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哭?”
聽到一道低沉的男子聲音,甘琳莫名的鬆了口氣。從鏡子裡看着秦煜穿窗而入,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倔強的說:“誰要哭了。”
看着這個明明被傷到心,卻死撐的姑娘,秦煜皺了皺眉。
對上他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她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忍不住毒舌:“別以爲都像你,有個惡毒得嫡母,還有個視你爲無物的爹。我娘只是一時誤會了我,還有我爹是相信我的。”
“你對本府的情況真清楚。”秦煜的視線掠過鏡子,帶着一抹看不到底的深黑。
自知失言,甘琳恨不得咬掉舌頭,懊惱地補救:“本神算掐指一算,就算出來了。你愛信不信。”
秦煜定定的看着鏡子映出的臉,明明是淡紅鮮妍,如桃杏花色,卻讓他想到十五歲時那個風雨大作的夜晚,他快要被淹死在荷塘裡時,那一瓣飄零的蓮花……
忽然的,甘琳有很不安的感覺,有種被窺透隱私的惶然。她從鏡子裡偷看他,試圖看懂他,卻不知不覺地落入那一片深黑裡。
“許超死了。”
秦煜突兀的說,破壞了屋裡詭異的靜謐。看她一頭霧水的表情,他又提示了一句:“你咒他近日有血光之災的那個。”
甘琳眨了眨眼,迷濛的眼神恢復清亮,驀地跳起來,不留神帶翻了梳妝檯上打開的首飾盒,首飾灑了一地。她手足無措的站着,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
看出她的不對勁,秦煜的聲音依舊沒有波動,冷然問:“你不是早已算出,爲什麼還要假裝吃驚?”
“是……我早就算出來了。”甘琳呆板的重複着,像個木偶人。直到,他過來,捧着她的臉,強迫她與自己對視,她纔開始發抖,得了瘧疾似的抖個不停。
他低頭看着,明知道她驚恐不安,卻一臉冷酷的問:“你還知道什麼,說吧,除非,你還想害死更多的許超。”
“他不是我害死的!”
一聲尖叫響起,甘琳猛的推了秦煜一把,卻沒推開。他的手像鐵鉗,紋絲不動,像是要捏碎她的骨頭。
“是誰害死的許超,說!”秦煜低喝道,聲音冷得讓空氣都變得森寒,讓甘琳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要冰凍了。
“我不……”到了舌尖上的“不能說”換了,換成“我不知道,不要逼我”的哀泣,甘琳脆弱得像是隨時都會碎掉的玉娃娃,秦煜卻像是鐵石心腸,連血都是冷的,絲毫不爲所動。
“別說不知道,本府不信,一個字都不信!”說到後來,秦煜的冷漠的聲音終於有了變化,像濺入了火星子的油,一下子被點燃了。
只是他還沒有失去理智,瞪着一雙瞬間充血的眼睛,低聲嘶吼:“許超跟我一起上戰場,爲我擋從背後射來的一箭,在我們困入絕境斷糧時,割肉放血,還騙我說是兔子肉烤了讓我吃。”
聽到這裡,甘琳的心跳驟停,一點一點瞪大了眼睛。
秦煜像是魔厴了,捧着甘琳雙頰的手,猛的收緊,十指如鐵,手指捍得她臉都變形在,骨頭髮出碎裂的微響。
甘琳像是感覺不到痛,只是驚駭的望着他,欲言又止。
“我變成廢人,被迫解甲歸田,許超本來是可以接替我的位置,卻選擇追隨我,他說沒興趣當一輩子的武夫,立誓要做史上第一幕僚。”
喉嚨裡響起更像是哭的古怪笑聲,秦煜再看向甘琳,眼神凌厲如刀,看得甘琳心裡發毛,遍體生寒,又聽他緩而森冷的說:“假如,你不是開玩笑一樣說他有血光之災,假如你肯多透露一點,假如……”
停頓了好半天,他才涼森森地繼續說:“假如你不是個沒心肝的女人,哪怕你多一點點人性,說出奚樵那個屠夫會來,說許超的血光之災應在那個惡魔身上,哪怕把許超捆起來,我也不會讓他出門撞上那個屠夫,他就不會死!”
“真的是奚樵,他來了。”甘琳喃喃的說,渾然不覺秦煜暴起的殺機,失神的說:“爲什麼會提前了,不是還有半個月時間嗎?”
“你果然知道是他!該死的女人,我應該掐死你的。”秦煜猛的掀開甘琳,免得一個忍不住掐死了她。
甘琳不由自主的倒跌出去,背撞在覈妝臺的角上,一股鑽心的痛襲來,她痛得差點昏死過去。
“小姐!”
剛好推門進來的林媽,看到這一幕,一個箭步衝進來,抱住甘琳,像護崽的母雞一樣,衝着秦煜吼道:“你纔是該死!”
這個變故,讓秦煜也從那種異樣的狂燥中退出,沒理會林媽,用力的捶了一下牆壁,閃身掠出窗外,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裡。
再不走,秦煜怕會控制不住發狂,宰了甘琳。哪怕,他其實清楚遷怒她,是很沒道理的。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恨她。
林媽抱起甘琳,碰到了她背上被撞傷的地方,痛得她一聲慘叫,軟倒在林媽懷裡。等到霍香也聞聲進來,跟林媽一起把她擡上牀,揭開衣服一看,背上腫了一個青紫的血包塊,像是斷骨戮起了皮肉。
林媽嚇了一大跳,趕緊去請大夫。
“小姐這是撞了什麼煞,招來這等凶煞星!”霍香罵道,恨不能提把菜刀去砍了那個煞星。
“咳咳,沒事,霍香,我命硬,不怕撞煞。”甘琳努力的笑道,笑容卻有些莫名的意味。
大夫還沒來,甘知縣倒是趕來,開口卻是一通責備:“琳兒,你好不懂事,怎麼能惹惱了秦大人?”
甘琳本來挺能理解秦煜的,這時卻被爹氣壞了,不免口不擇言:“哪裡是女兒不懂事。明明就是秦大人腦子犯抽,拿我當軟柿子捏。”
“還要胡說八道!”甘知府氣得直跺腳,要不是看她痛得五官都扭曲變形,他還想甩幾個大耳括子,讓她清醒一點。
霍香替自家小姐抱屈:“老爺不知道,剛纔秦大人簡直像是瘋魔了,小姐連大門都沒出,外頭死了誰,小姐如何清楚,他卻瘋了似的要掐死小姐,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