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我只讓你欺負
慕梓煙沉默了片刻,眉頭緊蹙,“不太好。”
“怎得突然便掉入池塘了?”齊氏轉眸冷視着躺在地上已經溺死的芷香,某地閃過狠戾。
慕梓煙低聲道,“娘,先將妹妹帶回去。”
“好。”齊氏點頭應道,隨即便親自抱着慕梓蕪回了霽月院。
芸香垂眸看着地上躺着的芷香,低聲道,“將芷香的屍體帶下去。”
“是。”身後的兩個婆子應道,便彎腰將芷香擡了下去。
慕梓煙擡眸看着齊氏,沉默了良久,接着說道,“娘,妹妹怕是……”
“如何?”慕梓蕪雖然不是她親生的,可是這些時日的相處,她自是將慕梓蕪當成了親生女兒般看待,怎能不心疼呢?
“可能要昏迷一段時日。”慕梓煙垂眸說道。
齊氏當下便搖晃着身子,卻也不敢將慕梓蕪鬆開,垂眸看着懷中嘴角泛白的慕梓蕪,深深地嘆了口氣,“原本以爲府上能清淨些日子,未料到竟然還是……”
慕梓煙低聲道,“娘放心,女兒不會讓妹妹有事的。”
“恩。”齊氏點頭應道,將慕梓蕪放在牀榻上,擡眸看着她,“這丫頭生來便受了不少的苦。”
“娘,女兒先給妹妹開個方子,而後去將此事查清楚。”慕梓煙低聲道。
“好。”齊氏嘆了口氣,接着轉身看着慕梓蕪,神色中溢滿了擔憂。
慕梓煙轉身開了方子遞給崔嬤嬤,這纔出了霽月院,前往後花園,碧雲立在池塘旁,轉眸看着她,“大小姐。”
“恩。”慕梓煙點頭應道,“事情如何了?”
“大小姐,這兩個丫頭親眼所見,是芷香抱着小小姐跳下去的。”碧雲垂眸回道。
“恩。”慕梓煙冷視着跪在地上的兩個丫頭,“你二人是親眼所見?”
“正是。”那個丫頭齊聲回道。
“如今已經死無對證,你二人退下吧。”慕梓煙擺手道。
“是。”那兩個丫頭行禮之後便垂首退了下去。
碧雲上前,“大小姐,這兩個丫頭來得也太湊巧了。”
“不妨事,水至清則無魚,府內即便清除的再幹淨,也還會有居心不良之人。”慕梓煙沉聲道。
“是。”碧雲垂眸應道,知曉慕梓煙言下之意。
慕梓煙沉默了良久,接着開口,“先回去吧。”
“是。”碧雲也不敢多言,便隨着慕梓煙離去。
芸香此刻走了過來,垂首稟報道,“大小姐,二少爺醒了。”
“我去瞧瞧。”慕梓煙說着便走上前去。
蘇沁柔今兒個去蘇侯府,故而不在,等晚飯前回來才知曉了此事。
這也是後話。
慕梓煙去了慕凌睿的院子,他正喝完藥,斜靠在牀榻上,擡眸看着慕梓煙,神色中透着複雜與不解。
“郡主……”慕凌睿的聲音帶着絲絲的沙啞,顯得也沒有力氣。
慕梓煙低聲道,“二哥,你如今回家了,日後喚我妹妹便是,不用如此客氣。”
“只是……”慕凌睿垂眸,“我並非慕家的人。”
“二哥,此事我稍候與你說,你如今好好養身子,你自幼便生在慕家,怎能不是慕家的人呢?”慕梓煙看着她說道。
“可是我曾經對你……”慕凌睿雙眸透着驚訝,緊接着黯然地垂眸,內心的情緒起伏不定,自是心中有愧。
慕梓煙低聲道,“立場不同罷了,人生在世,誰能無過呢?二哥也不過是年少輕狂罷了。”
“恩。”慕凌睿點頭應道,低聲道,“那……”
“當時我趕去的時候,只有二哥還有一絲氣息,其他的人都死了,也許這是二嬸嬸冥冥中護着你吧。”慕梓煙淡淡地說道。
“我知道了。”慕凌睿點頭應道,顯得甚是疲憊。
慕梓煙低聲道,“二哥好好歇息,無需太多顧慮,任上哥哥已經給你告假了。”
“好。”慕凌睿不敢看慕梓煙,他怕自己沒有勇氣再留下來,可是如今除了慕侯府,他還能去哪裡?
等慕梓煙離開之後,慕凌睿坐在牀榻上良久,想着自己這些年的荒唐,他年少時便除外遊學,誰人不知他是慕侯府的二公子,而他更是引以爲豪,尤其是因爲有慕老侯爺那樣的祖父爲榜樣,可是當他得知事實真相之後,他一度地不敢相信,直至如今,他都擔心自己住在慕侯府,都是對祖父的不敬。
慕凌睿愧疚悔恨,他爲年輕的任性遭受着內心地折磨,他無力地嘆了口氣,低頭看着自己的傷勢,良久之後,他還是做了決定。
芸香此刻進來,見他正強撐着下牀榻,連忙上前,“二少爺,您需要什麼,讓丫頭們拿來便是。”
“我想回去。”慕凌睿垂眸道。
“二少爺,大小姐吩咐了,讓您好好養傷,如今那宅子已經廢了,您孤身回去,也無人照看您啊。”芸香相勸道。
“可是我留在這處?”慕凌睿低聲道,“你是郡主跟前的丫頭,應當知道的,我哪裡還有顏面留在慕家。”
“你有。”一道聲音響起,便見慕凌軒走了進來。
慕凌睿明顯一怔,擡眸看着他,“大……哥……”
“你既然還叫我一聲大哥,你便好好養傷。”慕凌軒見他還這般地執拗,低聲道,“你是慕家的子孫,即便父親在,他也不會讓你流落在外。”
“大哥,我不是……”慕凌睿垂眸低聲道。
“看來妹妹還沒有與你說。”慕凌軒看着他說道。
“說什麼?”慕凌睿擡眸看着他問道。
“你的確是慕家的子孫,此事乃是老夫人暗中的算計。”慕凌軒上前扶着慕凌睿躺在牀榻上,便將事實真相告訴了他。
慕凌睿從起初的震驚,到後來的不可置信,再到最後的掙扎,直至如今的平靜,他在短短時間內想了許多的事情,他擡眸看向慕凌軒,“其實大哥不用告訴我,如此我的愧疚也能夠少一些。”
慕凌軒低聲道,“難道你不想報仇嗎?”
“報仇?”慕凌睿怔愣了片刻,低聲道,“爹與娘是咎由自取,我原本也無顏留在這世上。”
“二弟,凡事都要向前看,事到如今,難不成你還想真如了老夫人的願?”慕凌軒低聲問道。
慕凌睿垂眸不語,他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們,他沒有想到,到最後真心以待的是他曾經想要算計的人,如此一想,他突然笑了,嗤笑自己的愚昧無知,自嘲自己這些年來愚蠢。
慕凌軒起身,“去與留你自己選擇。”
待慕凌軒離開之後,慕凌睿並未離開,只是如此坐了整整一夜。
慕梓煙見慕凌軒前來,她低聲道,“哥哥,你同二哥說了?”
“恩。”慕凌軒點頭應道。
“既然都說了,便讓他自己選吧。”慕梓煙淡淡地說道。
“妹妹,小妹的事?”慕凌軒看着她問道。
“貓捉老鼠。”慕梓煙淺笑地說道。
“看來是有人活得不耐煩了。”慕凌軒已經明白了慕梓煙話中的意思,淡淡一笑,“既然如此,此事你自己看着辦吧。”
“恩。”慕梓煙笑吟吟地點頭。
蘇沁柔此刻也趕了過來,“我剛回來。”
慕梓煙笑道,“不妨事,妹妹只是溺了水,歇息幾日便好了。”
“哦。”蘇沁柔點頭應道,“那我便放心了。”
慕凌軒見她走的急切,明顯還在喘氣,他端起茶盞遞給她,“走得這麼急做什麼?”
蘇沁柔低笑道,笑着接過,抿了幾口,這纔好了一些,“着急。”
慕凌軒寵溺地一笑,“此事交給妹妹吧,我們一同去看看小妹。”
“好。”蘇沁柔溫順地應道,便隨着慕凌軒一起離開。
慕梓煙看着這二人的背影,嘴角也勾起淡淡地笑容,這樣的哥哥是她最希望看到的。
蘇沁柔與慕凌軒走在鵝卵石子的小徑上,她擡眸看着他,“今兒個回去,娘自是問了我在家中的情形,我便一五一十地說了。”
“恩。”慕凌軒溫聲應道。
“娘說,讓我好好待你。”蘇沁柔嘟着嘴,“說得好像是我欺負了你。”
慕凌軒低笑道,“自然是。”
“我哪裡欺負你了?”蘇沁柔仰頭頗爲委屈地問道。
“我只讓你欺負。”慕凌軒垂眸在她的耳畔輕聲說道。
蘇沁柔紅霞滿面,垂眸卻看見他緊緊地握着她的手,她只覺得心裡頭似是比蜜糖還要甜,她微微點頭,“那能欺負一輩子嗎?”
“自然能。”慕凌軒低聲道,“如果不夠的話,下輩子也給你欺負。”
“好。”蘇沁柔乖巧地應道,湊上前去,在他未反應過來時,踮起腳尖,在他俊朗的臉上落下一個淺吻,而後鬆開他的手便向前走去。
慕凌軒擡手便將她鬆開的手拽住,輕輕一扯,她一個旋轉便撞入了他的懷裡,她驚訝地擡眸看着他,臉燒得通紅。
“傻丫頭。”慕凌軒擡手將她抱着,“如此膽大的行爲可不是你能想的出的。”
“是妹妹說的,要適當給你些驚喜。”蘇沁柔非常沒義氣地將慕梓煙爆了出來。
慕凌軒點頭,“我喜歡這樣的驚喜。”
蘇沁柔安靜地靠在他的懷裡,一旁的翠竹輕輕地搖晃着,灑下點點地柔光,映照在二人相擁的身影上,她閉着雙眸感受着他的心跳與呼吸,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真好。”
慕凌軒低笑道,“誰好?”
“夫君真好。”蘇沁柔仰頭笑吟吟地說道。
“小機靈。”慕凌軒擡起手寵溺地颳着她的鼻尖,低頭抵着她的額頭,輕輕地說道,“娶妻如此,夫復何求。”
蘇沁柔紅着眼眶,感動地看着他,“恩。”
慕凌軒低笑道,“走吧。”
“好。”蘇沁柔乖順地任由着他牽着,二人便去了霽月院。
芸香自慕凌睿那處回來,自是將那處的情形稟報與她,慕梓煙沉默了良久,“決定權交給他。”
“大小姐,接下來該如何?”芸香低聲問道。
“等。”慕梓煙冷聲道。
“是。”芸香垂首道。
過了一日,慕梓煙前去看望慕凌睿,見他氣色好了一些,她隨即坐下,“二哥可想好了?”
“恩。”慕凌睿點頭應道。
“在二哥心中,慕侯府對你而言是什麼?”慕梓煙低聲問道。
“我……”慕凌睿沉吟了良久,“驕傲。”
慕梓煙低聲道,“若是祖父知曉你如此說,必定會拍着你的肩膀,讚歎一聲,這纔不失爲慕家的好兒郎。”
“可是我?”慕凌睿羞愧萬分,“已經不配是慕家的子孫。”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二哥認爲二妹妹如何呢?”慕梓煙繼續問道。
“她?”慕凌睿想着自己與慕梓兮似乎不甚親近,即便是一母所生,可是她想要的卻不是他所期盼的,故而兄妹二人卻是面和心不合。
“二妹妹還好嗎?”慕凌睿看着她問道。
“每個人都應當爲自己所犯的錯贖罪,她也不例外。”慕梓煙看着他說道,“二哥對慕家難道沒有愧疚?”
“有。”慕凌睿羞愧地垂眸應道。
“那是不是應當贖罪?”慕梓煙繼續問道。
“恩。”慕凌睿點頭應道。
“既然如此,二哥可想好了,是要留下來還是要回去?”慕梓煙沉聲問道。
慕凌睿擡眸看着她,“我留下來能夠贖罪嗎?”
“二哥,既然我將你接回慕家,爹跟娘自然是想讓你留在慕家的,畢竟,慕家纔是你的根,你流落在外,慕家的顏面何存呢?”慕梓煙接着說道,“當初是不知曉此事背後的原因,可是二叔與二嬸也爲他們犯的錯而受到了應得的懲罰,二哥爲何要揹負着他們的過錯來懲罰自己呢?”
“可是我當初也……曾圖謀不軌過。”慕凌睿接着說道,“你也許不知,我自幼便被老夫人教養着,所有的思想都是老夫人所灌輸的,可是當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到最後爲我好的卻是娘,我看透了老夫人的無情與冷漠,也不願意看到爹與娘這般地互相折磨,更恨透了自己爲何不是慕家的子孫,兒時,祖父對我甚是嚴厲,對大哥卻比我親厚,老夫人便總是在我跟前感嘆,倘若我是侯府的世子,那麼祖父自是會多疼愛我一些的,每每遇到不公平的事兒,老夫人總是會說,倘若我是世子,那麼一切便變得不同,你能想象得到,自幼我的目標便是要當上世子,我只是想要多一些疼愛罷了。”
慕凌睿說罷,嗤笑道,“我出外遊學,前往書院苦學,每每都是挑燈夜讀,在外頭,我總是事事爭強好勝,任何事都要做到最好,可是當我回到侯府,看着大哥,我便知曉自己即便再努力,卻爭不過那個位子。”
慕梓煙低聲道,“那麼如今呢?”
“如今?”慕凌睿冷笑道,“如今對我來說,這些重要嗎?”
“是啊,重要嗎?”慕梓煙反問道,“二哥,親人之間不應當是無休止的算計,而是包容忍讓,哥哥雖然是世子,可是他待你從未以身份壓人,我雖然是大小姐,可是對兩位妹妹如親妹妹一般,最後我與哥哥得到了什麼?”
慕凌睿沉默了良久,“我……”
慕梓煙繼續說道,“只是慕家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慕凌睿一怔,這句話似是將他從往事中拉了出來,他沉默了良久,“是啊,妹妹,我留下。”
慕梓菸嘴角勾起笑意,“二哥,既然選擇留下,便好好地養身子。”
“好。”慕凌睿點頭應道,人都有脆弱無助的時候,當你絕望的時候,你想要的也不過是那一丁點的溫暖罷了,而慕家如今便是慕凌睿的溫暖,更是他的驕傲。
慕梓煙出了慕凌睿的院子,擡眸看着眼前的藍天,深深地吐了口氣,“雨過天晴了。”
“大小姐,老夫人算計的太深了。”芸香垂眸道。
“深?”慕梓煙冷笑道,“我不會再讓她在慕侯府留下絲毫地陰影。”
“大小姐,芷香那處?”芸香低聲道。
“有動靜了?”慕梓煙一面走着,一面問道。
“有人偷偷地去看了芷香的屍體。”芸香垂眸道,“那人穿着夜行衣,武功極高。”
“恩。”慕梓煙點頭應道,“看來事情越發地有趣了。”
“大小姐,您猜出那是何人了?”芸香小聲地問道。
“八九不離十了。”慕梓煙淡淡地點頭,“有些事情是該清算清算了。”
“大小姐,鍾璇那處有動靜了。”芸香接着說道。
“說來聽聽。”慕梓煙停下腳步,隨即坐在一旁的竹凳上。
芸香便將密函遞給她,“看來她要動手了。”
“動手?”慕梓煙看罷密函,“是要動手了。”
“太子那處也有了準備。”慕梓煙接着說道。
“由着他們去鬥,冷寒峰最近在做什麼?”慕梓煙冷聲問道。
“這些時日按部就班,並未有任何地異常。”芸香垂眸回道。
“他爲何如此地冷靜?”慕梓煙雙眸微眯,似是想到了什麼,“你去查查,這京中可否有一個叫宮信的人。”
“是。”芸香垂首應道。
慕梓煙稍坐了片刻,便起身去了霽月院。
齊氏見她回來,低聲道,“睿哥兒那處如何了?”
“傷勢差不多了,好好養着便是。”慕梓煙低聲回道。
“恩。”齊氏接着說道,“軒兒說,昨兒個與他說過了,他是去還是留?”
“留。”慕梓煙淡淡地回道。
“恩。”齊氏沉吟了一會,“那他原先娶的媳婦?”
“已經寫了休書,人如今也不知去向。”慕梓煙接着說道,“如今倒是不急,先讓二哥好好安生些時日吧,畢竟剛回來,自是要熟悉的。”
“你這丫頭,想的倒是周到。”齊氏笑吟吟地回道。
“一家人,自是要照顧一些的。”慕梓煙笑着說道。
“那兮丫頭呢?”齊氏繼續問道。
“娘今兒個有些奇怪。”慕梓煙擡眸看着她說道。
“只是在想,睿哥兒都回來了,那兮丫頭總不能?”齊氏接着說道,“我只是不想瞧見那個丫頭。”
慕梓煙低聲道,“娘,您放心,她永遠不可能回來。”
“好。”齊氏自然知曉那丫頭居心叵測,當初差點炸死煙兒,這樣心思歹毒的丫頭,她自是不想再見的。
蘇沁柔此時剛進來,笑吟吟地看着慕梓煙,而後給齊氏行禮,低聲道,“小妹可好些了?”
“好多了。”慕梓煙看着她說道,“瞧着嫂嫂面色紅潤,想來好事也要將近了。”
齊氏一聽,這眉宇間自是染了一抹笑意,擡手將蘇沁柔的手握着,低聲道,“這丫頭就是個有福氣的,如今府上也算是安穩了,你也能幫襯我一些,我倒是也能清閒清閒了。”
蘇沁柔垂眸道,“兒媳自是有許多不懂的,娘日後怕是要更操心了。”
“瞧瞧。”齊氏得意地看着慕梓煙,“這嘴真甜。”
慕梓煙點頭道,“嫂嫂這些時日自是甜蜜的,這說的話也自是甜絲絲的。”
“妹妹整日兒不打趣我,便不自在。”蘇沁柔嬌嗔道。
“她膽子大着呢,連我都敢打趣。”齊氏冷哼道,握着蘇沁柔的手,“還是柔丫頭貼心。”
慕梓菸嘴角一撇,“瞧瞧,如今我反倒成全了娘跟嫂嫂,落得孤零零的一個了。”
齊氏與蘇沁柔忍不住地笑了,三人便如此閒聊着,反倒打發了不少的時間。
等到慕梓煙出來之後,蘇沁柔自是福身也告退了。
蘇沁柔握着她的手,“妹妹,昨兒個我沒來得及說,爹爹說,宜嬪娘娘那處怕是不好。”
“不好?”慕梓煙狐疑地問道。
“恩。”蘇沁柔點頭說道,“也不知是怎得,皇上最近也不常去如妃那處了,就連其他宮中也甚少去了,一直待在勤政殿內,脾氣變得很古怪。”
“這個時候?”慕梓煙接着說道,“那與宜嬪娘娘有何關聯?”
“昨兒個宜嬪娘娘帶着公主去了勤政殿,小公主不小心將皇上的硯臺給打翻了,龍顏大怒,小公主也被被罰跪了。”蘇沁柔看着她說道,“宜嬪娘娘被禁了足。”
“我記得之前也有公主殿下不小心觸怒了龍顏,最後也不像宜嬪娘娘這般啊。”慕梓煙沉默了片刻,接着說道,“看來不止於此。”
“啊?”蘇沁柔不解地看着她,“難不成還有旁的原因?”
“恩。”慕梓煙點頭道,“是了,蘇侯爺這些時日與誰走得近?”
“說來也奇怪,這幾日爹爹與崔家走的有些近。”蘇沁柔看着她說道。
“鍾家、蘇家、崔家、章家……”慕梓煙沉默了片刻,“難不成這四家連成一線了?”
“不會吧?”蘇沁柔面色一冷,“那侯家呢?”
“國公府與慕家乃是中立,雷家本是支持太子的,不過如今被滅了,殷家當初也是支持太子的,卻也被滅了,如今只剩下一個平家,也算是中立,侯家?”慕梓煙沉默了片刻,“侯家與章家聯姻,最後在所難免。”
“那麼如此說來,不知不覺,三皇子已經將大半個世家的都拉攏過去了?”蘇沁柔雙眸閃過幽光,“太子那處豈不是勢單力薄?”
“不。”慕梓煙搖頭道,“這些世家雖然厲害,卻抵不過一個國公府,更何況,太子那處有涼王做後盾,而且不久之後,還會有一股勢力,君千皓想必是忌憚的,故而纔想趁着那股勢力襲來之前對太子先下手爲強。”
“難不成三皇子要對太子動手了?”蘇沁柔大驚失色,顯然有些擔心起來。
慕梓煙看着她,“嫂嫂,三皇子這處你如何看?”
“我不知。”蘇沁柔搖頭道,“不過,有鍾璇在,我便不會與三皇子爲伍。”
“但是蘇侯爺怕是已經上鉤了。”慕梓煙淡淡地說道。
“那如今該怎麼辦?”蘇沁柔眉頭緊蹙,顯然是不放心蘇侯府的。
“皇上之所以對宜嬪娘娘那般,想必是知曉了蘇侯府暗中靠攏了三皇子,纔會以此警示,昨兒個的消息既然傳回了蘇侯府,蘇侯爺親自告訴你的嗎?”慕梓煙低聲問道。
“是。”蘇沁柔點頭應道,“我瞧着爹爹愁眉不展,便關心地問了幾句,爹爹便說起了宮中宜嬪娘娘的事兒。”
“蘇侯爺拿不定主意,便讓嫂嫂來問我。”慕梓煙沉默了良久,“良禽擇木而棲,但是如今卻不是選擇的時候,想來蘇侯爺也察覺到了皇上已經對他有了懷疑之心,他如今怕是進退兩難了。”
“可是蘇侯府不能有事啊。”蘇沁柔握着慕梓煙的手,“妹妹,如何才能化解危機呢?”
慕梓煙沉默了片刻,而後說道,“嫂嫂,我記得過兩日便是十五了,你且與哥哥前往蘇侯府一趟,哥哥知道該如何與蘇侯爺說。”
“好。”蘇沁柔聽慕梓煙如此說,這才鬆了口氣,緊接着問道,“那侯家呢?”
“侯家如今還不會。”慕梓煙接着說道,“侯老爺是個精明的,他之所以選擇章家,並非是看重了章侯府,而是爲了明哲保身,否則,他爲何不將依依許給章表哥呢?”
“章二公子雖然是章家的人,可是一旦事發之後,完全可以退出來?”蘇沁柔順着慕梓煙的話說道。
“不錯。”慕梓煙點頭應道,“故而,如今侯老爺還在隔岸觀火,既然如此,那便看侯老爺是如何選擇的了。”
“對了,妹妹所說的太子那處的另一股勢力是什麼?”蘇沁柔看着慕梓煙不解地問道。
“那要看三皇子有沒有這個本事趕在太后壽宴之前讓太子徹底地倒臺了。”慕梓煙冷笑道。
“難不成是與太子妃有關?”蘇沁柔雙眸閃過驚訝,接着說道,“妹妹,我反倒糊塗了。”
“嫂嫂,你將我與你今日的談話,都一五一十地告訴哥哥,他知曉該如何做。”慕梓煙握着她的手,“你放心,凡事都有我跟哥哥呢,不過蘇侯爺的決定是關乎蘇侯府生死的,若是他真的選擇了三皇子,慕家自是無能爲力的。”
“我知道。”蘇沁柔暗暗地嘆了口氣,“我既然嫁入了慕家,一切都會以慕家大局爲重,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好。”慕梓煙拍着她的手,“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蘇沁柔此刻心慌不已,她適才說的是她一早便想到的後果,可是在內心深處,她還是不希望蘇侯府一朝毀盡的。
慕梓煙回了煙落院,轉眸看向芸香,“冷寒峰那處有何動靜?”
“大小姐,他這些時日經常去一個小酒館。”芸香接着說道,“您要奴婢找的宮信,正是那個小酒館的掌櫃的。”
“恩。”慕梓煙點頭應道,“出府一趟。”
“是。”芸香垂眸應道,“只是小小姐這處?”
“那人還不敢這麼快動手,她也在觀望。”慕梓煙低聲說道。
“奴婢明白了。”芸香點頭應道,便去準備了。
碧雲看着她,“大小姐,三小姐來了。”
“哦。”慕梓煙淡淡道,“她說什麼了?”
“說是來看望二少爺。”碧雲垂眸回道。
“那便讓她去看吧。”慕梓煙擺手道,“這慕侯府沒有她說話的份兒,她若安分守己一些,日後興許還能留下一絲活路,若是不安分,便處置了。”
“是。”碧雲應道,便隨着慕梓煙出去。
待出了院子,走了一半,便見慕梓靜前來,如今單獨搬出宅子住,氣色自是好了不少,這眉眼間也染了幾分的豔麗,隨即上前福身道,“大姐姐。”
“三妹妹,二哥身子剛好一些,若是三妹妹說話要當心一些。”慕梓煙的語氣輕柔,不過警告意味十足。
慕梓靜看着她,“大姐姐也難免厚此薄彼,同樣都是慕家的人,爲何二哥便能回府,妹妹卻要在外頭呢?若是哪日妹妹在外頭也出了事兒,大姐姐怕是會置之不理吧?”
“三妹妹覺得不公?”慕梓煙冷笑道,“二哥可是將二嬸留下的所有家當都給了慕家,三妹妹要回慕家自是可以的,三嬸嬸留下的嫁妝拿出來,這慕家自會有三妹妹的一席之地。”
慕梓靜聽着慕梓煙的話,雙眸閃過驚訝,不可置信地問道,“二哥當真如此做了?”
“你自去問二哥便是。”慕梓煙低聲道,“三妹妹若是覺得活膩了……我自是會讓三妹妹解脫的。”
慕梓靜一聽,嚇得向後退了幾步,驚愕地看着她,接着福身道,“妹妹不敢。”
“最好如此。”慕梓煙冷聲道,便擡步向前走去。
慕梓靜待慕梓煙離開之後,雙眸閃過怒意,轉身便去了慕凌睿的院子。
慕凌睿見她前來,便讓她入內,慕梓靜擡眸看着他,面色蒼白,她垂眸福身,“二哥。”
“三妹妹有事?”慕凌睿淡淡地啓脣,對於慕梓靜,他自是沒有太多的交情,想起曾經自己的過往,他更不願意看見慕梓靜。
慕梓靜頗爲委屈地說道,“知曉二哥身子不適,妹妹便特意前來看望。”
“我不妨事。”慕凌睿看着她說道,“三妹妹還有事?”
“適才妹妹碰見了大姐,她對妹妹一頓訓斥,說讓妹妹交出孃親留下的嫁妝才能回慕家,二哥便是如此回來的。”慕梓靜擡眸看着他,“當真如此嗎?”
“恩。”慕凌睿低聲道,“這本就是慕家的,我自當物歸原主。”
“既然如此,二哥好生歇息,妹妹告辭了。”慕梓靜雙眸閃過驚訝,微微福身,便轉身離開。
慕凌睿看着她離開的身影,雙眸微斂,並未再開口。
慕梓靜離開慕侯府,坐在馬車內,氣得渾身發抖,“二哥好本事,爲了回慕侯府,竟然舍了自己的身價,即便回去也不過是寄人籬下。”
“三小姐,大小姐適才分明是在警告您。”雙兒在一旁說道。
“我知道,她自是不想讓我回去的,我算什麼?不過是老夫人與野男人生下的野種的女兒罷了。”慕梓靜冷笑道,“慕凌睿也好不到哪裡去?只是他回了慕侯府,日後即便寄人籬下,可是也能仰仗着慕家的風光,謀得好的差事,那我呢?我馬上要及笄了,竟然無人關心,日後的婚事呢?瞧着大伯母的意思,怕是不願意操這份心了。”
雙兒低聲道,“三小姐,您還有崔侯府啊。”
“崔侯府?”慕梓靜冷哼道,“有什麼用處?”
“三小姐,如今該怎麼辦?”雙兒也不知該如何勸慰。
慕梓靜眼眶泛紅,“能怎麼辦?大姐姐已經警告我了,若是我再有非分之想,怕是這小命也不保了。”
“三小姐,依奴婢看,您還是回慕侯府吧,最起碼有依仗啊,那嫁妝始終是您的,也不過是暫時寄存在慕侯府罷了,您如今獨自住在宅子裡頭,也不知何時碰上如二少爺那般的事兒,那到時候可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守着這些東西也沒有用,更何況,若是回了慕侯府,您的及笄之禮,還有日後的婚事也都有夫人做主了,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您給的那些嫁妝也不會爲難您的。”雙兒低聲說道。
慕梓靜仔細地想着,權衡利弊,的確,她如今無依無靠,只有崔氏留下的嫁妝,也不知多少人覬覦着,她能夠安生一時,卻安生不了一世,沒有及笄之禮,沒有出嫁,守着這些銀兩過一輩子不成?而萬一那日遭遇不測,這些銀子也終究成了別人的,她何苦來哉呢?
慕梓靜如此一想,便有了主意,擡眸看着雙兒,低聲道,“還是你想的周到。”
“端看三小姐如何想了,奴婢不過是個奴才,自然是要主子您做主的。”雙兒垂眸說道。
慕梓靜低聲道,“如今我跟前也只有你了。”
“三小姐如此說,反倒讓奴婢汗顏了。”雙兒戰戰兢兢地回道。
慕梓靜掀開車簾,看着外頭的人來人往,心裡頭已經有了主意,接着說道,“大姐姐不是傻子,看來我還要去官府做公正纔是。”
雙兒繼續道,“此事也可以稍候再辦,三小姐是要前去與夫人說明自己心意的,奴婢知曉夫人是個心軟的,自是不會讓您沒有了依靠。”
“哎,明兒個一早我便去。”慕梓靜覺得她這一世都毀在了老夫人的手裡。
慕梓煙去了那家小酒館,擡眸看着眼前的掌櫃的,她壓下心底的感慨,自是被掌櫃的迎着坐在了靠窗僻靜的位子。
慕梓煙擡眸看着他,低聲道,“掌櫃的在這處多久了?”
“年前剛入京的,不知小姐想吃些什麼?”宮信看着她問道。
“拿手菜。”慕梓煙擡眸看着了一眼掛着的牌子,“醬鵝肝。”
“小姐稍等。”宮信自是不認識慕梓煙的,不過看着衣着氣質,便也知曉這位小姐想必是哪家的千金,自是不敢怠慢。
芸香與碧雲立在一旁,慕梓煙看着她二人,“不必拘束,都坐着吧。”
“是。”芸香與碧雲恭順地應道,便坐在了一旁。
等宮信重新過來,上了菜,便立在一旁說道,“小姐慢用。”
“好。”慕梓煙點頭應道,拿起竹筷夾了一塊鵝肝,點頭應道,“不錯。”
宮信低聲道,“這乃是本店的招牌菜。”
“掌櫃的應當是堯水人?”慕梓煙放下竹筷,低聲開口。
“正是。”宮信未料到慕梓煙會猜出他的身份。
“只有堯水的醬鵝肝纔是最值得回味的。”慕梓煙笑着說道。
“小姐去過堯水?”宮信繼續問道。
“去過。”慕梓煙是去過的,曾經隨着冷寒峰一同去過,卻也是因爲找宮信。
未料到這一世,宮信竟然先入了京城,怪不得冷寒峰會親自來尋他。
慕梓煙接着說道,“堯水人傑地靈,尤其是岸邊的梨花盛開的時候,最美。”
“是了。”宮信點頭應道,“小姐可去過堯水何處?”
“泥家灣。”慕梓煙淡淡地說道。
“正是我的老家。”宮信像是遇到了老鄉一般,看着慕梓煙更是多了幾分地親切。
慕梓煙低笑道,“原來掌櫃的住在泥家灣?”
“正是。”宮信笑吟吟地應道,隨即轉身離開,不一會,便端來了一壺酒,接着親自斟滿雙手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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