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大韶華殿內,頓時只剩下一片譁然。
“想要冤枉瑾汐,起碼也編個像樣點的藉口纔是。”秦念臉上帶着淺淡的笑意,臻首微微低垂,眼角似乎還帶着點點通紅,明顯是哭過的模樣。
孟靜嫺臉上也帶着淺淡的笑意,“那可不是。這昏迷的人都會開藥方了,你怎麼不說,這死了的人也能復活呢!”顧瑾汐身受重傷昏迷的事情,雖然並沒有傳開但整個涼都該知道的人誰不知道?甚至當初多少人都再等着看蘅蕪苑顧家和謝家怎麼鬧翻的。
秦念側身立在顧瑾汐的身後,在無人看到的地方,輕輕地揉了揉小臂,擡頭看着蕭太后,語氣平淡,古井無波,“太后娘娘素來最是公平,定然是不會被那有心人的三言兩語所矇蔽的。”
顧瑾汐見狀猛然想到之前孟靜嫺曾經給自己說過的事情,近來顧家、謝家的事情已經讓她焦頭爛額竟是忘了她,也不知打她那個蠍蛇心腸的繼母究竟對她做了些什麼。不過轉念,到底秦念是正兒八經的皇家郡主。成親王府和齊伯候府都不是小家小戶,如果真的要聯姻必然也將大肆操辦的,現在自己沒有收到消息,那應該就是最好的消息。
“念念,你胡說什麼!”就在顧瑾汐準備開口說點什麼的時候,猛然就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尖利的輕喝,轉頭果不其然便是那身着錦服華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成親王繼妃,她滿臉倨傲,惡狠狠地瞪着秦念。
秦念聞言,薄脣微微嚅了嚅,身子不着痕跡地顫抖了下,有什麼話想說,可是到底沒有再說出話來,她閉上眼深吸口氣,喉頭滑動間艱難地吞了口唾沫,縮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頭。不能,她不能,不能因爲逞一時之快!
瞧着成親王繼妃那雙眸帶怒的眼神,顧瑾汐有些擔憂地看向秦念,轉頭輕輕地扯了扯秦睿的衣袖,不着痕跡地看向秦念。對秦氏皇族的人,秦睿本就極爲沒有好感,不過看在成親王府跟顧家關係還不錯的份上,倒是不介意拉他們一把。
“繼妃娘娘這不知前因後果的,就呵斥念念胡說?”孟靜嫺視線落在四目相對,用眼神傳遞什麼的顧瑾汐和秦睿身上,嘴角微微勾着,語氣透着幾分意味深長的味道,“這不知道的,還以爲念念是什麼長舌婦,說長道短呢。”
蕭太后聞言,頓時面色有些難看,惡狠狠地瞪了成親王繼妃一眼,“許氏,你胡說什麼?”
“……”成親王繼妃頓時嚅了嚅脣,心裡頓時有些後悔,平日裡囂張慣了,現在竟是忘了收斂,只能低下頭,語氣緩緩地解釋道,“太后娘娘息怒,臣妾只是覺着,這件事情,誰都不知道前因後果,念念這樣驀然開口,未免有些太草率了!”
“哼!”蕭太后冷冷地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
“不知道前因後果?漠然開口?草率?”秦睿冷冷地重複着,雙眸緊緊地盯着成親王繼妃,“如果本王沒有記錯,繼妃娘娘適才才從外面進來,又怎麼知道念念是草率開口的,難道?”後面他尾音微微拉長,什麼都沒說,卻引人深思。
不僅僅是蕭太后,連那些貴婦、貴女看向成親王繼妃的面色都微微變了。今天是什麼日子,皇帝秦欒親自在丹青山皇家別院設宴給夏涼國主接風洗塵的日子。涉及到兩國君主,這可是大事中的大事,如果在這種日子裡成親王繼妃竟然膽敢在皇家別院安排眼線,那……
都是在宮裡摸滾打趴多年的人,成親王繼妃又怎麼會聽不出秦睿的言外之意,頓時就嚇白了臉,“太后娘娘明鑑,臣妾沒有,臣妾真的沒有。”
“清者自清,你這麼急着解釋做什麼?”秦睿嘴角微微勾着,臉上的笑意淺淡,“更何況念念可沒有胡說。”他轉頭仍舊看着顧瑾汐,眸底帶着十足的寵溺色,然後擡起頭看了蕭太后一眼,視線落在面色狠戾的成親王繼妃身上,“母后信佛,素來心懷慈悲,整個皇宮誰不知母后最是公平,成親王繼妃這是在質疑母后的公平?”
“臣妾不敢!”成親王繼妃聞言,頓時雙眸圓瞪,感受到蕭太后那不善的目光趕緊低下頭,“臣妾不是這個意思,臣妾只是說……”
“說什麼,說我家丫頭昏迷了還能給人開藥方?”秦睿嘴角斜勾。
“臣妾不敢。”成親王繼妃哪裡是秦睿的對手,誰人不知這太后娘娘最是寵溺秦睿。縱然秦睿只是個沒有實權的王爺,可畢竟成王的心不在她身上,除開自己的身份,她真的沒有任何干跟秦睿抗衡的地方,只能低下頭,悻悻道。
“不敢,我看你倒是敢得很!”秦睿雙眸半眯,順手抓着秦唸的手臂高高揚起,寬大的衣袖順着白嫩的衣袖滑下,露出一截雪白瑩亮的皓腕;奶白色的肌膚,晶瑩粉亮,縱然只是那麼短短一點,可上面那明顯的青紫掐痕卻讓衆人都覺得膽戰心驚。
感受道衆人的目光,秦念頓時像是受了驚的小貓兒般,飛快地縮回手低下頭,薄脣微微嚅了嚅,原本就通紅的眼眶已然盈滿了淚光。
“念念,這到底怎麼回事?”孟靜嫺雙眸圓瞪,連語氣都透着幾分慍怒;轉頭抓着秦唸的手筆,力道卻不自覺地放鬆了幾分,揹着衆人的目光,撩開。
顧瑾汐同時側身擋住衆人的視線,卻在看到那手臂上的青青紫紫時,心狠狠地揪了起來。
“就算成親王妃過世,就算藥家滿門不再,秦念也是我們秦氏皇族正統血脈,不是你這個賤婦可以侮辱的!”秦睿雙眸半眯泛着點點厲芒。
蕭太后此刻就算有心想要維護成親王繼妃也是無法,暫且不說秦睿的性格她是早就領教過的;光是秦念手臂上的青紫就鐵證如山。她薄脣微微嚅了嚅,臉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在桂嬤嬤的攙扶下朝前快走幾步,拉着秦唸的手,臉上滿是心疼慈愛,“可憐的丫頭,你這……你怎麼不來告訴皇祖母?”
“我沒事的。”秦念嘴角微微扯着,心卻是緊緊地懸了起來,眼眶中含着熱淚,硬生生將手給縮回去,袖子撩下來,“我真的沒事,那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跟……王妃沒有關係!”
邊說着,秦念還邊不着痕跡地擡頭看着成親王繼妃,眸底帶着濃濃的祈求色。
“你怎麼這麼傻啊!”孟靜嫺只覺得自己的心好似被什麼狠狠地揪了起來,貝齒輕咬,眸底一道厲芒閃過,像是下定了決心般。
顧瑾汐也很是心疼地拉着秦唸的手,輕輕地搖了搖頭,“咱們看到的只是這麼一點,誰知道……”後面的話沒有再說,可是衆人誰都明瞭。
“我沒事,真的沒事!”秦念笑意勉強,只是眼眶中的淚卻是忍不住落了下來。
“沒事,這怎麼會沒事?”孟靜嫺的語氣透着幾分惱怒。
蕭太后見狀,眼瞼低垂,眸色暗了暗,現在不發作怕是難平衆怒,只能張口輕喝一聲,“秦許氏,還不跪下!”
“太后娘娘,臣妾,臣妾……”成親王繼妃許氏面帶委屈,眼角掛着秦念還不由得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這小妮子竟然敢讓她在這麼多人面前沒臉,等回了王府,看她怎麼收拾她,哼!
似乎是感受到成親王繼妃心中所想,秦念身子不着痕跡地顫了顫。
“這成親王不在,王妃就如此苛待秦念郡主。說起來郡主已經及笄成人倒是無妨,若是那剛出生的小世子就……”人羣中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
衆人立刻轉頭盯着成親王繼妃眼神灼灼,心裡自然也是想法各異。前任成親王妃與成親王鶼鰈情深,只可惜成王妃出身藥家,在當年的那件事情中,也受到了牽連;只可憐了兩個孩子。
“太后娘娘,臣妾冤枉,臣妾真的冤枉啊。”成親王繼妃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喊冤,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臣妾兢兢業業的照顧整個成親王府,怎麼管得了幾個孩子。娘娘,成親王對郡主和世子的寵愛誰人不知,臣妾怎麼敢苛待郡主。娘娘,不信您問問念念,臣妾沒有,臣妾真的沒有。”
蕭太后將信將疑,轉頭看向秦念,“念念,你實話告訴皇祖母,是不是那許氏苛待你了?不怕,你實話告訴皇祖母,皇祖母給你做主!”
“王妃並沒有苛待過秦念,太后娘娘您多慮了。”成親王繼妃那凌厲的眸光讓秦念只覺得脊背發涼,她低下頭雙脣緊抿,眸底帶着濃濃的不甘,縮在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頭。
站在宸貴妃身旁的秦薇見狀,嘴角微微勾着,帶着一聲不屑的輕笑,“成親王常年帶兵在外,這麼多年了,你們可曾聽說過王妃苛待郡主和世子的話?”說着她低下頭,眸底帶着十足的陰鷙,“要我說,當年前王妃死的時候,郡主和世子都還是不知事的孩童,要是成王妃真的想對他們做什麼,何不趁着當時。”
“十三公主說得極是,太后娘娘,臣妾冤枉,臣妾真的冤枉啊!”成親王繼妃見有人幫着自己說話,趕緊跪在地上不斷地哭訴自己這麼多年是如何辛苦,又是如何艱辛的維持成親王府,闔府上上下下這麼多人的。
蕭太后頓時面色也有些難看,深深地凝着秦念,“念念,這許氏當真沒有苛待你?”
“……”秦念聞言,身子明顯的一頓,低下頭,聲音囁囁嚅嚅着道,“回太后娘娘話,真的沒有。”只是那樣的語氣,低沉中透着點點悲哀,怎麼都讓人無法相信。
“念念!”孟靜嫺壓低嗓音輕喝一聲。
顧瑾汐也是拉着秦唸的手,眼底帶着濃濃的不贊同,“念念你……”
秦念不着痕跡地搖了搖頭,就算現在說了又如何,回到成王府又是許氏的天下,她不能爲了逞一時之快將自己、將嫂子和侄子陷入更艱難的環境中。
“顧小姐也是稀奇,人家秦念都說了,成王妃並沒有苛待她了,你卻偏偏還要問,難不成是想讓秦念反口冤枉成王妃不成?還是說……”秦薇臉上帶着點點不屑,惡狠狠地瞪着顧瑾汐,嘴角微勾,透着幾分陰鷙的笑意,“顧小姐想借此來掩飾什麼?比如說,陷害韻寧郡主!”
話音未落,衆人這纔將注意力轉回到顧瑾汐身上。
“你……”半夏聞言,雙眸圓瞪。
顧瑾汐卻擡手拉住她的手臂,不着痕跡地搖了搖頭。轉頭看向秦薇,“十三公主金枝玉葉本應是皇家典範,怎麼現在卻只會信口雌黃了嗎?”語氣狠戾,透着涼薄,“瑾汐還是那句話,七月二十七我尚在昏迷當中,倒是要請問香草姑娘,你是怎麼找到我,讓我給你家郡主開藥的?難道是在夢裡不成?”
“嗤——”旁邊立刻有人捂脣輕笑着。
不斷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在大殿內那些人,貴女、貴婦,交頭接耳,臉上都掛着若有所思的表情。視線在秦薇、顧瑾汐還有香草之前來來回回。
香草原本心就一直在嗓子眼兒懸着,此刻聽到顧瑾汐這麼說,只覺得心跳加速好似要從嗓子眼兒裡面跳出來了般。她低下頭,身子微微顫抖着,“我,我……”
“你什麼?”秦睿攔着顧瑾汐,聲音冷厲,好似千年冰山般。顧瑾汐單手抓着秦念,臉上帶着幾許安慰的淺笑,實現掃過秦薇、香草最後落在淳于韻的身上,“韻寧郡主,你也覺得是我顧瑾汐跟你過不去,所以故意開了藥來陷害你的?”
因爲劇烈的疼痛,淳于韻此刻非常的虛弱,便只是靠在軟榻上,那呼吸都好似用盡了全身力氣了般。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潤溼了頭髮,緊緊地貼在臉上,淚珠順着眼角不斷的往外,周遭似乎還能聞到那濃濃的血腥味,她貝齒死死地咬着牙;心亂如麻,又是傷心又是後悔,如果不是自己想要陷害顧瑾汐又怎麼會,怎麼會……
“韻寧郡主剛小產,此刻身子正是虛弱之時,顧小姐你還拿這件事情去刺激她,到底安得什麼心啊?”秦薇瞪着顧瑾汐眼神灼灼。
顧瑾汐低下頭薄脣微微抿着,“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秦薇同樣不甘示弱,“如果不是你做的,這韶華殿內百餘人,爲什麼香草不說是我,不說是旁人,偏偏就要冤枉你?”
“是啊!”衆人立刻議論紛紛,看着顧瑾汐的眼神甚至都有些變化。
顧瑾汐低下頭,“這件事情怕是就要問香草姑娘了。”說着,她轉頭看向香草,視線微微往下,落在香草那始終不着痕跡地用手護着的小腹上。
“不,不,我,我……”覺察到顧瑾汐那敏銳的視線,香草頓時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雙眸圓瞪,看着顧瑾汐眼底帶着濃濃的祈求色,她不斷的搖頭,眼底閃爍着水光。
顧瑾汐卻只是淡淡一笑,低下頭,“韻寧郡主你對七皇子的心我們都知道,我只問你,是不是在你跟七皇子成親前我便託成親王告訴過你,有些東西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看上的,未必就是別人心裡的。”
“……”淳于韻低下頭,可有些話她根本就不敢說,自己想要謀害蘭妃來陷害顧瑾汐這樣的話如果說出來,別說是蕭太后就算是皇上都不會放過她的。
“說的比唱的好聽。”秦薇臉上帶着不屑,“顧瑾汐你騙誰呢你,這涼都的人有一個說一個誰不知道你對我七皇兄癡戀,甚至爲了我七皇兄還做出那麼多不要臉的事情,我呸!”說着,她輕輕地啐了一口。
秦睿見狀,雙眸凝着秦薇,眸底飛快地劃過一抹陰狠。
“……”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秦薇只覺得自己的脊背陣陣發涼,惡狠狠地打了個寒顫。
“其實靜嫺也非常好奇,十三公主如此針對瑾汐又是爲了什麼?”孟靜嫺實在忍不住開口,瞪着秦薇,帶着淺淡的笑意,“那是不是十三公主也是爲了掩飾什麼?”
“我有什麼好掩飾的。”秦薇有些不自然地別開頭。
“沒有嗎?”孟靜嫺低下頭,嘴角微勾,笑得意味深長,“十三公主莫不是忘了年前兒是爲了什麼被陛下禁足了。”
秦薇頓時面色蒼白,自動噤聲。
“本王看她是還沒有反省完,待今兒過後,應該再回去反省反省纔是。”秦睿眸底晦暗,語氣陰冷。
“好了!”蕭太后終於是聽不下去,到底因爲秦睿,面色稍微好看了些,“你們都少說兩句,身爲女孩子就不知道什麼叫做禮義廉恥嗎?”後面半句自然是對秦薇說的。
“……”秦薇頓時只能低着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宸貴妃薄脣始終緊緊地抿着,凝着躺在軟榻上的淳于韻,身子虛弱地靠在軟椅上,“韻兒,香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來說?”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感受到身下仍舊不斷涌出的溫熱,淳于韻的面色越來越蒼白,越來越難看,整個人也越發的虛弱,一副隨時都會暈過去的模樣。
香草跪在地上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
“香草,怎麼聽不到宸貴妃的話是不是?”蕭太后是真的惱了,眼瞧着跪在淳于韻軟榻旁邊的香草,雙眸透着厲色,“還不快從實招來,到底怎麼回事?”
香草頓時身子哆嗦了下,“奴婢,奴婢……”
“還是讓瑾汐倆幫她說吧。”顧瑾汐低下頭,眸底帶着淺淡的笑意,轉頭看向那大夫和宋院正,“韻寧郡主爲什麼會流產,兩位給香草姑娘把脈便知。”
“不,不要——”香草頓時身子顫了顫,面色一片慘白。
“到底怎麼回事?”蕭太后和宸貴妃,整個韶華殿所有的人都疑惑地看着顧瑾汐,又看了看香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表示非常的不解。
“宋太醫,你去!”蕭太后面色沉沉。
宋院正低下頭,眉宇微微顰蹙着,先前是沒有注意,現在注意到香草,幾乎只是一眼就看出了香草的身孕,不過在這麼多人面前,把脈還是非常必要的,只稍微把脈之後低下頭。
“怎麼樣?”蕭太后非常急切地開口道。
“啓稟太后娘娘,香草姑娘乃是……喜脈!”宋院正低下頭,聲音平緩,不驕不躁。
“什麼?”陡然一聲驚呼從門邊響起。
衆人循聲,卻看到赫然是負責接待夏涼國主一行,此刻原本應該是在前殿的七皇子秦襄,他雙眸圓瞪,眸底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只是在第一時間看到的卻不是淳于韻,而是顧瑾汐,張口想要跟她解釋,可看到站在旁邊始終像是老鷹般緊緊將顧瑾汐護在羽翼下的秦睿時,嚅了嚅脣又將到了舌尖的話給嚥了回去;深吸口氣轉頭,方纔看到躺在軟榻上,面色狼狽的淳于韻和跪在地上,面色同樣蒼白如紙,全身緊繃連大氣都不敢出的香草,深吸口氣,以儘量平緩的語氣道,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皇祖母,宴會快開始了。”
“怎麼回事,哼!”蕭太后面色難看。
宸貴妃此刻臉上也帶着濃濃的不滿,瞪着秦襄,“你碰過香草了?”
“孩兒,孩兒……”秦襄聞言,惡狠狠地瞪了香草一眼低下頭。
淳于韻眸底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看着香草,“香草你背叛我?”
“不郡主您聽我說,我……”香草頓時就急了,趕緊開口解釋道。
“王爺,您讓屬下查的事情已經查到了。”楊帆也非常及時的趕回來,站在秦睿的身邊低下頭。
“韻寧郡主此刻還想懷疑瑾汐嗎?”顧瑾汐低下頭眸底帶着淺淡的笑意,從楊帆手中接過香草在涼都不同的藥堂中抓藥的記錄,“曾經郡主在丹青山別院受涼,經大夫診斷難有身孕,這件事情想必香草姑娘也是知道的;要說韻寧郡主腸胃不適,這潤腸通便的方法很多,爲什麼你卻偏偏要選用這極爲寒涼的藥物?”
淳于韻雙眸圓瞪,奈何身子虛弱,只是死死地瞪着香草,像是恨不能將她給生吞活剝了般,“香草,你這個賤人,你害我!”
“奴婢沒有,奴婢真的沒有。”香草此刻只覺得自己渾身是嘴都說不清楚了,不斷地搖着頭,眼淚橫流。
可顧瑾汐對她卻沒有絲毫的同情,當她選擇冤枉自己來開脫自己的時候,對自己可半分沒有心軟一樣。
事情發展到這樣的地步,還有什麼事情是不明白的。
“你,你這個大膽賤婢!”蕭太后死死地瞪着香草,“來人吶,將這個賤婢給哀家待下去,亂棍打死了去!”
桂嬤嬤卻是眉宇微微顰蹙着,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香草,開口小聲提醒道,“太后娘娘,這香草姑娘肚子裡可還懷着七皇子的孩子呢!”
“既然是七皇子的孩子,那就你自己處置吧。”蕭太后此刻只覺得有些無力地倚在座椅上,擡手用力地揉了揉太陽穴,勉強罷了罷手,瞪着跪在地上的流朱等人,“還不快將韻寧郡主帶回去,愣着幹什麼!”
正所謂眼不見心不煩。
“是,是!”衆人連連應聲,尤其是流朱,心情大喜大悲,只是在看向香草的時候,心情仍舊有些莫名其妙的複雜,七皇子是什麼人物,又豈是她們這樣的婢女能夠肖想的。更何況以韻寧郡主的性子,又怎麼能容得下旁人。
“七皇子,你看這……”桂嬤嬤有些爲難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香草,薄脣微微嚅了嚅。
“不過是個賤婢,惹了皇祖母不開心,直接拖出去亂棍打死了就是。”秦襄甚至連正眼都沒有給香草,只冷冷地說了一句,語氣涼薄;末了,眼角還掛着顧瑾汐的表情。
韶華殿內衆人,原本以爲淳于韻不能有孕而心思活泛的一些貴女、貴婦此刻心裡也不由得安分了下來,不管那香草做了什麼,她肚子裡的可是他的骨肉,他怎麼能如此的涼薄。
宸貴妃見狀,薄脣微微抿着,立刻站起來,“這個賤婢竟然膽敢謀害主母,理應處死。可她肚子裡的畢竟是我皇家血脈,王嬤嬤,安排專人照顧她,待孩子生下來之後……”去母留子。只是後面四個字沒有說出口,可衆人心裡都明白了吧。
秦襄見狀,面色同樣難看,“就依母妃所言。”說着,眼角帶着顧瑾汐那是種沒有半分變化的表情,心裡不禁有些挫敗,難道她真的不在乎了嗎?“時辰不早了,皇祖母,母妃,宴會快開始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都走吧。”蕭太后任由桂嬤嬤攙扶着,只是這麼短短几個時辰卻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自然臉色不太好看。
衆位貴女、貴婦自覺地起身,看着蕭太后、宸貴妃在宮娥太監的簇擁下,孟靜嫺和顧瑾汐兩人對視了一眼,兩人一左一右攙扶着秦念,“我們也走吧。”
“好!”秦念面色蒼白,帶着些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只是剛邁出一步,陡然整個人直接暈倒了下去,顧瑾汐和孟靜嫺兩人都怔住了,“念念,念念!”
走在前面還沒來得及離開的蕭太后和宸貴妃聞言轉頭看到暈倒在地的秦念,頓時不由得面色難看着,顧瑾汐已經拉着楊帆手腳麻利地將秦念抱到最近的一張椅子上,宋院正已經走過來。
“念念你怎麼回事?”成親王繼妃見狀,看到朝着他們走過來的,語氣透着幾分威脅的味道。
“我,我沒事。”秦念見狀,原本就慘白的面色更是蒼白如紙。
宋院正瞧着這樣的秦念沒好氣的道,“沒事?”
“宋……太醫,這……”蕭太后幾乎脫口就要叫出院正二字,然後又改了口。
“氣血虧虛,長期擔驚受怕導致精神恍惚。”宋院正低下頭,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般狠狠地敲擊在成親王繼妃的心上,她走過來拉着秦唸的手,輕輕地拍了拍,“念念你也真是的,有什麼事情直接跟母妃將就是,憋在心裡做什麼。我知道你擔憂你父王和哥哥,不是都跟你說過了,他們是朝廷重臣,哪兒能跟我們婦道人家一樣整日都呆在家裡的。”
秦念聞言,嚅了嚅脣,卻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出口。
“念念,真的只是這樣?”蕭太后面色難看,簡直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念念你倒是說話啊。”孟靜嫺恨鐵不成鋼地瞪着秦念,近乎咬牙切齒道。
“你看看你都已經虛弱成什麼樣子了,如果那成親王繼妃真的沒有苛待你,你會這樣?”孟靜嫺瞪着秦念,雖然也隱隱能夠猜到她心頭的顧慮,可有些事情,她畢竟不好插手,也沒有辦法說得太直白。
顧瑾汐站在旁邊,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從自己腰間的藥囊中取出一個約莫拇指小大的白瓷小瓶塞到秦唸的手中,“平日裡沒事就取三顆含在舌底,這女兒家的身子可最是重要的。”說着不着痕跡地看了看淳于韻的方向,“不管發生了什麼,首先得照顧好自己。”
“許氏!”蕭太后見狀,早已經是面色鐵青。
“太后娘娘,臣妾冤枉,臣妾真的冤枉啊。”成親王繼妃心裡恨恨地想着,這秦念定然是故意的,待回了王府看她怎麼收拾她,竟然敢跟本王妃耍心眼。
秦念心裡也明白,可是她的身子的確是太虛弱了,如果不是剛纔顧瑾汐和孟靜嫺攙扶着怕是她就要直接跌倒在地了,“太后娘娘,王妃真的沒有苛待過秦念,是秦念自己……”
“念念!你不用再爲了我和孩子委屈自己了!”
整個大殿數百人,不知道多少雙眼睛都齊刷刷地看向那大門處。身着乳白色瞧着明顯只有七成新衫裙的少婦抱着孩子,氣喘吁吁,面色狼狽,甚至還帶着幾分後怕,後面似乎還有着由遠而近的腳步聲。
成親王繼妃見狀,頓時心頭提到了嗓子眼兒上,“韻兒,你怎麼到這裡來了?不是讓你帶着孩子好好的休息的嗎?”
“砰——”
只是雲韻卻對成親王繼妃的話置若罔聞,她飛快地跑到蕭太后的面前直接跪倒在地發出一聲脆響,眸底含着熱淚,“太后娘娘,雲韻無能,求求您,求求您救救雲韻,救救念念,救救我可憐的孩子吧!”
“雲韻,你……”成親王繼妃還來不及說話。
雲韻卻已經飛快地擡頭,將自己衣衫的寬袖撩開,那雪白的皓腕上,青青紫紫的掐痕,鞭痕,還有那孩子打開的襁褓,那樣讓人觸目驚心的青紫,簡直衆人都覺得不敢置信。
“念念,你哥哥離開前讓我好好照顧你,可是卻總讓你爲了我,我……”雲韻低下頭,眼眶中的淚再也壓抑不住,一滴一滴落在那襁褓中。
雲韻的話沒有說完,後面兩個五大三粗的嬤嬤氣喘吁吁地追了來,在看到雲韻的時候剛想衝上去,可是卻看到那些貴女貴婦,不僅心肝狠狠地顫抖了下;尤其是成親王繼妃那狠戾的眸光,讓她們只覺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這雲韻實在是太不知道好歹,等回去,看她們怎麼收拾她。
其中一位嬤嬤看着跪在地上的雲韻,皮笑肉不笑的上前,“世子妃您這是做什麼,小世子的身子還很弱,您的身子又差,還是將小世子給奴婢抱着吧。”
“不,不!”雲韻死死地抱着襁褓,生怕那嬤嬤將孩子給搶走,不斷的閃躲着。
“哇,哇哇——”
襁褓中的孩子似乎是被驚醒,雲韻的面色蒼白着,淚如雨下,不斷的輕聲哄着孩子就如同平常百姓家最平凡的少婦般。
成親王繼妃見狀,立刻開口道,“韻兒,嬤嬤也是爲了你好,你的身子本來就差,這孩子還是給嬤嬤們照顧,這樣你也能輕鬆些。”
“照顧?哈!”雲韻像是聽到這天底下最大的笑話般,猛的擡起頭看着成親王繼妃,“大冷的天兒裡將我的孩子扔到花壇淋雨,我的孩子高熱不退卻不給請大夫,甚至多少天連吃都不給他吃飽,他還只是個孩子,殺人不過頭點地,你想做什麼儘管衝着我來,你這樣對待一個尚不知事的孩子,你會遭報應的,許卉你會遭到報應的。”
那樣的話,落在衆人的耳中,都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
蕭太后更是轉頭朝着桂嬤嬤道,“阿桂你去把孩子報過來給我瞧瞧!”雖然成親王並非是她親生的,但到底也是要叫她一聲母后的。更何況年紀越大,對孩子就越是心軟。
“是!”桂嬤嬤低下頭。
“……”成親王繼妃有心阻止,卻無力迴天,只是低着頭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兒上。
桂嬤嬤看着那微微打開的襁褓內,孩子那白嫩原本應該是沒有絲毫瑕疵的身子,此刻身上確實青青紫紫,面色通紅,明顯是生病了的模樣,不禁有些心疼,“娘娘,這……”她眼眶都忍不住盈了熱淚,“這孩子可真是,顧小姐,宋太醫您們也來瞧瞧吧。”
“許氏!”蕭太后此刻更是怒不可遏,手中的柺杖狠狠地敲在地上,胸口上下起伏着,“你,你……你給我跪下!”
“太后娘娘,臣妾,臣妾真的不知道啊。”成親王繼妃怎麼都想不到這雲韻竟然還有這樣的勇氣,只是事情已經成了定局,腦子轉得飛快,“整個成親王府前前後後,內內外外的事情都是臣妾一手操辦,臣妾真的不知道怎麼會這樣。”說着她轉頭看向秦念和雲韻,“念念,韻兒,發生這樣的事情,你們怎麼也不告訴母妃,是母妃對不起你們。”
可雲韻早已經是下定了決心,頭狠狠地磕在地上,發出“咚,咚咚”有節奏的悶響聲,很快額頭上就起了一塊紅色的血印,“太后娘娘求求您,讓雲韻帶着念念和孩子回孃家小住吧。”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如果真的再回成親王府,結果她已經不敢想象。
“……”秦念見狀,也是淚水止不住的往外流着,順着椅子跪到地上,“太后娘娘,秦念死不足惜,可孩子是無辜的。我哥爲西楚南征北戰,戍守邊疆這麼多年,他就只有這一條血脈,求求您看在我父王的份上,看在他也是秦家血脈的份上,讓我嫂子帶着孩子回孃家吧。”
蕭太后氣得上氣不接下氣,惡狠狠地瞪了秦念一眼,“你說什麼渾話,什麼死不足惜。許氏,哀家還道你是個好的,哼,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人。”
“到底不是自己親生的。”下面有婦人開口,嘖嘖道。
“那可不是。如果前王妃還在,看到自己的孩子,這……”
“人心都是肉長的,這許氏的心也忒歹毒了。”有人不斷的搖着頭。
秦睿冷冷地睨了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成親王繼妃一眼,冷冷的開口道,“膽敢虐待我秦氏皇族的血脈,依兒臣的意思,就該關入宗人府大牢!”
“……不,太后娘娘饒命,太后娘娘饒命啊!”皇族的人犯法自然不是由官府的人出面;每個皇族都有特定的宗人府,用來關押犯了大錯的皇族中人,基本上如同成親王繼妃這樣的被關進去之後,便很難再有出來的機會了。
“當初讓你嫁給成王的時候你怎麼說的?”蕭太后惡狠狠地瞪着成親王繼妃,“照顧好秦念和秦憶,你就是這麼照顧的?”
成親王繼妃一顆心緊緊地懸在嗓子眼兒上,整個人癱跪在地上,“太后娘娘臣妾沒有忘,臣妾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哼,這些話你留着跟皇上和成王說吧。”蕭太后雙眸半眯着,轉頭看着桂嬤嬤懷中的孩子,那樣軟軟小小的,“雲韻你和秦念就跟着哀家住在宮裡直到成王回來吧!桂嬤嬤,傳哀家懿旨,將成親王繼妃許氏關入宗人府,至於其他待今天過後再做處置!”
“是!”桂嬤嬤應聲。
顧瑾汐拉着秦唸的手,輕輕地拍了拍,“別擔心,待成王回來,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秦念卻是有些擔憂地看着顧瑾汐,眸底是隻有她們彼此才能夠看懂的眼神。
“放心,沒問題的。”顧瑾汐臉上帶着淺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