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過去了,云溪原本以爲,臉上的那道被湘君手指抓的疤痕應該如今笙說的那樣,完全消失了,誰知道非但沒有消失,三天後的早上起來,云溪照鏡子的時候發現越來越嚴重了,那半個臉都顯得紅腫腫的,疤痕好像擴大了。
云溪心裡又驚又懼,不敢相信。
她拿着已經用完的藥水瓶子便去找今笙,問問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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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着侍候了周姨娘三天,今笙今天早上並沒有立刻過去了,她坐在自己閨閣裡喝了口熱茶。
周姨娘早上已經吃不下什麼東西了,燒得挺嚴重的,幾乎是沒法起牀了。
“小姐,云溪小姐來了。”襲人從外面進來稟報。
“嗯,請她進來吧。”
云溪很快就進來了,她臉上戴了面紗,因爲不想讓人看見她帶傷的臉。
今笙放下手裡的茶,微笑看她。
云溪拿着手裡已經空了的瓶子到她面前,她定睛瞧了一眼今笙,忽然覺得她越加的陌生,以前只是覺得她就是長得好看些而已,現在忽然又覺得她氣質出衆,舉手投足之間自有嫡小姐的氣派,不似庶女那般小家子氣。
云溪心裡直覺得見鬼了,怎麼就覺得今笙會氣質出衆呢,她壓着心裡的火氣和她說:“你瞧瞧,你給我的藥我都用完了,臉上的傷非但沒好,而且還更重了。”她把紗布拿開,讓她瞧自己的臉,語氣裡大有抱怨之意。
她雖心裡惱恨,但還不想立刻撕破臉,她想瞧瞧今笙怎麼個說法。
今笙好笑的看着她,她越來越喜歡她這樣的天真,和周姨娘一樣的天真,不愧是母女倆。
她們以爲,她稍微的示好便是示弱了?
今笙站了起來,來到云溪面前把瓶子接了過來,瞧了瞧,用得還挺乾淨,再看看她那張基本上不可能再恢復原貌的臉,一張白淨的臉蛋無端多了個疤痕,總不會好看。她不由得輕輕搖了搖頭,惋惜的說:“真是可惜了你這張臉,本來還算得上有二分的姿色,現在真的是半分姿色沒了。”
“你說什麼……”云溪氣得忍不住吼她,居然說她沒有半分姿色了,這話太過了。
今笙便故作關切的說:“休息兩天就好了,你也太心急了,記得別讓風吹到了。”
云溪有些懷疑她話的真實性:“你確定,休息兩天就好了?”
“對啊,別讓風吹到了,回去休息吧,這兩天沒事別往周姨娘那邊跑了,外面風大。”
云溪見她說得不像有假,但現在除了相信她,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壓下心裡的不安,且等兩天再說,要是兩天後還沒有好,她和今笙沒完。
她心裡打定了主意,面上還是客氣的說了句:“好吧,我先回去休息了。”她告了辭,今笙嘴角往上揚起。
這般的蠢,她喜歡得很。
她期待,兩天後她找上門來和她鬧。
打發走了云溪,今笙也轉吩咐:“紫衣,帶好了送鄭姨娘的東西,走吧。”
“好勒。”
那日派薄葉跟着那位六少爺出去,薄葉回來後說鄭姨娘病了,連個大夫都沒有,身邊也沒有奴婢侍候,只有六少爺在邊上侍候着。後來,今笙便請了府裡的大夫過去給她瞧了一下,是受了些風寒,抓了些藥,吃過幾回後,便也漸漸好了。
許多年來,這也是今笙頭一次踏入那個無人問津的院子,鄭姨娘是有些受寵若驚的,她心裡也不明白爲什麼笙小姐會請大夫給她看病,會管她的閒事。
當年,她只是顧才華的一個通房的丫頭,沒想到竟是懷上了孩子。
那時候候夫人和周姨娘明爭暗鬥得厲害,也正因爲如此,她才得以在候夫人的允可下,被擡了姨娘,平安生下這個孩子。說白了,她也不過是夫人手裡的一顆棋子。
後來,夫人病來如山倒,也許是她鬥不過周姨娘,漸漸的便失了候爺的寵愛。
夫人失了候爺的寵愛,她又豈能比夫人強上多少,自然也沒有辦法從周姨娘的手裡搶了候爺的寵愛,反而因爲當年她是站在夫人那一邊的,暗暗的被周姨娘記恨上了。
候夫人沒有精力再與周姨娘鬥,她也在周姨娘的算計中一下子失了候爺的恩寵,從此以後,顧才華再不見她,甚至忘記她還曾爲他生了個兒子的事情。
沒有靠山的鄭姨娘,又豈敢與周姨娘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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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今笙小姐第二次來了,六少爺就特別的高興,他這幾天沒事就在院子的門口張望,因爲上次走的時候今笙說會再來看他的,當遠遠的瞧見今笙一行人過來,他便拉開了院子的門跑到外面迎去:“笙姐姐。”他聲音清脆,一改以往的膽怯,仔細一瞧,臉上還是有些孩子的天真的。
今笙走了過來,摸摸他的腦袋:“鄭姨娘好一些了嗎?”
“笙姐姐,姨娘吃過大夫開的藥後好多了,只是還有一點點咳。”
今笙自然的牽了他的手,他反而有些害羞,但又緊張又喜歡的。
今笙瞧他,目光露溫柔。
雖然是府裡的少爺,穿的和奴才無二,粗衣粗布的,就是站到父親面前,恐怕父親都不知道這是他的兒子。
一開始看見這個孩子,她也只是單純的想他活着而已,想救他。
後來,讓薄葉打聽了他生母的一些事情,再瞧見她生母本人的時候,她有了一些想法。
牽着六少爺的手一塊走進院裡,進了屋裡,鄭姨娘這時正在屋裡收拾着,因爲她這裡連一個奴婢也沒有,只有她自己動手收拾了。再則,她雖是被擡了姨娘,這些年來和奴婢也沒什麼區別,她的衣着和一般奴婢無二,同樣的粗衣粗布。
鄭姨娘聽見外面的動靜,一瞧是今笙來了便忙放下了手裡的活,就聽六少爺說:“鄭姨娘,您看笙姐姐來了。”
鄭姨娘忙上前行了禮:“笙小姐,勞煩您一次次前來,奴婢真是不敢當,您快請坐。”她忙習慣性的擦了一下準備請今笙坐下的椅子。
今笙打量了她一眼,氣色漸好的鄭姨娘的確算得上是個美人了,畢竟她年紀也不大,和這些生過孩子的姨娘來比,她的年紀算是最小的了,只是她瞧起來有幾分的拘謹,但臉上卻有些書倦的清秀之氣。
今笙坐了下來:“六弟,我帶了新鮮的桂花糕,你嘗一嘗愛不愛吃,若是喜歡,下次多帶些給你。”
襲人把桂花糕打開,六少爺卻先挑了一塊遞給鄭姨娘:“姨娘,您嘗一嘗。”
鄭姨娘哪裡肯吃,忙說:“這是笙小姐帶給你的,你吃吧。”
今笙說:“六弟孝順,這是好的,鄭姨娘就不要駁了六弟的孝心了。”
鄭姨娘這才接了詳雲遞來的桂花糕,吃了一口,連說好吃。六少爺也就忙嚐了嚐,也直說好吃。
今笙含笑摸摸他的腦袋:“六弟,你今年已經八歲了,有讀過書嗎?”
六少爺點頭,又搖頭,鄭姨娘便解釋說:“只背過一些三字經、弟子規,我識字不多,勉強教他一些。”
今笙知道鄭姨娘是讀過書的,據說她原本也是世家小姐,家道中落才被賣身到了國安候府上,也正是因爲有一些見識,氣質不同,當時得了父親的青睞。
“改日我和父親說一說,讓六弟去私塾讀書吧。”
鄭姨娘聽這話非但沒有高興反面露難色,倒是六少爺聽這話後面露了喜色。
“雲哥兒,你出去玩會吧,我與笙小姐說些話。”
六少爺倒是懂事,聽了鄭姨娘的話便起了身,和今笙說了聲,便跑到院子裡玩了。
六少爺出去了,鄭姨娘心裡掂量了幾回,她到現在也不懂笙小姐爲何會忽然待她好,但她相信天上不會掉餡餅,笙小姐一定是有目的,或者需要她做什麼的,便恭恭敬敬的直言:“笙小姐,不知道我能爲您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