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魘攬着蘇慕錦的腰身帶着她一陣飛躍,他武功極高,穿過蘇府層層的守衛在夜色中宛如不可捉摸的鬼魂一般。蘇慕錦只覺得耳邊風聲陣陣,兩鬢的頭髮都被風吹的飄散起來,眼前的場景更是極速向後後退,這速度比騎馬還要快上許多。
風吹的眼睛一陣陣的酸澀,蘇慕錦索性閉上眼睛任由墨魘帶着她施展輕功飛躍。
蘇慕錦在心裡默默的計算着,等墨魘停下來他們差不多行了一刻鐘的樣子。
兩人在一個酒樓中停下。
蘇慕錦認得這個酒樓。
京城中最鼎鼎大名的怡然居,怡然居以菜色和景色而聞名於京城,據說這裡的菜色只要嘗過一口便終身難忘,只是價格也十分高昂,說是一菜千金都不爲過,最令人嘖嘖稱奇的地方是這酒樓是建在湖上的,若要想到這裡來用膳還需要自己划槳而來。蘇慕錦被墨魘攬着直接施展輕功上了樓,怡然居一共有三層,沒有大廳只有雅間。最下面一層有二十四個房間,第二層有十二個房間,最上面一層只有三個房間。
價格自然也不相同。
墨魘直接帶着蘇慕錦到了三樓的雅間裡。
蘇慕錦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都從未來過這裡,三樓雅間窗子打開,能瞧見月光照射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三樓地勢高,也能瞧見湖面上綻放着的各色蓮花,在碩大綠葉和如水月光的籠罩下如夢似幻,令人身心舒暢。然而此時她卻沒有什麼心情看這些景色,問身邊的墨魘。
“楚離呢。”
“在裡面,蘇姑娘自己進去吧。”
墨魘把蘇慕錦帶進屋打開門就閃身而出。
蘇慕錦進了屋眼前是無數的純白色的輕紗帷幔,一層層輕紗在夜風的吹拂中輕輕搖曳,十分唯美動人。
蘇慕錦心裡“怦怦”直跳,孃親的消息……她是不是還活着?
掀開一層層的帷幔走進最深處,一眼看到牀榻邊靜靜的坐在輪椅上面無表情的楚離。他一身雪白色的長袍,外罩一層淺藍色的紗衣,紗衣上以浮雕繡繡着暗紋浮雲,看上去減輕了一些白色的冷然,多了一些隨意來。
蘇慕錦看過去楚離的目光也正看過來,他隱在黃金面具下的眼眸淡然無波的和蘇慕錦對視,
不知爲何,蘇慕錦的心裡陡然就是一緊。
她緊張的抓住白色的輕紗和楚離對視,想從他黃金面具掩蓋的眸子裡看出什麼。
然而……她失望了。
楚離的眸子和他的面色一樣,十分平靜。
“我孃親……”
“先坐吧。”楚離指着窗邊的一個軟椅,又倒了一杯熱茶手指一揚就落在了蘇慕錦的手心裡。
蘇慕錦緊緊的握住杯盞坐在牀邊的軟椅上,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楚離的眼睛。
“……應該能確認的是你孃親的確還活着。”
蘇慕錦呼吸一窒,身子猛的一震,目光灼熱的看着楚離。
“據我查到的消息你孃親曾經在邊塞那裡出現過。”楚離淡淡的解釋,“大周國和北延國的交界處。”
蘇慕錦一驚,孃親怎麼會出現在那個地方?!
“你孃親應該是被人挾持走的,挾持她的人背景也十分不簡單,現在還查不出來,他們現在的落腳點也暫時查不出來。”他已經動用了手底下所有的勢力來調查這件事,可惜挾持楚柔的人應當是早早的就擔心有人查證,所以行動十分隱秘,他的人也暫時探查不到。
蘇慕錦陷入沉思。
知道孃親還活着無疑讓她鬆了一口氣,可是……她孃親一個弱女子,誰不惜讓她以假死的現象欺騙過所有人,還把她給帶走?帶走孃親的人目的是爲什麼,如果是爲了要挾蘇家和楚家,爲何整整四年都從未露過面?!
孃親她被挾持的這四年,有沒有受苦……她那樣的容貌被人挾持,蘇慕錦咬着脣,不敢想象她會遭遇什麼事情……
還有,孃親假死的時候爹爹就已經是一品大員太傅,又是誰有本事可以在蘇家一干人等的眼皮子地下把孃親給神不知鬼不覺的帶走?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背後究竟還隱藏着什麼秘密!
楚離顯然也在想這個問題,眸子有些悠遠。
蘇慕錦白着臉緊緊的咬着脣,站起身面色莊重的對楚離行了一個大禮,“無論如何,多謝楚世子的幫忙。”知道她孃親還活着,已經是意外又驚喜的收穫了。她相信這件事如果換了旁人絕對查不出孃親的消息,只有楚王府,楚王府勢力遍佈整個大周朝,也只有楚離能查到四年前的辛密。
“請世子繼續幫忙查探我孃親的消息……”
楚離眸子微微一閃,擡起手臂用內力阻止住她的大禮,他低聲道,“本來就是相互合作,現在我給你的幫助日後還要你還回來,所以無需行禮,也不用感謝我。”
蘇慕錦微微一愣,輕輕搖頭,“就算是合作也是要感謝的。”因爲在她心裡沒有旁的東西能比得上孃親活着的消息。
楚離顯然聽出了蘇慕錦的弦外之音,抿了抿脣沒有說話。
蘇慕錦奇怪的看着楚離,自從第一次見面她就察覺到楚離的身上有一股壓制的很好的戾氣,就跟她一樣,他們是同一種人,所以她能感受到楚離身上的那種毀天滅地的恨。
只是那恨就像是火山下的岩漿,不爆發則沒有任何危險,一旦爆發便是萬劫不復的境地。
她自己有這樣的恨是因爲前世的經歷。
可楚離怎麼會也藏着那樣深的恨?他跟她合作要對付的究竟是什麼人,竟然連楚王府這樣大勢力的王府都完全沒有辦法可尋麼?
據說楚王爺只得楚離一子,待他更是萬般寵愛,他這樣深沉的恨又是從何處而來?
蘇慕錦眯着眼睛,探究的看着楚離。
“別這樣看着我……”楚離眸子裡閃過一絲厲色,推着輪椅滑到窗邊和蘇慕錦並肩而立,“我說過你現在還太弱小,就算知道了我的敵人對你也只有壞處沒有好處,等你慢慢強大起來,總會有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天的。”
蘇慕錦淡淡的收回視線。
“還有兩天就是春闈,明天恐怕還有事情要發生,不過你先前處理的很好,我也在暗中部署了一些事情……所以春闈的事情不用擔心,應當只是有驚無險。”
蘇慕錦點頭,“我知道。”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問楚離,“五年之內你能處理掉你的對手麼?”
“怎麼這樣問。”楚離回頭看她。
蘇慕錦苦笑着起了身,抓住窗柩目光投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聲音被風吹的落在耳中有些輕,“……因爲我只有五年的時間給你了。”
“什麼意思?”楚離眯着眼睛看她,難不成她要毀約?
“因爲我只剩下五年的壽命,唔……這還是往好了說,如果情況惡化的話興許連五年的時間都沒有。”蘇慕錦平靜的回頭瞧着楚離,甚至還微微一笑,“這一點可要提前說清楚啊,別到時候你覺得我騙了你。既然是合作,就應該坦誠一些,這是件大事兒,當然不能——”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目光落在手腕上搭着的那兩根如玉的手指上,她沒有抽回手腕,任由楚離給她把脈,“你的能力那麼強,五年的時間就是沒有我幫忙,應當也足夠了吧。”
楚離冷着眼抿着脣久久不語。
蘇慕錦就勢放下被撩起來的衣袖,她的皮膚有種孱弱的白皙,纖細的手腕幾乎瞧不清腕上的青筋。
“你……你只要保持良好的心境,不會惡化。”楚離深深的看着蘇慕錦。
頭一次見她,感覺她是不羈的大家閨秀,第二次在山上就感受到她身上的不平的氣息和隱隱的恨。在山上的時候他起初是有些猶豫的,這麼一個小小的女子當真能成爲他的助力?可瞧見她親手成功的將計就計,把劉氏打的毫無翻身之力,環環相扣的計謀還有孤入深山的魄力,明明知道身邊的丫頭是別有居心還趁機算計,她這一舉動可不僅僅是害了劉氏,還成功的打破了幕後黑手的陰謀……也就是經過這樣一件事,他才下定要和她合作的決心。
蘇慕錦心裡有恨,他知道。
卻不知她的心病這樣重!
據他所知,蘇慕錦一個閨閣姑娘除了後院裡的那些人從來也沒有接觸過誰?劉氏現如今也已經沒了翻身的可能,她孃親活着的消息也已經被證實,爲何……她的心病還是不能接除?這中間到底還隱藏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對蘇慕錦的調查他心裡一直存着一個疑惑。
蘇慕錦爲何會對寧煜有那樣深切的恨?這件事會不會跟蘇慕錦的心病有直接的聯繫!
“放心,我會努力堅持五年的。”
蘇慕錦淡然一笑,她早已看透了生死,早在睿兒躺在她懷裡一動不能動的時候她的心就已經死了。那是她生命裡所有的信仰,是她的一切。
既然她可以重活一世就證明這世間的事情或許真的存在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也許等她去了閻王殿,興許還能見到睿兒。
想到這裡她一顆心又隱隱作痛起來,她輕輕倚在窗子邊,放緩了呼吸,粉白色的脣看上去極爲不健康,她忽然轉過頭,“對了,這件事我家裡人不知道,記得幫我保密啊。”
她神色輕鬆的很,像是要死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她一樣。
楚離的眸子忽然就有些深。
兩人相對無言。
許久楚離才推着輪椅進了屋,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黃金面具看上去有些冷厲,喝完了酒,他眸子忽然一冷,手腕一揚手中的酒杯就貼着蘇慕錦的面頰飛射而出,形成一道弧線生生的砸了出去。
蘇慕錦就聽到一聲悶哼,眼前一道黑影一閃,下一刻墨魘就已經提着一個面罩黑布的男子到了屋裡。
蘇慕錦心中一驚,這怡然居是建在水上的也就是說窗外就已經是湖面,那黑衣人是怎麼沒有支力的懸在外面偷聽的。
“哼,不自量力!”墨魘提着黑衣人的衣領冷笑一聲,用力一踢男子的腿窩男子悶哼一聲跪了下去。
他的頭上還有方纔被酒杯砸出來的血痕。
墨魘一把扯掉男子臉上的黑色布巾,讓男子的容貌暴露在空氣中。
是個陌生面孔。
墨魘拔出腰間的長劍架在男子的脖子上,“誰派你來的?!”
男子倔強的抿着脣不說話。
墨魘擡頭詢問的看着楚離。
楚離靜靜的靠在輪椅上,擡手製止住墨魘,聲音平靜的沒有半點起伏。“殺!”
跪在地上的男子驀然一驚,不敢置信的擡起頭來,“世子爺,我是王——”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愣愣的低頭望着穿透他心臟的長劍,瞪大了眼睛倒了下去。
滿屋的血腥味令蘇慕錦皺緊了眉頭,胃裡一陣陣的翻騰,別過頭去呼吸着外面雨夜的清新。
“處理乾淨。”楚離對墨魘揮揮手,墨魘得令揪起地上的屍體就順着窗口扔進了湖水裡,只聽到“噗通——”一聲,屍體已經砸進了湖水中,濺起一丈高的浪花。
聽到聲音,許多人都向着窗外看了出去。
墨魘也不知灑了什麼東西在那一灘血上,血跡頓時消散全無,連屋裡的空氣都清新了起來。
做完這些墨魘又隱在了黑暗裡。
“我該回去了,等會兒聰兒醒來看不到我該要着急了。”
“嗯。”楚離頭也不擡,輕喚一聲,“墨魘。”
墨魘又閃身出來。
“以後你就跟在蘇姑娘的身邊伺候。”
蘇慕錦和墨魘齊齊一愣。
“不用!”蘇慕錦搖搖頭,“墨魘是你身邊的貼身侍衛吧,還是留在你身邊,我那裡有爹爹給我的暗衛。”
墨魘則低着頭,頗有些鬱悶的不說話。
“你身邊的那個碧落黃泉你可以派他們做別的事兒,他們的武功不行,真要來了暗殺你的人就單單他們兩個還護不住你!”楚離說着又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他推動輪椅行至蘇慕錦身邊,把油紙包遞到她面前,蘇慕錦愣愣接過,“什麼東西?”
“怡然居里的一些點心,帶回去給蘇聰,上次答應過他要給他帶吃的。”
這事兒不提她都忘了。
蘇慕錦愣愣的接過,應當是剛剛做出來沒多久的點心,捧在手裡還帶着熱度。
她擡起頭抿着嘴脣輕輕一笑,眸子裡滑進一絲絲的暖意,“謝謝,聰兒會很高興的。”
楚離也扯脣淡淡一笑,“回去吧。”
“世子……”墨魘垂着手有些不滿的看着楚離。
楚離也看着他,眸子平淡中帶着堅持。墨魘頓時泄了氣,有些不情願的扶住蘇慕錦的胳膊打算施展輕功飛出去。
他剛剛提了一口氣就聽到楚離在身後慢悠悠的飄了一句,“保護未來的世子妃是你的職責。”墨魘驚嚇之下一口氣沒提上來,身子一個踉蹌差點摔個狗吃屎。
他驚訝的望了望臂彎裡的蘇慕錦,又回頭看了看面色無波的楚離差點喜極而泣。
世子……世子終於想通了要成親了?就是這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女子?
好吧,不管是誰,主子終於想通了,這一點纔是最重要啊,墨魘是半點都沒想起蘇慕錦是寧王府訂了親的世子妃,就算想到了估計都不會覺得這是什麼問題。主子想要的人別說是還沒成親的寧王府世子妃,就是成了親做了王妃,估計他都不覺得這是什麼難題。
再低頭看了一眼蘇慕錦,小小的臉還有些稚嫩,五官還沒張開,不過五官極其精緻,再停兩年估計也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兒,沒想到世子竟然好這一口啊。
“看夠了麼?”身後楚離淡淡是聲音飄了過來。
墨魘心神一凜,輕咳了一聲,大聲回答,“看夠了!”
“看夠了就趕緊走!”
“呵呵……”蘇慕錦站在墨魘身邊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立馬緊繃的身子,感受到主僕二人的微妙氣氛蘇慕錦不由得輕笑出聲。
兩人齊齊向她看來。
墨魘剛看過來想起方纔世子爺警告性的話語又連忙垂下了頭,還偷偷的用眼角打量了一下楚離的面色。
“還不走!”
“是!”墨魘連忙去攬蘇慕錦的腰身,又一想這是世子爺的未婚妻啊,立馬不敢動手,有些訕訕的站在原地。
“不是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麼。”蘇慕錦好笑的看着墨魘古銅色皮膚上的暗紅,“在不送我回去等會兒守夜的丫頭髮現我不在了恐怕又要出事兒了。”
“哦。”墨魘尷尬的撓撓頭。卻還是不敢扶蘇慕錦的腰,只輕輕扶住她的胳膊,“世子妃小心點。”
蘇慕錦無語凝噎。
這會兒就開始叫世子妃?!
瞧着兩人離去楚離彎起的脣角便一點點的落了下去,他推着輪椅穿過一層層的輕紗,黃金面具下瞧不清他的表情,只聽到他淡淡的呢喃飄散在空中。
“五年……麼……”
……
此時的端雲院中卻傳來一陣陣痛苦的嚎叫。
正屋裡兩個宮裡來的嬤嬤正拿着細細的小鞭子面色嚴厲的站在蘇雲錦的身後,蘇雲錦膽戰心驚的用晚膳。拿着白玉湯匙輕輕的舀着湯盅裡的湯,仔細看她的手背上有一條條的紅痕,印在白皙如玉的手背上看上去觸目驚心。她的手都在發着抖,湯匙一不小心就磕碰在湯盅裡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啪——”兩個嬤嬤手中的鞭子精準的抽上蘇雲錦的手背,那精準的準確度能瞧得出來兩個嬤嬤一定是身經百戰的人物。
白皙的手背上頓時再次浮出一道紅痕。
“啊——疼!”
兩個嬤嬤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豐腴些的嬤嬤無視蘇雲錦糾結的小臉,眉毛一豎就斥道,“二姑娘,您連用個晚膳便如此沒規矩,名門望族的女子哪個用膳的時候會發出聲響來,在您自己家裡也就罷了,若是改日去參加宴會如此這般豈不是丟盡了蘇家的顏面!”
另一個瘦些的嬤嬤面色更加冷厲,“食不言指的可不光光是用膳的時候不說話,二姑娘也是名門閨秀了卻連這些規矩都沒有學過嗎?!”嬤嬤冷聲道,“今天什麼時候練習的沒有半點聲音了才能下了餐桌!”
蘇雲錦心下暗恨,死死的咬住牙關。
要不是爹爹下了死命令,不學會規矩不得到兩個嬤嬤的贊同不許參加寧王妃的壽辰,她又怎麼會在這裡受這兩個死婆子的打罵!
都是蘇慕錦那個混賬東西!
蘇慕錦,你給我等着,看我學完規矩之後,怎麼讓你身敗名裂!
“發什麼呆,繼續!”
那豐腴的婆子又是一鞭子甩下來。
兩人拿捏的準,蘇雲錦手上那樣的紅痕看着嚇人可頂多兩三個時辰不用擦藥就能褪下去。
“兩位嬤嬤……”蘇雲錦賠着笑起了身,示意青玉去梳妝盒裡拿她的首飾,“兩位嬤嬤……是雲錦不爭氣讓二位氣惱了,你們坐着消消氣兒。”蘇雲錦接過青玉手裡遞過來的首飾盒,輕輕打開從盒子裡拿出兩個晶瑩剔透的碧玉手鐲,她一陣肉痛,這可是她首飾盒裡最值錢的首飾了,賠着笑塞給兩個嬤嬤一人一隻,“嬤嬤也是辛苦了,說起來雲錦讓父親氣惱了才進了宮請來了兩位嬤嬤,父親還是極爲疼我的,陛下也器重父親的緊……父親只是一時惱了我讓兩個嬤嬤來教規矩,過兩日消了氣兒也就沒大礙了,到時候若是瞧着嬤嬤對我這樣嚴厲,恐怕就該心疼了……”
兩個嬤嬤冷笑一聲,瞧着蘇雲錦遞過來的手鐲鄙夷的側過頭去,她們兩個在宮裡做了這麼久的嬤嬤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就這兩個玉鐲她們還瞧不上眼。退後一步避開蘇雲錦的手,“二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瞧着兩人油鹽不進蘇雲錦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怨毒,尷尬道,“以雲錦看不如我們各讓一步,嬤嬤在府上雲錦必定讓下面的人好吃好穿的供着,住幾天你們再回去跟陛下交差,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之策。”
“呵——”那豐腴的容嬤嬤冷笑一聲,“二姑娘這想法還真真是天真,我們可不是看蘇太傅的面子來給姑娘教規矩的,我們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如此陽奉陰違那就是違抗聖旨,二姑娘就是借給我們一百個膽子我們也不敢欺君!”
蘇雲錦咬住嘴脣,沒想到兩人竟然連皇帝陛下都給擡了出來。
“那要不這樣。”蘇雲錦又想起來一個想法,“雲錦跟着兩個嬤嬤好好學規矩,只是若是等到寧王妃壽辰的那一日可否請兩個嬤嬤在父親面前幫雲錦說說話,就說雲錦規矩學的已經差不多了可以出門了?”說着蘇雲錦把整個首飾盒都塞到了兩個嬤嬤的手裡,殷勤道,“如此這般,雲錦定然會感激不盡……”
“我看二姑娘還是死了這條心吧!”瘦一些的桂嬤嬤伸手把首飾盒又給推了回來,“這樣同樣是欺君之罪!更何況我跟容嬤嬤二人在府上給二姑娘教規矩,二姑娘若是在寧王妃的壽宴上出了什麼差錯,那我和容嬤嬤的名聲恐怕也保不住了,屆時在宮裡還有什麼立足之地!所以二姑娘要想趕上寧王妃的壽辰那還請二姑娘好好學規矩,不要成天想些有的沒的捷徑。”
“……我們在宮裡教貴人們規矩的時候也都是這般,二姑娘如果覺着受不住了,那老奴二人會去稟了太傅大人,就說我們實在是教不了二姑娘。”
那她也真的不用出門了!
蘇雲錦死死的咬住牙關,努力控制住不撲上前去教訓兩個嬤嬤!
不就是兩個下等人!竟然敢打着陛下的旨意來這樣訓斥她!看她日後做了寧王妃不整死她們兩個老東西!
垂下的眸子裡滿滿都是怨毒,蘇雲錦瞧着外面已經徹底黑下來的天,輕聲道,“今天天色已晚,兩個嬤嬤可否等到明兒個再繼續?”
這回兩個嬤嬤沒有拒絕,挺直着背脊跟蘇雲錦道,“爲了教二姑娘用晚膳我和桂嬤嬤都還沒用晚膳呢,還請二姑娘吩咐人去廚房裡做上一些飯菜送到我二人的房間裡。”
“應當的,我馬上就吩咐青玉去廚房讓人準備。”
兩個嬤嬤滿意的點點頭,“那二姑娘就好生歇着,明兒個卯時我們繼續開始!”
“卯時?太早了!”
蘇雲錦脫口而出!
兩個嬤嬤的臉色頓時一冷,“二姑娘若是想學好規矩就不要嫌早!朝中的大臣們可是寅時就開始上朝了,一個閨閣姑娘日後出嫁是要伺候夫君起牀的,難不成天天睡到日出三丈才起身?”
蘇雲錦再次咬緊了牙關,僵硬道,“我知道了!”
兩個嬤嬤就點了點頭,“我們先告退了!”
“混帳東西!”蘇雲錦氣的猛砸餐桌上的湯碗,胸臆間一股子邪氣冒上來,“別被我抓到了把柄,要不然治死她們兩個狗東西!”
“姑娘,您小聲點!”青玉連忙捂住蘇雲錦的嘴,“兩個嬤嬤還沒走遠,萬一聽到了更加光明正大的懲治您該怎麼辦?”青玉扶着蘇雲錦上了牀,“姑娘快上牀歇着,奴婢先去廚房讓人給兩個嬤嬤弄些膳食來,等會兒再給您的手上些藥……”
門外的容嬤嬤和桂嬤嬤的確沒有走遠,聽着屋裡噼裡啪啦的聲響兩人對視一眼,相視而笑。
兩個嬤嬤住在一間屋裡,到了屋裡點了油燈容嬤嬤就甩了甩手臂,抱怨道,“可真真是累人,我這胳膊甩鞭子都甩累了。”說着,隨手把鞭子給扔在了小桌上。容嬤嬤壓低了聲音湊近桂嬤嬤低聲道,“你說這個蘇家二姑娘究竟哪裡得罪了陛下,陛下讓我們把她往死裡教訓?”
“誰知道呢!”桂嬤嬤也壓低了聲音,“陛下的心思我們還是少猜測,不過我瞧着這蘇家的二姑娘也不是個好相與的,這會兒指不定心裡怎麼想着對付我們呢。嗤——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實在目中無人,宮裡的娘娘們見了我們都要禮讓三分,她卻把我們當奴才打發,就是教訓了也是該當的。”
“沒錯。”容嬤嬤冷哼一聲,舒舒服服的喝了一杯茶,嗤笑道,“還想收買我們呢,簡直不知所謂,不過那兩隻玉鐲的確不是劣質品,真真是可惜了。”
“你眼皮子怎的這麼淺。”桂嬤嬤瞪了容嬤嬤一眼,摟着她的肩膀小聲說道,“我們可是奉了陛下的旨意來給她教規矩的,等我們回了皇宮陛下能不重賞我們麼,那一兩隻玉鐲算什麼東西!”
“呵呵……是這個理兒,是這個理兒,還是桂姐姐瞧得深些。”
“等會兒要好好的大吃一頓纔好,今天真真是累死了。”容嬤嬤咧嘴一笑,“好久沒有這樣訓練過人了,還真真是過癮呢,我可快餓死了,中午就吃的少,晚上還沒動筷子呢。這飯食怎麼還不上來。”
“你急什麼,等會兒就來了。”
“也不知道這個二姑娘會不會蠢到在飯食裡給我們添點兒佐料。”容嬤嬤嘿嘿一笑。
“她敢!”桂嬤嬤眉頭一豎,“她真敢這樣做我們就去太傅大人和陛下面前好好的告她一狀,讓她吃不了兜着走。”
“有道理,口口聲聲說太傅大人疼愛她,我可沒瞧出來!我看太傅大人還是看重大姑娘蘇慕錦,連府中中饋的權利都交給了大姑娘,聽說二姑娘跟大姑娘不合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桂嬤嬤像是想到了什麼驀然一驚,“陛下該不是爲了……”她捅了捅容嬤嬤的胳膊,“我聽說以前蘇家的大姑娘在清風書院讀過書,當年陛下還是太子的時候不也在清風書院唸書麼,該不會是……”
容嬤嬤也是一驚,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非常大。
要不然陛下就算受了太傅大人所託讓她們兩個來教蘇雲錦規矩,也不會刻意吩咐她們二人“好生教訓”這個蘇雲錦。
“我們該怎麼辦?”容嬤嬤有些害怕,宮裡的那個貴妃娘娘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別擔心。”桂嬤嬤也有些怕,還是安慰容嬤嬤,“這事兒就爛在肚子裡當作不知道,我們就是受太傅所託所以陛下才會讓我們來教二姑娘規矩的,就是這樣。”
容嬤嬤重重的點頭,“沒錯,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在宮裡生活了久了的兩個嬤嬤,知道什麼事情該守口如瓶!
不多時就有小丫頭送來了飯菜,兩個嬤嬤一看,三葷一素外加一盅子湯,兩個嬤嬤對視一眼,相視一笑。
倒也不錯了。
驅走了小丫頭兩個嬤嬤就開始用膳,“趕緊吃完早些睡,明兒個卯時就要起了,哎,許久沒有起得這樣早了……”
主屋裡的蘇雲錦卻險些氣炸了肺,對兩個嬤嬤恨得是咬牙切齒的!
眼看着還有不到半個月就是寧王妃的壽辰,短短的半個月讓她怎麼學好所有的規矩!
偏偏兩個老不死的又是個油鹽不進的主!
真真是該死!
“姑娘,您不要生氣了,好好的學規矩,老爺的目的其實不是讓您學規矩,而是讓您多聽話一些,只要您有機會瞧見老爺,在老爺面前乖乖的認個錯,老爺心一軟興許就原諒您了。”青玉忙活着屋裡的熱水桶,試了試水溫,溫度剛好,“姑娘累了一天快來泡個澡吧,明兒個還要早起呢。”
蘇雲錦踏入木桶裡,越想越氣不過。
“爹爹說了不學好規矩我就不能出這院子,就是想見爹爹也見不到啊。”
青玉拿着半開的葫蘆瓢舀着熱水讓她的背上澆,聽到姑娘的話,她手指微微一頓,心想也是這個理兒,姑娘不聽話老爺是不可能讓姑娘出院子的。忽然,她腦海中光亮一閃,興奮的叫了一聲,“姑娘……”
蘇雲錦冷冷回頭看她,“叫什麼!”
青玉連忙收住了聲音,低聲道,“奴婢是想着您不能出院子,可以讓老爺進來院子裡啊,不管怎麼樣,只要見着了老爺就算是成功了啊。”
蘇雲錦騰的轉身,目光灼灼的看着青玉,“你可是有什麼辦法?”
“老爺雖然這一次惱了姑娘,可您畢竟是老爺覺得虧欠了的姑娘,他斷然不會當真不念半點親情從此不管不顧的。”青玉詢問的看着蘇雲錦,“要不姑娘你裝病?”
裝病?!倒是個好主意,可就怕爹爹對她心裡生了膈應,到時候如果知道她是裝的恐怕會更加氣惱於她。
“不行不行!換一個!”
青玉咬着脣想了半晌,在蘇雲錦希翼的眼神下搖了搖頭。
“奴婢只想着這一個法子……”
“沒用的東西!”蘇雲錦怒罵一聲,眸子裡的希翼消失無蹤,她握緊拳頭,“不行,不管怎麼樣,我一定要想辦法參加寧王妃的壽宴,誰也不能阻止我!”寧煜分明給了她暗示,如果她不去的話,豈不是連着一點點的希望都抓不住了?!
不行!她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她好不容易纔得了寧煜的歡心,誰都不能阻攔她去寧王府!
泡在溫水裡,蘇雲錦的眸子卻越來越冷。
她“騰”的一下從木桶裡站起身來,扯過一旁搭在屏風上的布巾胡亂的擦拭一下身子就披着中衣出了耳房。
在屋裡轉悠了幾圈,她忽然在一個觀音像前停了下來。
她從不信佛,可是爲了討好信佛的老太太就故意在屋裡設了香案香爐,每日裡拜祭着。今日這觀音興許派的上用場了!
蘇雲錦“噗通——”一聲就在觀音像前跪了下來。
“姑娘,您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地上涼萬一染了寒氣怎麼辦?”青玉一驚之下就要扶蘇雲錦起身。
“染了寒氣纔好!”蘇雲錦推開青玉的手,“你別管我,今天我要在這裡跪上一夜,明兒個一大早你就傳出消息就說我知道悔改了,在觀音像前跪了一整夜,我就不信這樣爹爹還不來看我!”到時候她還能順勢用上苦肉計,到時候她求求爹爹,爹爹肯定就不忍心再讓她學規矩了。
所以只要這幾天她乖乖的裝幾天淑女,爹爹肯定就會原諒她了。
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索性把膝蓋下的蒲團也抽掉,冰冷的青石地板又冷又硬,跪上去實在是難受,可一想想寧煜她頓時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只要能做上寧王府的世子妃,只要能順順利利的嫁給寧煜,跪上一夜又算什麼!
這樣一想立馬就推開了青玉,“你快去把今兒個從街上買了的衣裳腰身那裡修改一下,我下次要穿着那衣裳去給寧王妃拜壽的,萬萬不能出了差錯。”
“可是……”青玉不放心,這樣跪一夜的話姑娘的膝蓋也不用要了啊。
“別廢話了,讓你去你就去!”蘇雲錦怒視青玉,“還是連我的話你都敢不聽了。”
青玉咬咬脣,“奴婢這就去!”
蘇雲錦自幼就半點苦都沒受過此時跪在地上只覺得寒氣直往膝蓋處往裡鑽,她原本想披一件衣裳再跪,可想想既然要用苦肉計那就應該來的真實點,死死的咬着牙關,憑着一股子毅力一直跪着。
她腦海裡開始幻想今後和寧煜成親之後相親相愛的日子。
這樣一想,覺得地上的寒氣也不是那麼不能忍受了。
終究是大小姐出身養尊處優,到了後半夜蘇雲錦就實在撐不下去了,慘白着臉色額頭冒着冷汗,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青玉一直注意這這邊的動靜,瞧見姑娘暈了過去趕緊扔下了手裡的衣裳飛撲了過去,抱着蘇雲錦只覺得姑娘的身子觸手冰冷,青玉一驚,大聲的對外面看守房門的婆子叫喊道。
“來人啊!來人!二姑娘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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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容嬤嬤和桂嬤嬤請不要發笑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