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464

烏雲壓頂,悶雷轟隆,鉛色的雲層滾滾涌動,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城東蘇府,一陣嘶嚎聲打破了平日的寧靜,正院內,竇香蘭彷彿一隻瘋狗般揪扯着蘇靳紫的髮髻,狠狠將她輪在地上,緊接着擡腳,死命踹在已是滿臉抓痕的蘇靳紫身上,破口大罵

“我早該猜到是你這個賤奴!五年前沒打死你算你命大,今天看我怎麼活扒了你的皮!賤奴賤婢!狐媚妖子!就知道引男人!”竇香蘭面容猙獰,睚眥欲裂,赤紅的眼珠子彷彿噴火般直直瞪向蘇靳紫,單腳狠踹,雙手齊攻,直掐擰的蘇靳紫身上青紫一片。

“壞女人!放開我母親!”就在這時,一個四五歲模樣的小男孩兒不知從哪裡跑出來,一臉憤怒的衝向竇香蘭,上去便是一口,直咬的竇香蘭吱呦大叫。

“玉兒,你快回去,不要過來!”地上,蘇靳紫忍痛擡頭,雙手推開跑過來的靳玉。

“小孽種,敢咬我!看我不撕爛你的嘴巴!”見竇香蘭衝過來,蘇靳紫登時將靳玉攬在懷裡,不管竇香蘭如何踢踹,她都拼命護着自己的兒子。

“平枝!你還愣着做什麼,過來拉開他們!”竇香蘭狠戾咆哮,怒視平枝,一側,平枝本想置身事外,可主子發了話,她顯然不能無動於衷,於是上前用力扯開靳玉。

“不要......求你們放過玉兒,他還是個孩子......”竇香蘭如雨點般的巴掌狠扇過來,打的蘇靳紫脣角滲血。就在蘇靳紫無力反抗的時候,一陣獅吼聲陡然自府門傳來。

“住手!”靳震庭看着眼前一幕,素來斯文的臉頓時怒浪滔天,正在衆人愣神兒之際,靳震庭已然大步衝到平枝面前,一腳踹開平枝,將靳玉抱在懷裡。

“竇香蘭,你瘋夠了沒有!”靳震庭低聲怒吼,一步步走向竇香蘭。

“老爺居然問我瘋夠沒有?妾身還沒問老爺這是怎麼回事呢!怎麼平白就多出一個三夫人!還有那個賤種!”因爲憤怒,竇香蘭指着蘇靳紫的手指抖的如織布機一般,臉上的表情更是扭曲的像個魔鬼。

‘啪—’的一聲,沒等竇香蘭反應過來,左邊臉頓時腫猖起來,五個指印清晰的浮在上面。

“老......老爺!你居然爲了這個下賤的奴婢打我!我跟你拼了!”竇香蘭愕然之際,突然發瘋般衝向靳震庭,幸而被一側的平枝攔了下來。

“竇香蘭!你給老夫聽好了!靳玉不是賤種,是老夫的兒子!是繼承我靳家香火的長子!”靳震庭目光如炬,冷駭開口,抱着靳玉的手越發收緊。

“呸!沒有妾身點頭,這個賤奴永遠也別想邁進靳侯府的大門!她生出來的東西,自然是個沒名沒份的賤種!”感覺到靳震庭動怒,竇香蘭狠呸一聲,卻也沒再衝上去拼命。

“竇香蘭!別以爲你在外面做的好事老夫不知道,彼此留個顏面對誰都好,你現在馬上滾出去,從此以後,不許打擾他們母子,不許再踏進蘇府半步!”靳震庭沉聲警告。只是靳震庭不說還好,這樣一提,竇香蘭突然想起婁玉心的慘死,心登時一陣絞痛,怒火再次涌上腦門兒。

“你殺了玉心,我就要這個賤種抵命!”任憑平枝如何拖拽,始終沒能攔下如一頭瘋狗似的竇香蘭,只是她忘了,一個女人再怎麼兇悍,又如何抵得過男人的力道。

“竇香蘭!你別以爲老夫不敢殺你!”靳震庭雙眼如荼,單手狠掐在竇香蘭的脖子上,手指慢慢收緊。

“呃......你......你放開......”竇香蘭雙手狠狠掰着靳震庭的手指,臉色由紅變紫,眼見着翻起白眼。一側,平枝撲通跪地求饒,只是此時的靳震庭已經憤怒到了極限,只要想到竇香蘭與那個戲子的齷齪事,想到竇香蘭口口聲聲謾罵自己最寶貝的兒子,他的手便越發的停不下來。

“父親當真要爲了這個賤女人殺了本宮的生母?”冰冷的聲音蘊着幽幽的寒意,就在竇香蘭奄奄一息之時,靳素鸞突然邁進蘇府,身後,彩螢亦跟了進來。

靳素鸞的出現扭轉了現下的局面,靳震庭猶豫片刻,終是放開竇香蘭,繼而走到蘇靳紫身側,將其拉起。

“民婦蘇靳紫叩見麗妃娘娘......”蘇靳紫原本是靳府的丫鬟,因生的貌美得竇香蘭妒忌,爾後又被竇香蘭發現靳震庭對這丫鬟有意,便尋個理由將她痛打一頓趕出靳府,所以對於靳家的人和事,蘇靳紫皆一清二百里。

“女兒啊!你可一定要爲母親作主啊!你這個天殺的父親,居然爲了這個賤婦要殺了母親......”此時,好不容易緩過氣兒來的竇香蘭突然撲到靳素鸞身邊,放聲大嚎叫。

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劈過,空中突然傳來一陣乍響,緊接着傾盆大雨鋪天蓋地倒灌下來,彷彿天河破裂般一發不可收拾。

靳素鸞自是在彩螢的攙扶下急急走入正廳,院內幾人隨後跟了進去,整個正廳的空氣順間降至冰點。

靳府梅合閣

天雷的咔嚓聲驚醒了軟榻上昏昏沉沉的靳雲輕,纖長的眸子緩緩睜開,只見百里連城正匐在她不着寸縷的身子上,一臉邪笑的看着自己。

“朕的小妖精啊,沒有朕的准許,你怎麼可以睡着呢?”百里連城愛不釋手的把玩着靳雲輕胸前的櫻桃,眼睛裡充滿着欲-求不滿的戲謔。

“皇上......奴家累.....”靳雲輕纖臂摟上百里連城的脖子,聲音顯得有些疲憊,這已經是百里連城第三次帶着這樣的目光凝視她。

靳雲輕很滿意百里連城的貪婪,他越是貪婪,自己的勝算就越大,所以即便很累,她還是帶着那雙懵懂的眸子,深深的挑逗着百里連城的熱情。

“可是朕不累,怎麼辦?”百里連城的手掌撫向靳雲輕腿上的平滑玉肌,薄脣咬上她嫣紅的脣瓣,身體的某個部位火熱難耐。

他無法想象這樣冰清玉潔的身子怎麼會帶給他如此巨大的渴望,令他欲罷不能的一次又一次無度索求。

靳雲輕脣齒間的芳香是他喜歡的味道,以至於他的脣留戀許久方纔移開,火熱的吻一路向下,只在胸前停留片刻,便向下襲去。

新一輪的抵死纏綿再度開始,百里連城迫不及待的撞入靳雲輕的身子,不時發出野獸般的低吼。看着身上男人那癡癡纏纏的眸子,靳雲輕輕吟兩聲以示迴應,原來無需刻意討好,他已經那麼捨不得這副身子了,靳雲輕櫻脣劃過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心,愈漸冰冷。

一道閃電劃過,發出刺目的白光,伴着轟鳴的雷聲,百里連城再次釋放出身體的熱度,滿足的趴在靳雲輕的身上,沉沉睡去。

靳雲輕緩緩伸出藕臂,擡眸看着眼前的五根青蔥玉指,塗着絳紫色胭脂油的指甲瑩潤飽滿,在閃電的映襯下越發猩紅如血,翻旋的指尖劃過百里連城的背脊,在後心的地方畫了個圓圈。

脣,勾出一抹肆無忌憚的弧度,閃電再次劃過,靳雲輕臉上的笑意陡然化作修羅般陰森恐怖的容顏。

蘇府的正廳內,靳震庭再次重申了自己的態度,只要竇香蘭不再打擾蘇靳紫和靳玉的生活,她便還是靳侯府的大夫人,否則,爲了兒子,他不在乎一拍兩散。即便靳素鸞在此,他仍然堅持。一側,蘇靳紫卑微的站在靳震庭身後,顫顫的看着竇香蘭凶神惡煞的目光沉默不語,她知道自己沒有開口的資格。

“女兒啊!你倒是說句話啊!看看你父親,都欺負到我頭上了!”竇香蘭潑婦似的拉着靳素鸞,痛哭流涕。

“父親喜得貴子這是喜事,只不過到底是一家人,怎能讓他們住在外頭,這若傳出去,豈不成了笑話?所以女兒覺得,該讓三夫人和靳玉搬回靳侯府,不知父親意下如何?”靳素鸞轉動着精靈似的瀲灩眸子,淺笑着走到靳震庭面前,玉指掃過靳玉嬌嫩的臉蛋兒。

“女兒!你怎麼能讓......”

“母親,靳玉到底是靳家的血脈,是父親的兒子,難不成你要一直讓他在外面飄着,無法認祖歸宗麼?蘇靳紫是靳玉的生母,自然也該跟着回侯府!”見竇香蘭心有不甘,靳素鸞登時轉眸,眸色漸戾

“可是......”

“好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這件事本宮作主了,現在皇上還在靳侯府,本宮得趕快回去!”靳素鸞似有深意看向靳震庭,言外之意已經無需再徵求他的意見。

竇香蘭本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平枝拉了回來。

“娘娘的意思您還不懂麼,只要他們回了靳侯府,落在夫人眼皮子底下,夫人還怕收拾不了他們!相爺現在在氣頭上,若夫人再不依不饒,相爺還不知道要做出什麼來。”平枝在竇香蘭耳邊低喃着勸說。竇香蘭聞聲舒了口氣,一改臉上猙獰的表情,眸子掃過蘇靳紫落到靳震庭身上。

“既然麗妃娘娘這麼說,妾身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平枝,明天你便吩咐下人打掃一下靜雪軒,讓他們母子搬過去。”竇香蘭悻悻道。

一側,蘇靳紫伸手撫上靳玉的小臉兒,怯怯看向靳震庭。靳震庭輕拍了下蘇靳紫的手背,以示安心,並未拒絕,即便他不想讓蘇靳紫母子搬回侯府,可靳素鸞到底是貴妃,既然她開口,自己不好拒絕。

申時已過,陰沉的天空漸漸暗了下來,滂沱大雨卻沒有減弱的趨勢。

“娘娘,雨下的這麼大,我們還是等雨小些再走吧,這個時辰,相信皇上已經睡下了。”彩螢看着外面如瀑的雨勢,小聲提議道。

“不行!把皇上一個人留在那裡,本宮不放心。”靳素鸞柳眉蹙起,心底隱隱有些焦躁,起步走出門外之時,忽然一道閃電劃過,電光石火的順間,只見正院的一棵松柏咔嚓一聲倒地,斷裂處還冒着濃煙。

“罷了,還是等等吧!”眼前的場景硬是將靳素鸞的腳步逼回正廳,只是這一等,便是一百里。

翌日清晨,當靳素鸞等人回到侯府時,靳圖急急迎了出來。

“靳圖,皇上這一百里睡的可好?現在有沒有起來?”靳素鸞擡步走進侯府,肅然問道。

“回二小姐,皇上已經回宮了。”靳圖恭敬俯身,據實開口。一語

畢,靳素鸞陡然一震,旋即轉身看向靳圖,

“你說什麼?回宮了?那皇上是生氣了?”靳素鸞聲音微凜,有些懊惱的看向靳圖。早知道,她便該冒雨趕回來的。

“那倒沒有,只不過......”靳圖欲言又止,眼睛下意識瞥向靳震庭。

“你看父親做什麼?本宮問你話呢!”靳素鸞急聲催促。

“回娘娘,皇上沒有生氣,只不過皇上走的時候連同着三小姐一起帶走了。”靳圖據實稟報。

“什麼!”靳素鸞不可置信的看向靳圖,一側,竇香蘭一把推開同樣震驚的靳震庭,大跨步到了靳圖面前,扯住他的衣領,

“皇上爲什麼要帶走那個傻子?你倒是快說啊!”就在竇香蘭逼問靳圖之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青一色的棗紅俊馬上皆坐着威風凜凜的皇城侍衛,爲首者,是百里連城身邊的紅人兒,安柄山。

“聖旨到!靳震庭接旨!”安柄山單手端着玉軸金卷,翻身下馬,大步走入靳府,立定後雙手攤開聖旨。靳震庭等人聞聲,皆齊刷刷跪在地上,俯首聆聽。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麗妃靳素鸞端莊淑睿,性姿敏慧,久侍宮闈,克嫺內則,着即冊封爲皇貴妃......”地上,歡喜雀躍的靳素鸞在聽到皇貴妃三個字的時候,臉色陡沉,皇上暗示過會封自己爲後的,怎麼成了皇貴妃?又爲何是父親接旨?

靳震庭聞之,心中微沉,正欲起身接旨時卻被安柄山攔了下來。

“靳相着急了,雜家可還沒念完呢,靳府三千金麗質輕靈,風華幽靜,性情溫良,深慰朕心,着即冊封爲貴妃,賜字,靳!欽此,謝恩。”安柄山宣讀完聖旨後,堆滿皺紋的臉上透着討好的笑,旋即上前一步將聖旨遞到靳震庭手裡。

這一刻,跪在地上的靳素鸞雙目陡睜,眸間赤紅如荼,身子彷彿是被天雷擊中,血液驟凝,皇上居然封了那個傻子!爲什麼!一側的竇香蘭早已按捺不住,只是有安柄山在,她不好發作而已。

“恭喜皇貴妃,恭喜靳相爺!雜家厚臉朝相爺討個賞,這是喜事兒,也好讓雜家沾點喜氣兒!”安柄山笑臉看向靳震庭。

“這是自然。”靳震庭強忍住心底的震驚,側眸看了眼靳圖,靳圖自是心領神會,將平日裡揣在袖內的百兩銀票恭敬遞到安柄山手裡。

“到底是相爺,出手就是大方,那雜家就先告退了。”安柄山瞄了眼銀票上的數字,旋即笑着離開。

就在安柄山邁出靳侯府的下一秒,靳素鸞登時奪過聖旨,細碎唸叨着,上面果然有封靳雲輕爲靳妃的旨意。

“皇上怎麼可能封那個傻子爲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竇香蘭急急走到靳素鸞身側,驚呼道。

“靳圖!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皇上不會平白無故的封那個白癡!”靳素鸞妒火沖天,厲眸看向靳圖。

“老奴當真不知啊!”靳圖擺出一臉無辜的表情看向靳素鸞。

“彩螢!擺駕回宮!”靳素鸞猛的甩手將聖旨扔到地上,滿身戾氣衝出府門。眼見着靳素鸞憤然離開,竇香蘭不解看向靳震庭。

“老爺,這是什麼意思啊?”

“意思就是我靳震庭的女兒,不止靳素鸞一個!哼!”靳震庭狠瞥了眼竇香蘭,大步走入正廳,只留下一臉錯愕的竇香蘭原地杵在那裡。

雨後的空氣散着淡淡的泥土芳香,靳雲輕擡眸凝視着眼前‘關雎宮’三個大字,脣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初升的陽光溫柔的灑在她的傾國容貌上,彷彿鍍了一層光輝,美的宛如畫中仙。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三小姐,皇上似乎很喜歡你呢!”身側,汀月看着關雎宮,有感而發。

“以後稱本宮娘娘吧,這是皇宮,莫壞了這裡的規矩。”靳雲輕淡漠開口,臉上透着難掩的疲憊,一百里的折騰,終是有了成果。只是她沒想到成果會來的如此快,如此突然。當百里連城說要帶她入宮時,她甚至不知該用怎樣的表情迴應他,最後,她點足在百里連城的薄脣上親了一下,之後傻傻的點頭。

“嗯,汀月遵命!”見靳雲輕走進關雎宮,汀月自是歡喜雀躍的跟了進去。關雎宮的裝潢雖不比長樂宮奢華,卻也不失雍容華貴,即便在侯府見過不少珍稀寶貝的汀月,還是看的眼花繚亂。

“汀月,你還記不記得,剛剛我們經過御花園的時候看到的那隻倉鼠?”靳雲輕慵懶的倚在雪狐皮鋪蓋的貴妃椅上,美眸微閉。

“記得啊!也不知道是誰養的倉鼠,怎麼把它掛到涼亭裡了?”汀月收回視線,小跑着到了靳雲輕身邊。

“御花園離這裡不遠,你去瞧瞧,它還在不在?順便打聽一下,這是哪個宮裡養來玩的?”靳雲輕眯着眼睛,氣定神閒的囑咐道。

“好,奴婢這就去!”汀月聞聲擱下手中包裹,旋即小跑着離開關雎宮。

腳步聲漸遠,靳雲輕緩緩睜眸,看着汀月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皇宮素來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如果想要在這裡立足,單靠皇寵是不夠的,她還需要一個得力的幫手。她讓汀月做的雖是小事,卻可能見微知著,繼而判斷汀月將來是否能在皇宮這些宮女太監裡如魚得水。

或許是真的累了,靳雲輕思忖之時竟睡了過去,直到汀月拿着袍子蓋在她身上,方纔醒過來。

“回來多久了?”見是汀月,靳雲輕狠舒口氣,旋即起身走到桌邊,斟了杯茶,自飲着。

“才進來,見娘娘睡着,沒敢打擾。”汀月謹慎迴應,彼時靳侯府,她從來不知道自家三小姐竟還有股子不怒自威的勁兒,此刻,即便靳雲輕面色無波,她還是有些小小緊張。

“事情打聽的怎麼樣?”靳雲輕單手握着茶杯,手指捏着杯蓋,將上面的幾葉浮茶撥開。

“回娘娘,奴婢到御花園的時候,正看到一位御醫拿着銀針不停扎那隻倉鼠,嘴裡還數着數,奴婢沒敢打擾他,直等他紮了五十下收起銀針後,奴婢纔敢上前。那御醫嘴嚴的很,奴婢沒問出什麼,倒是之後過來的一個宮女,奴婢使了銀子,方纔從她嘴裡知道,那倉鼠是大小姐......是皇后生前養的寵物,皇后過逝便由皇上養着,依皇上的意思,倉鼠得了惡疾,不僅須掛在涼亭通風,每日必用銀針刺身五十下才能活命。”汀月將打聽到的消息悉數稟報。

茶杯碎裂的聲音陡然響起,靳雲輕靜靜坐在桌邊,眸間光芒明暗莫辯。心,卻化作一片火海。百里連城,縱是一隻倉鼠,你都不肯放過麼!

“娘娘?您沒事吧?”汀月只道靳雲輕心疼那隻倉鼠,憂心喚道。未等靳雲輕開口,靳素鸞暴戾的步子已然踏入關雎宮。

“靳雲輕!你給我滾出來!你這個庶出的下賤胚子到底是怎麼勾皇上的!”眼見着靳素鸞如一頭兇猛的老虎般衝進來,汀月登時攔在靳素鸞面前。

“二......二小姐!你要幹什麼?”未等汀月說完,耳邊突然嗡的一聲,緊接着一陣火辣的痛感涌了上來,汀月頓時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你算什麼東西!居然敢擋本宮的路!滾開!”靳素鸞猙獰的眸子如野獸般散着幽綠的光,就在靳素鸞再欲出手時,靳雲輕悠然起身,搖曳生姿的走到汀月身邊。

“汀月,婉兒好無聊啊,幫婉兒買只貓回來玩好不好?”靳雲輕雙手似撒嬌般拉着汀月,天真的模樣讓汀月不由一怔。

“娘娘......”汀月疑惑看向靳雲輕,此時的靳雲輕便如過往一般天真的有些癡傻。

“去啊!去幫婉兒買只貓,你若找不到可以叫着劉醒一起去的。我有二姐陪着,不會有事!”靳雲輕笑着將汀月推出關雎宮,汀月雖不理解,卻也知道主子這是有意支開自己。

“靳雲輕你給我過來!”汀月前腳剛走,靳素鸞便如拎只小雞般將靳雲輕拽到自己面前,凶神惡煞般看着靳雲輕,怒聲低吼。

“小賤種,你說說,昨晚是怎麼引皇上的?皇上爲什麼會封你爲妃?”靳素鸞自小便沒正眼看過這個癡傻的妹妹,更沒想到有一天,會與她共侍一夫。

“二姐,你的樣子好可怕啊!”靳雲輕眨着清澈的眸子,雙手捏着衣角,畏縮的看向靳素鸞。

“叫皇貴妃!你以爲這裡是靳侯府麼!快說,昨天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看着眼前這個只有七八歲智商的靳雲輕,靳素鸞怎麼都想不通她能有什麼通天的本事。

“昨晚......讓筱蘿好好想想.....哦,筱蘿想起來了,是父親說二姐沒空,所以讓筱蘿去陪皇上玩的,二姐,皇上平時都那麼和你玩嗎?”靳雲輕素淨的臉上,那雙眼晶瑩純澈,宛如不染塵俗的仙子,隨便一眼便可勾人心魂。那張臉,是所有男人趨之若鶩的對象,亦可招致所有女人妒忌的目光。

“怎麼......玩?”靳素鸞柳眉緊蹙,狐疑看向靳雲輕。

“就是把衣服脫掉,然後親親啊!皇上好有體力啊,親了筱蘿一整百里,弄的筱蘿現在還累的很。還有......那裡還很疼......”靳雲輕羞羞的湊到靳素鸞耳邊,低聲呢喃。

“豈有此理!你走開!”嫉妒的火焰咻的射向腦門兒,靳素鸞厭惡的推開靳雲輕,額頭頓時青筋迸起。一側,彩螢聞聲,不由臉頰泛紅,偷瞄了眼靳雲輕,除了癡傻,眼前的女子的確有更勝自家主子和已逝皇后的資本,彩螢如是想。

“二姐,你好凶啊!皇上不喜歡兇女人!皇上說他就喜歡筱蘿這樣溫柔的!”靳雲輕踉蹌着險些跌倒,待站穩後,賭氣看向靳素鸞。

“呸!你那不是溫柔,是傻!你就是個傻子!”靳素鸞破口大罵。

“可皇上說就喜歡傻子!”靳雲輕頂嘴看向靳素鸞,眼圈兒泛紅。

“你!咳咳......剛剛你說昨晚是父親讓你去找皇上的?”靳素鸞忽然發現自己竟跟一個傻子吵架,着實跌了自己皇貴妃的身份,於是輕咳兩聲,冷靜看向靳雲輕。

“是啊,皇上還沒來的時候,父親就告訴筱蘿,二姐沒時間陪皇上,可能是父親覺得二姐要爲大姐守靈,所以纔沒時間陪皇

上吧?”靳雲輕煞有其事的迴應着靳素鸞的質疑。

“哼!要本宮替那個賤婦守靈,她也配!父親真不愧是宰相......”靳素鸞咬牙切齒低喃,眼底迸發出幽幽的寒意,難怪母親早不發現晚不發現,偏偏在皇上到靳侯府的時候發現蘇靳紫和靳玉的存在,原來這一切都是父親的安排,我的父親大人呵,你該不會覺得這個傻子能爲靳家扳回一局吧?素鸞會向你證明,靳家的榮辱只能我靳素鸞一人擔得起!

就在靳素鸞陷入沉思時,身體突然趔趄着後仰,如果沒有彩螢扶着,她一準會跌在地上。

“靳雲輕,你瘋了!幹嘛推我?”靳素鸞看着一臉氣鼓鼓的靳雲輕,恨恨吼道。

“二姐幹嘛說大姐的壞話?筱蘿雖然不懂事,可也知道姐妹情深,大姐待我們那樣好,當然配得起你給她守靈啊!倒是二姐,嘴巴這樣臭!”靳雲輕狠瞪一眼靳素鸞,嘟囔着開口。

“你一個傻子懂什麼!滾開!”靳素鸞自覺無意與一個傻子周旋,既然知道這一切的主謀是自己的父親,以後多長個心眼兒便是,至於靳雲輕,她有足夠的理由相信,皇上不過當她是個暖牀的工具,若說她能與自己爭寵,那便是天大的笑話。

眼見着靳素鸞轉身離開,靳雲輕天真的眸子倏的劃過一抹絕寒的冰冷,脣角微微勾起,若有似無。

只是靳素鸞還沒走出關雎宮,便聽外面傳來安柄山尖細的聲音。

“皇上駕到!”靳素鸞聞聲一震,登時轉身回到靳雲輕身邊,也不管靳雲輕願不願意,倏的拉起靳雲輕的手作親暱狀。

“筱蘿啊,你初來皇宮,以後要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儘管來華清宮找二姐,若是誰敢欺負你,二姐定會給你作主!”靳素鸞變臉的速度當真讓靳雲輕嘆爲觀止,彼時便是這張純淨又虔誠的笑臉矇住了她的眼睛,讓她硬是將一頭豺狼養在身邊,呵護着,關心着。所以說,人若不重新活一次,便不知道自己賤在哪裡。

“那二姐知道錯了?”靳雲輕挑眉看向靳素鸞,撅嘴問道。靳素鸞本想發火兒,卻在看到百里連城邁進宮門處時,狠狠點頭。

“這纔是筱蘿的好二姐嘛!”靳雲輕雙手牽住靳素鸞,眼睛眯成月牙。

“什麼事笑的這麼開心?”百里連城至今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這樣眷戀靳雲輕的身體,剛剛在金鑾殿上,他腦子裡竟還是與靳雲輕一百里纏綿的畫面。尤其是那張素淨清麗的臉蛋兒,白璧無瑕。或許因爲靳雲輕身上散着的氣質,是他百里連城求之而不得的,所以在看到靳雲輕的第一眼,他便打定主意要將這個女人圈養在他的領域裡,直到他厭倦爲止。

“臣妾叩見皇上。”見百里連城走進來,靳素鸞登時雙手疊於腰間,俯身欠了個安,一側,靳雲輕卻直直站在那裡,絲毫沒有問安的意思。

“筱蘿,見了皇上要施禮的,像二姐這樣,快些!”靳素鸞佯裝焦急,催促道,實則巴不得靳雲輕衝撞龍顏,落得和靳表姐一樣的下場。

“哦!”靳雲輕狠狠點頭,之後學着靳素鸞的模樣,只是身子才一彎下,整個人就倒了下去。如她所料,百里連城的大手預期的扶在了她的腰間,那張臉,透着說不出的溫柔。如果不是有那樣慘痛的經歷,靳雲輕或許會和其他女子一樣,有受寵若驚的感覺,可現在,她只覺得噁心。

“筱蘿,你怎麼......怎麼那麼不小心呢!”在看到百里連城的表情時,靳素鸞口中的‘笨’字硬是噎了回去。

“罷了,既然靳妃學不會,那就不用學了!”百里連城輕輕扶起靳雲輕,雙手卻捨不得從靳雲輕的纖腰上移開,身體隱隱的開始火熱。

“皇上,那怎麼行,這是皇宮......”百里連城揮手斷了靳素鸞的話,寵溺的看着靳雲輕。

“皇上,肅親王還在外面候着呢......”安柄山尋個空檔,低聲提醒。

“咳咳......宣肅親王進來。”百里連城輕咳兩聲,這才鬆開靳雲輕的纖腰,卻不甘的拉起她的水嫩小手走到正座。一側,靳素鸞忽然有種化身空氣的感覺,自百里連城進來,他甚至沒正眼瞄自己一下。

依舊是一身白衣,如雪的顏色襯的百里玉儒靜高雅,如曉月清雲般自迴風流雪中踏塵而來,墨發一絲不亂,傾瀉而下,齊至腰間,俊美的五官彷彿傾注了上天所有的心思,刀削的劍眉下,那雙秀目如月百里寒江,冷的讓人不由戰慄。即便如此,那張臉依舊有着不可抵擋的魔力,讓人不知不覺中沉醉,無法自拔。

靳雲輕忽然想起一件事,她記得百里玉最喜歡的顏色是湛藍色,而最討厭的,是與降旗一樣的白色,彼時他曾解釋,白色在他眼裡,象徵死亡。而現在,他身着白衣,又意味着什麼呢......

“微臣叩見皇上。”清越的聲音如雨打青瓷,即便無甚感情,卻也讓人覺得悅耳,貪婪的想再聽下去。

“百里玉啊,你雖人在皇城,可總是將自己憋在肅王府,害得朕難得見你幾面,今晨朕在殿上也提過,索性讓你搬進皇宮,你我兄弟之間也好熱絡一下,畢竟在皇城的兄弟,就只有你我二人。”百里連城眸底微暗,語重心長開口。

按常理,百里玉喝了十幾壺的御賜供酒,早該臥牀不起,如今他卻能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想來已經發現酒中端倪,爲防百里玉再搞小動作,百里連城乾脆將他禁在皇宮,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量他也耍不出什麼手段。

“百里玉遵命。”沒有反抗,沒有拒絕,甚至沒有過多的言辭,百里玉淡漠開口,在哪裡於他而言都一樣,沒有靳表姐的世界,只剩下黑白。

“嗯,只是皇宮暫時沒有空餘的宮殿,你便先住在關雎宮的東廂房,至於膳食麼,便與靳妃一起罷!”百里連城一語,靳雲輕頓時一震,須臾間便讀懂了百里連城的心思。

他將百里玉軟禁在皇宮,利,可以時時刻刻防範百里玉,弊,爲表清白,不能輕易要了百里玉的命。可他又不甘心將自己的路堵死,所以將百里玉安置在一個癡傻的妃子宮殿,一旦他容不下百里玉,便尋個由頭,以百里玉勾靳妃的罪名將他斬首,畢竟一個智商低下的妃子是不懂得引男人的。

靳雲輕忽然很想笑,這就是百里連城,自私自利到無所遁形,此刻,就算他再寵自己,可骨子裡,自己也不過是他正玩兒的起興的玩偶罷了。只要他需要,隨時可以像拋棄件衣服一樣,將自己置於死地。

“皇上,這怕是不妥吧?”一側,靳素鸞驚愕之餘,簡直嫉妒的要死,眼見着靳雲輕得了皇寵,如今又可以與素有大百里第一美男的百里玉朝夕相對,這樣的好事,真不知道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靳素鸞就只差喊出,她是一個傻子啊!

“皇貴妃難道有比朕更好的主意?”百里連城微眯眸子看向靳素鸞,聲音隱隱透着寒意。靳素鸞聞聲噎喉,遂不再言語。

“婉兒啊,讓肅親王和你住在一起,陪你用膳好不好?”百里連城冷瞥了眼靳素鸞,轉眸看向靳雲輕,手指情不自禁的劃過靳雲輕嬌美的側頰。靳雲輕的癡傻便與靳表姐的睿智一樣,天下皆知,所以他無需懷疑。

“皇上是找他伺候婉兒的嗎?好啊!可是婉兒不想和他住在一起,牀那麼小......婉兒只想和皇上住在一起!”靳雲輕眨巴眼睛,狠狠點頭。

“哈哈!朕的小傻瓜啊!好!朕現在就帶你去瞧瞧,這關雎宮的牀到底有多小!你們都退下吧!”百里連城灼熱的眸子毫不避諱的落在靳雲輕雪白的玉頸上,大手一揮,猛的將靳雲輕橫抱起來,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進朝內室而去。

“皇上......”靳素鸞滿目幽怨,卻也只能眼睜睜看着百里連城抱着個傻子去合歡,卻把她這個剛剛晉升的皇貴妃晾在這兒。

“肅親王,東廂房已經收拾妥當,您若累了,可去休息。”安柄山皮笑肉不笑的走到百里玉身邊兒,恭敬俯身。

無語,百里玉冷漠轉身之時,眸子若有似無的掃過內室的房間。他不止一次在靳表姐口中聽過關於靳雲輕的一切,他不懷疑靳雲輕的癡傻,卻很想知道那個曾爲他研墨的靜心是誰?這世上,會有兩個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嗎?

牀榻上,靳雲輕扮演着天真無邪的角色,任由百里連城如一匹惡狼似的啃咬着,發泄着,兩具身體如影隨行,直至傍晚,再至天明,百里連城終於滿足的走下牀榻,輕捏了下靳雲輕的臉蛋兒,方纔大步離開。

腳步聲漸遠,靳雲輕收起那副討巧的模樣,慵懶的躺在榻上,單純的眸子偏生閃爍出複雜的光芒,拜自己所賜,百里連城的江山堅固如銅牆鐵壁,並不是輕易可以撼動的,這條路任重道遠。而她現在能做的,便是充當一隻白蟻的角色,在其裡慢慢啃噬這棵參天大樹的根部,直至它轟然倒地。

思忖至此,靳雲輕輕籲口氣,拖着疲憊的身子走下牀榻,看着地上被百里連城撕扯零碎的華裳,不由冷嗤一聲,旋即到衣櫃裡選了件色彩明豔的宮袍套在身上,之後簡單整理了髮髻,方纔走出內室。

靳雲輕才坐下來,便見汀月懷裡抱着一隻毛色雪白的貓兒走了進來。

“娘娘,這是您要的貓。”汀月雙手抱貓,低頭走到靳雲輕身側,聲音有些沙啞。

“擡頭。”靳雲輕的視線從那貓兒轉到汀月臉上,眸,微凜,“哭過?”靳雲輕不問還好,這一問,汀月倒忍不住低泣出聲,眼淚啪嗒掉在貓兒身上,惹得貓兒在汀月懷裡躁動的鼓弄着。

“發生什麼事了?”靳雲輕面色凝重的看向汀月,與汀月相處的這段日子,她瞭解汀月不是一個隨意表露情緒的人。

“娘娘......劉醒......劉醒在宮外,正等着娘娘召見......”汀月哽咽開口,雙手緊撫着懷裡的貓兒,生怕它跑出去。

“劉醒也來了?你怎麼不把他帶進來?快叫他進來。”靳雲輕暫且壓下心底的質疑,淡聲吩咐。汀月聞聲,默默走出宮門。

當看到劉醒着一身紅領黑褂的太監服飾出現在自己面前時,靳雲輕終於明白汀月爲什麼會流淚,縱是她,亦氣的眼淚盈在眶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