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百變天狐什麼惡趣味,還是怕慘了奚樵,居然又扮成樓曉曉的樣子,才和甘琳一起離開。
弄影閣裡的人,本來都被百變天狐打昏了。跟着甘老夫人到弄影閣的丫環青苹,就倒在樓梯上,醒得最早,很不湊巧趕上百變天狐跟甘琳出來,差點給他直接滅口,被甘琳攔住,把她跟杜管家一起帶到車上,一起乘馬車出去。
縣城裡人心惶惶,哭聲不絕於耳,除了棺材鋪,商家大都關門歇業,街上也沒有擺攤的,到處都是亂糟糟的,一幅末日景象。
甘琳看着,神情恍惚,彷彿又看到前世縣城裡死屍遍地的景象,空氣裡也彷彿充斥着腐屍的惡臭味,讓她不停的乾嘔,嘔得白皙的額上青筋暴起。
“含在舌下。”百變天狐的聲音響起,一顆又腥又辛的藥丸塞進她的嘴裡,頓時讓甘琳的舌頭髮麻,不過嘔吐立止。
她擡眼,感激的瞅了他一眼,低聲說:“謝謝。”
百變天狐一臉嫌棄的剜她一眼,傲嬌的說:“我只是怕不想弄髒了馬車。”
甘琳也不跟他計較,閉上眼,靠着車廂壁養神。
到了惡鴉山南面的清江邊,百變天狐讓車伕在清江支流邊的窪地邊停車,下了車,隔江朝着惡鴉山方向張望。
甘琳也跟着下車,站在他身邊,遙望着灰霧遮住了山腰以上,憂心忡忡的說:“那些灰霧就是癘氣吧,上回來時,還不是這樣的。”
百變天狐眸色暗了暗,惡絕的說:“哼,好大的手筆,好毒的心腸,奚樵那個閹人活該斷子絕孫!”
車伕本來牽着馬在江邊飲水,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嚇得腿一軟,一頭栽進了江裡,一下子水就沒過頭頂。
“啊,快救我,我不會游水啊!”車伕冒出水面,雙手在水裡撲騰着,嗆了好幾口水。
“天吶,那是什麼?”杜管家驚恐的大叫。
甘琳也看到了,車伕脖子上纏了一條閃着鱗光的黑蛇,蛇身勒得很緊,讓他臉皮泛紫青,很快就沒辦法叫了,眼睛凸出來,七竅流血,嚇了她猛一把抱緊了百變天狐的胳膊。
百變天狐有些不太適應,略掙了一下,反而被她抱得更緊,把初具規模的胸壓在他胳膊上,竟然讓花叢老手的他也有異樣的感覺,竟沒再動,由着她抱着。
“快救人啊!”甘琳回神之後,忙催百變天狐救落水的車伕。
這時,就見江中又有一條黑線飛速游來,帶出一條長長波紋,迅速逼近。百變天狐沒動,眼盯着那道飛快接近的波紋。
“壞了,他……他被那個東西吞了!”青苹看到黑蛇一口吞了車伕,尖聲驚叫,像只受驚的兔子,猛的跳到甘琳身後,揪着她的衣角,探頭張望。
“黑蛇妖,那是黑蛇妖!”杜管家吞了吞口水,又說了幾則有關這一帶蛇妖傳說,嚇得青苹尖叫着喊要回去。
甘琳心裡發毛,小聲說:“別看了,我們趕緊走吧。”
“等一下。”百變天狐站着不動,直勾勾的盯着水面,嘴角露出嘲諷之意,“敢在我面前裝神弄鬼,真是好狗膽!”
“呵呵,百變天狐果然名不虛傳。”本來被黑蛇吞掉的車伕,突然從水裡鑽出來,拍水大笑,自如的浮在水面,靈活如魚。
丫環青苹仰頭,一臉呆萌的問:“大小姐,能讓奴婢掐掐你嗎?”
甘琳也被眼前這一幕弄得吃驚不小,也沒經腦子的“嗯”了一聲,隨即腰間被狠掐了一把。她才反應過來,剜了那傻丫頭一眼,喝道:“死丫頭,你找死啊,掐我幹嘛?”
“奴婢掐了自己都不疼,不知道是做夢,還是真的,才掐大小姐的。”青苹訕訕地笑了,露出尖尖的兩顆牙。
莫名的,甘琳感到後脊有寒氣直冒,下意識的想到遠離青苹,看她那兩顆牙如見野獸的獠牙。
青苹被傷到了,帶着哭腔問:“奴婢只是跟大小姐開個小玩笑嘛,大小姐要不要嚇得像看見了吃人魔鬼啊!”
“大小姐膽子小,你嚇着他了。”車伕也衝甘琳吡牙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讓甘琳聯想到吃人的野獸。
甘琳有個感覺,就是車伕跟青苹都不一樣了,卻又看不出究竟是怎麼不同。
就在這時,沉默的百變天狐,卻是一笑,沒好氣笑罵道:“老小子,你不是要把牢底坐穿的嘛,怎麼也捨得從牢裡出來了。”
車伕嘿嘿一笑,說:“看到你被妹子撈出大牢,我不是眼饞嘛,也想跟你沾一點桃花運。幸好出來,不然,也碰不到青苹美妞啊。”
甘琳頓時明白,車伕估計跟百變天狐一樣,也是江湖中人到牢裡避禍,或者……也是爲了那樣重寶!至於青苹,怕也不是什麼好來頭,假裝丫環藏身甘家,其用心,不問可知。
“真沒想到,江東縣還真是臥虎藏龍啊!”甘琳摔開百變天狐的胳膊,皮笑肉不笑的說,心裡頭火氣直往上衝,要不是打不過他們,都想直接弄死他們了。
百變天狐略有些遺憾,看了看她,覺得她憋氣的樣子好可愛,不由笑了笑,悄聲說:“等解決了眼下的事,我幫你弄死他們,給你出氣。”
青苹跟車伕都一齊罵起來,罵他見色忘義。
百變天狐幽了一默:“見色忘義是我最大的優點,人盡皆知。”
甘琳眸色一冷,抿緊了嘴,拉開了與百變天狐的距離。杜管家是個忠僕,也看出內情,走上來,插在她與百變天狐之間,被百變天狐冷眼一掃,他明明害怕,仍忠實的守在自家大小姐身側,不肯退開。
車伕與青苹都笑嘻嘻的,一幅看百變天狐笑話的樣子,倒弄得他不好發作,只掩下殺機,決定事後再弄死杜管家。
有了這些插曲,讓大家先前的緊張感消失不少,棄車從江上的浮橋上走過,那三人胡天胡地的侃,聊得熱火朝天,甘琳差點以爲是出來踏青。
過了江,就到了惡鴉山腳下,百變天狐說就在山下紮營,等天黑了再行動,青苹跟車伕都沒二話,還挺自覺的攏起了篝火,還抓來兔子跟魚,弄起了燒烤。
在惡鴉山下燒起篝火,是怕奚樵他們發現不了嗎?甘琳實在無法理解這三個不知死活的傢伙,勸過了,他們都不以爲然的時,她明白這些亡命之徒的腦子構造,跟正常人不一樣,也只得悻悻然作罷。
火光搖曳,烤肉跟烤魚的香味越來越濃,甘琳卻越來越不安,乾脆起來,躲到火光照不到的石洞裡,靠着洞壁,拿出《江東縣遊記》看書,翻開了書,心神卻更加不安寧。
百變天狐一手拿着烤魚,一手拿着烤兔腿進來,看她眼皮也不擡,自顧自的坐到她身邊,溫和的問:“吃肉還是吃魚?”
“多謝,我不餓。”甘琳頭也不擡的說,目光定在翻開的書頁上,卻想着秦煜不知現在在哪兒。
百變天狐也看向她翻開的書,畫着插圖的頁面上,有胭脂描紅的圖形。他好奇的翻了一下書封,看到是《江東縣遊記》這本書,不由眼皮一跳,好奇的問:“你特意帶上這本記述江東縣地理風情的書,難道這本書裡有什麼秘密?”
甘琳合上書本,繃緊了俏臉,一臉嚴肅的反問:“那兩個人是什麼來頭,他們是爲什麼而來,可不可信?”
“先吃點東西吧。”百變天狐笑了笑,把手裡的烤魚送到她的嘴邊。
她本心是不想吃的,可是烤魚太香了,勾起了饞蟲,甘琳拒絕的話變成了:“好。”接過了烤魚,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烤得香酥的魚,感覺是前所未有的美味。
百變天狐眉眼帶笑:“好吃吧,我烤魚可是一絕,一般人都吃不到的。”
甘琳不由一笑,不留神,一根粗魚刺卡在喉嚨裡,咽不下,又弄不出來,痛苦得眼淚都快下來。他冷不防的扳住她的下巴,伸指進她的嘴,驚得她差點眼珠子都掉出來了。
“你……咳咳……哎……”她越急,越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也阻止不了他的手捏住舌尖。
“別動。”他說,聲音很輕。離得太近,他說話時的氣息,也噴到了她的臉上,有一種一般男子所沒有的草木香,很獨特,有別於秦煜。
要命了,這時候她想到秦煜,竟有種心虛的感覺,臉火辣辣的,就像是出牆的紅杏……要死了,她跟秦煜明明什麼關係都沒有!
“沒有什麼關係?”百變天狐輕聲問了一句,那雙單眼皮的大眼睛,透着不悅,變得幽深暗沉,彷彿醞釀着風暴。
這個死丫頭面對他的時候,想的竟然是別的男人,真是好膽!
他手指尖捏着魚刺,就是那根紮在她咽嚨上的魚刺,剛纔被拔下來了。這一刻,他忽然覺得太快拔出魚刺了,應該讓這沒良心的死丫頭多痛一會兒的。
甘琳的目光也瞟到那根魚刺,忽然惱羞成怒,用力的咬了一口手裡的烤魚,憤憤然說:“敢用魚刺來卡本大小姐,看本小姐咬不死你!”
莫名的,百變天狐竟然覺得她要咬死的,其實是他,竟然有種肉疼的感覺。他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說:“這是指桑罵槐嗎?”
甘琳還真沒有這意思,聽了這話,才擡眼看他,莫名其妙的問:“你又做了什麼壞事,該捱罵嗎?哦,我懂了,外面那兩個居心叵測的傢伙,是你安排的,對不對?虧我對你那麼好,還怕你被奚樵弄死,爲你想後路,你個就是這麼回報的!”
說到後來,她一雙眸子亮晶晶的,像是要噴火了。
百變天狐挑了挑眉,明明想喝斥她,話出口,卻弱了氣勢:“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