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應該是喜慶的時候,可以妘府卻因爲在宮宴上突如其來的賜婚而陷入了一種緊繃低壓的氣氛中,全府上下的人面上都沒有一絲的笑容,下人行動間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惱了府中的各位主子。
妘大夫人因爲這件事還一下子就病倒了,心裡又是氣又是急又是愧疚的,也忍不住在心裡暗暗咒罵着魏家。賜婚的事若說魏家的人不知道打死她都不信!魏家的人居然敢算計到妘府身上,真是人善被人欺,他們妘府一直都是低調做人做事的,現在卻被人欺到了頭上,要犧牲她兒子的婚事,怎麼讓她不恨啊!
妘大老爺心裡也是惱恨得不行,皇上他不能恨,那就只能將這件事推到魏家身上了。魏採葭那個女子早就成爲了魏家的棄子,一個棄子被賜婚到了妘家,成爲了妘家嫡長子的正妻,這件事說沒有貓膩說信?魏家肯定在裡頭動手腳了!真真是可恨至極啊,想要算計妘家儘管耍手段來,他沒怕過,爲什麼要算計他兒子的終身大事!
過年剛好有三天的休沐時間,妘大老爺絲毫沒有應酬的興致,整天的待在府裡,來妘府拜訪的客人也幾乎都被推掉了,這個時候他們也顧不得別人說什麼了。反正事情再壞也壞不過這件事,他們沒有心情去應付那些人。
妘州歌原本過完年就應該回巫靈宮了,但是妘家出了這樣的事,她心裡也放心不下,特地到權司大人那裡去提出了請求。權司大人倒是意外的沒有爲難她,只是叮囑了她幾句就讓她出宮了,也沒有讓她早早回來,似乎是她想什麼時候回就什麼時候回一樣。
不過臨走前卻是意外的問起了宮宴後面發生的事,妘州歌有些意外,但還是老實的說了說,權司大人聽罷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擺了擺手就讓她離開了。
妘州歌心裡隱隱覺得有些奇怪,但是卻說不出到底是哪裡奇怪了。師父一向都不關心朝廷上的事,現在——不,應該說這段時間,從寶龍寺回來之後師父似乎就很關心朝廷上的事,上次居然還主動的跟她說起了兩位王爺的親事,還幫瑞王爺說了好話?
想起那次的事,妘州歌心裡奇怪的感覺更加的強烈了,只是現在她的心思都被大哥和魏採葭的婚事佔滿了,也沒有太過的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所以很快就將這股奇怪的感覺拋到腦後了。
回到妘府,妘府上下果然是一片低沉,絲毫感受不到過年的歡慶和歡樂,不管是主人還是下人臉上都是一片愁雲。聽到下人說妘大夫人病倒了,妘州歌就先去了一趟主院。
妘大夫人面色蒼白的躺在牀榻上,身上蓋着厚厚的被褥,一向保養得宜的臉龐顯得憔悴和蒼老了幾分,看到妘州歌走進來有些驚訝,脫口問道:“歌兒?這個時候你怎麼會回府?”不是應該在巫靈宮嗎?
妘州歌看到憔悴的妘大夫人眉心一蹙,走了過去有些擔心的說道:“大伯母,你怎麼憔悴成這樣子了?你可要好好保重身體啊,府裡還要靠大伯母呢。”
妘大夫人怔了一下然後苦笑了起來:“歌兒,我真的是……心裡放不開啊!你大哥他那麼好的一個人,你是知道的,我也沒有要求他一定要娶一個多麼好的妻子,但是……但是現在、現在皇上卻將魏家的那個……賜婚給了奕軒,這不是要毀了他的一生嗎?”
娶妻當娶賢,魏採葭這人哪裡有一點賢妻的樣子了?以前她就不喜歡她,現在她名聲敗壞,連魏家的人都已經放棄她了,她妘家又怎麼可能要?偏偏皇上還賜婚了,讓他們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每次想到這個她的心就痛得不行!
妘州歌也是眉頭一皺,面色變得有些難看了起來,顯然是對這門親事也是十分不滿的。
雖然心裡是這麼想,但是這個時候她可不會再說什麼喪氣的話惹得大伯母心裡更加抑鬱,所以她笑了笑嘴上寬慰道:“大伯母,雖然在宮宴上皇上說了要賜婚,但是現在賜婚的聖旨不是還沒有下嗎?退一萬步來說,就算聖旨下了那就怎麼樣呢?能不能順利成婚還不一定呢,就算成婚了,能不能坐穩這個妘府的未來主母之位也說不定。大伯母現在就爲了這件事煩惱,還累得自己病倒了,豈不是很不划算嗎?”
妘大夫人一愣,呆呆的看着一臉冷淡的妘州歌,一直暈暈沉沉的腦袋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她的話是什麼意思。
“歌、歌兒,你這麼說是什麼、什麼意思?”皇上金口已開,難道事情還有迴轉的餘地?妘大夫人心裡很是懷疑,她不是什麼無知的婦人,那人是皇上,一言九鼎,說的話就是聖旨,一旦開口就沒有迴轉的餘地了,除非皇上自己反悔,但是這可能嗎?皇上在宮宴上說了賜婚的事分明就是不給妘家任何機會。
“大伯母,我只是想說事情還沒有到最後我們都不應該太早放棄,過於悲觀。就算將來魏採葭真的加入了妘家,難道憑着大伯母的本事還拿捏不住她一個丫頭片子不成?她是忠勇侯的女兒不錯,但是我們妘家也不是什麼小門小戶的人家,她進了妘家,以後就是妘家的人,大伯母就是她的婆母,想怎麼拿捏她不是大伯母一句話的事嗎?”
“如果大伯母實在不喜歡她,將來再給大哥娶一個平妻就是了,憑着我們妘氏一族的身份,想要娶一個身份高貴的平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到時候魏採葭既沒有大哥的疼愛,又沒有大伯和大伯母和妘家人的喜歡,她能翻出什麼浪來?而且她是魏家已經放棄了的人,她自己並非不明白這個道理,她難道還會爲了一個放棄了她的家人得罪自己的夫家?”
魏採葭就算嫁入了妘家也不見得會好到哪裡去,也翻不出浪來。
而且……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妘州歌眸色一冷,眼裡飛快的閃過了一抹殺意,快得讓人看不清楚。
妘大夫人眨了眨眼,好像在自己這個看似乖巧懂事的侄女眼裡看到了一絲兇狠的殺意?妘大夫人又眨了眨眼覺得是不是自己病得眼都花了,不然的話怎麼會在歌兒眼裡看到什麼殺意呢?真是荒唐。
這麼想着,妘大夫人不由得仔細的盯着妘州歌的雙眼看了看,果然是除了一絲冷淡之外就再也沒有看到其他什麼情緒了。不知道爲何她心裡微微一鬆。
二弟一家將歌兒交給他們夫妻照顧,如果出了什麼差錯的話,二弟和二弟妹一定會責怪他們的,畢竟歌兒是他們唯一的嫡女兒,又一向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還要重要。若是歌兒變得心狠手辣的話,那還得了,豈不是好好的一個貴族小姐讓他們夫妻兩照顧壞了嗎?到時候他們夫妻哪裡去找一個女兒賠給二弟一家?
妘大夫人將自己的手從被褥了伸了出來,拉住了妘州歌有些冰涼的手,輕嘆了一口氣說道:“你說的我都明白,只是其實我更加擔心皇上這樣做是不是存着什麼想法,想要對付妘家。皇上一向猜忌猜疑我們這些世家,安靜了這麼久也不知道皇上現在突然搞出了這些事到底是意欲何爲。”
“大伯母雖然是婦人,但不管怎麼說也是妘家的主母,自然是希望妘家好好的,希望你們好好的,妘家若是出事,你們也會受到牽連。現在看來朝局是越來越複雜了,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真的打算立四王爺爲太子,現在又將姬子臻賜婚給了四王爺,如此一來姬家和四王爺就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蘭貴妃說不定也會和敏妃聯合在一起。”
妘大夫人越是說就越是擔心,一雙柳葉眉緊緊的蹙在了一起,眼裡閃着濃濃的擔憂,本來就精神不太好,現在一想頓時就覺得更加的頭痛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額頭,面色更加的蒼白了。
妘州歌挪了挪身子靠近了她,伸手替代了她的手在她額頭上輕揉着,一邊揉着一邊說道:“大伯母,你現在就別想這麼多了,還是先安靜養病吧,沒有什麼比自己的身子更加重要的。身子要是垮了,說再多也是枉然,本來府裡就因爲這件事氣氛有點低沉,你再病倒了,大哥心裡豈不是更加的難受了嗎?”
“還有大姐,大姐現在可是雙身子的人,宮宴那天她是因爲身子不適,大姐夫纔沒讓她進宮去,要是她知道了大哥的事,又知道大伯母病了,豈不是要擔心得不行?要是動了胎氣可怎麼辦?府裡的事,還有素娥,還有大哥,個個都離不開大伯母,大伯母要照顧好自己。”
妘州歌的手輕柔的在動着,一邊在她耳邊柔柔的說着開解的話,倒是讓妘大夫人心裡沒有那麼難受了,輕吁了一口氣說道:“歌兒說得對,我是應該振作起來纔對,事情還沒有開始呢,我就先倒下的話豈不是要大家都擔心?你放心吧,我會盡快好起來,不讓大家擔心的。”
歌兒之所以會在這個時候回府大概也是心裡放不下吧,也不知道權司大人是怎麼會答應讓她出宮的,想來肯定是花了不少心思說服權司大人讓她出宮。也是辛苦她了,她自己的事都還沒有處理好呢,那天晚上他們也擔心皇上會不會突然就將她賜婚給誰了。
要是皇上真的將她賜婚給誰,那她和老爺就真的沒有辦法和二弟一家交代了,好在最後有驚無險。
“歌兒,你大哥的事你就不用擔心了,你大伯會處理好的,你還是想想你自個兒的事吧,我擔心皇上對你的婚事……”
妘州歌眸色一閃,微微笑了笑說道:“大伯母,你放心吧,我還有師父呢,師父不會眼睜睜的看着我被人欺負的。”
在主院待了一會兒見妘大夫人面上露出了疲倦之色,妘州歌才起身離開了,又去了一趟書房找妘大老爺說了說話,剛好妘奕軒兩兄弟也在,幾人就賜婚的事商量了一下,也沒有商量出什麼好的辦法來。妘奕軒可能是接受了這個事實,面上只是有些陰沉倒是沒有表現得太過受打擊,無法接受,他的想法倒是和妘州歌的有些相同,只是比妘州歌的要溫和得多了。
在妘奕軒看來,如果皇上真的賜婚了,他不能抗旨,那就娶吧,不過是一個女人。她若是聰明,不鬧事,安安分分的做她的妘府夫人,就算他不喜歡她,但是最基本的尊重他還是會給的。如果她不懂事,嫁入了妘府,還一心向着外人,那就不要怪他這個做丈夫的太過無情冷漠了。
妘州歌沒有將自己心裡的想法告訴他們,一來是擔心嚇壞了他們,二來也是擔心他們不會同意她用這麼激烈的手段。妘家的人一向光明磊落,從來不屑用些陰暗手段的。所以她只是說了些明面上安慰的話,勸他們看開些,而且一定不要輕舉妄動,越是這個敏感的時候就越是要多加註意,不能讓人捉住了把柄。
在人前妘州歌表現得很是冷靜鎮定,只是夜深人靜的時候躺在牀榻上,想着最近發生的事她心裡卻是有些沒底了。總覺得事情似乎已經脫離了她的控制,超出了她的預想,往她不知道的方向發展了。但是現在她還是毫無頭緒,不明白皇上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如果皇上真的是打算扶持四王爺,那暖暖的處境就非常的不好了,本來他就處於劣勢地位,現在四王爺又和姬家結爲了姻親……妘州歌有些輾轉反側,心裡莫名的煩躁,因爲不確定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到底想要幹什麼。
也不知道翻滾了多少次,妘州歌的腦子還是在持續不斷的轉着,一點也沒有停歇的意思,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猛的翻起了身子,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眼裡閃着懷疑,爲了自己心裡剛冒出來的想法。
只是這個想法卻讓她更加的擔心了,幾乎是整宿沒睡,第二天起來臉色難免有些不好看了,而且額頭隱隱有些發熱,也不知道是不是染了風寒。不過她還是撐着出了一趟妘府,去了趟紅樓,結果回來卻是着涼,真的發起燒來了,把妘家的人嚇得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