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姐澹臺芷一進堂屋,便撲到了葉氏跟前,哭的眼睛紅腫道:“父親,月姨娘的事情,與姨娘並沒有干係,一切都是女兒的過錯,姨娘被禁足在楓江苑日久,好容易與父親見面,萬不能白白擔了這罪名!”
蔣嬤嬤也沒有想到六小姐澹臺芷竟然會衝了出來,冷着臉,似是勸阻道:“六小姐,老奴先前是怎麼教導六小姐規矩的?縱然她是你生身姨娘,你也不能紅口白牙的說了謊話,該是誰做的,便是誰做的,你這樣鬧騰,哪裡還有半分小姐作態?傳出去讓人笑話!”
“嬤嬤教訓的是,可到底我是姨娘生的,總不能眼睜睜的瞧着她被冤枉了。”六小姐澹臺芷,跪行到澹臺善昌跟前,叩首道:“父親,一切都是女兒的罪責,與姨娘毫無干系,父親若是有火氣無處發作,不如便打了芷兒吧!”
“六丫頭,你起來,跟你無關!”澹臺善昌雖然沒什麼好氣,但被六小姐澹臺芷這柔柔弱弱的一哭,怒氣也消了些。
六小姐澹臺芷如何會起身,哭得愈發哀怨,道:“月姨娘這邊出了事情,整個兒府裡鬧得人心惶惶,芷兒原本是不想過來的,生怕給父親添了麻煩,可就在準備歇息的時候,卻見身邊服侍的冷雁有些不對勁,我問她話,她都心不在焉的模樣。”
“芷兒心裡放心不下,又聽說父親着人將姨娘請了過來,說是姨娘傷了月姨娘的孩子,我心裡放心不下,就想要叫冷雁在身邊陪着,說說話,哪兒知道去尋了她的時候,便見她往袖籠裡藏着什麼,我問她,她卻不肯說。”
“芷兒生怕冷雁跟月姨娘的不妥當有關係,便要帶了她來胭脂院,哪知道她一聽這個扭身就要跑!”
“芷兒便讓粗使婆子攔了她,逼問她說出實情來!”澹臺芷說到這裡,哽咽着道:“等到對她用了刑,問個明白,才知道,她原是想要來咱們府裡,做父親的姨娘的,結果被月姨娘搶了先,心生不忿,便想着毀了她肚子裡的孩子,這樣父親才能多看她幾眼!”
澹臺善昌皺着眉頭想了想,才恍然大悟道:“就是那個這些日子往書房送糕點的冷雁?”
“送糕點?”六小姐澹臺芷一愣,忽閃着一雙大眼睛,問道:“女兒並沒有讓她去給父親送糕點啊!”
六小姐澹臺芷拈着手中的帕子,哭道:“原來如此,她竟然這般大膽,打着女兒的名義去親近父親,這若是傳揚出去,女兒可怎麼做人啊!”
“父親不如趁此機會,將女兒打死了事,也免得這樣的事情傳揚出去,讓女兒沒臉做人!”六小姐澹臺芷哭得愈發肝腸寸斷!
澹臺善昌怒道:“既然都是這個冷雁作祟,還留着做什麼?打了五十大板,拖去亂葬崗,我澹臺府,容不得這種媚上欺下,毒害姨娘的丫頭!”
桂媽媽與蔣嬤嬤都有些心急,這件事明明就是葉姨娘與六小姐聯手所爲,這麼會兒的功夫,卻又變成了冷雁一個丫鬟辦得錯事?
桂媽媽想要上前說話,卻被澹臺靜在身下攥住了衣衫,桂媽媽皺了皺眉,到底還是沒說什麼!
穩婆這個時候恰到好處的走了出來,聲音沉的嚇人:“老爺,月姨娘已經暈死過去兩次了,宮口還沒開,您看……”
葉氏與六小姐澹臺芷聞聽這話,都垂下頭去,看不出面上的神色,澹臺靜卻是掃到那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映出來的影子,葉氏在笑,六小姐卻是平靜無波。
澹臺靜將眼眸淹沒在茶湯的氤氳中,心裡微微發緊,這件事情自己竟是沒有算計過六小姐澹臺芷,一個十一歲的小小姐。葉氏沒有這種本事,至於六小姐澹臺芷……
蔣嬤嬤也發了狠,如何能瞧得了葉氏與六小姐得意,接過穩婆的話便道:“老奴倒是有一個法子,月姨娘是怎麼也保不住了,若是老爺信得過老奴,老奴可以將孩子保住。”
澹臺善昌方纔還陰沉的臉,瞬間明亮了起來,也顧不上身份,拉着蔣嬤嬤的手便道:“只要嬤嬤能將孩子保住就好,只要能保住孩子……”
蔣嬤嬤點了點頭,又衝着澹臺靜行了一禮道:“三小姐,老奴爲了表示三小姐的清白,不得不行此舉了。”
澹臺靜大概猜到了蔣嬤嬤要做什麼,輕輕的點了點頭。
蔣嬤嬤與穩婆一起走進了內堂,澹臺靜低垂着頭,看着手中的茶湯,那茶湯中映襯的是自己的嬌小面容,又似乎不是自己的?
同樣的眉眼,同樣的神態,只可惜心態不同了,前世的自己,即便是受到王子瑜母親的刁難,王子瑜的負心薄倖,素月的背主挑釁,她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傷春悲秋,而如今……
澹臺靜忍不住去注視自己的手,那樣白皙柔嫩的手指,也開始沾染鮮血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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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媽媽似是明白澹臺靜心中所想,趁着衆人都關注內堂的時候,拉了澹臺靜起身,到了院子裡。
月涼如水,春日的天氣,說不出的舒適溫煦。
桂媽媽低聲說道:“三小姐覺得是自己害了素月姑娘是不是?”
澹臺靜輕輕的點了點頭。
桂媽媽嘆了口氣道:“奴婢從第一次見到素月起,便知道她不是個安份的,一個奴婢的身子,卻存着攀龍附鳳的心思,想要做那人上人。三小姐成全了她,給了她姨娘的身份,讓她懷了孩子,是她自己恃寵生嬌,以爲自己便站到了那人上人的位置,卻不知道,這高位有高位的苦楚。”
“素月的藥粉是冷雁下的,歹毒心腸的人是六小姐,是葉姨娘,跟三小姐沒關係,若說三小姐當真有什麼狠心之處,那便是沒有告知素月,過度進補,對於孕婦是有害的,可退一萬步來講,三小姐便是當真告訴了她,她會聽三小姐的嗎?不會的!”桂媽媽斬釘截鐵的說道。
“因爲素月一直在謀算別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信不過葉姨娘,更加信不過三小姐,所以她的結局是註定了的!”桂媽媽握緊了澹臺靜的手,補充了一句道:“三小姐的手很乾淨!”
澹臺靜腦中迴旋的話,卻是“她的結局是註定了的……”
澹臺靜嘴輕輕張頜,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卻是在重複“註定”兩個字。
“哇”有嬰兒的啼哭聲響徹天際,孩子從素月的肚子裡抱了出來,是個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