雲輕,生怕被一掌拍飛。

“不就是錢麼!你只管照本宮意思去做,銀兩方面本宮自有辦法!敢跟老子鬥,看老子不鬥的你連爹媽都不認識!”靳雲輕粉拳緊攥着,咯咯作響。

爲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奔雷再不敢多言,當下退出正廳,風雨雷電亦隨後跟了出來。整個正廳,就只剩下靳雲輕與百里玉兩人。

“聽起來似乎很嚴重......不然......本王把肅親王府賣了?”百里玉很少見到靳雲輕有如此動怒的時候,顯然這件事已經觸及到了靳雲輕的底線。

“籲”靳雲輕狠籲口氣,盡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這纔看向百里玉。

“嗯,是個好主意。”百里玉後悔了,他發誓自己只是象徵性的提一句,目的是想讓靳雲輕舒心些罷了。

“咳咳......遠水解不了近渴,而且本王的府邸也賣不了幾個錢,不如我們還是想想別的辦法。”跟靳雲輕久了,百里玉出爾反爾的本事已經練的爐火純青。

“的確有點兒鞭長莫及,不過沒關係,這事兒筱蘿記着呢,等回去的時候,王爺別忘了把肅親王府的地契給筱蘿就是了。”靳雲輕可不是誰都能糊弄的。百里玉無語,只能打碎牙朝肚子裡咽,這個節骨眼兒上,他可不想惹毛了這尊瘟神。

此刻,靳雲輕已然走到書案前,伸手拿過紙筆,奮筆疾書。百里玉好奇走了過去,側眸瞥了一眼。

“你覺得樓蘭王會幫你這個忙?”百里玉狐疑問道,靳雲輕不語,脣角勾笑,目###有成竹之色,見靳雲輕有十分的把握,百里玉也穩下心來。

有樓蘭王在背後支持,靳雲輕自然有恃無恐,每遇‘千陌號’調價,她都會將價格下調‘千陌號’的十分之一,決不猶豫,決不手軟。這樣一來,整個莽原的物價正以流星般的速度下降,以致於到最後,莽原百姓只用買根筷子的錢,便買下了一年的口糧。

這種狀況差不多維持了十天,終於有人扛不住了。當靳雲輕接到樓蘭王已到莽原的消息後,整個人怔在一處。

“主人,樓蘭王怎麼會來?該不是反悔了吧?”奔雷心焦看向靳雲輕,如今與‘千陌號’卯到這個份兒上,若輸了,便是一敗塗地。

“樓蘭王現在在哪兒?”靳雲輕倒不覺得,堂堂樓蘭王還不致於爲這點兒錢親自跑一趟。

“屬下查過,樓蘭王將整個鬱春院包下來了。”奔雷據實稟報。

“鬱春院?難道沒人告訴他鬱春院是青樓嗎?”靳雲輕愕然。

“好像是因爲隨行的昭陽公主喜歡鬱春院的裝修風格,所以樓蘭王才選在那裡的。”奔雷迴應道。

“這樣啊......沒想到庫布哲兒也來了......備轎

,去鬱春院!”靳雲輕才一開口,便見田伯急匆跑了進來。

“少爺,剛剛有人送來一份邀請函。”奔雷隨手接過淡粉色的邀請函,轉身交到靳雲輕手上。

“原來是庫布哲兒十四歲的生辰,難怪樓蘭王會這麼大張旗鼓。”靳雲輕櫻脣輕抿,暗自舒了口氣,原本她還擔心樓蘭王會對自己揮金如土的做法不滿意,現在看來,是她多慮了。

適百里,靳雲輕精心打扮之後,方纔自房間裡走了出來。此時,百里玉已經在正廳等了兩個時辰不止。當看到靳雲輕的一身裝扮時,百里玉將所有埋怨的話全數噎回肚子裡。

站在正廳門口的靳雲輕讓他心神陡震,只一眼便再也無法移開視線,百里玉不是沒見過靳雲輕盛裝打扮的時候,可就算彼時封后大典的那身打扮也無法與她現在相比。

明豔的淡粉色華裝,衣領呈圓弧狀延伸下來,露出優美的頸項和清冽的鎖骨,再配以深紫色的煙紗碧羅披肩,襯的肌膚瑩潤如玉,白皙無暇。下着紫色百褶裙,裙角繡着展翅欲飛的彩色蝴蝶,微風輕拂,蝴蝶翩然起舞,靈動唯美到了極至,嬌顏略施粉黛,眉若遠山墨畫,眸似月籠寒紗,硃色紅脣勾起的弧度,透着一股神秘的誘惑,讓人心神盪漾,不能自持。雞血石打磨的耳墜自兩側垂落,微微晃着,紅光四射。三千青絲以束帶盤成飛天髻,髻上斜插着一支碧玉玲瓏的珠釵,綴下細細的銀絲串珠流蘇,華美非常。

就在百里玉的目光再往上移的時候,神往的表情頓時僵硬,只見那支鳳尾瑤仙簪赫然插在靳雲輕頭上,熠熠生輝,分外刺眼。

“王爺,我家娘娘今晚可漂亮?”見百里玉目不斜移,汀月笑道。

“長相不予置評,打扮就差到不行!”百里玉冷哼了一聲,旋即踏出正廳,外面,奔雷早已備好轎子。見百里玉氣鼓鼓的離開,汀月有些灰心的看向自家主子,臉上有些委屈。

“娘娘,對不起......”

“他懂什麼,本宮喜歡就行了,走吧,莫讓樓蘭王等久了。”靳雲輕自然明白百里玉所指,也不跟他計較,反倒心裡暖暖的。

差不多半個時辰,兩頂轎子在整個莽原最繁華的地段停了下來。看着眼前的鬱春院,靳雲輕不禁感嘆,縱是與京城的怡春院比,也毫不遜色呵。整個鬱春院的外牆皆塗着豔紅色的朱漆,上面鑲嵌着百顆七彩琉璃,絢麗斑斕,兩側懸着紅色燈籠,自窗上垂下來的輕紗隨風搖曳,平添幾分旖旎之色。

此刻,早有樓蘭侍女迎到靳雲輕和百里玉面前。二人不語,任由侍女將其引入鬱春院。

“筱蘿姐姐!哲兒好想你啊!”靳雲輕才入大堂,便見庫布哲兒蹦跳着跑了過來,雙手緊摟在自己腰間。靳雲輕淺笑垂眸,看着懷裡的女孩兒,臉色嫩白,睫毛彎彎,似比之前又長高了些,身子也強壯了些。

“姐姐也想哲兒。”靳雲輕寵溺的撫着庫布哲兒的長髮,說不出的窩心。

“百里玉拜見樓蘭王。”見庫布丹走過來,百里玉當下施禮,恭敬道。

“肅親王能來,老夫甚是高興,其實老夫一直是欣賞王爺的,只可惜......”樓蘭王說到最後聲音很小,百里玉只道沒聽見不再追問,任由侍女領到座位處。一般情況下,可惜後面都不是什麼好話,不聽也罷,百里玉如是想。一側,靳雲輕卻將樓蘭王的惋惜看在眼裡,脣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

“沒想到一別數日,靳貴妃已經當了皇后,老夫恭喜了。”樓蘭王轉身看向靳雲輕,聲音溫和如初。

“皇后之位於筱蘿並無意義,莽原的生意才最重要,樓蘭王能助筱蘿度過難關,筱蘿感激不盡。”靳雲輕單手撫着庫布哲兒,微微俯身,虔誠道。

“哪裡,難得哲兒與你投緣,老夫能幫上你的忙,也算是榮幸,只是......”未等庫布丹說完,一陣迴雪流風般的聲音悠然自靳雲輕身後飄際過來。

“漠北拜見樓蘭王。”

靳雲輕聞聲只覺一陣寒風入體,後腦滴出一大滴冷汗,雖然她知道與百里漠北早晚有針鋒相對的時候,卻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彼時她被百里漠北算計,有好幾次都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幸而百里漠北在她身上也沒撈着便宜,可每每想起那段絞盡腦汁,籌謀算計的過往,靳雲輕忽然覺得腦仁兒疼。她甚至想過,自己上輩子很有可能抱着他家孩子跳井了,所以百里漠北纔會死纏着她不放。

“靳雲輕!你也來啦!”在聽到百里漠信的聲音時,靳雲輕終於回過神兒,緩緩轉過身去。只見百里漠北一襲紫色長袍,風華無雙的乘風而至,可在靳雲輕眼裡,她分明看到一隻青面獠牙的惡鬼,正森森的飄過來,令她本能的想要逃開。

“怎麼是你啊?陰魂不散!”看到百里漠信之時,庫布哲兒悻悻來了一句,雙手抱的靳雲輕更緊。

“你以爲本王願意來啊!看,這邀請函上可寫着本王的名字呢,是你們請本王來的。”百里漠信一臉的不以爲然。兩個孩子拌嘴的空當,百里漠北已然走到靳雲輕面前。

“有緣見到‘旌靳號’的靳大當家,漠北榮幸之至。”疏朗的聲音悠然響起,百里漠北清眸微眯,鳳眼上挑,好看的薄脣勾到適當的弧度,衝着靳雲輕邪魅一笑。

“倘若筱蘿早知道‘千陌號’的當家是蜀國太子的話,必定退避三舍,可惜了。”靳雲輕揚起秀眉,聲音謙恭卻透着凜然的氣息。輸人不輸陣,靳雲輕雖不喜歡與百里漠北打交代,卻也不怕。

“咳咳,兩位都請入席吧。”庫布丹感覺到瀰漫在他周圍的火藥味兒,當下打了圓場。

席間,靳雲輕終於知道百里漠北何以有如此雄厚的財力與自己抗衡,沒想到他早就找到了樓蘭王,所以纔敢有恃無恐,如今自己的錢也是庫布丹出的,現在的情況就十分尷尬了。

“老夫此來莽原,一是哲兒十四歲生辰,老夫想帶她出來走走,見些故人。二來嘛......莽原的事老夫也知道一些,其實老夫真是不差錢,幾千萬的黃金老夫並不放在眼裡,如果你們要對付的不是彼此,老夫絕決支持,而且支持到底。可現在這種情況,擺明了就是老夫用自己的左手打自己的右手,於情於理似乎都說不過去啊。”庫布丹將厲害關係擺到桌面上,聲音顯得有些無奈。

“關於這點是筱蘿疏忽,早知‘千陌號’背後有樓蘭王支撐,筱蘿也不會強自爲難樓蘭王,不知者不怪,還請樓蘭王別將筱蘿的唐突放在心上。”靳雲輕謙恭開口,清眸刻意瞥了眼百里漠北。

“此事也是漠北失察,漠北亦該猜到,這天下間能與樓蘭王拼富的,也只有樓蘭王自己了。”百里漠北說着話亦看向靳雲輕,四目相視間,似有火花迸濺。

庫布丹並不把他們的話放在心上,只道他們是在互相譏諷。倒是目及庫布哲兒與百里漠信你一句我一句的掐個沒完時,不由的皺起眉頭,即便是他選中的人,可也得女兒認可才行啊。

“哲兒,今天是你生辰,姐姐送你一件禮物,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呢?”跟百里漠北瞪的眼睛疼,靳雲輕索性先別過頭,轉眸看向庫布哲兒。

wωω●ttКan●¢ ○ “姐姐送什麼給哲兒,哲兒都喜歡!”正與百里漠信掐的起勁兒的庫布哲兒聞聲,登時轉過頭來,###的小臉揚起一抹葵花般的笑容,頓時掃清了靳雲輕心底的陰霾。

靳雲輕淺笑着將髮髻上那隻鳳尾瑤仙簪摘下來,動作輕柔的帶在庫布哲兒頭上。

“如果老夫沒看錯,此簪可是鳳尾瑤仙簪?這簪子老夫早就想找來送給哲兒,可惜一直沒找到,原來是在你手裡啊!哲兒,還不謝謝你的筱蘿姐姐,誰若帶上這簪子,一定會覓得如意郎君的!”庫布丹遍識珍寶,自然一眼便認出了鳳尾瑤仙簪,當下歡喜道。

“父王竟取笑人家,誰要覓得如意郎君啊!不過筱蘿姐姐送的東西哲兒還是喜歡的!”庫布哲兒面頰緋紅,羞赧的別過頭去。

一側,百里玉驚訝於靳雲輕的舉動,他如何也沒料到靳雲輕會捨得將封逸寒送給她的寶貝轉贈他人。

“如果封逸寒知道你借花獻佛,怕是要傷心死了。”百里玉表面上不以爲然,心下卻十分歡喜。

“剛纔庫布丹似乎對王爺說了一句可惜,王爺猜到樓蘭王在可惜什麼了嗎?”靳雲輕移着椅子湊到百里玉身邊,小聲開口。

“沒興趣!”百里玉料想靳雲輕說不出什麼好聽的來,當下打住話茬。

“沒興趣筱蘿也要告訴你,樓蘭王說可惜了,是可惜王爺你長的太老了!”靳雲輕掩脣淺笑,戲謔看向百里玉。

“本王老?本王不知道有多年輕!”百里玉回瞪了眼靳雲輕,恨恨低吼,武將者,最怕的就是被人說老!

“王爺再年輕,能年輕過百里漠信嗎?”靳雲輕似有深意轉眸,看着百里漠信清澈無塵的眼睛,心底便似在炎炎夏日裡注入一池清泉,清爽舒適。

“什麼意思?”百里玉順着靳雲輕的目光看向百里漠信,頓時卑微了。英雄出少年,他或許真的不年輕了。

“王爺想過沒有,爲什麼樓蘭王會不遺餘力的幫助百里漠北?”靳雲輕低聲道。

“因爲他救過庫布哲兒的命。”百里玉如是想。

“那一次百里漠北已經得到報酬了,一千五百座金礦,數目可不小。”靳雲輕搖頭。

“那是爲什麼?”百里玉皺眉,他忽然想知道,自己以前引以爲傲的智商哪兒去了!跟着靳雲輕久了,他越發覺得自己不如以前聰明。

“因爲百里漠北送給庫布哲兒的禮物可比筱蘿的鳳尾瑤仙簪貴重多了。”靳雲輕不禁嘆氣。

“有嗎?本王沒看見啊!”百里玉狐疑看向靳雲輕。

“那麼大個人坐在那兒,王爺會沒看見?”靳雲輕轉眸看向百里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又補充一句:“沒瞎啊!”百里玉氣結,不再開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