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451

“天下賊寇?會不會這麼嚴重啊?”百里玉皺眉走到靳雲輕對面,質疑開口。

“自己看!”靳雲輕將信箋遞給百里玉,直到現在,她亦未想出解決的辦法。

“寒錦衣……燕南笙跟他很熟悉啊。”當看到信箋上這三個字的時候,百里玉眉宇間的川字越發深了幾分。

“燕南笙認識他?那倒好辦了,熟人好辦事。”靳雲輕挑眉看向百里玉,眼底抹過一絲希翼。

“他們真的很熟,熟的化成灰都認得,咳咳……他們是世仇。”百里玉忽然覺得頭疼,此事相當棘手。

“世仇也好,至少燕南笙能跟我們同仇敵愾!”靳雲輕倒沒有那麼絕望。

“這個恐怕很難,確切的說,是寒錦衣將燕南笙看作世仇,而燕南笙只道寒錦衣是個抵死不想見到的人罷了。”百里玉說的極爲複雜。

“爲什麼?”靳雲輕不是個八卦的人,可她實在想不出這個寒錦衣是怎麼得罪燕南笙了,纔會被燕南笙列入禁忌。

“當年燕南笙的爺爺被尊爲天下第一美男子,身邊自然是蜂蝶環繞,鶯燕無數。其中便有一位勇氣可嘉的女子當衆表白,此女雖然勇氣可嘉,不過長相就有點兒違背自然了,結果可想而知。其實以此女的勇氣,被當衆拒絕也沒什麼,問題就出在,不過三日,燕南笙的爺爺選了一位比她更醜的女子爲妻,而且呵護的跟什麼似的,那個女人恰恰還是此女的庶出妹妹,這就有人不幹了!此至之後,此女便以燕氏家族爲敵,十分不巧的是,這個女人最引以爲傲的孫兒,便是寒錦衣。”百里玉也只知道這麼多,各種細節,他便不得而知了。

“沒想到天下賊匪的尊主和燕南笙竟還有這樣一層關係啊!可這件事除了燕南笙,筱蘿實在找不到更適合的人解決,怎麼辦……”靳雲輕長吁口氣,眼底透着頹然之色。

“不如這樣,本王走一趟鳳羽山莊跟燕南笙商量一下,看看他有沒有辦法?”百里玉提議道。

“不行,你現在哪兒都不能去!”靳雲輕當即拒絕。

“來去不過三五日,而且本王運氣也不會那麼差,退一萬步講,就算遇到洛濱,本王也未必就打不過他!”百里玉知道靳雲輕擔心自己的安危,可莽原的事對靳雲輕有多重要,他一清二百里。

“這樣……也好,那筱蘿讓殷雪隨行。”這是靳雲輕的底線。

“好!事不宜遲,本王現在就走!”百里玉當下起身,與殷雪離開百里宮。看着百里玉消失的方向,靳雲輕清眸微眨,一抹憂色漫上雙眸。

十天的時間,嬰鸝彷彿人間消失一般無跡可尋,百里連城原本忐忑的心漸漸穩了下來,以嬰鸝的個性,如果她還活着,早就到自己面前質問了,又怎麼可能這麼長時間不露面。

於是在青龍稟報無果之後,百里連城反倒鬆了口氣,有時候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繼續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下去吧。”百里連城的語氣顯然沒有彼時那樣凌厲,可就算是死,他也要見到屍體,這樣他才安心。

待青龍離開,百里連城頹然倒在龍榻上,粗糙的手指下意識撫向身側,空蕩無依,於是百里連城想到了靳雲輕,那樣乖巧的可人兒,總能不經意挑撥他的心絃,得此寵兒乃上天之意,他又豈可辜負上天美意呢!

思及此處,百里連城登時起身,卻在欲下龍榻之時,感覺到一股涼意陡然襲至頸間。

“你是誰?”百里連城奮力壓制住心裡的恐慌,狠聲質問。

“皇上可還記得答應過貧道什麼?”清冷的聲音虛幻縹緲,彷彿自九天傳來,百里連城聞聲愕然,卻在下一秒強自鎮定,轉眸看向身邊之人。

藉着百里明珠的光芒,百里連城分明看到一花白鬍須,道骨仙風的老者站在自己面前,手中的利刃散着冰冷的寒光。

“洛將軍?好久不見啊!”百里連城暗自狠籲口氣,旋即激動起身,欲伸手去扶洛濱。

“皇上還沒回答貧道的問題。”洛濱雙目幽冷,手中利劍絲毫沒有移開的意思。

“朕記得,朕答應過將軍會護嬰鸝無恙。可是……可是朕萬萬沒想到,嬰鸝爲查宮中奸細,竟失蹤數日!朕傾力去尋,卻沒發現半點蹤跡!是朕辜負了洛將軍!是朕疏忽啊!”百里連城痛心疾首搖頭,自責開口。

“失蹤?皇上可知嬰鸝最後出現在哪裡?”洛濱雙目幽深,聲音渾厚鏗鏘,顯然內力極爲深厚。

“肅親王府。”百里連城沒有猶豫,當即說出地點,眼底那抹詭異的光芒一閃而逝。

“百里玉……嬰鸝怎麼會查到百里玉那裡?據貧道所知,百里玉住在後宮差不多一年了。”洛濱質疑看向百里連城。

“此事朕交由嬰鸝姑娘全權處理,箇中緣由朕也不是十分清百里,不過嬰鸝姑娘言辭之中倒是提及百里玉,可百里玉是朕的手足,若說他是奸細,朕如何都不能相信!”百里連城表情沉重,眼中透着些許無奈。

“關於這件事,貧道自會替皇上查明真相,不過在此之前,恕貧道必須先找到嬰鸝。”洛濱沒有懷疑百里連城的話,緩緩收了利刃。

“將軍既然來了,朕這便命人準備寢宮,讓將軍好生休息!”見洛濱收劍入鞘,百里連城的心方纔落了地,與此同時,在百里連城心底,一抹殺意蒸騰而起。

“洛濱已入道,道號紫陽真人,再不是什麼將軍。皇上好意貧道心領了,告辭!”洛濱雙手打了個揖,正欲離開之際,忽然轉身。

“不知……嬰鸝可在皇上面前摘下臉譜?”洛濱躊躇片刻,終是開口問道。

“沒有!”百里連城當下否認,毫不猶豫。洛濱微微點頭,這才離開龍幹宮。就在洛濱離開的下一秒,百里連城頓時覺得雙腿無力,猛然跌坐在椅子上,顫抖的手不停的抹着額頭的冷汗,他是嚇壞了。

五天的時間,靳雲輕依舊沒等到百里玉與殷雪回來,於是修書一封命流沙送到鳳羽山莊,之後不到三天頭上,燕南笙便出現在了靳雲輕面前。

“本尊出現在這裡,不是因爲你的騙術高超,是本尊想親自告訴你,靳雲輕,莫再耍這種把戲,以後你的話,你的字,甚至一個標點符號,本尊都不會信!”對於上次的事,燕南笙仍耿耿於懷。

“百里玉沒在鳳羽山莊?那殷雪呢?也沒去嗎?”靳雲輕不理燕南笙的信誓旦旦,滿眼焦慮的看向燕南笙。

“本尊才說過的話,你不記得了麼!”燕南笙覺得靳雲輕的演技真是不錯,如果不是對她的爲人有深刻的瞭解,他還真會以爲百里玉出了什麼事。

“是洛濱,一定是洛濱抓走了百里玉和殷雪!現在怎麼辦?怎麼辦啊!”靳雲輕驚慌失措的來回踱步,懊惱着自己不該讓百里玉離開皇宮的,可她亦明白,如今連殷雪都失蹤了,顯然洛濱的武功深不可測。就算百里玉呆在皇宮,也未必會逃過此劫。

“靳雲輕,你適可而止啊!”一側,燕南笙不以爲然,這次就算靳雲輕說出天花,他都不會再信。

“我要怎麼做,你纔會相信筱蘿說的是真話?百里玉和殷雪原本是要到鳳羽山莊見你,可到現在爲止,八天了,他們音信全無!”看着靳雲輕的表情從沒有過的肅然,燕南笙動搖了。

“除非你用刀劃破自己的手腕。”或許是以前傷的太深,即便靳雲輕說的信誓旦旦,燕南笙依舊不敢相信。無語,靳雲輕二話不說,隨手自桌上抄起果盤裡的匕首,倏的割向自己皓腕。

眼見着靳雲輕的手腕滲出一抹殷紅,燕南笙倏的閃身將匕首奪過來。

“他們真的出事了?是誰幹的?”燕南笙終於信了,以他對靳雲輕的瞭解,她雖愛錢,卻一定幹不出爲了錢傷害自己身體的事兒。

“洛濱!”除了洛濱,靳雲輕想不出第二個人。一側,汀月正用白紗爲主子包紮傷口。

“洛濱是誰?”燕南笙很少在意朝廷的事,自然對洛濱這個名字比較生疏。

“這個筱蘿稍後再向你解釋,你知道這附近哪裡有冰棺?”靳雲輕忽然想到那日曾讓殷雪將嬰鸝的屍身好好保存,如果殷雪足夠聰明,她必會將洛濱引到那裡,雖然這麼做很有可能會刺激到洛濱大開殺戒,可也只有這個辦法,才能讓自己儘快找到他們。

“冰棺……南笙只知道距離皇城七百里的樹林內有個山洞,那裡面有一塊天然冰石,不知道是不是你所說的冰棺?”燕南笙努力想着,憑着記憶迴應。

雪會不會……靳雲輕不敢想。

“當然,那是她發現的地方。”燕南笙點頭。

“殷雪可知道那個地方?”靳雲輕聲音越發急促,她無法想象,八天的時間,百里玉和殷 “帶我去!”靳雲輕彷彿看到了希望,當即開口。燕南笙雖不明就裡,卻也不敢耽擱,當下攬着靳雲輕躍出關雎宮,直朝七百里外的樹林而去。

陰冷潮溼的洞穴內,百里玉與殷雪無力的倚在棱角突起的牆壁上,虛弱不堪。

“王爺……你沒事吧?”感覺到百里玉的氣息漸弱,殷雪吃力開口。

“沒事……如果真死在這裡……本王對不起你了。”百里玉苦笑,乾裂的脣滲出血絲,四天的時間,他們滴水未進,如今便是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王爺若就這麼死了,對不起的可不是殷雪。”殷雪苦笑,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

“你是說靳雲輕……是啊……如果本王就這麼死了,她怕是找不到像本王這麼好欺負的人了……”在想到靳雲輕的那一刻,百里玉忽然覺得心痛,還有不捨。他無法理解自己此刻的心境,如果死了,他就可以和表姐在一起了,可他卻捨不得死,真的不想!

“主人刀子嘴豆腐心,如果殷雪沒猜錯,主人現在怕是急瘋了。”殷雪不懼死,可她不想讓靳雲輕失望,靳雲輕臨行前將百里玉交到自己手裡,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

她都不能讓百里玉出事,至少,不能讓他死在自己前面。

思及此處,殷雪拼盡力氣將手抵在百里玉背上,慢慢運氣。

“殷雪你瘋了……住手……”感覺到一股清涼入心,百里玉頓時有了些力氣,當即撥開殷雪的手臂,此時的殷雪,臉色更加蒼白,越發虛弱的堆在地上。

“王爺放心,殷雪還能撐下去。”殷雪覺得自己的嗓子在噴火,將她的喉嚨灼的生疼。

“爲了靳雲輕,我們都要活着!”百里玉吃力扶起殷雪,眼底迸發出毅然決然的光芒,他不去探究自己心底那抹意味不明的情愫,他只知道,靳雲輕爲自己做了那麼多,若他就這麼走了,對得起誰!

散着寒氣的冰石上,嬰鸝彷彿沉睡般躺在那裡,靜的讓人心碎。

“鸝兒啊……師傅等很久了,你爲什麼還在賴牀?再不起來,師傅可要罰你到外面數星星了……鸝兒……鸝兒你醒醒好不好……爲父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啊!”洛濱不知道這是他第幾次痛哭失聲,第幾次撕心裂肺,可不管是第幾次,卻都如第一次那樣痛不欲生。

“鸝兒……爲父知道你累了,好,爲父不吵你,可你要答應爲父,等爲父回來的時候,你要起來,好不好?”洛濱粗糙的手指撫過嬰鸝無溫的面頰,眼淚肆意橫流,白髮人送黑髮人,不管是怎樣的場景,都會令人無比悲傷。

這一刻,洛濱拖着手中的利刃,腳步虛軟的走到百里玉和殷雪面前。

“我再問你們一次,到底是誰殺了鸝兒!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們再不說實話,莫怪貧道心狠!”洛濱收起眼底的溼潤,目光兇狠的看向百里玉和殷雪。

“道長又何必自欺欺人呢,如果是我們殺了嬰鸝,早就毀屍滅跡了……還能傻到把她的屍體冰封起來麼。”殷雪有些無奈,她已經將事實的經過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洛濱,可他就是不信,有什麼辦法。

“誠如百里玉之前所言,嬰鸝的死與我們無關,沒錯,她是在肅親王府受的埋伏,難道單憑這點就能證明是本王下的手?枉將軍昔日運籌帷幄,智勇雙全,難道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想不明白?還是將軍根本無法相信,皇上居然會殺自己的親妹妹!”當聽到洛濱喚嬰鸝女兒的那一刻,百里玉終於相信,百里連城與嬰鸝當真不是父皇的子嗣,這還真諷刺。

“你說什麼?什麼親妹妹?”洛濱雙目驟凜,憤然怒視百里玉,一側,殷雪極度無語,我的王爺啊,我努力隱瞞這件事,刻意忽略嬰鸝與百里連城的關係是爲了什麼啊!現在看來,他們是沒有活路了。

“嬰鸝與百里連城長相一模一樣說明什麼,將軍應該比百里玉更清百里,自將軍入洞之後,便一直喚嬰鸝女兒,那百里玉敢問將軍,百里連城是什麼身份?”百里玉直視洛濱,目光彷彿一柄利劍,直直刺進洛濱的心臟,這個秘密,他隱藏了二十八年啊!

見洛濱不語,百里玉繼續道。

“這件事如果被人知道,百里連城的皇位朝不保夕,所以比起動機,百里連城比百里玉不知多了多少倍。”一側,殷雪絕倒,看來百里玉當真不明白什麼叫舐犢情深啊,就算百里連城有一萬個錯,就算他殺了嬰鸝,可那畢竟是人家的親生兒子,你還指望洛濱會大義滅親麼!

“如果皇上知道……知道嬰鸝是他的親妹妹,就更不可能對她下手!他怎麼能下得去手!”洛濱身體搖晃着,眼底充滿着徹骨的悲涼。

“將軍該不會以爲嬰鸝的那張臉,會成爲百里連城心慈手軟的理由吧?若真如此,便不會發生五龍奪嫡的慘劇,父皇的兒子也不會只剩下百里玉一個。”百里玉嘲諷冷笑,眼底迸出一抹森寒的幽光。

幾乎同一時間,洛濱的劍尖抵在了百里玉的喉頸處,雙眼透着掩飾不住的殺機。

“將軍是想殺人滅口?來啊!反正將軍手裡有父皇賜的免罪金卷,就算殺了父皇的親生兒子,奪了父皇的江山,也沒人敢拿將軍怎麼樣!”百里玉憤怒的瞪着洛濱,眼中透着無盡的鄙夷。

“先皇啊……老臣不是故意的……不是……”百里玉的話觸動了洛濱埋藏在心底深處的愧疚和懺悔,此刻,洛濱撲通跪在地上,涕淚橫流,沙啞的聲音訴說着他滿心的悔恨。

百里玉暗自狠籲口氣,旋即轉眸看向殷雪,殷雪卻並不樂觀,洛濱雖然愧疚,卻不代表他可以大義滅親。

正如殷雪所料,在洛濱歇斯底里的懺悔之後,那柄森寒的利刃又重新回到了百里玉的頸間。

“是你們害死了鸝兒!是你們!”洛濱將諸多疑點拋之腦後,狂嘯着怒視百里玉,他無法相信百里玉口中的言之鑿鑿。

無語,百里玉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都無濟於事,現在他能做的,只有聽天由命。

眼見着洛濱舉劍刺向百里玉,殷雪拼盡力氣,猛的擋在百里玉前面,這是她能爲靳雲輕做的最後一件事。

然則殷雪雖有必死之心,老天爺卻沒給她這個機會,就在洛濱的劍尖欲穿透殷雪的心臟時,整個人突然僵化般一動不動。

“堂堂大百里重臣,受先皇禮遇重用,更賜免罪金卷,如今卻要背信棄義,狠心殺死先皇唯一的子嗣,洛濱,本宮看不起你!”冰冷的聲音陡然響起,洞口處,靳雲輕緩緩走了進來,銳利的眸子迸發着凜冽的怒意。

“你……你是誰?”洛濱只聞其聲,便已感覺到了那股銳不可當的氣勢。靳雲輕沒有隱瞞自己的身份,踱步走到洛濱面前,心疼的攙起殷雪,下一秒,燕南笙亦將百里玉攙扶起身。

“你是……靳雲輕!你是大百里皇后,怎麼會和他們在一起?而且你不是……”洛濱不可思議的看向靳雲輕,眼中盡是質疑。

“而且本宮不是個傻子麼,怎麼會說出那麼一大段慷慨激昂的陳詞?對不對?”靳雲輕冷笑着轉身,幽冷的眸寒冽如冰。

“你不傻……原來你不傻!那後宮裡的那些事都是你在搞鬼?鴻弈對你那麼好!”洛濱憤怒看向靳雲輕,眼底涌出一抹狠意。

“先皇對將軍何嘗虧待過!你又是如何以怨報德的?你偷了先皇的女人,給先皇戴了頂那麼大的綠帽子,你還要殺了先皇唯一的兒子,讓先皇斷子絕孫,你更讓自己的兒子當上了皇帝,竊取了先皇的錦繡河山!比起忘恩負義,筱蘿不及你百分之一,現在,你有什麼資格指責筱蘿?嗯?”靳雲輕一步步走到洛濱面前,字字珠璣,令洛濱無地自容。

“這些都是貧道迫不得已!”洛濱語塞,聲音透着些許悲愴。

“迫不得已?是有誰將劍抵在將軍脖子上,逼着將軍爬上莊太妃的軟榻?還是不殺百里玉,將軍就活不成了?將軍倒是說說,這哪一件事,能稱得上迫不得已四個字?”靳雲輕厲聲質問,逼的洛濱無言以對。

一側,百里玉三人皆面面相覷,心道靳雲輕這張嘴,不得理時辯三分,得理不饒人吶!

“要殺便殺!反正沒了鸝兒,貧道活着也沒了希望!”洛濱不再與靳雲輕逞口舌之爭,索性閉眼等死。

“嬰鸝是死了,可百里連城還活着。”靳雲輕脣角勾笑,眼底閃過一抹詭異的幽光。

“你……你什麼意思?他是皇上,你們敢把他如何!”洛濱陡然睜眸,憤怒看向靳雲輕。

“不知道將軍敢不敢跟筱蘿打一個賭?”靳雲輕斂了眼底的詭譎,挑眉看向洛濱。

“什麼賭?”洛濱狐疑開口,心底透着隱隱的不安。

“筱蘿放將軍回去,將軍告訴百里連城嬰鸝已死,您欲帶着嬰鸝的屍體離開。只要將軍能平安走出龍幹宮,筱蘿自願到百里連城面前承認一切,如何?”靳雲輕肅然開口,言語間絲毫沒有戲謔之意。

“僅此而已?”洛濱對於靳雲輕的提議有些匪夷所思。

“沒錯!”靳雲輕點頭。

“好!”洛濱應下。見洛濱點頭,靳雲輕這纔看向燕南笙,燕南笙雖不情願,卻也揚手解了洛濱的穴道。待洛濱離開,百里玉滿腹質疑的看向靳雲輕。

“本王不明白,你爲何要跟洛濱打這個賭?這個賭局毫無意義啊!”百里玉身側,殷雪與燕南笙亦不解的看向靳雲輕。

“沒有意義麼?該是意義重大!筱蘿要讓洛濱知道真相,讓他知道自己生了一個多麼乖巧懂事的兒子!亦想看看百里連城的心有多黑,那可是他的親生父親呢!”靳雲輕脣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臉上的笑,讓對面的三個人不禁打起了寒戰。

“主人難道不怕洛濱會在百里連城面前胡言亂語?”殷雪憂心看向靳雲輕。

“以洛濱的爲人,他不會。退一萬步講,就算他說,也得百里連城相信才行啊!”靳雲輕笑的越發燦爛,三人抖的越發厲害。

深百里的龍幹宮靜謐無聲,當洛濱再次出現在百里連城面前時,百里連城明顯沒有彼時的震驚和惶恐。

“將軍可找到嬰鸝姑娘了?”百里連城大步上前,劍眉緊皺,表情糾結的讓人感覺他是在乎嬰鸝的。

“找到了……”洛濱沒有掩飾自己心底的悲慟,聲音沙啞不堪。

“是嗎?那就好……那就好啊。嬰鸝姑娘呢?怎麼沒跟您一起回來?”百里連城下意識噎了下喉嚨,眸子不經意的瞥向洛濱眼底的神情,心,順間緊繃。

“她死了……貧道在一個山洞裡發現了她的屍體……鸝兒死的好慘,萬箭穿心,皇上可知道是誰這麼狠心?”洛濱深沉的眸子緩緩轉向百里連城,眼底滾動着一股意味不明的情愫,他很想知道,靳雲輕爲什麼敢跟自己打這個賭?到底……到底自己的兒子,眼前這個大百里帝王如今變成了什麼樣?嬰鸝的死……可是他這個親哥哥布的殺局!

“嬰鸝姑娘死了?難道真是……不可能!百里玉怎麼可能會反朕?”百里連城佯裝震驚的看向洛濱,悲痛欲絕開口。

“不會是他!嬰鸝臨死之前曾在身邊劃下兇手的名字,

可是字跡太模糊,貧道有些認不清,好像有一個字是龍!”洛濱當即否定,煞有介事的看向百里連城。

“龍……原來不是百里玉……將軍放心,這件事朕自會派人去查,不管怎樣,朕都不會讓嬰鸝姑娘枉死!”在聽到‘龍’字的那一刻,百里連城心絃陡然繃緊,卻仍佯裝鎮定。

“貧道謝過皇上,如今貧道來是想和皇上辭行,貧道欲帶鸝兒的屍體回江南安葬,那是她最喜歡的一處地方。”只要想到嬰鸝的死,洛濱便覺心痛的無以復加,這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讓嬰鸝回大百里皇宮,嬰鸝根本不會死。

286

“將軍要走?不如這樣,將軍稍等片刻,朕這便命人備下膳食,將軍來時朕未能給將軍接風,將軍這麼匆忙就要離開,朕說什麼都要爲將軍擺桌送行宴!來人,備酒!”未等洛濱開口拒絕,百里連城已然迫不及待的傳膳。

看着百里連城眼中的急切,洛濱的眼底閃過那麼一刻的暗淡,可他仍然不相信百里連城僅憑自己幾句話,就想要了自己的命!而且既然他知道嬰鸝的身份,就該清百里站在他面前的人,到底是誰!

一桌豐盛的晚膳就只用了半盞茶的功夫,這一次洛濱沒有拒絕,而是任由百里連城將他拉到席間,二十幾年了,他還是第一次跟自己的親生兒子用膳,機會就只有這麼一次,他捨不得放棄。

“將軍,這杯朕向你賠罪,是朕沒有照顧好嬰鸝,纔會……不管怎樣,朕先乾爲敬!嬰鸝的事朕記在心裡,他日必會給將軍一個交代!”百里連城信誓旦旦開口,繼而舉杯飲酒。

濃密的睫毛遮擋了百里連城眼底的幽寒,待百里連城飲盡杯中美酒時,洛濱卻沒有舉杯。

“將軍爲何不喝?難道是因爲嬰鸝的事在埋怨朕?”百里連城暗自噎了下喉嚨,眸子下意識瞥向牆壁上的水墨畫,腳尖悄然轉了方向。

“貧道該是有二十八年沒喝過宮中的御酒了,讓貧道嚐嚐,這酒的味道還有沒有當年醇厚。”洛濱猶豫片刻,終是擡手將酒喝進腹裡。

多鮮美的味道呵,混合着落雁沙,鶴頂紅和天竺粉。這三種毒藥的每一種,都能置人於死地,可百里連城偏偏將三種混合在一起,他該是多想自己死呵,洛濱苦笑,靳雲輕,你贏了。

“如何?”看着洛濱將空杯擱在桌上,百里連城懸浮於胸的心終是穩了下來。

“承蒙皇上厚愛,貧道此生能喝上這樣的美酒,縱然是死,也瞑目了。”肺腑傳來極痛,洛濱卻強忍着讓自己面色無波。

“既然……既然將軍喜歡,朕再爲將軍倒上一杯!”洛濱的反應超出了百里連城的想象,他只道洛濱武功極高,所以急忙爲洛濱又斟了一杯。

“謝皇上,不過……在喝這杯酒之前,洛濱有些話想對皇上說……”洛濱緩緩握起酒杯,擡眸看向百里連城。

“將軍請講。”百里連城有些心虛的迎向洛濱的目光。

“貧道壬戌年入軍,那一年,貧道正滿二十歲,與當地鄉紳莊易的女兒莊曉容已有婚約在身,可這一仗便是十五年,十五年啊!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當貧道再見曉容的時候,她已經成了先皇的妃子,天意弄人,貧道與自己最愛的女人就這樣失之交臂。於是……”洛濱的脣角在流血,殷紅的血染透着他胸前的道袍,可他依舊鎮定自若,彷彿那血不是從他嘴裡流出來的。

“住口!將軍不必說了!”百里連城陡然起身,箭步退至水墨畫處,冷眸直視洛濱。

“於是一場酒醉,一場旖旎,貧道犯了天忌,爲了彌補貧道滿身的罪孽,貧道辭官隱居,自修苦行。原本一切已經過去,可貧道怎麼都沒想到……”洛濱的眼清溼潤了,脣角的血漸漸變成了黑色,濃濃的墨黑,昭示着酒中的劇毒。

“住口!朕讓你住口!洛濱,你玷污朕的母妃,你該死!該死!”百里連城用極端的憤怒掩蓋心底的恐懼和駭然,這一刻,他害怕極了,按着水墨畫機關上的手,顫抖不止。

“貧道該死.....可嬰鸝錯在哪裡?皇上爲什麼要置嬰鸝於死地?她是你的親妹妹!她身體裡流着和你一樣的血!你怎麼可以……”洛濱流下了眼淚,身體的劇痛卻不抵心痛萬分之一,這不公的世道啊,到底是誰在造孽!

“朕爲什麼不可以!如果讓人知道嬰鸝長着跟朕一模一樣的臉!他們會怎麼想?史官分明記載朕是獨生!嬰鸝的出現會毀了這一切,你的出現也會毀了這一切!朕拼了九死一生才得來的江山,不可以毀在你們手裡……不可以!”百里玉瘋狂咆哮着,握着機關的手猛的按了下去。

漫天的箭雨衝着洛濱排山倒海襲來,這一刻,洛濱只想告訴百里連城,不管是嬰鸝的出現,還是他的出現,都只爲了保住他的大百里江山。可是怎麼辦,他沒有機會了……

洛濱死了,屍體被扔進了亂葬崗,罪名是行刺聖主,一代名將,終化枯骨。在這之後的三天裡,百里連城將自己關在龍幹宮內,除了早朝,哪兒都沒去。

關雎宮內,靳雲輕正撫着懷裡的絮子,神情有些悲憫。

“回稟主人,屬下已將洛濱的屍體與嬰鸝一同葬在山洞的冰石旁邊,他們可以安息了。”殷雪突然出現,據實稟報。

“他們怕是永遠都不能安息了。”靳雲輕吁了口氣,眼底透着一絲傷感。

“貓哭耗子假慈悲,如果不是你跟洛濱打賭,他也未必會死吧?如果洛濱不死,百里連城不是先皇子嗣的事隨時都可以昭告天下!你壞大事了你!”燕南笙雙腿疊在一起,慵懶的倚在椅子上,不以爲然的看向靳雲輕。

“就算百里連城不殺洛濱,你以爲洛濱沒有必死之心?如今嬰鸝已死,不管嬰鸝死因如何,他都只剩下百里連城一個兒子,爲了這個兒子,你以爲他會讓我們抓住任何可以威脅到百里連城的把柄?所謂舐犢情深,尊主怕是體會不到的。”靳雲輕冷靜分析,旋即起身走到桌邊,爲自己倒了杯清茶。

“看你說的,就好像你能體會到一樣!”燕南笙切了一聲,轉眸看向百里玉,從早膳到現在,百里玉一直坐在那裡,不發一言。

心,忽的一疼,她如何體會不到呵,靳雲輕脣角勾起一抹苦笑,卻在須臾之間恢復如初。

“師弟啊,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洛濱也是到了命數,你就不用爲他傷神了啊!”燕南笙神情怡然,好意勸慰百里玉。

“洛濱罪有應得,這樣的下場也不屈他。百里玉只是在想,該怎麼開口跟你提寒錦衣的事。”在聽到寒錦衣三個字的時候,燕南笙絕倒。

“誰?你說誰?”燕南笙吃力從地上爬起來,滿目驚愕的看向百里玉,俊美的容顏扭曲的不成樣子。

“寒錦衣。”百里玉字正腔圓的重複一遍。

“咳咳……南笙想起來莊上還有事兒,就不奉陪了!告辭!”燕南笙逃命般起身的動作讓靳雲輕相信,這個寒錦衣還真是不簡單。

“尊主走也可以,不過筱蘿若是見到寒錦衣,一定會據實告訴他,明月峽那些賊匪被滅門是鳳羽山莊的傑作。”靳雲輕悠然品着茶水,雲淡風輕的說着讓燕南笙差點兒吐血的話。

“你咋好意思說的據實?本尊什麼時候到過明月峽啊!”燕南笙收回內力,一臉憤怒的看向靳雲輕。

“沒有嗎?筱蘿有些記不清了。”靳雲輕聳了聳肩,悻悻道。

“記不清不行啊!反正這件事兒你千萬別扯到本尊頭上!師弟,你倒是說句話啊,你知道我不能跟寒錦衣見面的!”這還是靳雲輕第一次看到燕南笙這麼不淡定的神情,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焦躁。

“怕是遲了。”百里玉下意識瞥了眼靳雲輕,之後將同情的目光落在了燕南笙身上。

“怎麼了?你們揹着我幹什麼了?”燕南笙只覺背脊冷風嗖嗖,登時噎了下喉嚨,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涌至心頭。

“咳咳……筱蘿前日寫了封信箋給奔雷,大致意思是讓他將尊主對寒錦衣的問候傳達過去,並邀他到百里皇城作客,介時尊主自會對明月峽賊匪一事向寒錦衣當面道歉。”靳雲輕亦知這種先斬後奏的做法有缺德的成分,於是措詞十分委婉,態度十分恭謙。

“誰?誰給誰道歉?”燕南笙被惹毛了,那雙好看的桃花眼漸漸染成了紅色。

“是師兄你跟寒錦衣道歉。”見靳雲輕有些語塞,百里玉登時上前解圍。

“我不是你師兄!她纔是!”燕南笙賭氣坐到桌邊,牙齒咬的咯咯作響。若早知今日,他就算用強的,也要將百里玉帶回鳳羽山莊,都好過他被靳雲輕拉上賊船。

見燕南笙正在氣頭兒上,百里玉一時也沒了主意,倒是靳雲輕,幾番掙扎之後終於開口。

“只要尊主能幫筱蘿擺平寒錦衣,筱蘿願將懸棘天珠和九晶冠贈給尊主!”這句話靳雲輕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的,可燕南笙似乎不爲所動,依舊坐在那裡不發一言。

“除此之外,筱蘿願以五萬兩黃金做爲尊主的酬勞。”靳雲輕繼續加價。方桌對面,燕南笙依舊不語。

“彼時莽原之行,筱蘿曾在樓蘭王那裡得一珍寶叫‘青冥劍’,筱蘿聽王爺說,這個東西可是尊主一直求而不得的,只要尊主能爲筱蘿解了這次的危機,筱蘿願一併奉送。”靳雲輕咬了咬牙,這已經是她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了。

方桌對面,燕南笙依舊不語,這次靳雲輕不慣病了。

“罷了,筱蘿素來不願強人所難,既然尊主不願意,那請吧!”靳雲輕話音剛落,燕南笙即刻轉身,挑眉看向靳雲輕。

“青冥劍在你手裡?”鑑於對靳雲輕的瞭解,燕南笙必須見到實物後,才能決定是否留下來。

“汀月。”靳雲輕也不廢話,登時命汀月自內室將青冥劍捧了出來,在看到青冥劍的那一刻,燕南笙雙眼放亮,歡喜的不能自持,登時走到汀月面前伸手欲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