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陌看着君長夜走出去的背影,眼淚終於滑落了下來了,她的手心腳心,甚至心頭都是涼透了的,或許一開始她還可以繼續按照計劃,用足夠的籌碼,來等價交換蠱王,可是現在這樣冰冷的話,如論如何也說不出了。
在懸崖邊上,她可以義無反顧地跳下去,與君長夜生死相隨;在十面埋伏中,她可以傾力而出,與君長夜生死相隨;在落水之後,她可以憑藉着意志死死抓着他,與君長夜不離不棄。
她不得不承認,她輸了心,她愛上了君長夜,她無法去騙他,用他們的感情去騙他,甚至無法在他們至今用上交易這樣冰冷的字眼,她變得躊躇,變得怯懦起來,這真的不像她啊!
可是她還是不想君長曦死,她無法看着君長曦死去,所以她只能用這種最笨最無奈地方法來得到。
君長曦走出花如陌的房間之後,滿是的氣息驟變,那種壓抑的暴虐,沸騰的憤怒再也無法掩飾,再也無法隱藏,在花如陌說出這些話的瞬間,他想要殺人,他想要剖開花如陌的心看看,她究竟懷着怎樣的心思,纔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可是憤怒之後,他卻無法下手,他甚至連怒氣都不敢發泄得太多,他捨不得傷了她,他甚至捨不得他們之間纔剛剛建立起來的溫情,就因爲他的暴怒而蕩然無存。
“王爺,你怎麼了?”蕭遲迎着君長夜,敏感地發現了君長夜的變化,那種若有若無的危險感,讓他的小心肝兒顫了又顫。
“蕭遲你說……”君長夜的話突然中斷,他突然感覺到莫名的無力感,“我們進宮去,也該給那些人顏色看看了……”
蕭遲納悶地看着君長夜,不過他還是識相沒有繼續探究,“我正要告訴王爺一些事,這些日子以來,皇上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
君長曦的身體,君長夜早就有所懷疑,現在聽到蕭遲的彙報,再想起花如陌的話,心中更是沸騰得厲害,他本能地不想去相信自己的理智,而是應該相信自己的感覺,可是感覺……真的還值得相信嗎?
君長夜突然轉身看了一眼花如陌院落所在的方向,目光一瞬間變得極爲複雜,他以爲他們之間已經撥雲見日了,可是爲什麼轉眼間就要被沉進海底,變故來得如此突然……
君長夜現身朝野,滿朝再次震動了一番,他回來的消息早就傳遍了京城,可是之後的君長夜忙着陪花如陌處理月夫人的事情,這樣的沉靜,讓某些人送了一口氣,可是這口氣其實更像是暴風雨來之前的寧靜,此時君長夜終於現身,滿朝文武反而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可是這感覺終究是幻覺,接下來,君長夜的舉動,再次證實了他揚名於外的兇名,赫連城一府上下,九族之親沒有一個逃脫,君長夜甚至沒有任何提審的程序,他連夜帶人舉着火把,看着士兵們的屠戮。
作爲京城的老牌親貴的赫連家族一夜之間連根拔起,什麼都不剩下了,就是他們赫連老宅也被君長夜一把火給燒得乾乾淨淨。
而事後,君長夜只給君長曦上了一道奏摺,寥寥數語盡是敷衍,如此明目張膽的行爲,讓很多保皇一派,敢怒而不敢言。
“皇兄,臣弟聽太醫說,你進來病得嚴重,可是好些了?”
“咳咳咳……”
迴應君長夜的只有,君長曦一連串的咳嗽,君長曦坐在御書房的御座上,冷眼看着君長夜,君長夜眯着眼睛,十分淡漠,眼神中滿滿都是毫不掩飾的審視和考究,好像他就是待價而沽的東西一般,原本就不多的敬畏感,此時更是連裝都懶得裝了。
“咳咳……鎮寧王有什麼事?”君長曦臉上涌起一層不正常的血色,卻沒有回答君長夜的問題,他的目光同樣冰冷,他並不畏懼君長夜的審視。
“赫連府的事情,皇兄沒有意見吧……”君長夜的目光沒有任何的迴避,即使他知道君長曦發現了他的打量了。
“甚好,他本就該殺……”君長曦嘴角一勾,露出一絲讚許的意思。就算是君長夜沒有動手,他也會動的,赫連城……吃裡扒外的東西!
君長夜走出御書房,在向着宮外而去的方向,卻徒然停了下來,報復完了之後,他突然有些不想回府了,他有點不想面對花如陌,一個一心要救舊情人的花如陌。
君長夜繃着臉色,向着御花園走去,春分已過,御花園的景色愈發地撩人起來,花紅柳綠,還有不少鶯鶯燕燕的宮妃宮女在溜達,君長夜避着她們走,走着就又走到了清蓮苑。
“誰?出來……”
看着墓碑不知道看了多久的君長夜突然一聲暴喝,把一個閃躲在牆角的女人給嚇了出來,君長夜轉身盯着她看了許久,才認出來,這個大着肚子極爲臃腫的女人到底是誰?
“誰讓你到這裡來的?”君長夜的話中,滿滿都是殺氣,花如嫣在君長夜的目光中,像是被凌遲了一般,全身都發着抖,無比的惶恐。
“王……王爺,臣妾……臣妾不是故意打擾的,臣妾只是……只是心中難過,難得這裡清淨罷了……”花如嫣抽抽噎噎地說着,眼淚鼻涕直流,看着無比的狼狽。
君長夜嫌棄地移開了眼睛,明明名字裡只差了一個字,可是卻是這樣的雲泥之別。
“難過?你難過什麼?”君長夜嗤笑一聲,這話冰冷無比,卻似乎是在對他自己說,是啊,他爲什麼到這裡來,他又是在難過什麼?
“王爺……王爺,臣妾一定要告訴你!”花如嫣盈盈邁進了一步,滿臉都是決絕,那種被欺騙了之後的決絕,可是她也只敢邁出那麼一小步而已,對於君長夜她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恐懼,她有一種直覺,似乎她只要多靠近一步,君長夜就會一把捏碎她的喉骨,不會有任何的憐惜。
“哦?你要告訴本王什麼?”君長夜斜眼看着花如嫣,像是在看一個蹦躂的小丑,此時他滿心的憤怒和複雜,他似乎在等着花如嫣激怒他,然後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發泄了。
“臣妾的姐姐,就是您如今的王妃……她和皇上……他們餘情未了!”花如嫣揚着腦袋,那種恨絕了的傷心,淚珠應和着她的控訴,一滴又一滴地滑落,看起來當真是傷心到了極致的,
“原來……原來我不過是一個靶子罷了,我的孩子也是,您……您也是……您喜愛男妃,所以皇上和姐姐才謀劃了,讓她嫁給您,這一切不過是爲了保住姐姐而已,定然有一日,皇上排除了萬難,還會迎姐姐回宮,到時候……”
花如嫣哭訴着,可是她哭得極有技巧,絲毫不影響她說話,“到時候,臣妾要如何自處……臣妾的孩子要如何自處……”
“她的確要回宮的……”可是絕不會再次成爲君長曦的妃子而進宮,而是作爲他的皇后。
君長夜兩步就到了花如嫣的身側,很絕的目光將花如嫣的狼狽涵蓋眼下,在花如嫣以爲他會出手傷了她的時候,卻見君長夜笑了起來,君長夜很少笑,笑起來卻是如此的驚心動魄,而又蠱惑人心。
花如嫣覺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心臟的跳動,原本蒼白的臉上,涌起了一層淺淺的粉紅,像是含春的少女一般,目光也癡迷了起來。
“哼……”君長夜的一聲冷哼,讓神遊的花如嫣瞬間冰冷得徹底,喜怒不定……喜怒不定!花如嫣這才真正領教了君長夜的喜怒不定。
君長夜轉身離開,只剩下一句淡漠的話飄在空中,卻叫花如嫣的心涼了又涼。
“下次再讓本王發現你進了這裡,你就永遠留在這裡吧……”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花如嫣才“噗通”一下跌坐在了地上,摸着自己鼓起的小腹,面露獰笑,無聲而猙獰。
花如陌得了君王情,得了王爺意,可那又怎麼樣,有了這些裂痕,看你還怎麼愜意地生活。
花如嫣對於自己說的那些挑撥離間的話,很多都只知道得很淺薄,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她想到如今自己的處境,這種惶恐和茫然,她本能地將所有的怨懟都遷怒給了花如陌。
君長夜帶着一身的煞氣進宮,又帶了一身的煞氣回府,兩日不見花如陌,卻也沒有得到絲毫的緩解,蕭遲小心翼翼地再沒有觸雷電的勇氣了,何況他自己近來也着實被初晴給鬱悶到了。
他以爲他們經過那一次,怎麼也會有點不一樣,可現在的情況,他是完全搞不明白了,初晴對他不冷不熱,不是無視更甚無視,那種如同一般人的對待,他着實很是不喜。
已經幾次了,好不容易逮着初請說話,可是初晴滑不留手,根本試探不出什麼,關鍵是他自己,也不知究竟要從初晴身上得到什麼。
蕭遲毛毛躁躁地摸了一把自己的頭髮,看着君長夜帶着滿身煞氣往花如陌的院子去,他也着實搞不清楚,原本甜膩膩的兩個人,怎麼一轉眼又成了這樣,女人心海底針,王爺的心比針還猜不透,古人誠不欺他啊!
他一轉頭就看到低頭斂目,有些陰鬱的初晴從外門的方向走近,一擡頭看到他,略一點頭,又繼續向前,赤裸裸的無視啊!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