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錦早早知道這個妹妹不是省油的燈,當然不會任由她就這麼撲上來,她淡淡一笑,眸子裡帶着幾分諷刺,輕輕擡步往後推退了一步,就瞧着蘇雲錦嘶吼着一下子撲倒在地,半個身子都懸在牀下。
“二妹妹頭一次對我這麼熱情,真真是讓人受寵若驚,只是這樣的大禮對姐姐行來還是有些欠妥當,二妹妹還是好好跟兩個嬤嬤學規矩吧,大禮竟然都不知道該對誰行了,嘖嘖……”她居高臨下的俯視蘇雲錦,“這大半夜的跟你這樣耗着真是浪費時間,二妹妹繼續‘懺悔’吧,姐姐就先回去歇着了。”
“蘇慕錦,你不得好死!”
蘇慕錦腳步一頓,頭也不回,話語卻往她心裡最軟的地方刺,“真該讓寧煜來瞧瞧你這一副惡毒的面孔,瞧瞧他還會不會對你有半點好感。”
說完,也不看老太太和蘇雲錦的反應就直接帶人走了出去。
老太太本來想怒斥蘇慕錦幾句,可是看着蘇青雲不在,怕蘇慕錦又跟白天的時候一樣拿杯子砸她,她心裡還是有些怕的,在瞧見蘇慕錦的背影消失之後才破口大罵,“混賬東西,小賤貨一個,有本事就衝着我來,對着你妹妹發狠算是什麼東西!”罵完了她才靠近蘇雲錦的牀頭,把她扶了起來,滿臉的心疼,“雲兒,你沒事吧啊?你放心,祖母一定想辦法給你出了這口惡氣!”
“祖母……”蘇雲錦撲到老太太的懷裡,掩飾眸子裡對老太太行爲的鄙夷,嗚嗚的抱住老太太,哭訴道,“祖母,這個蘇慕錦是要逼死孫女啊,雲兒身邊就青玉這麼一個得力的,她竟然還把她給扔到浣洗院,她這是要斬斷雲兒身邊所有的助力,讓雲兒沒有可用的人。偏偏爹爹還信了她讓她安排我院兒裡的丫鬟,真真是這般那蘇慕錦還不往我身邊安插眼線,到時候雲兒一舉一動都在她的監視下……用膳洗漱,甚至是如廁時間都會沒有半點隱私,那雲兒還活着有什麼意思啊……”
老太太聽她哭的肝腸寸斷心裡也難受起來,“好雲兒乖啊,祖母一定想辦法,想辦法把青玉還給你弄回來在你身邊伺候,好不好?”
“可是剛纔那蘇慕錦也說了,沒有她的命令誰都不準調動青玉,如今蘇慕錦掌管着府裡的中饋,府裡的下人誰不敬她三分?更何況如今雲兒被關了禁閉,祖母您……爹爹也不如何敬重了,要放了青玉談何容易啊……”
老太太心頭一刺,面上就發起狠來。
“你放心,我就不信我一個府裡的老太太連個丫鬟都弄不出來了!”老太太滿臉憤然。
不得不說,老太太直到如今都還沒有認清她現在的處境,事已至此她還能說出這樣的大話來,如果蘇慕錦還沒走的話估計又是一陣諷刺了。
而蘇雲錦更是蠢笨,還在相信老太太肯定有用,她淚眼婆娑的瞧着老太太,望着老太太頭上包紮好的傷口,憤然道,“祖母,蘇慕錦如今連您都敢不放在眼裡了,她還會聽您的話麼。還有爹爹,爹爹現在對蘇慕錦言聽計從,恐怕也不會顧念您的……”
提到這一天老太太就忍不住發怒,“真不知道蘇慕錦到底給你爹爹下了什麼惑人心智的藥,從前你爹爹對母親從來都是畢恭畢敬的,你瞧瞧如今?都是跟蘇慕錦親近了之後纔開始一點點轉變的,這個蘇慕錦當真是個禍害!”她怒的大聲的怒斥,頭上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忍着疼撫上額頭,“不給她一點顏色看看她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蘇雲錦眸子一閃,“祖母想怎麼做?”
老太太卻沒回答她,拍拍她的肩膀,“你好好休息,祖母自有法子治她。”
蘇雲錦有些失望,不過轉念一想,只要老太太要對付蘇慕錦,管她什麼時候動手,用什麼方法,只要能讓蘇慕錦受到教訓不就行了?
這樣一想,她的心情就又平復了下來,“如此雲兒就等着祖母的好消息。”
老太踢啊又安慰了蘇雲錦幾句才帶着宋嬤嬤和碧玉一起離去,蘇雲錦畢竟是跪了大半夜的,她身子這會兒着實不太舒服,半躺在牀上,說了這麼許久的話渴的厲害,下意識的喚了一聲,“青……”她驀然頓住,怎麼忘了青玉已經被蘇慕錦給帶走了。
環顧屋裡,屋裡卻一個服侍的人都沒有。
蘇雲錦氣的眼珠子通紅,怒的高呼,“來人!來人!”卻沒有半個人理會她,蘇雲錦不由得怒吼,“人都死哪裡去了!”
空蕩蕩的夜色沒有半點回音。
整個房間除了她粗重的呼吸竟然半點聲音都沒有。蘇雲錦心裡直犯怵,明晃晃的燭光也不能給她帶來半點的安全感,這一刻她無比想念起青玉來,有青玉在好歹能有個說話的人。
蘇雲錦鬢角漸漸的冒出冷汗來,警惕的望了望四周,明晃晃的燭光照射下什麼東西都沒有,她心裡直打鼓,慌忙放下帷幔躲進了牀裡側。可放下帷幔之後更加害怕,總覺得帷幔外立着一個人影在盯着她看,極度的寂靜讓她十分不安,小時候聽到的那些鬼怪奇談一瞬間全部都涌進了腦海,她被嚇得瑟瑟發抖,猛的縮進被窩裡,用被子矇住了腦袋。
……
蘇青雲和東方州並立而行,月色中他整個人都顯得十分寂寥,清冷的月光灑在肩頭,隱約能瞧見鬢角的點點銀絲。
“東方大夫有話跟我說?”
東方州點點頭,他停下腳步十分慎重的看着蘇青雲,“太傅大人,在下斗膽問一句您平時是否虐待了蘇二姑娘。”
蘇青雲一驚,面色就有些不太好看,“東方大夫何出此言?我蘇青雲家裡雖然不似皇朝貴族那般奢侈,可也是大戶之家,而且家裡只有大姑娘二姑娘和小少爺三個孩子,怎麼可能虐待了她。”蘇青雲卻也知道東方大夫不是個胡亂說人是非,也不愛打聽人家家裡事情的人,知道事出有因,便詢問的瞧着東方州,“洞房大夫有話不妨直說。”
“二小姐舌淡紅舌苔白脈細,乃是肝氣鬱結脾虛而致。”東方州提着藥箱瞧着蘇青雲不解的眸子,就跟他解釋道,“有這樣症狀的人平日生活中都十分暴躁易怒,而且氣不順,遇到事情極容易發怒,在下想來想去覺得二姑娘生活無憂實在是沒有什麼發怒發火的緣由,因此纔有此一問,若是唐突了太傅大人,在下給大人賠個不是。”東方州對蘇青雲拱拱手。
暴躁易怒?!
蘇青雲想着二姑娘從來都是乖乖巧巧的模樣,他何曾見過她發大火?還暴躁?
“這不可能。”蘇青雲有些接受不了。
“症狀便是如此。”
蘇青雲相信東方州的醫術,他沒有道理也不可能信口雌黃。
那說明什麼?
他閉上眼睛不想多想,可二女兒多次算計,暗中詛咒姐姐的模樣一下子跳入腦海裡,蘇青雲搖頭苦笑,他竟然從來也沒有看清過二女兒,是麼。
“大人日後可以稍稍注意一些,在下先前沒有進府的時候曾經遇到過這樣的例子,不過大多都是男子出身,那些病患無一例外的都是性格火爆不聽人勸,受不得刺激,心理十分扭曲,好幾個後來都釀成大禍賠上性命。令嬡若是不好好教導,恐怕……”他話沒說完,可剩下的話意思已經十分明瞭了。
蘇青雲面沉如水,對東方州拱拱手,“多謝東方大夫提醒。”
東方州想了又想,還是提點蘇青雲,“還有蘇大姑娘……”
蘇青雲一驚,難道錦兒也有這樣的情況?
“不不不!太傅大人不要誤會。”東方州一瞧蘇青雲的臉色就知道他想岔了,他頗有憐惜的道,“太傅大人如果儘可以還是少讓大姑娘操心府上的事宜,大姑娘身子骨弱,最忌勞神傷身,如若不然,恐怕……會落下痼疾。”
蘇青雲面色一急,“能調養的過來麼?”
“恐怕很難。”
東方州輕聲一嘆,心病還需心藥醫,蘇家的大姑娘顯然沒有要“醫治”的念頭。
蘇青雲心底一沉,胸口一口氣提不上去也鬆不下來,鬱結的難受。
“大姑娘是個懂事的孩子,上一次在下爲她診治就發現了這一點可是她卻不讓在下告訴太傅大人,不想讓太傅大人爲她憂心……”東方州有一個跟蘇慕錦差不多大的女兒,因此瞧着蘇慕錦這般模樣,忍不住心裡升起了淡淡的憐意,忍不住爲她說話,“太傅大人如果有時間不妨多陪陪大姑娘,心神舒暢對她的身體有益無害。”
蘇青雲聽了幾乎要羞愧死,他這麼多年來陪錦兒的次數當真是屈指可數。
“多謝東方大夫。”
東方州緩緩搖頭,“舉手之勞罷了,大人不必掛懷。”
……
蘇慕錦回到屋裡的時候笙簫正坐在牀邊守着聰兒,擔心打擾聰兒睡覺她也沒敢點燈。
蘇慕錦讓身邊的人都下去休息,然後輕手輕腳的進了屋。
“小少爺睡的安穩的很,連個身都沒翻呢。”笙簫壓低聲音給蘇慕錦更衣,“離天亮還有幾個時辰呢,姑娘多睡一會兒。”
“天亮的時候喚我起身。”
“奴婢記下了。”
三夫人說的話她記在心裡了,先前她也翻過黃曆,明兒個的確是個適合搬家的好日子,早點讓聰兒搬進去也省得還有人想打碧池院的主意。
蘇慕錦卸了頭上的小髻和簪子才掀了被子上了牀,她剛從外面回來身上還有一點涼氣,她不敢湊近聰兒,可聰兒卻似乎有所察覺一般,腦袋瓜動了動就縮到了她的懷裡。
蘇慕錦心裡頓時一片柔軟。
第二日一大早蘇慕錦就被笙簫給叫起來。
她懷裡還抱着聰兒,瞧着笙簫她一時間有些恍惚,恍惚間還以爲還在寧王府中,恍惚中以爲她懷裡懷抱的還是她的睿兒。
她心裡一刺,立馬就清醒了過來。
她起身的動作已經很小心翼翼了可還是驚醒了聰兒,他身子動了動,喉間發出一陣意味不明的咕嚕聲,肉肉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就清醒過來。小傢伙只穿着一間小小的大紅色肚兜,肉肉的小身體大多都露在外面,看上去像是年華里的福娃娃一般可愛。
小傢伙睜開眼睛就瞧見蘇慕錦也是剛起身,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姐姐,早。”
蘇慕錦抱起小傢伙在他臉上印了一吻,“聰兒也早啊。”
外面的小丫頭聽到屋裡的動靜就開了門進屋來服侍兩人穿衣洗漱,兩人簡簡單單的用完早膳,蘇慕錦才把昨兒個楚離帶給她的油紙包掏出來。昨夜她回來的時候沒有驚動旁人,聰兒又還在睡覺,她沒叫醒聰兒就只能等今天一大早拿出來。有了糕點就肯定不好好吃飯了,因此她纔在用完早膳之後拿出來。
油紙包一層層的剝開,露出裡面淡綠色的糕點。
“啊,綠豆糕。”聰兒最喜歡吃的就是綠豆糕,瞧見油紙包裡的綠豆糕高興的眼睛十分明亮,他捏起一塊糕點卻沒往自己嘴巴里送,而是先遞給蘇慕錦,“好多綠豆糕啊,姐姐跟聰兒一起吃。”
蘇慕錦心中一暖,就着聰兒的小手就吃了一塊兒。
她也捏起紙包裡的一塊綠豆糕送到聰兒的脣邊,“聰兒也吃。”
兩人像是玩起了遊戲,你餵我我餵你的,吃的十分香甜。
“姐姐,這糕點師哪裡來的啊,這個綠豆糕是聰兒吃過的最好吃的綠豆糕了。”聰兒坐在小凳子上,小心的身體挺得筆直,因爲個子太小兩隻手臂搭在桌子上,不甚落在桌子上的小塊糕點也會自己動手撿起來吃掉,十分乖巧。蘇慕錦看在眼裡十分滿意,她從重生之後頭一次跟聰兒一起吃飯就注意到了他的坐姿跟吃飯的習慣,小小年紀一舉一動就已經十分規矩有禮,看來周嬤嬤教的十分用心。
油紙包裡的糕點並不多,只有七八塊的樣子,蘇慕錦擔心聰兒吃多了糕點對身體不好,就跟他一人一半分着吃。
這綠豆糕的確十分好吃,帶着點點綠豆的清甜卻又不似只有綠豆,還似乎夾了什麼別的佐料。軟糯可口油而不膩,十分爽口。
這也是蘇慕錦吃過的最好吃的綠豆糕。
怡然居里出來的東西果然不一般。
聽到聰兒的問話,蘇慕錦微微一笑,把油紙折起來丟進了紙簍裡,邊拿出帕子給蘇聰擦拭嘴巴上沾上的碎屑邊跟他小聲的道,“是你楚離哥哥專門讓人給聰兒做的哦。”
聰兒眼睛一亮,一把抓住蘇慕錦的手,“真的麼?楚離哥哥在哪裡啊,聰兒怎麼沒瞧見楚離哥哥來了?”他晃着腦袋四處眺望都沒有瞧見楚離,頗爲失望的垂下了小腦瓜。
蘇慕錦瞧着心裡有些泛酸,酸溜溜的道,“楚離哥哥那麼好啊,聰兒就那麼喜歡他?”
暗處似乎傳來一聲竊笑,蘇慕錦頓時眯起了眼睛,那聲音頓時戛然而止。
蘇聰沒有聽到那動靜,仰起頭大眼睛裡似乎都閃爍着星光,“很好啊,除了姐姐楚離哥哥最好了。”
蘇慕錦算是發現了,那個該死的楚離不過跟聰兒有一面之緣,竟然對聰兒的影響這麼大,她還從來沒見過聰兒提起誰會這樣興奮過。
“那下次姐姐帶聰兒去跟楚離哥哥玩好不好?”
聰兒聞言歡呼一聲,跳下椅子又蹦又跳,“太好了太好了!”
蹲在聰兒的身邊,蘇慕錦跟聰兒約定,“玩是可以但是聰兒要答應姐姐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啊?”
“聰兒除了在姐姐面前,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楚離哥哥,好不好?”
“爹爹和周嬤嬤也不可以麼?”
“不可以!”
“爲什麼啊?”聰兒不太理解。
蘇慕錦被問的一噎,她總不能告訴聰兒別人知道她跟楚離有交情會對他們不利吧。
她想了想,跟聰兒說,“楚離哥哥是不是戴着面具啊?”
“對啊。”
“那聰兒知道楚離哥哥爲什麼要戴着面具麼?”
聰兒老實的搖搖頭。
“其實吧,是因爲你楚離哥哥長的不太好看,所以不想讓人瞧見。”蘇慕錦循循善誘。
蘇聰歪着腦袋問蘇慕錦,“比二狗子長的還醜麼?”
“二狗子?”
“對啊,就是馬房裡的一匹老馬啊,餵馬的小廝說是匹種馬,那匹馬長的可醜了,身上的毛都褪了好些,臉上還生了瘡,餵馬的小廝說二狗子活不了多久了,是不是因爲楚離哥哥長的比二狗子還要醜所以纔要戴面具的啊?”
蘇慕錦嘴角忍不住抽搐。
原諒她實在是沒辦法把那個時而風度翩翩,時而深沉如海,時而爽朗大方的楚離跟一匹又老又醜的種馬聯繫在一起。她雖然沒見過楚離的面容,可就算他當真如傳言一般容貌盡毀,就單單憑身上那尊貴的氣質就沒辦法讓人往不好的地方想。
可一擡頭就瞧見聰兒用十分期盼的眼神瞧着她。
蘇慕錦輕咳一聲,模凌兩可的道,“或許吧。”
“啊。”聰兒小臉頓時皺成一團,同情的道,“楚離哥哥好可憐啊,竟然比二狗子還醜,小廝說二狗子就是長的太醜所以沒有母馬願意跟他交配,楚離哥哥豈不是更可憐?長的那樣醜肯定也沒有女人願意跟他交配,嗚嗚,以後聰兒一定對楚離哥哥更好一點,這樣楚離哥哥就不會孤單了。”
小孩子根本就不懂得交配是什麼意思,此時竟然把這個詞用在了楚離的身上。
蘇慕錦嘴角又是一陣抽搐。
“那個,聰兒啊,你看楚離哥哥那麼可憐,所以他肯定不想別人知道他,對不對?”
聰兒猛點頭。
二狗子也是那樣啊,每天都縮在最角落的馬棚裡,都不肯讓別的馬兒瞧見他。
“所以啊,我們不可以告訴別人我們跟楚離哥哥認識的,這樣你楚離哥哥知道了會傷心的。”
“嗯!”聰兒握緊小拳頭,雄赳赳氣昂昂的堅定立場,“聰兒不會說出去的。”
隱在暗處的墨魘聽到姐弟兩個這一番對話,連眼角和眉梢都在抽。
這邊蘇慕錦好不容易搞定了聰兒,她鬆了一口氣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結,拉着聰兒的手就出了屋,她怕聰兒再問下去她會詞窮。
出了屋就瞧見二夫人和三夫人已經帶了人等在外面了,瞧見蘇慕錦和蘇聰出了屋兩人齊齊上前。
二夫人甩着帕子笑道,“大侄女醒了呀,昨兒個折騰了一夜應當沒睡好吧,今兒個我們聽說大侄女要給小少爺搬家就主動請纓帶着院子裡的婆子和丫頭過來幫忙,大侄女應該不會嫌棄吧。”
“自然不會,有二嬸子和三嬸子幫忙錦兒感激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嫌棄。”旁人敬她一尺,她便還人一丈,而且這個二夫人和三夫人也就是小家子氣了一些,沒有做過什麼得罪她的事情。她們既然巴結上來那她就接着,就算成不了朋友也比多兩個敵人要好一些。蘇慕錦微微一笑,“錦兒還發愁這麼多東西該搬幾天才能搬得玩呢,有二嬸子和三嬸子幫忙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今兒個錦兒做東,讓小廚房多做些吃食來,二嬸和三嬸可一定要留下用膳。”
二夫人和三夫人瞧着蘇慕錦沒有拒絕就鬆了一口氣,“那感情好啊,我跟你三嬸子可就厚着臉皮叨擾了。”
“瞧二嬸說的是什麼話。”論客套蘇慕錦可比誰都能客套的起來,她上前兩步走近二夫人,嗔怪道,“都是一家人說什麼叨擾不叨擾的,而且二叔和爹爹那可是兄弟兩個,二叔瞧着我們嬸侄親近也只有高興的份兒。”
二夫人眸子一閃,就勢挽住了蘇慕錦的胳膊,“哎呀呀,就你這丫頭會說話,你二叔跟大伯本就是兄弟,一筆寫不出兩個蘇字來,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個道理你二嬸子還是明白的。”
二夫人昨夜回去夫君對她關心侄女的話十分滿意,昨夜還在她房間裡留了宿,這回她算是徹底想通了,夫君最是敬重大伯,同時也十分重視這個家,她一味的算計蘇慕錦算計蘇家只會讓夫君厭煩了去,她年紀也不小了,再沒個孩子榜身今後還有什麼可以依仗的?
現如今夫君對她還有敬重,等她什麼時候真的把夫君的耐心都給磨光了,到時候恐怕也就是她下堂的時候了。
今天一大早她跟夫君說要來幫蘇慕錦搬家,當時夫君眼裡的愕然和動容她看的清清楚楚,自成親之後他就極少誇讚她,今兒個一大早卻跟她說了一些暖心窩子的話。
“你啊,我還以爲你那性子一輩子都改不了了。你呀……快去吧,我去給大哥幫忙去,晚上給我留門。”
這句話讓她聽得險些落下淚來。
夫君這些年常年在外身邊怎麼可能沒個知心人兒。可直到如今都沒有帶到府上,也沒有傳出有了子嗣這就說明夫君還是在意她這個正室夫人的,今後只要她安分守己善待大房,夫君回府的時間肯定就多了,那樣的話他可以繼續得到夫君的敬重,還有機會誕下麟兒。而且蘇青雲也不是個沒良心的,只要她生下孩子,這孩子喚他一聲大伯,難道他不會給孩子博一個好前程?!
她一夜沒閤眼終於想通了這個問題。先前她跟在老太太身邊伺候奉承可得到的是什麼?夫君有家不回,她也沒能從劉氏的手裡摳到半個子兒,這實在不是她想要的。昨夜她也算是大徹大悟,就像劉氏那般算計不也落得一個死?半點夫君的寵愛都沒見到。而且她也瞧出來了,蘇慕錦看似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可手腕毒着呢,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比殺之”這條信念貫徹的夠徹底。
她比不上劉氏會算計,也比不上劉氏心狠手辣,更比不上劉氏有權有勢。劉氏都落得那般下場,更何況是她?!
所以,有什麼好鬥的呢。
想通了這一天她整個人的眼界都開闊了起來,尤其是瞧着蘇慕錦不計前嫌的模樣,她就挽着蘇慕錦的胳膊親熱的笑起來,“大侄女,你二嬸子先前眼皮子淺,有些事情做的不那麼厚道,大侄女你別跟你二嬸子一個鄉下里出來的計較,二嬸子今兒個就給你賠不是了,今後我們一家人相親相愛,不管是你爹爹還是你兩個叔叔瞧了都只有高興的。”
蘇慕錦眸子裡閃過一絲詫異,瞧着二夫人臉上的不自在,她眸子閃了閃,也跟着道,“二嬸子言重了,錦兒還是那句話一家人客套那麼多作甚?錦兒一向敬重二叔和三叔,這些年來二叔和三叔不願意回家也就是瞧着家裡烏煙瘴氣的,如今我們一家子人能好好相處那是再好不過了,錦兒相信二叔和三叔瞧見了今後肯定會回來家裡的。外面再好也好不過家裡的溫暖啊。”
三夫人聽到這裡也上了前,她已經幾個月都不曾見過夫君了,讓他每日裡住在家裡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又經過二夫人一番勸說她也想明白了。
“沒錯沒錯,家裡纔是最溫暖的地方。”
一園子的婆子們瞧見這一副場景都會心一笑,主子們少了矛盾她們這些做下人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那我們就去青松院去搬家吧,先把小件的東西給收拾收拾,大件的物事就讓蘇總管尋幾個力氣大些的侍衛幫忙搬搬,到時候讓女眷們避一避也就能搬得差不多了。”
最高興的還是聰兒,他一早就知道要搬家了,而且搬到跟大姐姐院子只有一牆之隔的碧池院,大姐姐跟他說了只要他搬到了碧池院到時候就可以在牆上穿破一個拱形門,到時候他來大姐姐院子裡玩兒就很方便了。
“太好了,以後可以跟姐姐住在一起了。”
“看把這孩子給樂的。”二夫人掩脣輕笑。
李姨娘也來了,不過瞧着二夫人和三夫人在就沒有出聲,規矩的帶着蘇韻錦立在一旁,只在蘇慕錦剛出來的時候跟蘇慕錦點頭打了個招呼,此時聽到要開始搬家了就帶着院子裡帶過來的奴婢和婆子們幫忙。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向青松院出發,青松院的周嬤嬤瞧見一羣人嚇了一跳,還以爲是出了什麼事情,瞧見蘇慕錦和二夫人三夫人有說有笑的才放下了心。屋裡大大小小的物件已經得了蘇慕錦的吩咐都打包了起來,衣裳整整齊齊的都放在籠箱裡,還有就是一些瓷器桌椅和一些瑣碎東西。
蘇慕錦就吩咐,“把衣裳給帶過去就行了,碧池院裡什麼沒有,桌椅帶過去就是放也放不下就放在青松院吧,今後家裡若是來了女眷做客也可以直接住進去。”
周嬤嬤聞言一喜,“那就可以省下好一筆工程了。”
若當真把青松院給搬空,還不知道要搬到什麼時候呢。
人多力量大不是說假的,還好聰兒的東西也不算多,幾個院子裡的人齊心協力的竟然只用了一個上午就把該搬得東西都給搬得差不多了。
周嬤嬤就笑着給二夫人三夫人還有李姨娘行禮,“今兒個要是沒有二夫人三夫人和姨娘的幫忙,光靠我們青松院和錦園的人搬家的話還不知道要搬到什麼時候呢,老奴就在這裡謝謝各位主子幫忙了。”
“我們幫忙看上的可不是周嬤嬤的禮啊。”二夫人面容明朗,笑起來竟然也有些颯然的感覺,她斜了一眼蘇慕錦,打趣兒道,“錦兒可承諾了我們一桌子午膳呢。”
稱呼直接從大侄女改成了錦兒。
蘇慕錦十分配合,做出肉痛的表情,“那今兒個錦兒只能大出血了,二嬸三嬸想吃什麼儘管點,錦兒讓小廚房的人給送來。”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啊。”
蘇慕錦吩咐廚房裡多做些飯菜索性就在碧池院的院子裡擺上了幾桌,讓幫了忙的婆子丫鬟們都好好的聚上一聚,也順便聯絡聯絡感情。
而她們則是在屋裡擺了一桌。
二夫人三夫人是半點沒有跟蘇慕錦客氣,不但好吃着還心情高興讓廚房那邊送了一壺酒過來。
只是李姨娘搬完東西就走了,她身份尷尬,還沒有資格跟二夫人還有三夫人同桌而食,不過蘇韻錦卻留了下來。
二夫人和三夫人是從雲州過來的,雲州本就是產酒之地,幾乎每個人都能喝上幾杯。
“許久也沒能這樣聚上一聚了。”二夫人倒了一杯酒敬三夫人和蘇慕錦蘇韻錦兩個做姑娘的,笑道,“今兒個不醉不歸,錦兒可不能心疼這麼點小酒啊。”
“瞧二嬸說的這話,好像錦兒是那小氣之人一般。”
“哈哈……”一屋子人氣氛十分好。
這時有人從外院進屋,“什麼事兒呢,這麼開心?”
衆人一愣,笑聲就是一頓。
一回頭就瞧見二老爺和三老爺並肩而行進了院子,二老爺聽着屋裡的動靜不由得會心一笑,給了二夫人一個柔和的眼神,打趣道,“這是怎麼了,我和三弟一進屋怎的就沒動靜了,莫不是我們打擾了你們的興致?”
“二叔三叔,快坐快坐。”蘇慕錦連忙起身迎上來,吩咐柳嬤嬤,“趕緊的再添兩副碗筷過來。”
二老爺就勢坐到了二夫人的身側,三老爺則面色不太好看的坐在三夫人的身邊。
他是被二哥硬生生的拉回來的,二哥還說這妯娌兩個轉了性子,依他看卻不可能,她們兩個那性子他還不清楚,在家裡只有添亂的份兒。不過一回來就瞧見這樣一副場景,當着小輩的面,三老爺也不好不給三夫人面子,就彆彆扭扭的坐在了她的身側。
三夫人眸子有些紅。
侷促的喚了一聲,“夫君……”
“嗯。”三老爺不太相信她會轉變,不過也不想讓屋裡的氣氛僵硬掉,就和蘇慕錦搭話,“錦兒這是什麼事情這麼高興,還擺起了酒席,我瞧着外面那羣奴婢吃的叫一個高興。”
蘇慕錦抿脣一笑,“三叔許久沒回家了呢,所以不太清楚。碧池院如今空了,父親就發了話讓聰兒搬進來,錦兒原想着要搬個三兩日的,誰知二嬸子和三嬸子今兒個過來幫忙,這才一個上午就把東西搬得差不多了。三叔你可要幫錦兒好好謝謝三嬸子,還有二叔也是一樣,今兒個她們真真辛苦了。”
“哦?”三老爺不知道還有這茬,微微放柔了面容,問三夫人,“錦兒說的當真?”
三夫人躊躇着沒說話。
蘇慕錦就起身打圓場,嗔怒的瞪了三老爺一眼,輕哼道,“三叔啊,你這話就太傷錦兒的心了,錦兒還會騙你不成?”
三夫人聽到蘇慕錦給她說話,擡頭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恰好不好的被三老爺給捕捉到,再側首瞧了瞧面色如常的二哥和二嫂,他低低一笑,“錦兒你是三叔瞧着長大的,三叔怎麼會不相信你。快快快,飯菜都要涼了,可莫要因爲我跟你二叔來了擾了你們的興致。”
蘇慕錦眼珠子咕嚕嚕的轉了一圈,“二叔和三叔來了才更加有趣嘛。錦兒都不記得多久沒跟二叔和三叔同桌而食了,爹爹平日中經常唸叨你們,二叔和三叔如果在外面沒什麼事情的話不妨搬回來住,這樣也能就近照顧家裡不是?”
二老爺和三老爺齊齊一愣。
“你這孩子……”他們兩個都沒有子嗣,早就把大哥的三個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對待,他們記憶裡的蘇慕錦是個不討喜的性子,沒想到許久不見都已經這麼懂事乖巧,竟然還會打趣長輩了。
三老爺不由得轉頭瞧着三夫人,暗道,興許她當真轉了性子也說不定。
心下就多了幾分柔軟來。
二老爺更是在桌子下面捏了捏二夫人的手,給了她一個讚賞的眼神。
二夫人微紅了臉。
蘇慕錦心裡也很高興,誰不想一家人和和美美開開心心的過日子,她一直以爲這樣的日子只能是奢望,沒想到二嬸和三嬸卻突然轉了性子。她不怕她們只是一時的轉變,畢竟二嬸子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對她纔是最有利的。
這樣一家人開開心心的過日子聰兒的壓力也能相對來說減輕些,等她日後……聰兒也可以少些危險。
一頓飯吃的十分開心,中間誰都沒有提起老太太,也沒有人提起劉氏和蘇雲錦。大家默契的當她們不存在。用完午膳二夫人和三夫人兩個院兒裡的人幫忙收拾掉碗筷,就打算跟蘇慕錦告辭。
“搬是搬進來了,不過還是要收拾一番才能入住,這個二嬸子就不幫你的忙了,錦兒你讓手底下的人好好收拾收拾。”
“多謝二嬸了。”
兩個院子裡的人剛好告辭,這時蘇總管卻突然從院子外衝了進來。
他一臉喜色,十分開心的模樣,走路都不見了平日的沉穩,跌跌撞撞的。
二老爺和蘇總管打交道打的多,還沒見過蘇總管這樣失態的模樣,笑道,“蘇總管這是什麼事情這麼開心,連路都走不穩當了。”
二夫人和三房一屋子人也都含笑看着蘇總管。
“喜事兒……大喜……事兒啊。”蘇總管是一臉的激動,連說話都不太利索了,他扶着膝蓋喘着粗氣兒,指着大門的方向,“楚家的大公子楚君韜趕了馬車到了蘇家,現在正等在大門口,說是要接大姑娘二姑娘還有小少爺去府上小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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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好歡樂,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