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447

“太子殿下不願意?”靳雲輕沒了耐心。

“不是不願意,是沒看懂。”百里漠北這纔將視線從帛書移到靳雲輕的臉上,魅色的容顏滿是疑雲。

“不該啊,沒有錯字,語句也很通順,筱蘿寫完後檢查好幾遍的。”靳雲輕明知百里漠北並非此意,卻還故意驚詫道。

“你如今貴爲大百里皇后,一宮之主,執掌鳳印,天下女人覬覦的位置你已收於囊中,越王百里連城更視你如珠如寶,縱是天上的星得都恨不得摘下來給你,本太子實在想不出,你有什麼理由背叛他。”那帛書上分明寫着,大百里內訌之日,大蜀需借精兵十萬以助威。所謂助威,就是隻站着吆喝,並不參戰。

“那太子是否猜到筱蘿會助誰倒戈?”靳雲輕收起眼中的戲謔,正色看向百里漠北。

“除了百里玉,還有會有其他人麼!”百里漠北冷哼一聲。

“百里玉可是大百里百姓人盡皆知的美男子,筱蘿還待字閨中的時候,就已經垂涎他很久了。”靳雲輕擺出一副花癡模樣,眸光熠熠生輝。

“這是你的理由?”百里漠北有點兒想吐血了。

“這個理由不充分嗎?”怒髮衝冠,紅顏禍水的例子舉不勝舉,她爲百里玉如此,似乎也說得過去啊。

“差強人意。如果本太子不想籤呢?”百里漠北輕吁了口氣,修長的手指輕點着桌上的帛書,慵懶開口。

“那筱蘿可就不能保證會不會在小王爺面前胡言亂語了,太子或許不知道,筱蘿講故事的能耐可大了,如果弄得你們兄弟反目,同室操戈什麼的,介時可別怪筱蘿沒給過你機會。”靳雲輕愈漸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若他日本太子出兵十萬助陣,有什麼好處?”百里漠北自然沒那麼容易妥協。

“換來兄賢弟恭啊。”靳雲輕再度強調。只吆喝兩聲就想要好處,你當本宮是開善堂的麼!靳雲輕不以爲然。

“咳咳......”百里漠北身側,百里皓然忍笑忍到了內傷,果然是靳表姐的親妹妹,深知氣死人不償命的道理啊。

“你的意思就是,本太子沒選擇了!”百里漠北很清百里,如果現在不同意,靳雲輕很有可能破罐子破摔,於他大大不利。

這一刻,靳雲輕很想站起來指着百里漠北的鼻子告訴他,他現在還真是沒選擇,可靳雲輕覺得做人要低調,而且她傷口有些隱痛,怕是裂開了。

無奈之下,百里漠北被迫在那張帛書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靳雲輕微微一笑,繼而命汀月將帛書收回。

“便宜佔盡了,你是不是該回去了!”百里漠北冷顏看向靳雲輕,語氣極不友善。

“麻煩問一下,百里漠信的房間在哪裡?”靳雲輕也不理百里漠北,轉爾看向百里皓然。

“出門左拐,第三間房。”百里皓然怯怯迴應着。靳雲輕聞聲,揚起一抹燦若春花的微笑,旋即在汀月的攙扶下離開正廳。

“你不說話會死麼?告訴她幹嘛!”待靳雲輕離開,百里漠北狠狠瞪向百里皓然。

“回太子殿下,若看不到小王爺,她怕是不會罷休啊。”百里皓然真相了。

“靳雲輕,好一個靳雲輕!”百里漠北恨的咬牙切齒,連連拍案。

“太子殿下,那帛書?”百里皓然小心翼翼看向百里漠北。

“那上面有玉璽麼?有年月麼?什麼都沒有,本太子憑什麼借兵給她!”百里漠北冷哼着,讓本太子吃虧的人還沒生出來!

離開正廳,汀月迫不及待的自懷裡取出一粒藥丸送進了靳雲輕嘴裡。

“這藥丸是李準配的,說是娘娘疼的時候吃一粒,可以減輕疼痛。”看着靳雲輕慘白如雪的容顏,汀月心疼不已。

“李準有心了。你在外面候着,本宮自己進去就行了。”門外,幾名樓蘭國的侍衛亦在外面。汀月雖擔心,可也知道主子的脾氣,當下鬆開靳雲輕的手。

且說靳雲輕進門之時,裡面就只有庫布哲兒一人,樓蘭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筱蘿姐姐!”見是靳雲輕,庫布哲兒登時離開牀榻,迎了過來。

“你......你來做什麼!傷的那麼重,怎麼不知道好好躺着休息啊!那些奴才都是幹什麼吃的,怎麼能讓你下牀啊!快過來躺在本王這裡!”在看到靳雲輕的一刻,百里漠信哪還顧得了自己身上的傷口,頓時起身,幸而被靳雲輕攔了下來,他纔不致下牀。

“你個小白癡,幹嘛那麼衝動,你要是死了,我該怎麼辦?”彼時那一幕清清百里百里的浮現眼前,靳雲輕抑制不住的流淚,握着百里漠信的手顫抖不止。

“就是啊!你不是說你武功很厲害的?怎麼連那幾個人都打不過啊!”一側,庫布哲兒才止住的眼淚又狂飆出來。

“哎呀,又來了,女人真是麻煩,就會哭,知道的以爲你們在煽情,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死了呢!”百里漠信一臉無奈的看向靳雲輕和庫布哲兒,使勁撓頭。

“呸呸呸!什麼死不死的!以後有本公主在,看誰敢讓你死!”庫布哲兒狠狠抹了眼淚,雙手插腰,活脫脫一個小潑婦。

“嗯,你快些娶了哲兒吧,等你成了樓蘭王的女婿,看誰還敢動你一根汗毛!”靳雲輕歡喜的看着眼前的兩個孩子,傷口亦不覺那麼痛了。

“什麼?做誰的女婿?”百里漠信瞪大眼睛看向靳雲輕,狐疑問道。

“哎呀,筱蘿姐姐胡說什麼啊!本公主當他是弟弟的!”庫布哲兒羞紅了臉,一臉埋怨的看向靳雲輕。

“本王比你大好不好,誰要當你弟弟啊!”百里漠信悻悻開口。

“是啊,他要當你夫君呢!”靳雲輕調侃着看向庫布哲兒,眉眼彎彎。

“筱蘿姐姐說什麼呢啊!不理你們了!”庫布哲兒小臉頓時染上兩抹緋紅,跺着腳跑出房間。

此刻,房間裡就只剩下靳雲輕和百里漠信兩人。

“對不起......”就在靳雲輕的視線從庫布哲兒身上轉回來的時候,百里漠信正一臉愧疚的看向自己,表情與剛剛判若兩人。

“你怎麼了?怎麼跟我說對不起呢?”靳雲輕心疼的撫着百里漠信左肩上的白沙,彼時那一刀一定砍的很深,否則白紗不會到現在還隱隱透着殷紅。

“雖然哥哥不承認,可我知道,一定是哥哥買通了那些賊匪殺你......”百里漠信糾結着看向靳雲輕,眼底竟生出一片水霧。一個是他最崇拜的哥哥,一個是他當母親一樣愛護的靳雲輕,百里漠信心裡的痛,幾乎沒人體會得到。

“你這想法還真奇怪,如果是你哥哥,我早就死了!哪還能坐在這裡跟你說話啊!”靳雲輕櫻脣勾起一抹淺笑,目光無比真誠。

“難道不是?可那晚分明是哥哥邀你到明月峽的!”靳雲輕將百里漠信眼底隱隱透着的狂喜盡收眼底,她忽然在想,就算百里漠北不簽下那份帛書,她也不會揭穿百里漠北的陰謀,因爲她捨不得傷害百里漠信。

“所以你哥哥纔會及時趕到,救了我們兩個啊!”靳雲輕理所當然迴應。

“原來是這樣,這樣啊!”百里漠信笑了,笑的那樣開心,看的靳雲輕想流淚。

“對了,皇甫俊休說如果不是你撲在本王身上替本王擋下致命一劍,本王死定了!雖然該謝你,可你聽着,以後不許!”百里漠信像個小大人兒似的看向靳雲輕,一臉肅然。

“可若不是你,筱蘿已經被人剁成肉餡兒喂狗了,彼此彼此。讓筱蘿想想,該怎麼報道你的大恩呢?”靳雲輕託着腮,冥思苦想。

“你真想感謝本王?”百里漠信眨了眨眼睛,質疑看向靳雲輕。

“必須的!”靳雲輕狠狠點頭。

“那你再爲本王做套衣服吧,之前那套髒了都沒有換洗的!”百里漠信嘟囔着,彷彿是埋怨靳雲輕之前送的少了。

靳雲輕哭了,眼淚就那麼抑制不住的涌了出來,如果百里漠信的母后沒死,該多好!如果她的仲兒沒死,該多好!

“算了算了,不想做就不做,本王不要了還不行嘛!”百里漠信急了,登時搖手,他不要衣服了。

“做啊,幹嘛不做,等我回去就給你做!”靳雲輕破涕爲笑,手指在百里漠信高挺的鼻樑上狠狠颳了一下。

“你幹嘛,本王可不是小孩兒!”百里漠信佯裝生氣道。靳雲輕可不管那些,伸手又颳了一下。

“幹嘛!”百里漠信想憋着氣兒,卻還是忍不住大笑起來。兩個人就那麼對視着,笑了好久。

回到靳府,汀月將靳雲輕傷口的紗布換好後,端着水盆走了出來,此刻,衆人已經在外面等了很久。

“成功了?”奔雷期待般看向汀月,急聲問道。

“嗯,我親眼看到百里漠北碰了那捲帛書!”汀月狠狠點頭。

“唉,他真可憐!”奔雷劍眉緊皺,佯裝悲慼搖頭,只裝了一會兒,便捧腹大笑。一側,風雨雷電亦會心笑着。

“你們笑什麼?”恰逢百里玉端着李準熬好的湯藥走過來,正看到幾人肆意狂笑的模樣。

“王爺您不知道,主人這回可是報了血仇!您就等着百里漠北上門求饒吧!”奔雷興奮不已,彷彿是已成年的大猩猩般在百里玉身邊手舞足蹈。

“爲什麼?”百里玉挑眉看向奔雷,狐疑問道。

房內一陣咳嗽,百里玉來不及聽奔雷解釋,便端着湯藥進去了。門外,衆人面面相覷,皆識相離開。

榻上,靳雲輕斜身倚在牀欄邊,青絲如瀑般垂落下來,別有一種病態的柔美,令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呵護,疼惜。

“你都傷成這樣了,還繡什麼花啊!”見桌上多了繡籃和綢緞,百里玉有些不忍。

“我答應漠信給他做衣裳,總不能食言的。”靳雲輕看着奔雷自綢緞莊拿來的布樣,細心挑着。

“喝藥,等傷好了再做也是一樣的,不急於一時。”百里玉將湯藥端給靳雲輕,眼底閃過一絲落寞。他從殷雪那裡知道了百里漠信的傷勢,就算沒親眼看到,也能想象

出當時的慘烈,百里漠信豁出命救她,自然該得到靳雲輕的另眼相看。這一刻,百里玉懊惱到極點,如果不是自己鬼迷心竅,能與靳雲輕同生共死的人,便不是百里漠信。

“怎麼來得及,馬上就要入冬了,冬天的衣服費力些。”靳雲輕接過百里玉手中的湯藥,也不管苦不苦,一股腦兒的灌進嘴裡,隨手將瓷碗遞給百里玉。

只是還沒等百里玉將手裡握着的蜜餞放到靳雲輕的手心,靳雲輕便已抽回手,自顧選着布樣。百里玉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提蜜餞的事。

“剛剛奔雷說你報了血仇,什麼意思?”百里玉不想打擾靳雲輕選布料,可又不想就這麼轉身離開。

“也沒什麼,筱蘿寫了份帛書,誆着百里漠北簽下了。”靳雲輕選中了水藍,黛紫,墨綠三種顏色,用筆做好了標記。

“帛書?什麼內容?”百里玉蹙眉看向靳雲輕,狐疑問道。

“內容倒不重要,重要是筱蘿在那帛書上下了藥,而且是殷雪親自配的!”靳雲輕將選好的布樣遞到百里玉手裡,眼底的笑,璀璨如華。

“你想以牙還牙,要了百里漠北的命?”百里玉恍然看向靳雲輕,百里漠北差點兒害靳雲輕死於亂刃之下,就算要了他的命,也是天經地義。

“他可是蜀太子,戲弄一下可以,若是惹怒了蜀王,平添戰亂,可不是筱蘿之意。不過百里漠北害的殷雪與殷雄斷絕兄妹之情,殷雪不會輕饒他的。”靳雲輕脣角勾笑,笑的有些陰森。

“不會.....太慘吧?”百里玉噎了下喉嚨,狐疑道。

“就是些讓百里漠北牙疼不止的藥,嗯......確切的說應該是讓他每一顆牙都疼痛不止的藥!估計百里漠北現在應該覺出不舒服了。”靳雲輕十人精準的解釋。

“呃......”百里玉聞聲,腦海裡赫然浮現出百里漠北雙腮腫成豬頭的模樣,手指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下顎。俗語說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看來百里漠北有罪受了。

“王爺似乎在同情百里漠北?”見百里玉撫着自己的下顎,靳雲輕覺得好笑。

“有那功夫本王還不如多對幾家賬本。”百里玉面露尷尬之色,倏的將手移開,旋即端着湯碗走了出去。

房門緊閉一刻,靳雲輕脣角勾起一抹肆意的弧度,百里漠北,你以爲筱蘿爲什麼沒蓋玉璽,爲什麼沒寫日期!所以說先笑不算笑,後笑纔是福啊!

正如靳雲輕預言的那樣,當日晚膳十分,百里漠北忽然覺得自已牙齒有些隱痛,晚膳吃的很少,之後又讓隨行的御醫開了些鎮痛的藥,原本以爲睡一覺就沒事兒了,可沒想到,半百里的時候,百里皓然率先一聲吼,打破了百里的寧靜。

此刻,百里皓然的房間裡,兩名御醫看着滿地打滾兒的百里皓然束手無策。

“你們倒是快想辦法啊!疼死我了!哎喲!”地上,百里皓然才扶着椅子站起來,新一波的疼痛彷彿海浪翻滾,順間又將百里皓然拍倒在地。

“疼啊!好疼啊!”眼見着四十來歲的百里皓然疼的滿地打滾兒,御醫們於心不忍,可試了所有止痛消腫的藥,均沒有效果。就在這時,皇甫俊休匆匆而至,在看到百里皓然的慘狀時不由愕然。

“皓然?你這是怎麼了?”此刻,只見百里皓然雙腮腫脹,表情糾結,眉宇擰成川字。

“牙疼啊牙疼!疼死老夫了!每顆牙都疼!”百里皓然雙手捂着下巴,聲音帶着濃重的哭腔。

“這可怎麼是好?兩位御醫還是先去瞧瞧太子殿下,這裡有俊休在!”皇甫俊休剛自百里漠北的房間裡跑過來,卻不想百里皓然這裡情況這麼糟糕。

聞是太子出了狀況,兩名御醫不敢怠慢,當即離開房間。

“太子殿下出事了?”地上,百里皓然滿頭大汗的爬起來,眼中盡是憂慮。

“俊休聽到你有事就想着過來看看,不想經過太子殿下的臥房時,聽到裡面有低吟聲,進去一看,太子殿下正倚在榻上,雙手捂着腮,痛的直搖頭。這也怪了,你與太子殿下怎麼會同時牙疼啊!”皇甫俊休大步上前攙起百里皓然,滿腹質疑。

“扶老夫去見太子殿下!”百里皓然不放心,強忍着痛與皇甫俊休一同去了百里漠北的寢居。

入門之時,皇甫俊休只見兩個御醫正戰戰兢兢的翻着藥箱,滿桌凌亂。

“太子殿下......呃......”那股鑽心的疼再度侵襲,百里皓然還沒說完,整個人便蹲在地上,疼的死去活來。

“你們到底有不有找到止痛的藥?”百里漠北終於忍不下去了,厲聲催促。

“回太子殿下,微臣等已經用了最好的止痛藥,可絲毫沒有效果,微臣等現在......也是束手無策啊,求太子殿下治罪!”兩名御醫登時跪在地上,身子抖如落葉。

“治罪有什麼用啊,你們還不快想辦法!”見百里漠北與百里皓然的慘狀,皇甫俊休真是急了。

“滾下去!”百里漠北憤然揮手,兩名御醫登時退出房間。此刻,百里漠北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撻溼,雙手緊捂下顎,自口中每顆牙齒裡傳來的鑽心的疼,讓他恨不得把嘴裡所有的牙齒都拔光。

“太子殿下,微臣覺得,您與百里大人這牙......疼的蹊蹺啊!恕微臣斗膽猜測,此事......會不會與靳雲輕有關?不知太子殿下有沒有碰靳雲輕的什麼東西?”皇甫俊休一語驚醒夢中人,百里漠北頓時眼前一亮,僅接着便是滔天的怒意。

“一定是靳雲輕!今日她將一卷帛書呈給太子殿下,當時老夫也有經手!哎呀......這個瘟神!疼死老夫了......”百里皓然亦恍然,當即咬牙切齒低吼。

“真是她,微臣這便去靳府求藥!”皇甫俊休就知道以靳雲輕睚眥必報的個性,吃了那麼大的虧,她是一定會找回來的,幸而這廝還有些理智,沒下什麼劇毒。

“慢着!命御醫速配解藥,本太子說什麼都不會去求她!”百里漠北怒了,雙手緊攥成拳,下一秒復又捂在臉上,臉色青紫難辨,是他疏忽,怎麼就着了靳雲輕的道啊!

“太子殿下,那靳雲輕既然有把握給您下藥,想必那藥極爲罕見,如果......”皇甫俊休不忍百里漠北受苦,亦不想看着百里皓然活活疼死,正欲諫言,卻被百里漠北揮手攔住。

“不必說了!她的藥再毒,也有過效的時候,等過了藥效,看本太子怎麼讓她連本帶利的還回來!”百里漠北一字一句,如覆冰霜。一側,百里皓然眼中燃起的希翼順間化作灰飛,當下覺得更疼了幾分。

“俊休,打暈了吧!”看着地上疼的死去活來的百里皓然,百里漠北緩緩閉上眼睛,繼而聽到一聲慘叫,再擡眸時,皇甫俊休已然如拽死狗般將百里皓然拖出房間。靳雲輕!倒是本太子小看你了!

就在百里漠北身陷水深火熱中的時候,靳雲輕那邊兒卻過的十分愜意和充實。

“娘娘,該喝藥了。”汀月將湯藥端到靳雲輕身邊,側眸時,正看到榻上做好的兩件衣裳。

“娘娘,李御醫說了,您大病初癒,該注意休息,如果娘娘不嫌汀月手笨,不如讓汀月替您做這些衣裳吧?”汀月實在心疼靳雲輕,當下提議道。

“有些事做着開心,便感覺不到操勞,放心吧,本宮自有分寸。”靳雲輕端着湯藥,眸子下意識瞥向身側的華裳,脣角勾起一抹溫暖的弧度。汀月心知靳雲輕對百里漠信的感情,遂不再強求。待靳雲輕喝完湯藥後,汀月將手中的蜜餞遞給靳雲輕。

“你想的倒是周到。”靳雲輕不懼苦,可有些甜味入口總是好的。

“想的周到的可不是汀月,是肅親王,這蜜餞是肅親王交到汀月手裡的,說是等娘娘喝完湯藥後給娘娘吃。”汀月笑的賊兮兮。

“呵,在他身上搭了那麼多,終於看到回頭錢了。”靳雲輕看着手中的蜜餞,眉眼彎彎,汀月聞聲石化。

待汀月離開,靳雲輕淡聲喚出殷雪。

“庾傅寧這兩日可還老實?”靳雲輕復拿起針線,細細縫製,沒有半點馬虎。

“回主人,庾傅寧這兩日一直暗中派她的隱衛給王爺傳遞字箋,不過王爺看也沒看的就將字箋毀了。”對於百里玉的做法,殷雪十分讚賞。

“哦?字箋上的內容你看了沒有?”靳雲輕心底的殺意漸漸淡去,脣角勾起的弧度越發深了幾分。

“看了,內容大抵是以靳表姐死因,誘王爺相見。”若在以前,殷雪不會多此一舉,不過跟在靳雲輕身邊久了,她自認本事見長啊。

“看來本宮有必要見她一面,你去安排。”靳雲輕俯身咬斷錦線,看着剛剛做好的長袍,眼底閃過一抹華彩。

當接到百里玉的回信時,庾傅寧精心打扮了一番,錦衣華飾,美輪美奐。

碧心亭內,茜夕憂心看向主子,

“小姐,您真決定將事實的真相告訴百里玉?難道您不怕他會一時衝動做出什麼傻事?”

“有靳雲輕在,他就算捅了天,又能怎麼樣!”庾傅寧眼中的期待幻化成幽幽的寒芒,讓茜夕沒來由的心裡發寒。

“小姐的意思是......靳雲輕會護百里玉周全?她......喜歡百里玉?”茜夕恍然看向庾傅寧。

“我不意外靳雲輕會喜歡百里玉,讓我無法忍受的是百里玉居然也鍾情於靳雲輕!也不知道他們靳家姐妹是不是狐精託世,媚人的本事一個比一個厲害!”庾傅寧恨恨道。

就在庾傅寧怒氣難平之時,靳雲輕面罩白紗,一襲月牙白的長袍娉婷而至。

“其實賢妃可以說的再難聽些,只是下次講究筱蘿的時候,可別讓筱蘿聽見了,不然筱蘿的手會癢的。”靳雲輕翩然而至,微風吹動面紗,蕩起層層輕波,那股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覺越發美的不像話。

“怎麼是你?百里玉爲什麼沒來?”庾傅寧震驚之餘,厲聲質問。

“筱蘿看到賢妃的字箋,所以來了,肅親王麼.....他沒看到字箋,當然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了。”靳

雲輕理所當然解釋。

“靳雲輕,你好歹毒的心!你憑什麼阻止百里玉與我見面?你憑什麼改變傅寧的一生!如果不是你,傅寧怎會落得如此境地!”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此刻看到靳雲輕,庾傅寧真恨不得上前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

“賢妃相信麼?如果不是筱蘿,你現在的境遇未必會好到哪裡。”靳雲輕眸色淡然,聲音波瀾不驚。

“如果不是你從用搗鬼,傅寧就算得不到百里玉的青睞,現在也還是大百里的貴妃!”庾傅寧充血的雙眼帶着無盡的憤恨,滿腔的怒火燒的她痛不欲生。

“貴妃又如何?想那百里連城可曾把你放在眼裡,一年的時間,到步馨閣的次數屈指可數,你與守寡又有何異?與其在那冰冷宮牆裡做只折翅的金絲雀,豈會好過在莽原自在生活!固然你得不到百里玉的青睞,可天下德才兼備的男兒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你庾傅寧真的就想在一棵樹上吊死?”靳雲輕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傅寧對百里玉的心思你如何知道!此生若得百里玉眷顧,傅寧死也甘願!可就是你的存在,毀了傅寧所有的希望,是你搶走了百里玉!靳雲輕,你真該死!”庾傅寧的眼角,有淚涌出。

“就算沒有筱蘿,百里玉也不會多看你一眼!你我都知道,在百里玉心裡,大姐纔是唯一,如果百里玉對筱蘿有幾分憐惜,也是因爲大姐的緣故!至於該死......筱蘿的確九死一生,若按筱蘿的性子,醒來第一件事便是派人給你些教訓,筱蘿沒那麼做,便是因爲筱蘿敬重賢妃敢愛敢恨的真性情,當然,機會只有一次,若賢妃執意與筱蘿爲敵,筱蘿倒也不在乎多個敵人!就算賢妃背後站着的蜀太子,筱蘿也沒把他放在眼裡!”清冷的聲音如雨打青瓷,字字珠璣,即便庾傅寧在盛怒之下,卻也聽進去幾分。

“你......是來找我算賬的?”庾傅寧強自壓制住心底的憤恨,冷聲開口。

“談不上,只是想讓賢妃明白一件事,萬事強求不得,佛曰放下得自在,若賢妃執意攥着那一份虛望過活,痛苦的只有自己。”靳雲輕眸光深邃,如古井無波。

“放下?你說的容易,有幾個人能做到!百里玉不也是守着那份虛望過活麼!”庾傅寧苦笑,眼中的血絲漸漸消逝,化作一縷憂愁。

“所以他過的並不如意。”靳雲輕暗自感慨,心底涌出淡淡的酸澀。

“既然你看了字箋,難道不想知道靳表姐的死因?”庾傅寧收起眼中的悲慼,冷眸看向靳雲輕。

“賢妃只知是皇上的貼身侍衛將剛剛誕下小皇子的大姐推入冷宮,之後的事又知道多少?”靳雲輕肅然看向庾傅寧,清冷的眸彷彿兩片無際的百里星,神秘且憂傷。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庾傅寧愕然看向靳雲輕。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筱蘿想知道,自然有辦法。”怎知?親身經歷,怎會不知!

“所以.......所以你在人前裝瘋賣傻,人後籌謀算計,硬是逼着父親背叛大百里,這一切都是爲了報仇!”庾傅寧恍然,驚訝看向靳雲輕。

“其實筱蘿沒資格勸賢妃放下,因爲連筱蘿自己都做不到放下這血海深仇。但是筱蘿所言句句肺腑,賢妃好自爲之。”靳雲輕深吸口氣,眼底抹過一絲暗淡。

“你告訴我這些,不怕我傳出去?”見靳雲輕欲轉身離開,庾傅寧謹慎開口。

“傳啊,一定要傳,至少該讓百里漠北知道,筱蘿是真的沒有騙他呢。”靳雲輕櫻脣啓笑,眼角眉梢的嫵媚動人心魄。

看着靳雲輕離開的背影,庾傅寧怔住了,這一刻,她終於明白爲什麼下棋的人會是靳雲輕,如她這般運籌帷幄,睿智機敏,庾傅寧自愧不如。

靳雲輕的目的達到了,就在靳雲輕見庾傅寧之後的第二日,皇甫俊休如期而至。

“俊休拜見百里後。”內室,皇甫俊休提着兩根成了人形的人蔘站在榻前,謙恭開口。

“堂堂‘旌靳號’的大當家,吃不起人蔘麼?”一側,奔雷冷眼瞧着皇甫俊休,悻悻道。

“咳咳......俊休自知這些薄禮入不得娘娘的眼,不過好歹也是俊休一番心意,還望百里後笑納。”在來之前,皇甫俊休已然做好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準備。

“汀月,扶本宮起來。”榻上,靳雲輕緩緩伸手,氣若游絲。一側,皇甫俊休見此,心頓時沒了底。那日靳雲輕已能自由走動,這才兩天不見,怎就這樣了?

“奔雷啊,過府便是客,你怎好讓皇甫大人站着?快給皇甫大人搬把椅子,至於人蔘麼......雖然靳府不缺,可也別薄了皇甫大人的面子,勉強收了吧。”靳雲輕言聲音虛弱,倚在牀欄的身子柔弱無骨。

奔雷雖不情願,卻也只得上前爲皇甫俊休搬了把椅子,旋即接過皇甫俊休手中的人蔘拿出內室。

“皇甫大人還有事?”見皇甫俊休沒有離開的意思,靳雲輕狐疑問道。

“呃......咳咳......俊休的確有事想求百里後。彼時吾太子行事過於雷厲風行了一些,不過好在沒出什麼大事,而且不管怎麼說,小王爺也救過百里後,所以俊休想求百里後大人大量,可不可以......把治牙疼的解藥賜給俊休?”皇甫俊休覺得很難啓齒,畢竟是百里漠北有錯在先,可難於啓齒,也要啓齒,難不成眼看着太子殿下和百里皓然被疼死麼。

“原來皇甫大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呵,也罷,既然你能說出來,自然是猜到百里漠北牙疼的原因,本宮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這樣吧,你也看到本宮傷的有多重了,只要百里漠北肯做出補償,之後再現親自到本宮面前認個錯,解藥的事兒好商量。”靳雲輕聲音依舊虛弱,不時還伴兩聲咳嗽。

皇甫俊休聞聲,後腦流汗,靳雲輕這是趁機打劫啊!似乎看出皇甫俊休的猶豫,靳雲輕繼續道。

“如果百里漠北不想割肉,也不想跟本宮道歉的話沒關係的,是藥都有過效的時候,只要過了藥效,牙自然就不疼了。不過通常情況下,殷雪配的藥一般都是一個月的藥效,因爲這次是專門爲太子殿下準備,所以殷雪特別用心。”靳雲輕將最後四個字咬的極重。

“這件事俊休做不了太子殿下的主,且請百里後說出條件,俊休也好回去與太子殿下商量。”皇甫俊休抹汗,看來除了妥協,似乎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筱蘿亦不是個貪心的人,要求的也不多,但求太子殿下同意將莽原歸於大百里版圖,而且將帛書上的助威二字,改作助陣。”靳雲輕雲淡風輕的說出自己的想法。榻前,皇甫俊休差點兒沒暈過去,就這還說自己不是個貪心的人?違不違心啊!

且說皇甫俊休回去後兩天的時間,百里府一點動靜也沒有。直至第三日午時過後,靳雲輕正在院內曬太陽,便見奔雷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主人,百里漠北來了!”奔雷的聲音透着掩飾不住的興奮。

“他必定要來,不然真想活活疼死麼。你去把肅親王調開,明白?”靳雲輕似有深意看向奔雷。

“主人放心!”奔雷狠狠點頭。就在奔雷走開的下一秒,拱門處赫然出現一抹光彩奪目的紫色身影,看着百里漠北步履穩健的走向自己,靳雲輕頓時明白什麼叫輸人不輸陣,倒驢不倒架。即便臉腫的跟饅頭似的,可百里漠北身上的王者霸氣和君臨天下的氣度卻半分不減。

此刻,百里漠北已然走到靳雲輕面前坐了下來,深邃的眸忽明忽暗,閃爍着幽幽的寒光。看着那張擴大十倍卻依舊魅色無雙的容顏,靳雲輕真心嫉妒。

“俊休!”百里漠北強忍着牙疼,厲聲低吼,因爲臉腫的緣故,吐字已經不太清晰了。

皇甫俊休聞聲,當即從百里漠北身後走到石案前,自懷裡取出兩份帛書,上面分別寫着將莽原讓予靳雲輕和大百里內訌之日,蜀願出兵十萬助陣的內容,而且帛書上皆有百里漠北的親筆簽字。

“不知百里後可還滿意?”皇甫俊休謙卑有禮,笑容堆疊在臉上,極盡殷勤。

“據本宮所知,太子殿下有一枚隨身攜帶的專屬印章,如果殿下肯拿出來蓋在這兩卷帛書上的話,那本宮就十分滿意了。”靳雲輕語閉之時,汀月已然將準備好的印泥擺在石案上,顯然,靳雲輕早有此招。

無語,百里漠北必要拼命呼吸,纔會讓自己不起身暴走,一側,皇甫俊休犯難的看向百里漠北。幾番掙扎之後,百里漠北終是拿出印章,極不情願的在帛書上蓋了下去。

“不知百里後還有何要求?”皇甫俊休將兩卷帛書疊好之後雙手奉於靳雲輕面前。

“殷雪。”靳雲輕命汀月收好帛書之後,輕聲喚出殷雪,殷雪自然明白靳雲輕的意思,當下將裝有兩條肉蟲子的瓷罐擱在石案前。

“這......這是什麼?”看着瓷罐裡的肉蟲子蠕蠕動着,皇甫俊休只覺全身汗毛豎起,格應的雞皮疙瘩落了一地。

“這是解藥,太子與百里大人只需將它吃進去,牙疼症狀定會消失。”殷雪面如冰封,每每想到百里漠北致其兄妹反目,都自心底發恨,幸而主人給了自己報仇的機會,她自然不會浪費。

“這......這怎麼吃啊!它身上還長着毛!”皇甫俊休差點兒蹦起來,心底卻暗自慶幸中毒的不是自己。

“自然是用嘴吃,解藥就在這裡,吃不吃隨太子殿下願意。”殷雪冷聲開口。

就在皇甫俊休欲評理之時,百里漠北突然伸手,將其中一條蟲子抓起來送進嘴裡。看着百里漠北艱難咀嚼,皇甫俊休頓覺心情無比沉重,想太子殿下幾時受過這樣的侮辱,現在也只能盼太子殿下和靳雲輕的樑子別結越深纔好。

殷雪果然沒有說謊,就在百里漠北吃完蟲子分分鐘之後,臉上的腫脹迅速消失,亦不再有牙疼的感覺。

“恭喜太子!”靳雲輕十分誠懇的微笑,卻換來百里漠北的怒不可遏。

“靳雲輕,本王會記住今日!”百里漠北扔下這句話,頓時暴走。身後,皇甫俊休急忙拎着瓷罐跟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