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不忍也只是不忍而已,對於牡丹郡主並沒有太過的憐惜,甚至這碗打胎藥的分量比原本的還要足一些,因爲他早就向着玉妃投誠,準確地說是相着筱玉肚子裡的孩子投誠了,他在宮裡向來看得門清。
君長曦對於玉妃也不同於牡丹郡主那般冷峻,而且如今宮裡就剩了玉妃一個女人,還是懷了孩子的女人,君長曦如今失去了孩子,對於玉妃肚子裡的孩子只會更加看重,他怎麼可能不像她投誠。
果然,他一回到宮中,就得知了君長曦封賞的旨意,筱玉從玉妃變成了貴妃,一枝獨秀,好不風光了。
君長曦這些日子都沒有去見牡丹郡主,他即便再是心狠,卻也逃不過人之常情,也會覺得難過,難過之後對於君長夜就更加地恨了。
他如今就只在筱玉這裡可以得到短暫的安寧,雖然他一開始是不想碰筱玉的,可是那天的事情,既然有了,他也不覺得爲難,筱玉不管願不願意,她這輩子都只能以她女人的名義活着。
但也只是一個女人而已,在君長曦心中,只有花如陌是不一樣的,花如陌於他相愛於微末,於他一無所有的情況,他珍惜這份赤誠,驕傲於花如陌不同於這個時代女人的胸襟和本事。
筱玉懷孕了,暈倒在他的懷裡,卻又有了孩子,他覺得開心,開心之後又有些心慌,可是他已經親手處決了一個孩子了,這個孩子如何也下不了手。
不過他馬上又釋懷了,筱玉不同於別的女人,她和花如陌情同姐妹,向來花如陌即便是吃醋,也不會太過計較。
貴妃是給筱玉最後的封賞,等她生下這個孩子,孩子不能給她,只能讓花如陌養着,也算是一種補償,畢竟她還有大皇子。
君長曦心中種種打算,卻也難掩煩躁,他一直讓人注意銀暨和禹城周圍的情況,他在等着花如陌出現,他有很多的話要問她,爲什麼要逃走,明明他都嘗試着去接受君長夜的孩子了,明明他要給她最尊貴的皇后之位了,明明他們經歷千辛萬苦,他的毒終於解了,他們終於可以長相廝守,可是花如陌爲什麼不給他這樣的機會?爲什麼?他想不明白!
“事情,辦得怎樣?”
蘇公公宣旨回來,君長曦如此問着他,他愣了一下,卻也馬上反應過來,君長曦問的到底是什麼。
“奴婢看着她喝下,太醫也診斷過了,已經沒了,但……她讓奴婢帶話給您,想見再見您一面。”
蘇公公如此說也不過是得了好處,順便提溜一句,在他看來君長曦未必會去見她,而且即使見了,也不見得會改變什麼。
君長曦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並未有太大的情緒表現,蘇公公也不敢有太大的揣測,默默地就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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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銀色月光鋪滿的別莊裡,迎來幾個人,若林滿是戒備,可是仔細一瞧就揮退了那些守衛的士兵。
“參見皇上,”若林行將士禮,其實這一趟本來是該容閣來的,可他先一步找了君長曦,而君長曦考慮到皇城的安全,以及尋找花如陌的難度,也就允許了。
“起來吧,不用聲張,我一會兒就會回去,”君長曦說了一聲,繞過若林就向着內院走去。
而若林原本以爲的會有的變故,卻是多想了,君長曦不是反覆之人,何況牡丹郡主於他並不是那麼地看重,雖然若林覺得牡丹郡主在軍事上的天分,完全不輸於一般男子,可是一個不看重,一個卻一心要入後宮,而他……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立場來說任何的話。
容閣看了一眼,有些沉默的若林,拍了拍他的肩膀,“三日後上路,我會多派一隊軍馬護送,你保重。”
若林擡眼看了容閣一眼,不置可否,對於容閣的不放心,他是知道的,只是即便他有新的帶着牡丹郡主走,可那也得牡丹郡主肯跟他走啊,而明顯,牡丹郡主即便如此也沒有放下君長曦,願意深入虎穴,願意爲君長曦搏得一隅安息。
“吱呀”一聲,門緩緩打開,君長曦走入室內,看到的卻先是一座屏風,隱約可以看見一個女子做在牀上倒映出來的清孤剪影。
“皇上,不要進來,我如今這般模樣,不想讓你看了……”
君長曦停住腳步,沒有再向前了,一個落了胎的女人,自然沒有好看的,他本不介意,可是既然牡丹郡主介意,那也只能滿足她的心願。
“你要見我?”君長曦清冷出聲,看不見人,只聽見這聲音,就能被凍得一個激靈。
“只是,有些話要問問您,否則我想不明白……”
“你問……”君長曦坐在了屏風邊的座位上,目光並不往裡面瞧。
“若如今情況,花如陌她在,你也會讓她去嗎?”這聲音一樣的冷,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似乎她真的只是想知道而已,親耳聽到,即便她心中早就知道了答案。
“我要聽實話……”
君長曦並沒有馬上回答,他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可是問了一遍又一遍,最後的答案還是,“如今的情況,我不能不答應,我先是一個皇帝,然後纔是一個丈夫,一個父親,我不能放棄我的百姓,我以爲你會理解。”
“你覺得她會理解嗎?”
“陌兒心有大義,她不會讓我爲難,她會答應的,”君長曦說的很是篤定,也是當初爲了能找到他的解藥,花如陌下嫁君長夜,如今爲了他的皇位,定然也願意再來一次。
“原來是這樣……”久久之後,君長曦才聽見這句意味不明的聲音,原來是這樣,什麼原來是這樣,君長曦有些聽不懂,不過他沒有問,房間裡陷入了沉默當中。
花如陌勾了勾嘴角,沒錯,如今在這房中的早就不是牡丹郡主了,而是她花如陌,君長曦以爲她能理解,她是能理解,可是卻不能接受了,當初她愛他,願意爲他涉險,願意爲他不折手段,可是如今,她想她真的不愛他了,她願意前往鳳璃國,不是因爲她愛他,恰恰是因爲她真的不愛他了。
她放下了,是啊,答案其實一直都是這麼的簡單,可是她卻執着地沒有得到君長曦的話,還不肯確定,不肯承認。
“你最愛的其實……是你的江山吧……”是他的江山,他的生命,他以爲他愛花如陌,不過是因爲最初的花如陌能治好他,要讓她成爲他的皇后,也不過是因爲她揹負的異數。
她並非完全否定君長曦對於她的心,可是她所想到那些佔有的比重已經超乎了她一開始的預計,
而她呢,她其實愛的也不是君長曦,她愛的至始至終都是那個清辰,那個君長曦虛幻給她的清辰,如今君長曦就只能是君長曦,她對於清辰的那份情,也是時候放下了。
“是,”對於這一點君長曦沒有否認,他若非命運的捉弄,確實算得上一個合格的帝王,南辰國假以時日,定然會大有發展的。
“我知道了,如此……多謝皇上解了我心中的疑惑,”花如陌輕輕說着,然後就再沒有任何開口的意思了。
君長曦總覺得今晚的牡丹郡主有些不一樣,可是又覺得一個剛剛失去孩子的女人,有這樣的異常,並不算奇怪,而且有些反常地,他往常面對牡丹郡主的那些煩躁,消去了許多,不過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多待,只是再坐了一會兒,他就起身離開了。
隔天裡,牡丹郡主心情不好,發作了她身邊的一個宮女,然後又提拔了一個宮女,臉色也養好了一些,卻再過一天,上了那個紅布綢裝飾的花轎,晃悠悠地向着禹城而去。
花如陌向來少坐花轎,平時往來不是騎馬就是坐馬車,花轎,在花如陌的想法裡,該是出嫁的時候坐的,她如今又坐了一回,第一回自然是從皇宮裡下嫁到鎮寧王府,一頂小轎子,什麼都沒有。
如今又坐了一回,卻是向着禹城而去,向着君長夜而去,花如陌心中有些異樣,不是擔心,不是期待,不是難過,卻又似乎都是。
不過,花如陌的身子確實不大適合坐轎子,不過一段路就又換成了馬車,如今跟着在她身邊伺候的是映星和初晴,而牡丹郡主和她的大宮女自然是被留在別莊裡了。
花如陌不怕她聲張,除非她不想要她的孩子了,可是費了那麼多功夫和心思的牡丹郡主,如今最不能失去的其實是她的孩子,她從一開始驚訝之後,就無言地配合着花如陌的安排。
那天,蘇林離開之後,是花如陌上來給牡丹郡主喂的藥,牡丹郡主當時已經痛得要昏過去了,可是看到花如陌的那一瞬間,卻什麼都忘記了。
她心慌驚訝,又覺得有些害怕,可是最後只剩下鎮定,她和花如陌的接觸,都來自於那些日子,她暗中對花如陌的觀察,她應該有些瞭解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