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裡多了個孩子不稀奇,稀奇的是這孩子是明王妃的侄子,而韓家以前卻從沒聽說過這麼一個子嗣。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在盧秀去參加許武家淩氏的生辰宴,袁鷹的妻子蕭氏又特意問了她這件事:“都說這孩子是貴府的少爺?不知道是排行第幾呀?”
盧秀笑着說道:“不過是個傳聞,我們韓家沒有子嗣流落在外。”當初華哥兒也流落在外,不過華哥兒的身份沒有爭議,這事也就沒惹人在意。
蕭氏一臉訝異地說道:“不能吧?我可是聽說這孩子跟王妃長得很像,而且還是王妃親口承認的身份。”
說完,蕭氏還特意問了崔默的媳婦佟氏:“崔夫人,你家偉奇在王府肯定見過這個孩子。那孩子是不是長得像王妃?”
佟氏纔不會給人當靶子:“不過是外面人云亦云,蕭夫人還真相信了?”
蕭氏被掃了面子臉有些掛不住,不過崔默的官職雖然沒他丈夫高,可人家是王爺的心腹,她也奈何不了對方。蕭氏笑着說道:“我倒是覺得空穴不來風。”就是不知道這孩子是韓建明的還是韓建業的。
兵部郎中的夫人爲了討好蕭氏,也笑着說道:“記得當初貴府的四少爺,也是直接進的王府給世子爺當的伴讀。”如今再多一個,也沒什麼的。
佟氏見盧秀臉色不大好看,笑着道:“說這些沒油沒鹽的做什麼?這麼精彩的戲錯過了待會可別後悔。”
盧秀站起來走到凌若雲身邊說道:“許夫人,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先走一步了。”
凌若雲不用問大概也猜測到什麼事了,面上卻並不顯露半分,只是一臉關切地問道:“我讓人去請了大夫給你瞧一瞧。”
盧秀搖頭道:“不用了,這是老毛病了,家裡有現成的藥,回去吃上兩顆就好了。”
出了許府上了馬車,阿藍輕聲說道:“夫人,不要理會這些人。她們就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尋事。”
盧秀靠在半舊的湖藍色的靠枕上,笑着說道:“我沒在意,就是躲個清靜。”她在韓建業身邊安插了人,知道並沒有子嗣流落在外。
阿藍看着盧秀一臉輕鬆地樣子,就知道這孩子若真是韓家人,那隻能是大老爺的了。想到這裡,阿藍又有些猶豫,說道:“夫人,若這個孩子真是大老爺的,沒道理放在外面不接回府。”大老爺又不是怕老婆的人,有子嗣不可能任由他流落在外。
盧秀可沒興趣關心韓建明的私生活:“這個誰知道呢!”只要不是丈夫的私生子,就與她無關。
用過午膳後,盧秀準備休息。剛脫了外套,就聽到春媽媽說七七回來了。
盧秀非常驚訝,忙穿上外套走了出去。見到七七,盧秀埋怨道:“你這還沒滿三個月,怎麼能亂走。有什麼急事你派人告知一聲,我過去看你。若是有個意外,到時候你後悔莫及。”月初的時候七七被診斷出懷了身孕,一個多月了。
常氏之前擔心七七像着葉氏不大好生養。如今成親才幾個月就有了身孕,讓常氏徹底放心了。
七七也是聽到消息這才急着趕過來,聽了盧秀的話面有羞愧之意。
盧秀心頭浮現出不好念頭:“你出來,你婆婆知道嗎?”可千萬別是不顧常氏的反對跑出來的。
七七搖頭說道:“婆婆去姑子家還沒回來。”常氏的女兒蓮霧前些日子生病了,常氏去看女兒了。若不是如此,她今日就參加了淩氏的生辰宴了。
盧秀有些無奈道:“都嫁人了,還一點都不懂事。讓你婆婆知道你懷着孩子四處亂走肯定會不高興的。”將心比心,若是柳氏沒滿三個月身孕回孃家,她肯定不高興。
常氏是個很好的婆婆,七七嫁過去不說沒立過規矩,就是重話都沒說過一句,也是如此,盧秀才沒想那麼多。
七七也是因爲太着急了,這纔不管不顧過來了:“嬸嬸,我有事想問你。”說完,還望了一眼屋子裡的丫鬟婆子。
盧秀揮手讓丫鬟婆子退出去,然後纔開口問道:“是什麼急事?讓你連肚子裡的孩子都不顧了。”
七七有些激動,又有些忐忑:“我聽說王府有個孩子,還跟姑姑長得很像?嬸嬸,這事是真的嗎?”
盧秀有些不解,問道:“這事就算是真,與你也沒幹系?你這般着急做什麼?”就算這孩子是大伯子的私生子,對七七來說不過是多了個庶出弟弟,犯不着如此着急。
七七以蚊子似的聲音問道:“嬸嬸,你說他會不會是我弟弟?”葉氏臨終之前的遺言一直壓在七七心頭上。
盧秀這才恍然,怪道不顧身體跑過來詢問,原來如此。盧秀當即想也不想就否認了,說道:“不是。”
七七有些急了,抓着盧秀的袖子問道:“我問過相公,他說那個叫阿信的孩子確實跟姑姑長得像。嬸嬸,他一定就是我弟弟。”
盧秀握着七七的手道:“嬸嬸沒有騙你,那孩子不可能是你弟弟的。”見七七一臉不相信,盧秀道:“年齡對不上。你弟弟跟世子爺是同一年生的,今年應該十二歲,這個叫阿信的孩子今年才七歲。”這也是她沒往這方面所想。
七七垂下眼簾,過了半響後道:“嬸嬸,我聽說阿弟是早產,早產兒身體一般都不大好,那會不會是他看起來比較瘦小,姑姑爲了掩人耳目故意將年齡說小了?”
盧秀無奈道:“十二歲跟七歲中間可是差了五歲,可不是一句瘦小就能掩飾得了的。”爲了不讓七七胡思亂想,盧秀繼續說道:“你弟弟是孝期子,是不能見光的。七七,你冷靜地想想,以你弟弟的身份你認爲王妃會將他接到王府教養嗎?”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七七眼中的光彩慢慢淡了下去。過了半響才道:“嬸嬸,我沒指望能讓阿弟認祖歸宗,我就想帶着他到阿孃墳前磕個頭。”這事葉氏臨終前要她做的事,她不得不做。
爲了不讓七七犯傻,盧秀說道:“七七,你想沒有想過,若說讓他知道身份,他要認祖歸宗怎麼辦?”
見七七低下頭,盧秀嘆了一口氣說道:“與其如此,還不如不要讓他知道身份。這樣,對大家都好。”
七七雙手緊握,一臉痛苦地說道:“可是我答應過娘,一定要帶弟弟帶墳前。”
當時葉氏病得要死,對於她這些過分的要求她也不好說什麼,之後七七不提,她更不會主動提這茬了。可現在看來,有些話不能不說了。
盧秀直言不諱地說道:“七七,一旦孝期子的事暴出來,你爹的仕途很可能就此中斷,就是王妃很可能也會被波及。到那時大老爺恨你、王妃怪你,你要怎麼辦?”其實就算孝期子的事暴出來跟玉熙也扯不上關係,最多隻是被非議兩句。盧秀故意往嚴重的說,是要打消七七尋那個孩子的念頭。
七七臉色微變。她現在在夫家過得這般好,除了婆婆常氏性情好,最重要的是有靠得住的孃家以及位高權重的姑姑。若是遭了爹跟姑姑的厭棄,她不能想象自己會落到什麼境地。
該說的她都說了,盧秀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七七眼淚刷刷地落了下來:“嬸嬸,你說我該怎麼辦?”找也不是,不找心下不安。
盧秀原本欲不再多說,可看到七七這個樣子心頭一下軟了:“你現在最重要的事好好養胎,其他的不要多想。”再多的,她也不方便說。葉氏再不對,那也是七七的親孃,哪有人願意聽別人說自己親孃的不是。
等七七平靜下來就回去了。
盧秀揉了揉太陽穴,說道:“大嫂還真是……”這種情況,怎麼能讓那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份,逼着七七去找,等於是逼着七七跟大老爺作對。她將丈夫坑得不輕,臨死之前還要坑女兒一把。
春媽媽見狀忍不住問道:“夫人,怎麼了這是?”想來知道是爲難的事。
“七七以爲王府的那孩子是她親弟弟。”那孩子的事春媽媽知道,所以盧秀也沒有避諱。
春媽媽都不知道說什麼了:“大姑奶奶怎麼會這般想?”兩人年齡相差那麼大,怎麼也不可能。
盧秀出了一口氣道:“那孩子也難做。”葉氏臨死之前逼了七七發誓,要她一定要找着那個孩子。
要盧秀說,葉氏也是個人才。婆婆好說話,丈夫也不是個寵妾滅妻的,她還能將自己折騰到那地步。
春媽媽道:“這事夫人還是不要管了。”這種事,管了沒半點好處,反而一不小心就會落下埋怨。
“我也是心疼七七那孩子。”也是七七乖巧聽話,否則她纔不會管了。
對於阿信身份的傳聞玉熙也知道,不過她沒將這事放在心上。對於傳聞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理它,冷處理,等衆人的新鮮感一過這事也就過去了。
雲擎的看法跟玉熙卻不一樣:“這事我們不能瞞着,得告訴阿信。”頓了下,雲擎道:“阿信並不知道舅舅的身份,這些年也一直被養在宅子裡。這個傳聞被他聽到,他一定會相信的。”他爹孃在遼東,自小跟爺爺在京城長大。爲此被人說成是被爹沒孃的野孩子,當時他很憤怒,將對方打得頭破血流。想他父母俱在被人那樣說都很憤怒,而阿信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若聽到這個傳聞怕是更難過了。
玉熙有些羞愧,說道:“舅舅將阿信交給我,我卻疏於照顧。”若是雲擎不提醒,她真忽略了這事對阿信的影響。
雲擎並沒怪玉熙:“也是事太多,讓你無暇顧及。”
疏忽了就是疏忽了,玉熙沒爲自己找藉口:“好在你提醒及時,等會我就跟阿信說這事。”這種事一定要及時疏導,若不然對孩子的成長很不利。
第二天洗漱後,玉熙吩咐美蘭道:“去跟佑哥兒說一聲,讓他帶了阿信過來用早膳。”阿信跟華哥兒一樣,不願來主院用早膳。想也知道,玉熙一家八口開開心心用餐,他一個外人摻和進去彆扭。
用過早膳,玉熙帶了阿信進了書房,將外面的傳聞告訴了他。
聽完這個傳聞以後,阿信的手一直在抖。這些年他被關在宅子裡不能外出,沒人知道他有多孤單。而這段時間在王府,佑哥兒對他諸多照顧,啓浩跟棗棗幾人也都將他當親弟弟一般看待,他每日都過得很開心。他害怕,他害怕玉熙因爲這個傳聞厭惡他,將他趕出王府。
“阿信,若是姑姑告訴你外面的傳聞都是假的,你信不信?”幸好雲擎提醒了,要不然等這孩子聽到外面的傳聞還不知道如何的傷心。
阿信握着拳頭道:“我信。”
玉熙心裡衡量了下,說到:“阿信,你是你爹唯一的嫡子。”
聽到這話,阿信驚呆了:“我是我爹唯一的嫡子?”
雖然沒有跟外界有過接觸,但身邊的婆子會告訴他外面的事。至於先生,自然是教學問了,知道得越多,想得也就越多。
自懂事以來,阿信就想過自己的身份。他也覺得自己很可能是外室子,且是被正室所不容的外室子,若不然他爹爲何要將他藏起來。
玉熙嗯了一聲道:“你爹所處的環境很危險,一個不慎就會招來殺身之禍。他爲了保護你,就將你藏起來了。阿信,你爹也是迫不得已,不要怪他好嗎?”
阿信心疼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怪。他現在反倒後悔,當時沒多跟爹多說話。
沉默了下,阿信說道:“姑姑,能不能讓我爹回來,別讓他再呆在那危險的地方了。”他不想成爲無父無母的孤兒。
玉熙苦笑道:“這事姑姑無能爲力。”見着阿信眼中噙着淚水,玉熙心頭一軟,說道:“最多五年,五年之內姑姑一定讓你跟你爹團聚。”
阿信點頭道:“姑姑,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