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三個媽媽便到了。
澹臺靜安靜的坐在董太夫人身側,輕輕的給董太夫人捏着肩膀,打眼瞧着三個人。
左邊的一個,身子有些胖,藕荷色的對襟褙子穿在身上,將她腰間的肉都捆的一圈一圈的,恨不能將上面的盤扣都扒開來,樣子倒是敦厚的,眉眼彎彎的笑着,很是慈愛的模樣。
中間的一個穿着靛藍色的斜襟褙子,髮絲梳得紋絲不亂,只用一支赤金扁簪挽了個圓髻,面容有些嚴肅,一眼望過去,便覺得有些陰森森的。
右邊的那一個最年輕,穿着淺綠銀邊的對襟褙子,手裡還捏着一方粉紅色的帕子,瞧着喜慶的緊,最多不過四十來歲的模樣,只是這身衣裳,稍稍顯得年輕了些,不大穩重,面容溫和,平平淡淡的,瞧不出喜怒。
江媽媽在一旁一一介紹,左邊笑得眉眼彎彎,滿面笑容的,是汪嬤嬤,中間的一個嚴肅的,是蔣嬤嬤,右邊那個年輕一些的,是桂媽媽。
董太夫人便慈愛的笑着,看向澹臺靜道:“汪嬤嬤與蔣嬤嬤是從宮裡出來的,規矩是絲毫不差的,桂媽媽是先前你母親的奶孃,因着些事情,並沒有跟着你母親去了澹臺府,但是規矩也是不差的,算是受了兩位嬤嬤真傳,你自己來挑,你想要誰跟着你回府?”
澹臺靜默了默,輕輕的在董太夫人手心寫了幾個問題,董太夫人有些驚訝,但還是替澹臺靜問出了口,“表小姐問你們,你們在董府可還有什麼牽掛的人?願不願意跟着她回澹臺府去?”
三個人都答了話,桂媽媽說的多了些:“三小姐,奴婢託大,說句不該說的,當初奴婢便是因爲自己的混小子,纔沒有跟着夫人去了澹臺府,如今奴婢的混小子早已經搬出去另過了,奴婢也沒什麼念想了,能服侍着表小姐,是奴婢的造化!”
董太夫人又替澹臺靜問道:“表小姐生了一場大病,如今說不得話了,你們若是到了表小姐跟前,日後一輩子都要跟着她,便是她嫁給了販夫走卒,你們也是要跟着的。你們可得想好了!表小姐與老婆子都不是強人所難的人,但凡你們誰有一絲不願,便不用強撐着,董府還養得起你們,也不會因爲這樣的因由,便另眼相看。”
三人又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意思,都沒有想要離開之意。
董太夫人點了點頭,道:“既是如此,你們便先下去吧,等表小姐定好了人選,老婆子再讓你們過來。”
三人應聲而退,江媽媽爲澹臺靜與董太夫人換了茶來。
董太夫人撫着自己腕子上的老坑翡翠鐲子,問道:“靜丫頭,你瞧上了哪個?準備帶過去哪個?”
澹臺靜微微一笑,在董太夫人的手心寫到:“蔣嬤嬤或是桂媽媽均可。”
董太夫人眉頭微微舒展開來,輕輕的撫了撫自己頭上的銀灰抹額,問道:“爲何不選汪嬤嬤?”
澹臺靜也不隱瞞,站起身來,從一旁接過徐媽媽準備好的紙筆,在素白的信箋上寫到:“汪嬤嬤並不想與靜兒去澹臺府。”
“你是怎麼瞧出來的?汪嬤嬤可是自始至終帶着笑意的,也一直表示自己願意跟着你去。”董太夫人讓江媽媽先前放出口風去,就是讓他們三個有所準備,這三個都是老人精了,若是當真不願意跟去,一定會有法子,不必要非得用嘴說出來,得罪了主家,只要讓澹臺靜不選擇自己便好了!
澹臺靜在信箋上寫了長長的一篇字,由着徐媽媽唸了出來:“三小姐的意思是,汪嬤嬤從一開始就不想去的,所以纔會選擇了那樣的外裳,汪嬤嬤其實並不是很胖,只要用稍稍寬大的衣衫遮掩了,決瞧不出汪嬤嬤的身形,可汪嬤嬤卻反其道行之,這世間的閨閣小姐有哪個人是喜歡胖了的呢,這第一印象便是不喜了。”
徐媽媽想了想,確實是這麼個理,虧得她方纔還覺得汪嬤嬤這張臉,可以迷惑所有人,若是當真能請回府裡也是不錯的,只可惜,汪嬤嬤只想留在董府裡養老,根本就不願意摻和這些事情。
董太夫人欣慰的點了點頭道:“那你瞧着蔣嬤嬤與桂媽媽哪個更好一些呢?”
澹臺靜微微抿了抿脣,又埋首在信箋上寫了一些字,其實依着她的意思,不論是蔣嬤嬤還是桂媽媽出手,都一定能將葉氏拿捏的死死的,所以她根本就不是非誰不可,可是董太夫人分明就是想要考校自己。
澹臺靜很認真的在信箋上寫下兩個人的優劣勢,又修改了一番,才遞給了徐媽媽。
“你也別念了,拿過來,給老婆子瞧一瞧。”董太夫人伸了手,徐媽媽趕緊將信箋上的墨跡吹了吹,遞給了董太夫人、
董太夫人看得連連點頭,讚歎道:“你想的很對,蔣嬤嬤是從宮裡出來的,別說是葉氏,便是你爹爹都會對她尊重着些,她的意見與建議,你爹爹也多半會採納,對付葉氏母女,不用什麼大事上出錯,只要揪着些細枝末節,便能將葉氏母女拿捏的死死的,只是她過於嚴肅了些,府裡的丫鬟婆子定然都是怕她的,不拘有什麼事情,也一定會瞞了她,不會與她交好。”
“至於這個桂媽媽,因爲年紀輕些,又是董府的奴婢出身,容易與澹臺府裡的婆子們交好,能打探出不少的事情來,也能在澹臺府的後宅,混得開,如魚得水,只是在對付葉氏母女上,因着身份,沒有那麼強勢。”董太夫人其實心裡早就有了人選,只是想要澹臺靜學着一些察言觀色的本事,如今看來,澹臺靜聰慧的緊,大智若愚,便是這般模樣吧!
董太夫人細細打量着澹臺靜,淡淡緋紅底的銀邊對襟褙子,上面繡着一朵雍容華貴的白牡丹,看着清雅的緊,若是這孩子沒有變成個啞巴,怕是日後的前程,不可限量!
董太夫人收回自己的神思,笑着道:“那便定下蔣嬤嬤與桂媽媽,你一同領回去便是了!”
澹臺靜沒有想到董太夫人會一下子,給了她兩個人,一時感激不已,原想推脫的,可想了想,自己實在沒有什麼好逞強的,她如今身邊確實需要人,她有防備的心思,有着應對的策略,可惜輸在她年紀小,只要葉氏說她是個小孩子,便能將她壓得死死的。
澹臺靜溫和一笑,衝着董太夫人點了點頭,
董太夫人覺得澹臺靜實在是個好苗子,正待與她細說,回府後,如何能將後宅管理穩妥,便有小丫頭着急忙慌的跑了過來,急急道:“啓稟太夫人,表小姐府裡的素心來了,似是有很着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