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琳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麼糾結過。這一世,她這隻小蝴蝶扇動了翅膀,改變整個江東縣人的命數,本該是短命知府的秦煜也活了下來,又升了官。可是因爲跟他有牽扯,她與秦家的聯繫也就無法斬斷,讓她惶然,不知道前面還會有什麼在等待着自己。
她要不要把御品香女老闆的秘密透露給秦煜呢?
這種糾結的感覺,真的好難受啊!
到了夜深人靜時,月光透過窗櫺灑進來,銀輝如紗鋪開,屋裡子有一種寧謐的。甘琳一點睡意也沒有,聽着外面草叢裡呱呱地蛙叫,樹上知了知了的蟬鳴,越發覺得煩燥,眼也澀得不行。
突然,甘琳看到樹影間有黑影一晃而過,卻又覺得是眼花了,就沒在意。沒過一會兒,她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很快,她睡意上涌,眼皮子沉得睜不開了。這不對勁!她莫名的心驚,張開了嘴想要叫人,卻被一隻粗糙的手掌捂住了嘴。
她一驚,屋裡進了賊!
“要怪就怪你不識趣了,誰讓你非要礙的別人路呢。”突然出現在牀邊的黑影,把她用繩子像捆棕子般綁着,邊綁邊嘀咕,能聽得出是個中年男子的聲音。
把甘琳捆好了以後,那黑影抱着她迅速的跑出去,連莊子裡的狗都沒有驚動,就無聲無息的地出了莊子。
看情形,這賊是做好的準備工作,才能悄無聲息的把她擄走,甘琳想着掙扎也是死路一條,先靜等機會吧。這種時候,她竟沒有絲毫怕懼,還有閒心想這人不忙着把自己殺了,難道是要留着索取贖金?
很快,她明白自己想多了。
那人抱着被捆得四肢發麻的她,一直跑到了莊子西邊的河灣邊,很麻利的把她扔進河裡,嘴裡還在念叨:“找閻王爺告狀可別找錯了人,老子只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
嘩的一聲,甘琳像石頭一樣砸落在水裡。從她的角度,能看到那人雙手合什衝着河面拜了兩拜,然後,她就沉入了水裡。
沒入水中後,甘琳的腦子飛快的轉動着,試圖想一個自救的辦法。悲催的是,她絞盡腦汁也沒能想出一個擺脫絕境的辦法。
月光,透過水麪射下來,照着她一點點沉下,直到她落到沒有光的水底,被隨波浮動的水草纏住。
岸上那人看着河面恢復平靜,啐了口唾沫,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語:“得快些了,天就要亮了,被發現就麻煩了。”
說着,他轉過身往回走,經過一棵柳樹邊時,突然從樹後飛起一道寒光,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被一刀砍掉了半邊腦袋,連臨終的慘叫都沒發出。
隨後,一個戴竹笠的矮個子男人從樹幹後轉出來,把死屍踢進河裡,還說:“別怪我心狠手辣,讓你這個賭鬼回去,萬一嘴巴不嚴漏了口風,我們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這人把地上的痕跡清理之後,迅速離開。
誰也看不出,這裡有接連有兩起兇殺發生。假如甘琳死了,就將無聲無息的屍沉河底。還好,她夠冷靜,也命不該絕!
在落水時,甘琳就憋了氣,沉到河底後不久,她被反綁的手摸到水草中的石頭,藉着石棱磨損繩子。本來,她以爲一口氣憋不了太久的,又驚奇的發現秦煜給的那個呼吸吐納之法,在水底也能練習,一點也沒覺得憋氣。
能像魚兒在水底自由的呼吸,被綁成棕子什麼的,那就都不是個事兒了。她安然的呆在水底,不慌不忙的磨着繩子。
那個該死的賊,用來綁她的繩子竟然是摻了牛皮筋的繩子,磨斷需要的時間真是不短。 等到她手腳恢復自由時,天都大亮了。她從水底往岸邊摸去,一不留神被絆倒,忙用手一撐……天吶,是一具缺了半邊腦袋的屍體!
前世,甘琳見多了屍體,膽子真是練出來了,一驚之後,迅速冷靜下來,還敢仔細觀察這具屍體,斷定這人死得時間不長。
就算她不知道被拋進河裡之後,岸上發生了什麼事,卻也能猜出大概。尤其是,她雖然沒有看過擄走自己的賊長什麼樣,卻感覺這屍體的手,就是之前捂她嘴的那隻手。
那麼,她很容易就能腦補出這人被滅口的情節,跟真相驚人的接近。
她在河底揀了些石頭,把屍體埋了,怕岸上還有兇手同夥守着,也不敢上岸,從水底往上游走了近千米,在一片垂進水面的柳條中冒出頭來,看看附近沒有人,才鬆了口氣。
當真是老天保佑,這樣都能化險爲夷,她也算是得老天爺厚愛了。她上了岸,趴在草地上吐了幾大口水。尼瑪的,好在是把她沉河,又剛好讓她得了秦煜給的呼吸吐納之法,能在水底呼吸自如。要不然,兇手直接用刀砍了腦袋,或者喂點迷藥什麼的再扔下河,她現在一定死得不能再死了。
天大亮了,紅彤彤的太陽升到了林梢上方,晃得她眼暈,看了好半天,才找到了自家莊子的方位。她離開河岸,沿着田梗往自家莊子的反方向走。
早晨的河風,吹在她透溼的身子,禁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腳下一滑,從田梗上滑進稻田裡。前方遠遠的有個牧童揚聲叫道:“不要踩壞我家的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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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琳哭笑不得的爬起來,好不狼狽的看向跑過來的牧童,感覺手腳發軟,索性坐在田梗上,等着那孩子牽着一頭水牛過來,纔有氣無力的說:“小兄弟,姐姐腳扭了,能租你家的牛送我進城嗎?”
那孩子肯定沒碰到過這種情形,嘴張大得能塞一個大鴨蛋了,眨了眨眼,驚奇的問:“仙女姐姐也騎牛?”
呃,這是個什麼對話節奏?甘琳有些跟不上這孩子跳躍的思維,愣了一下,失笑道:“姐姐我像是仙女嗎?”
腦子似乎有些脫線的小牧童說:“青彥少爺說,有個叫田螺姑娘的仙女姐姐,喜歡勤勞的男子漢,要是我好好放牛,就一定能被田螺姑娘喜歡的。”
甘琳樂了,開玩笑的說:“那你青彥少爺肯定說過,要是見到了仙女姐姐,就一定要聽仙女姐姐的話,對吧?”
“青彥少爺說過耶!”小牧童兩眼冒星星的叫,末了,又愁苦着小臉說:“可是大水牛要幹活,不能租給仙女姐姐呀?”
“那就算了,姐姐自己走吧。”甘琳笑着。
不料,那孩子急了:“那不行,萬一仙女姐姐碰到了人牙子,被賣給山裡給傻子做媳婦怎麼辦呢?”
甘琳想說啥,張嘴卻又打一串噴嚏。隨後,她又聽那孩子說:“要不我跟青彥少爺說說,他今天要進城買書,順道把仙女姐姐捎上吧。”
就這樣,甘琳認識了鄰莊季青彥,上了他的馬車。
季青彥看起來書卷氣很濃的樣子,衣着打扮相當簡潔,青色長衫沒有任何紋飾,只是那款式做工與料子在內行人眼裡,纔看出一種低調的奢華,一如他馬車裡半舊不新的坐墊、茶具等物。
他一路上都彬彬有禮,神色間卻透着疏離的淡漠。甘琳猜,他一定是以爲她是藉故來勾搭的花癡女,所以也不自討沒趣,除了剛上車時打了招呼,之後就一直閉目假瞑。
馬車顛簸的半天,進了京城的南門,甘琳就下了車,不出意外在季青彥眼裡看到一抹錯愕,她有些惡趣味的說:“季少放心,小女子只是搭個順風車,沒有別的想法。”
季青彥真是個謙謙君子,聞言,耳根竟然紅了。等到甘琳拐進旁邊的巷子,他悻悻然問:“李叔,本少什麼也沒說吧?”
車伕笑道:“鄉下姑娘不懂規矩,胡說八道,少爺不必理會。”
季青彥對這個答案卻不滿意,冷哼一聲。不管是他,還是甘琳,都沒料到,很快就會再見面了。
甘琳直接衝回家甘家,沒想到林晴在家宴請一幫女客,樓曉曉也在座,看到她進來,都表情大變,非常意外的樣子。
“看到本小姐很奇怪嗎?”甘琳似笑非笑的說,渾然不管身上衣裳浸了水又風乾,頭髮也亂篷篷的,整個人簡直像瘋子。
客人們之中一位婦人插話道:“這是貴府的小姐?”
在她說話時候,甘琳掃眼一看,這婦人四十歲上下,眼神犀利得能把人嚇個半死,讓她有種被當成牲口打量的感覺,格外不爽:“林姨娘,誰準你把你這些打秋風的窮親戚放進來的,還有沒有做妾的覺悟了?”
林晴跟樓曉曉的臉都氣得發緊,兩人異口同聲的喝道:“甘琳,你不要太過份了!”
“真不愧是姑嫂,說的話都一個字不差!”甘琳輕蔑的笑着,眼眸裡殺機涌現。她一步步走上前,有一種無形的氣勢散發,嚇得林晴跟樓曉曉都心虛的閃躲。
這情形看在客人眼裡,都覺得奇怪。同時,女人們都八卦,連同剛纔開口的那位夫人都默契的再不插話。
林晴被樓曉曉踩了一腳之後,才如夢初醒般叫道:“家裡在宴客,大小姐不要鬧事。來的客人都是老爺的同僚與上司的夫人,若是招待不週,老爺會生氣的。”
說曹操,曹操到。
甘老爺急匆匆的衝進來,進門就怒吼:“琳兒,休要放肆,還不快給各位夫人賠罪!”
“夫人?”甘琳從鼻子輕哼一聲,輕慢的說:“誰家正經夫人會跟一個賤妾來往,沒的輕賤了自個兒。爹,這裡是京城,不是江東縣那種窮鄉僻壤,您不能總把小地方的人見識淺薄當藉口。把這些小妾當正經夫人,不僅僅是招人笑話,會把各家正牌夫人得罪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