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妘州歌提到那天的事,大公主面色一白,即使在不甚明亮的環境下妘州歌也能從她臉上看到了慌張和擔憂還有不安,她扯了扯嘴角,有些嘲諷。
那天的事完全是意外。
三天前。
妘州歌在妘家的人來到洛邑之後就一直住在宮外,並沒有回巫靈宮住,但是她見已經沒有幾天就到加封的宮宴了,想了想還是覺得應該先回巫靈宮做做準備纔是,即使她覺得自己所有的事都已經準備好了,但是別人不一定是這麼想的,這個時候她還是回巫靈宮比較妥當。
這麼想着她就跟家人提出了要回巫靈宮,家人雖然不捨但是也理解,她收拾了一下就帶着舜華和杜衡進宮了。
在經過皇宮的時候妘州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織造府送過來的首席巫女祭服有些問題,她懷疑是不是有人故意這麼做的,那點瑕疵做得很隱蔽,如果不是她不放心,仔細的檢查了一遍根本就不會發現,到宮宴上如果出了什麼意外,丟臉的人只會是她自己。
她決定親自去織造局一趟,看看那些人能說出什麼推脫的話來,她讓舜華和杜衡先一步回巫靈宮收拾,自己一個人在宮裡直奔織造局。
在經過一處宮人不常去到的宮殿外時,妘州歌意外的聽到了從裡面傳出了一對男女的說話聲,她雖然有些驚疑皇宮中竟然有人敢私會,但也沒有打算多做理會,只是她需要穿過這座宮殿,原本她是想悄無聲息的過去的,今天的事她也會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誰知道在她準備穿過宮殿前的空地時,卻意外的撞見了那對男女,在假山一側摟抱在一起,做着些不可描繪的事。
妘州歌震驚得有些錯愣的認出了這名和男子在宮裡私會的女子竟然是已經及笄並且已經說好了親事的大公主!
有那麼一瞬間妘州歌有些反應不過來,簡直不敢相信大公主竟然會在皇宮後苑裡做出這種道德敗壞的事,她不是已經定親了嗎?
僵硬了一會兒後妘州歌纔回過神來,蹙眉想了想準備退步離開這裡,就假裝自己從來沒來過這裡好了。
雖然她的腳步已經輕得不能再輕,但或許是心虛,緊張,害怕,兩人還是很快就發現了她,大公主滿臉驚愣,傻傻的和她對視着,似乎是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名男子倒是反應得快,飛快的扭過頭趁着她沒有聲張之際逃也似的離開了,她只看到一個側臉和背影,看起來陌生得很。
妘州歌和大公主默默的對視了半刻,她才收回了視線準備擡步離開,即使認出了和男人在後宮私會的人是大公主她也沒打算插手管,這跟她沒有任何關係,況且大公主已經定親了,剛纔那男子說不定就是她的未婚夫,如果是這樣,那這就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了。
只是大公主卻慌忙的叫住了她。
“妘小姐,你是妘小姐,巫靈宮的首席巫女對吧?”
妘州歌停住了腳步回頭,朝着大公主微微福了福身,她現在是首席巫女,除了皇上皇后需要行大禮之外,即使是後宮妃嬪她也無需行大禮的,更不用說公主了。
“大公主,正是臣女。”
大公主面色有些難看的瞧着她,咬着脣半響才低聲有些難堪的說道:“剛纔,剛纔你都看見了吧,請你不要說出去……”
妘州歌神色不動的道:“大公主放心,我沒有多管閒事的習慣,今天的事我會當做什麼都沒看見,也不會跟任何人說起。只是大公主,作爲巫靈宮的首席巫女,我有句話還是想勸說你的,有些事不能急在一時,雖然你已經定親了,但是到底還沒有成親,如果今天的事被發現了,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現在外國使團的人正在洛邑,如果你的事被人發現傳了出去,你讓華國的顏面何存?希望大公主以後行事謹慎小心一些,不要再做出此等事情了。”
大公主面色一白,眼裡閃過了屈辱難堪,堂堂一國公主卻被人如此指責,可是她有什麼辦法,誰叫自己今天一時沒忍住,和那人來這裡偷情私會了呢?如果她將事情說出去,她即使貴爲公主也是會受到譴責的。
大公主臉上火辣辣的,咬了咬腮幫子深吸了一口氣才道:“多謝了,我,我以後會注意的。”
妘州歌眉頭一皺,會注意而不是不會再犯這種錯誤?意思是她以後還是繼續和男子私會了?這個真的是華國的公主嗎?她難道不知道私會男子是什麼罪名?既然知道爲什麼還要執迷不悟,還是她覺得她很快就會成親,所以即使和未婚夫私會也不會有什麼問題,不會被人發現?
如果是這樣她只能說她膽子很大,甚至是有些膽大包天了,和她柔弱的外表一點也不像,她看起來就像是一隻無辜的小白兔,惹人愛憐,但是實際做出來的事讓她這個經歷了兩世的人都不敢苟同,男女之情的誘惑真的有這麼重,重到讓她願意冒這麼大的險?
妘州歌有些不能理解了。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大公主也回自己的宮殿吧,這裡宮人來往得很少,可能會不太安全,大公主是柔弱女子,實在不適合待在這種地方。”妘州歌又福了福身準備離開了。
只是她才走了兩步大公主在她身後又有些不放心的問道:“你,你真的不會說出去嗎?”
她腳步一停,頭也不回的說道:“既然我應允了大公主,自然就會做到,我是巫靈宮的首席巫女!”
身後的大公主似乎鬆了一口氣,說話的語氣也輕鬆了一些,“多謝你了。”
妘州歌沒有再理會大公主快步離開了,去了一趟織造局,面對她的到來,織造局的總管很是驚訝,斷然說不可能會出了錯的,首席巫女的祀服是織造局的繡娘趕製了一個月精心縫製出來的,每一針每一線都極其講究,不要說是出現瑕疵了,就是一根細線的位置都不會錯的。
妘州歌見狀也不多說什麼,只是讓織造局派人到巫靈宮一看便知,織造局的人也不敢隨便敷衍了事,當即便派了人隨着妘州歌到了巫靈宮,一看祀服上果然是有一處很隱蔽的瑕疵,織造局的人驚出了一身冷汗,告了罪之後就匆匆忙忙的回織造局了,妘州歌也不刁難他們,只是叮囑他們這次萬萬不可再出現意外。
織造局的人走了之後她在宮殿裡想起了撞見大公主的醜事,心一動,便讓人去打探一下消息,結果打探到的消息讓她大吃一驚。
和大公主定了親的人這會兒根本不在洛邑城內,早幾天就被派去了梁州!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和大公主私會偷情的人根本就不是她的未婚夫!大公主竟然敢在訂了親的情況下和男子在後宮偷情,簡直就是膽大包天,而且不知廉恥!她還好意思讓自己幫她保守秘密?!
真是看不出來,在外人眼中乖巧柔弱的大公主竟然會做出這種事,實在是令人不敢相信,她是公主啊,她怎麼能做出這種,這種不知羞恥,淫蕩下賤的事情呢?一個女子在沒有名分之前和男子私會不僅不容於世俗,而且對女子本身也是一個毀滅性的行爲啊,大公主是瘋了不成?
還有那個膽敢和大公主私會的人又是誰?
和大公主定親的人雖然不是文臣,卻是武將的後代,皇上也是真的疼大公主纔給她選了這麼一個夫婿,這個武將府上人口簡單,雖然不是文臣,但也不是太過粗鄙,府上的兩名公子都是上過學堂,得過名師指導的,只是長大後並沒有走仕途反而上了戰場而已。
之所以被派去梁州也是從那邊傳來消息說梁州邊境不太安穩,皇上纔將人派了過去,也是想着說若是他順利的將梁州的動亂平息下來,那也是功勞一件,到時候和公主成親就更加的光彩,也不會有人說他是因爲大公主的關係纔得到什麼不該得到的了。
萬萬沒有想到大公主居然在還沒有成親的時候就給那位公子戴上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
妘州歌對大公主的印象一下子跌倒了谷底,她明明是身份高貴的一國公主,卻自甘墮落的做出這種淫穢下賤的事情……如果她對婚事不滿意大可跟皇上說清楚,相信皇上也不會勉強她的,她表面上羞澀歡喜的答應了下來,背地裡卻又和另外一名男子偷情私會,簡直就是丟盡了華國皇室的臉面。
這種人她不屑爲伍,別說是插手理會她齷蹉的事了,連說一句她都覺得髒了她的嘴。
沒想到今晚大公主居然跟着她出了大殿,這是想幹什麼?擔心害怕她將事情說出去?大可不必,她真的沒有這個閒情趣致。
大公主聽了妘州歌的話後咬了咬脣,一時間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那天的事會被撞見她也是嚇了好大一跳,而且撞見她的人還是巫靈宮的首席巫女,如果是旁的人,不管是宮人還是小姐,她都有把握收拾了,而且還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但是首席巫女,她不認爲自己有這個能力,她如果出了事牽扯到的事情太多了也太大了,不是她一個公主能承擔得起的。
只是自己的秘密被她撞見了,沒有處理好她心裡也是很不安啊,總覺得哪天事情就會爆發出來,到時候自己有什麼後果她現在就已經想象得到了。
見妘州歌真的轉身準備離開,大公主心一急,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一個急步走了上前,伸手抓住了妘州歌的手臂。
妘州歌眉頭一皺,目光一寒,冷冷的回頭看着大公主,冷嘲的說道:“大公主這是要做什麼?該說的話我已經說了,大公主不相信我也沒辦法,大公主總不會是爲了讓我保守秘密想對我做什麼吧?”
大公主面色一變,很快又恢復了正常,楚楚可憐的望着妘州歌說道:“妘小姐何必這樣說呢?我只是想解釋一下那天的事,那天的事並不是妘小姐看到的那樣,我只是,只是……”
妘州歌堅決的,用力的將大公主抓住自己的手推開了,面色冷淡,“大公主,你的事不必跟我說,我真的不關心,我再說一次,我說過不會將昨天的事說出去,大公主如果不相信我,我也沒辦法。”
說完她轉身就往大殿的方向走去,不再理會大公主,沒看到大公主眼裡一閃而過的狠戾。
妘州歌以爲關於大公主的事就到此爲止了,但是沒想到第二天就出事了。
宮宴結束後她留在了巫靈宮,還想着第二天出趟宮,誰知道第二天一大早舜華就面色有異的匆匆走了進寢室。
“小姐,出事了!”
妘州歌撫發的動作一頓,擡眸望着舜華挑了挑眉道:“什麼事讓你這麼慌慌張張的?”
舜華緊皺着眉,眼裡閃着擔憂,“大公主死了。”
“什麼?大公主死了?”妘州歌先是一怔,然後猛的站了起來,驚訝不已的望着舜華,“這消息是從哪裡傳出來的?大公主好好的怎麼會死?”
昨晚她們還見過面,說過話,那會兒大公主還是好好的,怎麼會一個晚上就死了?
“小姐,現在宮裡都鬧翻了,淑妃娘娘都哭暈幾次了,淑妃孃家的人也進宮了,聽說是大公主宮殿的宮女一早去伺候大公主,卻沒在寢殿裡看到人,這才匆忙的讓人去找,結果沒找到,驚動了淑妃,又讓宮裡的侍衛去找,最後在一個荷花池裡找到了大公主,可是人已經,已經死透了。”
妘州歌眉頭一皺,心裡忽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眸色一沉問道:“大公主死在了哪個荷花池?”
“就是離昨晚舉辦宮宴大殿不遠的那個荷花池。”
舜華的話讓妘州歌心一沉,她有種直覺,這件事是衝着她來的!
大公主昨晚纔跟着她離開了大殿,她們還有過短暫的談話,而在這之前她還撞破了大公主和別人的姦情,昨晚的談話也說不上有多愉快,結果今天大公主就死了,這意味着什麼?
要說大公主的事跟她無關,誰信?除非昨晚她和大公主在一起的時候根本沒人看到!
妘州歌心裡才冒出了不詳的預感,宮殿外就傳來了侍女的聲音,“巫女殿下,權司大人讓殿下去一趟。”
“知道是爲了什麼事嗎?”妘州歌問,但是心裡其實已經猜到了。
“似乎是宮裡來人了。爲的是大公主的事,權司大人正生着氣呢,殿下還是趕緊去一趟吧。”侍女語氣裡帶上了些許微不可察的急切。
沉默了一下妘州歌才道:“我馬上就過去。”
舜華不由得有些急了起來,下意識的問道:“小姐,怎麼辦?他們不會是以爲大公主的事跟你有關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可怎麼辦,死的人可是公主啊,大公主!皇上的子嗣本來就少,現在大公主居然又死了,而且大公主已經及笄定下了親事,很快就要成親了,卻在這個時候死了,皇上和淑妃一定會非常震怒的,這件事要是扯上了小姐,那可怎麼辦?
還有,爲什麼這件事會跟小姐有關?舜華記既納悶又不解。小姐和大公主並不認識啊,既然這樣爲什麼事情會和小姐有關係?
“你擔心什麼,我和大公主並沒有交情,她死沒死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讓我過去可能只是因爲我是首席巫女吧。”妘州歌淡淡的說道,眼裡是冷漠一片,對大公主的死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好難過和傷心的。
舜華一怔,心一落,想想覺得剛纔真是自己想太多,關心則亂了,小姐和大公主根本就不認識,大公主的死怎麼會和小姐有關係呢?
她真是瘋了,剛纔怎麼會冒出那樣的想法。舜華冷靜下來之後很是懊悔。
妘州歌見到她懊悔又擔憂的面色不由得笑了笑說道:“好了,你不用擔心,想太多容易老,你要是老了,我就不要你伺候了,讓你去嫁人!”
舜華怔了一下然後忍不住眼一瞪,有些不滿的說道:“小姐,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開奴婢的玩笑,奴婢都擔心死了。”
“讓杜衡進來幫我挽發,再不過去師父該要生氣了。”妘州歌淡定的坐了下來,望着銅鏡裡的自己脣角勾了勾,眼裡閃着莫名的光芒。
她倒是要看看這齣戲到底是誰安排的,又想怎麼嫁禍給她。
一刻鐘之後妘州歌就收拾妥當了,帶着舜華出宮往主大殿的方向去了,既然是宮裡來人,那自然就是在主大殿的了。
一路上妘州歌的腳步都是不緊不緩的,淡定得很,一點也看不出像是前方出了事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她只是單純的去請安而已。
杜衡從舜華嘴裡知道這件事之後也是擔心不已,總覺得這件事不是那麼容易就解決的,死的人可是大公主,就算是皇上想讓小姐用靈力查出兇手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小姐的靈力可不是這麼用的。
杜衡數次想張嘴說些什麼,但是最後都不得不又閉上,只能暗自着急。倒是舜華,冷靜下來之後反而像她的主子那樣淡定了,她們小姐可是首席巫女,又是個聰明的,清者自清,大公主的事絕對不會連累到小姐的,她要相信小姐!
妘州歌來到大殿的時候大殿上的氣氛已經徹底僵持住了,權司大人坐在高座上寒着一張臉,她本來就是一個冷漠的人,現在就更是面色冷得讓人都可以打冷顫,大殿上的侍女都死死的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而下方站着的人正是皇上身邊的近侍,面色也很是難看,也不知道在她來之前雙方都說了什麼,竟鬧成了這樣。
妘州歌對大殿裡低壓氣氛似乎感覺不到,進了大殿之後就無視了近侍打量的目光,目不斜視的走了進來,對着權司大人行了禮,“弟子來遲請師父責怪。”
見到妘州歌權司大人的面色緩了緩,看着她說道:“也沒有什麼來不來遲的,不受歡迎的人,不見也罷。”
近侍面色一黑,卻敢怒不敢言,只是低着頭當做什麼都沒有聽到。
“坐下吧,師父有事要問你,事情是怎麼樣你就老老實實說出來就好,不是你做的誰也爲難不了你,你是我巫靈宮的人,不是誰都可以隨意欺負的!”權司大人鏗鏘的說道,眼神凌厲的射向了近侍。
近侍感受到了她的視線,心裡忍不住爲自己喊冤,又不是他說大公主的事和首席巫女有關,是皇上和淑妃啊,皇上讓他過來他難道還能抗命不成?
“謝師父。”
妘州歌走到一旁坐了下來,正對着近侍,看到他投過來的視線坦然自若的回視了過去,並點了點頭,讓近侍面色一僵。
“師父想要問弟子什麼事?”妘州歌端坐在座位上望着權司大人問道。
權司大人的目光落在了妘州歌身上,定定看着她半響才問道:“大公主今早被發現死在了乾泰殿外不遠處的荷花池裡,有宮人說昨晚你離開大殿在荷花池附近和大公主說了一會兒話,而且你們似乎還發生過爭吵,可有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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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的大公主,竟然是一個只出場了一次就領飯盒的超級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