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起,撩起湖波漣漪點點;迎面來,香風過處,愁思未散。
縱然事情已經安排了下去,可湖邊涼亭中,圍坐在石桌旁的三個人誰都沒有離開的架勢,就這麼靜靜的坐着,臉色難看,眸色幽深。
“這件事情如果真的要查,怕不是那麼簡單的。”顧子騫擡起頭看了看自家大哥,又看了看仍舊坐在輪椅上的謝逸,開口語氣不同尋常,非常的嚴肅而又透着幾分無力。
顧子齊點了點頭,雙眸半眯,眉宇微微顰蹙着,轉過頭看着另外兩人,“我記得當初跟我們一起行動的人還有攝政王府的大總管楊帆,你們說他會不會……”
“就算知道,你覺得他會說嗎?”謝逸臉上的笑意淡淡的,轉頭看着那漣漪點點的湖面,語氣不鹹不淡,“汐兒那丫頭有心想瞞着我們,我們都能想到的東西,她又怎麼會想不到。暫且不說那黑衣男子自從被救出來就直接被他的下屬帶走,就算楊帆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怕有汐兒的授意也不敢說的。”
“……”
頓時三個人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的確是,楊帆如今對顧瑾汐可是恭謹得很,甚至已經隱隱對秦睿都還要恭謹幾分。
“可是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們到底要怎麼做?”顧子騫從來都不是個有耐性的人,頓時就有些抓狂了,“我們這樣大海撈針,等到查出來了,黃花菜都涼了!”
顧子齊沒好氣地瞪了顧子騫一眼,顧子騫頓時只覺得脊背一涼,艱難地吞了口唾沫,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縮了縮。
“雖然艱難卻並不是沒有希望。”謝逸的語氣淺淡透着從容,“更何況,咱們並不是麼有其他辦法,既然汐兒提出了這個問題,想來她心裡必然是有了什麼想法,只是沒有告訴我們罷了,只要我們盯着她,不愁不知道。”
雖然知道事實如此,可是三個人那緊皺的眉頭卻怎麼都散不開;顧瑾汐有事情瞞着他們,這樣的認知讓他們三個人都覺得非常的無力而又無奈,可卻偏生又沒有丁點兒辦法。
“嗯,的確是這樣。小妹那邊,我會負責安排人盯着的。”起身,雙手撐着憑欄,薄脣緊抿;顧子齊面色鐵青,看着那湖面上漾起的碧波卻沒有絲毫覺得輕鬆,反而語氣凝重的背對着兩個人道。
顧子騫和謝逸兩人同時點頭,畢竟顧瑾汐揹着他們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甚至已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妹妹好似突然就長大了,不需要他們了般;雖然很無力,可卻是事實。不過,這次的事實卻是出乎他們所有人的意料。
“你說什麼?你要再探古墓羣?”顧子騫失聲叫道,轉頭看着那依着憑欄,好似輕描淡寫的說出這句話的顧瑾汐,眼底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妹妹,你瘋了?”那古墓羣,自己並不是沒有想過要再進去看看。不止是顧瑾汐,甚至謝逸,甚至顧子齊都曾經想過,只是那次他們進去之後的損失實在是太大,他們實在是沒有辦法讓任何一個人再去冒這樣的險了。本來他和謝逸對那古墓羣中的機關很有把握,可是後來發生的事情卻是狠狠地給了他們一巴掌。
春日的陽光和煦溫暖,照耀着整個淺閣異常的明亮;可淺閣中,不管是顧子齊和顧子騫兄弟,還是前來探望的謝逸和秦睿,面色都非常的難看,甚至心都已經懸到了嗓子眼兒上。
顧瑾汐懶懶地倚着美人靠,雙手交疊着下巴擱在手臂上,臉上的笑意清淺透着從容;只是臉上的表情卻是非常的認真,“我沒瘋。三哥,難道你不覺得這古墓羣實在是太奇怪了嗎?”
“並沒有這麼覺得。”顧子騫低下頭,就算有也不會說出來的。
“三哥,咱們是第一天認識嗎?”顧瑾汐臉上的笑意淡淡的,低下頭,“我知道你們曾經定然也想過再去探一探那古墓羣。畢竟你們第一次發現的東西跟我們後面發現的,實在是相差太大了。”說到這裡,她的臉上似乎染着幾分讓人看不透的神采,合着意味深長的味道;擡起頭,視線掃過謝逸,顧子齊,顧子騫,最後落在秦睿的身上,“你們說,如果我們再去一次,會不會發現點兒其他什麼不一樣的?”
顧子騫聞言,頓時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惡狠狠地瞪了顧瑾汐一眼,“就算髮現了又怎麼樣?那古墓羣機關重重難道你還能將裡面的東西給帶出來不成?”雖然語氣非常不善,不過說出來的話卻是非常的實在。那古墓羣的主人的確是大手筆,那金碧輝煌的宮殿,全漢白玉打造的地板,純金的龍椅龍案……這些都暫且放在一邊不談,光說他竟然在丹青山的地底建立了這樣一個大工程就非常了不起了。
“小妹,你到底發現了什麼?”顧子齊想得可沒有顧子騫那麼簡單。顧瑾汐是個什麼樣的人,縱然性子再變,有些事情終究是變不了的。如果不是因爲發現了什麼不對勁或者是不同尋常的事情,她應該不會有這種突如其來的想法。
“汐兒,難道連我們也要瞞着?”謝逸臉上的笑意清淺,轉頭言笑晏晏地看着秦睿。如果非要說他們這些人當中有什麼問題,也只能是秦睿了。畢竟他們可是夏涼皇族之後,拋開他們之間的婚約不談,秦睿可是秦氏皇族的人。而且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顧瑾汐這次醒來之後對秦睿的態度就顯得非常的詭異。說生疏吧,可是兩個人卻仍舊非常的甜蜜,甚至放在其他的家族看起來,根本早就已經超越了男女界限;可是說親密吧,顧瑾汐對秦睿卻好像有點兒不同尋常的……這種感覺說不上來,不過卻是隨着時間的增加越發的明顯。
秦睿自然比誰的感受都要深,提到上次丹青山古墓羣之行,他的心就已經懸到了嗓子眼兒上;轉頭深深地看着顧瑾汐,像是想從她臉上看出來點兒什麼般,可是卻什麼都沒有看出來。只能低下頭,壓低嗓音道,“汐兒你考慮清楚就好。”
古墓羣中的危險,他也非常的清楚;稍微行差踏錯就很有可能萬劫不復;不過只要是她想要的,只要是她想去的,他都會陪她一起;左右最多不過一個死字,只要能跟她一起也算是值了。
看着四個男人的反應,顧瑾汐臉上的笑意始終淡淡的,低下頭,眼瞼低垂,讓人看不清楚她眼底的表情。轉頭,看着春光明媚,陽光和煦,照耀着整個淺閣異常明亮的風景,薄脣開合,只是語氣卻是非常的清淺,近乎飄渺,“其實,也不是不能說,只是這也只是我的猜測而已,並沒有證據。”
“……”謝逸端起旁邊的茶水,輕輕地飲了一口。
顧子齊的身子似乎也僵硬了下,端坐在椅子上,雙眸緊緊地盯着顧瑾汐,等待着下文。
只有顧子騫和秦睿兩個進過古墓,知曉其中危險的人,面色難看到了極致;不管是因爲什麼,不管他們的立場是否相同,可至少現在他們的心是一樣的。不希望顧瑾汐去冒險,只要她開口,他們願意傾盡所有滿足她的願望,但卻並不包括讓她自己以身犯險。
感受到那八道灼灼的眼神,顧瑾汐低下頭,面色卻是越發的凝重了,她薄脣微微抿了抿,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轉頭看着謝逸,“難道你們就從來沒有想過,亦或許那古墓羣的真正身份,就是元帝塚呢?”
“……”話音落,頓時整個淺閣鴉雀無聲,衆人的呼吸好似都停滯了一般。
尤其是顧子騫和謝逸,兩人的心都已經懸到了嗓子眼兒上,他們轉頭盯着顧瑾汐,似乎是在等待着下文般。這古墓羣雖然是他們偶然發現,但卻從來沒有想過那就是傳說中的元帝塚。可能是因爲發現得太過容易,他們根本就沒有過這樣的想法,
顧瑾汐低下頭,臉上笑意全無,眸色凝重,“當初進去的時候那壁畫上面的內容,難道你們就沒有懷疑過?”那壁畫的內容,根本就是當初元帝率兵征戰天下的場景。縱然很有可能那古墓羣是元帝手下大將的手筆,但如果真的只是大將,又怎麼敢在元帝還在時,就這麼大張旗鼓的爲自己修建陵寢;最讓人起疑的便是那純金打造的龍椅和龍案。自元帝之後的幾個王朝都宛若曇花一現,除開仍舊統治西楚的秦氏皇族,其他的亦或者短短几十,或百餘年,根本不可能有餘力來打造這樣一座墓羣。
“如果那真的就是傳說中的元帝塚,怎麼解釋外面的機關?”顧子騫薄脣緊抿,一雙狐狸眼微微眯着,看着顧瑾汐,臉上的笑意全無,連帶着語氣都非常的凝重。衆所周知,當年元帝將寶藏鑰匙交給守護八將分別掌管,而守護八將又將鑰匙殘片分給了自己手底下的心腹。如果那古墓羣真的就是元帝塚,爲什麼當初他們並不需要鑰匙直接就進去了,這不是自相矛盾嗎?正因爲這樣,就算他曾經有過跟顧瑾汐同樣的想法,不過卻很快就給自己反駁了。
“的確如此。”謝逸同樣點頭,身爲元帝時期就傳承下來的家族;這些天,謝安更是早已經將謝家那些辛密全都已經告訴了他,其中就包括元帝寶藏的事情。
“嗯,你們說得都很有道理。”顧瑾汐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看着他們嚴肅的表情,陡然輕笑出聲,“可是,如果說我們並沒有真正的進入到元帝塚呢?”
轟——
話音剛落,屋內的四個男人頓時都身子僵硬,好似覺得晴天霹靂般,沒有真正的進入元帝塚,那怎麼可能。當初他們進去的時候分明非常認真的查探過,除了那四間瞧着格局、風格都大同小異的宮殿,根本沒有其他的房間。他們也不是沒有懷疑過有其他機關,可是他們找遍了所有的角落,都沒有發現。
謝逸閉上眼深吸口氣,素來清冷的容顏似乎都發生了點點變化,眉間那顆硃砂迎着春日的驕陽顯得格外的耀眼,他薄脣開合間,嗓音透着幾分沉凝,“汐兒,你是不是,是不是……”
“是,也不是。”顧瑾汐臉上的笑意淡淡的。低下頭,嘴角微微勾着,透着幾分苦澀的味道。
近來她覺得自己的身子越來越虛弱,也越來越容易覺得睏乏和困頓;她自己就是醫者,明白這種不同尋常的虛弱根本不可能是自然現象,只有可能是認爲。可饒是如此,她卻查不出丁點兒身體的毛病,也不知道當初那個被顧瑾香奉爲主人的紅衣女子究竟在自己的身上做了什麼手腳。其實,對於那古墓羣是否就是元帝塚她也並不肯定,只是想趁着這次機會來試探一下秦睿和安太妃。如果事情真的是她想象的那樣,那她永遠,永遠都無法原諒他,一個對自己兩面三刀的人。
秦睿低下頭,臉上透着十足的凝重色,“汐兒你的身子不好,那古墓羣中處處兇險,不適合你。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我與謝公子,還有你兩位哥哥都可以去幫你走一趟,但是你……”
“不,這件事情我一定要親自去做。”顧瑾汐低下頭,閉上眼深吸口氣。
“小妹!”顧子齊面色難看,惡狠狠地瞪了顧瑾汐一眼,“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上次從古墓羣中被救回來整整昏迷了三個月,爹、娘,甚至還有謝家夫婦、秦睿……這些人擔心了多久,現在她竟然還能如此理直氣壯的要去冒險。
顧瑾汐低下頭,貝齒輕咬下脣,深吸口氣面色凝重,凝着自己腕兒間那清靈透徹的清淨琉璃珠,“普濟大師守在丹青山百餘年,如果說他真的是元帝塚守護,那我就必須去。”不管怎麼樣,至少她知道普濟大師對她是沒有惡意的。
“……”聞言,原本想要開口的顧子騫和謝逸兩人也都沉默了。
倒是坐在旁邊的秦睿盯着顧瑾汐,眼神專注而又透着濃濃寵溺的味道,他低下頭,臉上的笑意淡淡的,“如果汐兒真的想去那就讓他去吧。”說着,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濁氣,“那十塊寶藏鑰匙的殘片如今都在皇帝那裡,我負責找他去拿。”
“秦睿,你……”顧子騫臉上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又帶着幾分不悅。雖然秦睿對顧瑾汐能有這樣的心他其實是非常的開心,非常的高興;不過這種讓自己寶貝妹妹去冒險的事情,他卻不希望秦睿順着顧瑾汐太多;不能什麼事情都由着她。
秦睿凝着顧瑾汐,眸底盡是濃得快溢出來的寵溺;只是再看向顧子齊、顧子騫和謝逸時,眸色又冷了冷,“汐兒的性子你們都是明白的。就算我們不讓她去,有用嗎?”如果真的他們的禁止有用,那現在顧瑾汐就不會是這樣一幅模樣了;“與其讓她自己暗中想方設法的避開我們,不如我們大大方方的一起。”至少有他們在,也能照顧這些。
“……”顧子齊轉頭看向秦睿,不得不說這個男人對自家小妹的感情真是沒得挑的。如果他不是秦氏皇族的男人,如果他府上沒有那個恨不能將自家小妹給生吞活剝、處處給自家小妹難看的安太妃;他們顧家上上下下都會非常歡迎他們成爲他們蘅蕪苑的姑爺。只是現在,情況未明,有些事情還是得觀望觀望,至少在弄清楚秦睿對安太妃和自家小妹的感情之前他們是不會同意履行婚約的。
“攝政王說得有理。”謝逸也點了點頭,轉頭瞧着那仍舊趴在美人靠上的女子,身子單薄纖細,如瀑黑絲被鵝黃色的輕紗綁着,頭上梳着個簡單的髮髻,髻上綴着的髮簪非常的別緻,下面綴着細碎卻非常好看的流蘇,在陽光的照耀下,碎鑽閃爍流華。
顧子騫凝着看似已經同意了的顧子齊和謝逸,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兒上了,他不斷的搖頭,“你們,你們都瘋了吧!你們到底知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那個地方,根本就是人間地獄;甚至每一塊地板下都有可能暗藏機關;而且那些機關極其精妙,就算有佈置圖都未必能準確的躲過去更何況他們沒有。那種時時刻刻都必須將心懸在嗓子眼兒上的感覺,他真的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
“不然呢?”謝逸臉上的笑意清淺,看着顧子騫,然後視線又落在顧瑾汐的身上,“你覺得那丫頭真的會聽你的話,你不讓去她就沒有辦法了?你別忘了,如今這裡是蘅蕪苑,而不是顧國公府!”蘅蕪苑上上下下的人,上到管家杜若,下到剛被招進來的灑掃丫鬟都將顧瑾汐奉若神靈般。倒也不是說他們對顧家的其他人不尊重,只是他們那種從心底散發出來的對顧瑾汐的虔誠,是沒有辦法比較的。如果顧瑾汐開口,怕是她什麼時候離開的,他們都沒有辦法知道。
話音剛落,顧子齊和顧子騫兄弟兩人頓時就沉默了。
秦睿的面色倒是沒有任何變化,對顧瑾汐能夠擁有這麼些對她忠心耿耿的人,他是非常開心的。自己的丫頭就是有這樣的魅力,“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來安排吧。”說着,轉頭看向顧瑾汐,眸底帶着濃濃的寵溺色,“汐兒你想什麼時候去?”
“越快越好!”顧瑾汐低下頭,語氣似古井無波般沒有任何的變化。
“嗯!”秦睿點了點頭,轉頭看向其他三人,“那我先進宮找皇帝要寶藏鑰匙殘片,至於其他的,我會再讓楊帆跟你們聯繫。既然汐兒希望越快越好,那就在近日吧,我瞧着這兩日的天氣不錯,倒是適合出行的好天氣。”
事情拍板定案,幾人都先後離開了;只留下顧瑾汐一個人仍舊趴在美人靠上,雙眸半眯,神色透着一股意味深長的味道,不知道究竟是何意味。
“小姐。”半夏雙脣緊抿,面色凝重,一副欲言又止的味道。
“嗯?”顧瑾汐有些懶懶地擡起眼皮,看着半夏那帶着濃濃擔憂的眼神,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放心,我沒事的。”畢竟她只是想試探一下,那紅衣女子和安太妃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還有就是秦睿,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只是,秦睿的反應的確出乎他的意料。原本以爲當初的寶藏鑰匙殘片在謝逸的手中誰知道竟然在秦嵐的手上這也就算了,他竟然這麼爽快的就答應了帶自己去;而且是在自己說了那古墓羣很有可能就是元帝塚之後。究竟是他掩飾得太好,還是從頭到尾他真的對元帝寶藏就沒有丁點兒想法?
半夏眉頭緊皺,雙手交握在小腹前不斷的摩挲着,“小姐,近來您的身子越來越不好了。總是服用這些藥物來提神,這……”她看着被自己放在旁邊的托盤,這些藥都是她親自從藥堂抓回來熬的,身爲顧瑾汐的貼身侍婢,就算不是大夫也能從她平日的表現看出些什麼來。說到這裡,她甚至都快哭出來了,聲音哽咽着,“小姐,奴婢直到您素來心有算計,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可是您能不能,能不能愛惜愛惜自己的身子,奴婢看了,心疼!”
“你家小姐我自個兒就是大夫,我還能不知道自己的身子?”顧瑾汐聽了頓時只覺得自己的心頭暖暖的,支起身子將半夏拉到自己的身前,擡手輕輕地給她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沒好氣地搖了搖頭,“傻丫頭你哭什麼。這打春兒了,人總是容易困頓,又不是什麼大問題。”
“不,不是這樣的。”半夏不斷的搖着頭,眼淚橫飛,反手緊緊地抓着顧瑾汐的手,眼底帶着濃濃心疼的味道,“小姐的身子越發的不好了,每日總是睡得早起得晚,白天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了,總是昏昏欲睡的模樣,奴婢知道,奴婢都知道的。小姐,求求您,您是大夫,可正所謂醫者不自醫,咱們請宋大夫來給您瞧瞧身子好不好?好不好?”
顧瑾汐聞言,垂下眼瞼,似乎帶着幾分沉凝,不過卻是很快就擡起頭,“好了,小姐知道了。等過了這兩日就讓宋爺爺來瞧瞧,好不好?看你哭得,都快變成小花貓了。”說着,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擡手輕輕地點了下半夏的鼻頭,“我突然想喝酸辣湯了,去給我熬一點,嗯?”
“好,奴婢立刻就去。”半夏聽了立刻就破涕爲笑,轉頭就從房門跑了出去。
可半夏剛走,顧瑾汐整個身子又無力地垂了下去,原本就蒼白的面色顯得越發的蒼白無力。陡然只覺得喉頭一甜,用手帕捂着脣,那腥甜的味道,不用看她都知道是什麼。
“咳,咳咳!”她輕輕的咳嗽兩聲,張口又是一注鮮血噴了出來。垂下眼瞼,眸底飛快地劃過一抹冷凝色,近來吐血的情況越發的頻繁了,她捂着胸口,那陣陣的絞痛讓她都幾乎難以忍受了般。這種情況實在是太奇怪了,既非中毒,身子也檢查不出來任何的毛病,可是偏偏這日漸虛弱的身子,讓她苦笑不已。難道怎真的是自己的時間快到了嗎?也是,左右她是重生之人,這輩子多活一日都算是賺的;更何況,前生所有的遺憾,今生都得到了補償。爹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家族;娘也找到了自己的父母,大哥,二哥,三哥……所有的人都好好的活着,這樣就夠了!
翌日,仍舊天氣晴朗,春光燦爛。
秦睿大清早的就來了淺閣,臉上帶着滿滿的笑意。
“參見王爺!”半夏和青黛兩人對視一眼恭謹地福了福身,正準備上樓去喚顧瑾汐的時候卻聽到秦睿那清朗的嗓音,“不用去喚汐兒,近來她的身子越發的不好,讓她多睡會兒吧,我等會兒不妨事的。”
半夏聞言,頓時癟了癟嘴,淡淡地福了福身,沒好氣的道,“既然如此,那奴婢就先告退了!”自從發生了上次錦繡坊的事情之後;半夏對秦睿的態度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知道薛惜懷孕了之後這種變化就越發的明顯了。
看着半夏氣匆匆離開的背影,青黛臉上的表情訕訕的,朝秦睿福了福身,“攝政王息怒,近來我家小姐的身子不大好,半夏也是擔心小姐所以……還請攝政王不要見怪!”
“不妨!”秦睿朝她微微地笑了笑。
“這是今年三少爺剛送回來的春茶王爺您嚐嚐,奴婢就先告退了。”青黛雖然平日裡並不善言語,但卻並不代表她不會,只是有些時候不屑於那麼做罷了。如今瞧着半夏那模樣,搖了搖頭;不管主子們會如何,她們這些做下人的都不能太情緒化;畢竟那位可是當朝攝政王,只要他們還生活在西楚一日,就必須敬畏着。人的感情最是說不清楚,可也沒有半夏想象的那麼善變,如果這位真的對自家小姐沒有了感情,真的做了那些事情,怕是輪不到她們發火;他連進入蘅蕪苑的資格都沒有了。
待顧瑾汐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中天。
“抱歉,我不知道……”顧瑾汐臉上笑意淡淡的;秦睿側身坐在牀沿,擡手輕輕地給她將額前的碎髮別到耳後,“傻丫頭,跟我有什麼抱歉的,我看你面色不太好,可是身子有哪裡不舒服的?”
顧瑾汐有些無力地搖了搖頭,“沒有,只是有些睏乏了罷。你也知道,春困秋乏夏打盹,如今可不就是春困的時候,你今兒怎麼來得這麼早,朝中沒有其他事情嗎?”
“朝中的事情自然有人去煩惱,如果都要我親自去處理,那還養着那麼多大臣做什麼?”秦睿伸手輕輕地將顧瑾汐攏入懷中,低頭輕輕地在她的額前落下一吻,然後這才淡淡道,“有什麼事情都記得告訴我,汐兒!”他們往後是要攜手共走一輩子的,他不希望他們之間還有什麼隔閡,雖然現在顧瑾汐對他的態度的確是非常的引人深思,但是他卻不願意多想。
顧瑾汐臉上的笑意淡淡的,點了點頭,“嗯。”只是低下頭,眼尖低垂,眸底飛快地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色彩,任由秦睿拉着她的手,輕輕的摩挲着,沒有絲毫的反抗;“對了,你還沒說,今兒來有什麼事情嗎?”
“你猜猜!”秦睿眉梢淺揚,臉上的笑意清淺,卻是發自內心的。
“猜不到。”顧瑾汐搖了搖頭,擡起頭看着秦睿,那宛若小鹿兒般無辜的眼神,只讓人覺得心都軟了。秦睿只在心頭輕輕地嘆了口氣,擡手點了下顧瑾汐的鼻頭,“你呀,就吃定我了是不是?就知道我拿你沒有任何辦法,是不是?”
“哼,那你到底說不說嘛!”顧瑾汐撅着嘴,兩隻眼睛瞪得圓圓的,語氣還帶着幾分嬌嗔的味道。
“……”秦睿臉上的笑意淡淡的,伸手將自己放在旁邊的錦盒拿過來放到顧瑾汐的手上,“看看,喜不喜歡!”他臉上的笑意透着幾分意味深長的味道。
“這是什麼?”顧瑾汐臉上帶着幾分疑惑,看着那個製作精巧的錦盒,白嫩纖細的手指靈活的解開錦盒的暗釦,打開!在看到裡面的東西時,頓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擡起頭臉上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看向秦睿,“這,這是……”
秦睿臉上的笑意淡淡的,“這個東西放在皇宮,或是放在我手中,都沒有作用。既然汐兒喜歡,就送給你了。”至於爲什麼不光明正大的送給顧瑾汐,元帝寶藏的鑰匙殘片,當初只是個消息都鬧得沸沸揚揚,畢竟人爲財死鳥爲食亡;要是有人知道這十塊殘片都落到了顧瑾汐的手中,怕是整個蘅蕪苑從此都不得安寧了,所以當初秦嵐異常高調的將這東西收歸了國庫。那些江湖中人就算藝高人膽大也不敢挑戰機關精巧,守衛嚴密的國庫。
“可。可是……”饒是顧瑾汐如何的聰慧也想不到秦睿竟然會如此輕易而又直接的將這十塊鑰匙殘片給了自己。頓時她的心裡又有些疑惑了,難道他對元帝寶藏真的沒有任何企圖,這鑰匙殘片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他難道真的就不心動?
似乎是看穿了顧瑾汐的想法,秦睿臉上的笑意盡數收斂,帶着滿臉的嚴肅,雙手捧着顧瑾汐的臉,迫她與自己四目相對,“汐兒,在我秦睿的心裡,你纔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珍寶,什麼人……什麼東西都比不上的,你明白嗎?”
“……我……”突如其來的表白,顧瑾汐只覺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雙眸瞪圓了,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這樣的話竟然是從秦睿的嘴裡面說出來的。哪個女人不喜歡甜言蜜語,尤其是自己真的動過心的人,她頓時只覺得自己的心好似都快從嗓子眼兒裡面跳出來了般。不過到底她已經不是單純的小丫頭了,她強忍着激動別開臉,不看秦睿,臉上笑意全無,薄脣緊抿,“那,跟你娘比呢?”
雖然媳婦重要還是親孃重要,這個問題自古以來就沒有定論;但現在的情況的確是如此。安太妃對她的不喜歡在整個涼都城內早已經是人盡皆知。當初薛惜被查出有身孕的時候,她竟然那樣的大操大辦,好似生怕人不知道般,不就是在活生生的打她的臉嗎?不過是個侍妾,竟然以正室的規格操辦,這讓以後的正室情何以堪?生爲后妃,難道連這樣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不,其實她比誰都要明白,所以才用這樣的方式來打她的臉,好讓她知難而退。
“……”一時間整個淺閣都安靜了下來。
久久沒有得到秦睿的回答,雖然在話剛出口的時候顧瑾汐就有些後悔了,畢竟這個問題自古以來就沒有定論。更何況秦睿爲了安太妃,默默地做了那麼多的努力,如今好不容易母子團聚,又怎麼會爲了她而放棄自己的親孃呢;可心裡是失落卻是騙不了人的。
秦睿緊緊地將顧瑾汐擁入懷中,讓她的臉貼在自己的胸口上,“汐兒,到了現在你還在懷疑我的心嗎?”
“……”顧瑾汐只是沉默着並沒有說話。
“是不是,是不是真的要我將心掏出來給你,你纔會相信我對你的感情?”秦睿的嗓音似乎都染上了幾分哀傷的味道,那樣的傷心,那樣的沉痛又帶着失望;閉上眼,深吸口氣,推開顧瑾汐,拔出自己腰間隨身的匕首,放到顧瑾汐的面前,一把扯開自己的衣衫。
顧瑾汐頓時只覺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看着秦睿的動作,用力的想要收回手,可是手卻被秦睿鉗制着,他的態度是那麼的堅定,那麼的用力,哪裡容得顧瑾汐退縮;他低着頭,凝着顧瑾汐,眼底是那麼的認真,那麼的決絕。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就算真的有懷疑,可是她現在卻是什麼都不能說。秦睿的性格她太瞭解啦了,如果她敢那麼說,他就肯定敢刺下去的。
顧瑾汐只覺得自己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兒,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手用力地往後縮,不斷的搖着頭,“不,不是的,秦睿,你別激動,你聽我說!”
“說什麼?說你是怎麼懷疑我對你的感情,還是說你已經不愛我了嗎?”秦睿閉上眼深吸口氣,“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一直都知道的。既然非要如此,那我就將心掏出來給你看看。”
話音未落,秦睿飛快地閉上眼,臉上的表情帶着哀傷,哀莫大於心死,或許就是這樣的感覺。他雙眸凝着顧瑾汐,仍舊是哪樣的寵溺,握着顧瑾汐的手,那匕首的刃朝着自己的胸口狠狠地刺過去。
“噗——”
血液飛濺,沾染了整個牀單和被褥。
顧瑾汐頓時整個人都慌了,心早已經是提到了嗓子眼兒,從牀上連滾帶爬的跑到梳妝檯前,找出自己的藥箱,眼底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淚就這麼順着眼角落了下來,“秦睿,你瘋了!”
“我沒瘋!”秦睿一把抓着顧瑾汐爲他止血的手,臉上仍舊帶着淡淡的笑意,“汐兒不是想知道我的心嗎?那就掏出讓你自己看看,不是很好嗎?”
“你,你……”顧瑾汐頓時又氣又急,眼淚汪汪的;她不斷的搖着頭,“其實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對我的感情,沒有,從來都沒有過。”如果不是知道他對自己的感情,她怎麼會允許自己對他肆無忌憚的靠近;如果不是因爲知道他對自己的感情,怕是就在懷疑他有其他目的的時候就早已經被劃入了黑名單,從此再見是仇敵了……
“可是,也不曾相信過,不是嗎?”胸口的傷很深,血液不斷的流着;可秦睿臉上卻是帶着笑,只是那笑容太過蒼白,太過無力;他緊緊地抓着顧瑾汐的手,眼神執着又帶着認真,“汐兒,別懷疑我對你的心,爲了你,縱使負了天下又何妨?”
“我知道,我都知道。”看着那傷口仍舊不斷的流血,可偏偏手又被秦睿鉗制着,顧瑾汐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從嗓子眼兒裡面跳出來了,想要用力又怕惹得秦睿更加激動,只艱難地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開口,“阿睿,讓我給你止血好不好,先讓我給你包紮傷口,好不好?”
看着這樣的顧瑾汐,不知道爲什麼秦睿竟然覺得異常的滿足,胸口的傷好似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般。只是抓着顧瑾汐的手卻怎麼都不肯放開。
“啊——”
當半夏和青黛闖進來看到那滿牀的鮮血和顧瑾汐那面色慘白的模樣,頓時不由得叫出了聲。
“小姐,小姐,您沒事吧?”半夏趕緊上前,拉着顧瑾汐上下不斷的打量着;而青黛視線卻是落在那地上仍舊帶着血的匕首上,看着那場景,眉頭緊皺,很快就悄然退出房間。這件事情,怕已經不是他們這些丫鬟能夠處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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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有寫題外話了,因爲心兒上班真的很忙,每天白天上班,晚上碼字,然後上傳就睡覺,累成狗了,尤其是最近年底爲了迎檢,甚至連週末都沒有,元旦放不放假都是未知數,但今天真的忍不住要在這裡囉嗦兩句!
首先,這篇文從頭到尾心兒都沒有說過女主很強,真的很強這樣的話;這篇文不同與心兒以往的文,女主可以說是除了重生這一點之外,根本沒有任何的金手指,從頭到尾都是女主自己一步一步艱難的反擊,改變前世的命運和結局;我相信認真閱讀了本文的親應該都能夠感受到這一點;至於女主身體不好這一點,最初的設定就是如此;心兒也不止一次的提過,她重生之後體質就不如前世……好吧,原諒心兒的激動,字數有限,就說這些了,預祝各位親元旦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