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柯一提凌若雲,玉熙沒細問就答應,是因爲她相信安子柯不敢糊弄她。另外,能主動在她面前提這事也表明安子柯是真心疼愛這姑娘的。不過,該查的還是得查。
許武雖辦事效率很快,當天晚上就將查到的東西給了玉熙。
看完以後,玉熙有些感慨。凌若雲的父親凌老爺也是舉人功名,不過在凌若雲五歲那年出了意外,雙腿殘廢。這事發生沒幾個月,凌若雲的母親甄氏就提出了和離。那時候,凌若雲的弟弟才只有兩歲,沒多久,兩人就和離了。甄氏在和離的當月就改嫁了,甄氏再嫁的那人是她青梅竹馬的表哥曾文斌。
玉熙說道:“拋棄妻子的聽得多了,這拋夫棄子的倒是少見。”丈夫不要,可以說沒感情。可爲了跟情郎在一起,連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兩個孩子都不要,這可真是沒有一點人性了。
許武補充了一下,說道:“甄氏改嫁八個月就生了個兒子。後來又生了一子一女,日子過得挺和美的。”
玉熙臉一抽,然後說道:“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是我娘經常唸叨的。”她之前還奇怪爲何凌若雲在凌老爺死之前沒有定親了,有這樣一個親孃,別說大戶人家,只一般人家都不會讓兒孫娶她了。
許武頭冷哼一聲,說道:“只有窩囊廢,纔會在戴了綠帽子後忍氣吞聲了。”這樣不守婦道的女人,浸豬籠都不爲過,竟然還會同意和離讓她改嫁,只能說明這個凌老爺非常懦弱。
玉熙搖頭說道:“我跟你恰恰相反,我覺得凌老爺是個品性很高潔、性情很豁達的人。”見許武不解,玉熙說道:“設身處地想一想,若是你遇見到這樣的事,你會怎麼樣?會不會心懷怨恨?”遭遇飛來橫禍成了殘廢,妻子又給自己戴綠帽子還要求和離,這種情況下大部分因爲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而性情大變。可是這個凌老爺卻沒有,心平氣和地跟甄氏和離以後,然後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兒女身上。
許武沒吭聲了。其實他並不是被玉熙說服了,而是不願意跟玉熙爭辯,因爲爭也爭不贏。
第二日,常氏帶了孫家的姑娘,鮑氏帶了解家的姑娘。兩人是前後腳到的總督府。
兩人到了後院,沒見到玉熙。全嬤嬤招呼了兩人,笑着說道:“舅老爺從綏遠回來了,夫人正跟舅老爺在談事。”說完,不着痕跡地看了這兩個姑娘。
常氏笑着說道:“嬤嬤,這是孫家的含蓮姑娘。”孫含蓮是西北望族孫家的姑娘。雖然孫家歸順了雲擎,但並不得雲擎的信任。聽到許武沒成親,就想通過聯姻贏取雲擎跟玉熙的信任。
抱有這樣的想法還有解家。要不然,也不會跟鮑氏搭上關係,推薦了自家的姑娘。鮑氏也介紹道:“這是解家的冰梅姑娘。”這個解家,就是當初在庸城戰死的解俊雄的家族。
全嬤嬤笑着說道:“十五六的姑娘,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齡。瞧着她們,老婆子我都覺得自己也年輕了好幾歲。”
孫含蓮有些羞怯,不大放得開。而解冰梅就比較會來事,嘴巴也甜,聽到全嬤嬤這話脆聲聲地接道:“嬤嬤可一點都不顯老呢!”這話也不全是假的,五十多歲的人看起來四十出頭,保養得真好。
全嬤嬤輕笑了一下。
一行人說了好一會話,解冰梅眼睛都望向門口好幾次了,也沒見玉熙過來。
全嬤嬤笑了下,也沒有派人去問玉熙什麼時候過來。這次是給許武相看,主要是在許武,她家夫人看不看都沒關係。
書房這邊,玉熙正跟韓建明談一個案子。案件其實很簡單,就一個姓張的寡婦殺了一個姓曹的男子。張寡婦說姓曹的男子準備侵犯她,所以失手殺了那男子。曹漢村裡的人都作證說曹漢是個本分老實的男人,不可能去冒犯張寡婦。而張寡婦卻不守婦道,經常勾三搭四,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
韓建明看了下,發現當地的縣令判了張寡婦死刑。若是玉熙這邊勾了,這張寡婦就得開一輩子荒了。
玉熙說道:“這個案子沒審查清楚,我想請大哥親自去富縣重新審理這個案件。”這個案子並沒有證人,只靠着一些所謂村裡人的口供就定罪於張寡婦,實在是太兒戲了。
韓建明點頭道:“你說得沒錯,這個案件的疑點都沒審查清楚就斷案,太輕率了。”張寡婦一個女流之輩想要殺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哪裡是那般容易的。
玉熙讓韓建明跑這一趟,是有她的用意的:“大哥,在榆城寡婦再嫁,是習以爲常的事。可在其他的很多地方,寡婦改嫁好像是罪大惡極的事。特別是在京城那些大戶人家的寡婦,無兒無女,也要爲丈夫守一輩子,太可憐了。”張寡婦十八歲喪夫,無兒無女的。這種情況,十有八九是想改嫁的。可這會張寡婦都二十有四還沒改嫁,肯定是被人阻了,要是張寡婦改嫁了,也就不會有殺人這事了。
韓建明笑了下,說道:“我就說這麼一個小小的案子,你爲何要我跑一趟。原來你是打這麼個主意呀!不過你說的這事,等我回來以後再議吧!”不管做什麼,都是需要緣由的,而且在做這事之前,必須方方面都考慮到。不得不說,玉熙處理政務特別謹慎,也是受了韓建明的影響。
兄妹兩人談完話,已經快中午了。玉熙突然呀了一聲,說道:“我請了封夫人跟杜夫人過來,竟然忘記了。全嬤嬤也不派個人過來提醒我一聲。”
韓建明笑着道:“那你快回後院看看,也許人還在呢!”玉熙拖了封大軍媳婦她們給許武相看媳婦的事,韓建明早就知道了。
回到後院,玉熙看了一下客廳沒人,就知道人已經走了。玉熙問了全嬤嬤,說道:“嬤嬤,這兩姑娘怎麼樣?”
全嬤嬤說道:“孫家的姑娘有些羞澀,不大放得開。解家的姑娘,挺活潑的,就是有些急躁。不過兩個姑娘,大面上都沒錯。”頓了一下,全嬤嬤笑着說道:“這事主要在許武。”
玉熙還沒發表意見呢,甘草就在外說道:“夫人,許大人在外求見。”說完,甘草臉上浮現出笑容。
許武過來,是跟玉熙說他相中了孫家的姑娘。
玉熙卻是搖頭說道:“不着急。”凌若雲懂事以後就着手料理家務,照顧癱瘓的父親。這姑娘性子很堅韌,是玉熙喜歡的類型。所以玉熙想先見一下凌若雲,再做決定。
許武呃了一聲,問道:“夫人覺得孫家姑娘不好嗎?”就他這樣的,能娶到孫含蓮這樣的姑娘,那絕對是他高攀了。
玉熙笑了一下,說道:“我還沒見到孫家姑娘,等我見過以後,再定下不遲。”
許武倒沒多想,點下頭道:“全憑夫人做主。”
玉熙午覺過後,就聽到丫鬟來稟說安夫人求見。玉熙坐在梳妝鏡前,說道:“請她們到客廳坐!”
到了客廳,玉熙眼神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凌若雲的身上。這姑娘穿着一身淡綠色杭綢綢衫,腰繫淡紫鳳尾裙,梳了一個彎月髻,插了掐絲琺琅魚形流蘇步搖。容貌秀麗之極,唯一不足之處就是面色有些蒼白,看起來身體有些虛。
凌若雲望着走進來的玉熙,都忘記低頭了。在凌若雲想象中,玉熙應該是讓人望而生畏的,卻沒想到真人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安夫人見若雲傻乎乎地看着玉熙,忙輕輕地拉了一下凌若雲,然後跟玉熙告罪。
凌若雲回過神來,走上前行了一禮:“雲夫人安好。”落落大方的樣子,好像剛纔失禮的不是她一般。
玉熙請兩人坐下後,跟安夫人拉起了家常,然後又隨後問了凌若雲:“不知凌姑娘平日在家做什麼?”
凌若雲說道:“我要打理庶務,平日裡沒什麼時間做其他。女紅針線這些,我都不大熟。”從懂事以後,爲了不讓凌老爺勞累,凌若雲就接管庶務。這些年,凌家的產業都是她在打理。
安夫人有些恨鐵不成鋼了,別人都是將自己的缺點藏得深深的。這丫頭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她什麼都不會似的,真的是白白浪費了他家老爺的苦心。
玉熙笑了下,問道:“針線女紅你不大懂,那琴棋書畫呢?也一點都不懂嗎?”
凌若雲很實誠地說道:“不懂。”
玉熙嘴角噙了一抹笑,說道:“謙虛是好,但也不用太謙虛,就我所知你三歲就啓蒙了,讀了不少的書,字也寫得不錯。”
凌若雲說道:“夫人過獎了。我只是念過幾本書,字也寫得不難看罷了。”玉熙博學多才的名聲早就傳遍了整個西北。在玉熙面前說自己字寫得好,那豈不是班門弄斧了。
玉熙笑了下,問了一個很殘忍的問題:“凌姑娘,你恨你娘嗎?”通過剛纔短短的瞭解,玉熙其實很喜歡凌若雲的。但這個問題,她必須要問,因爲這關係着以後。
凌若雲的臉,瞬間就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