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見鳳兮望他,那管家立即上前幾步,不料被門外陳列的御林軍們攔住。
管家眉頭一皺,駐足下來,擡眸朝鳳兮緩道:“鳳姑娘可否容老奴近身與你說幾句話。”
鳳兮眸色微動,只道:“天色不早了,管家有話不妨就站在那裡說吧!鳳兮還得儘快去見我外祖父。”
大抵是沒料到鳳兮會這般淡漠疏離,管家怔了怔,眉頭越發的發皺,隨即將手中的一卷畫軸舉高,朝鳳兮道:“主子差人將這副畫卷自南嶽送來,望送於鳳姑娘。”
鳳兮目光朝那畫卷直直的落去,凝了片刻,才淡道:“不必了,你家主子的畫,鳳兮受之不起。”
說完,也不顧管家的反應,當即便要轉身。
“鳳姑娘留步!”管家急了一句,又道:“主子一片心意,鳳姑娘看看吧!興許這畫中之景,姑娘定會滿意。”
鳳兮臉色微變,原地默了片刻,終歸是緩步朝管家行去。
管家眸中當即滑過幾許釋然,似是大鬆了一口氣,待鳳兮走至面前,他忙將畫卷遞於鳳兮,又道:“主子還說,寒冬臘月快已過去,那南嶽的梨花山上,有兩尊墳墓倒快長上春草了,若是姑娘有意,不妨親自去除除草,近幾月主子會甚爲忙碌,怕是沒時間如同往年那般親自去摘草了。”
一語直入鳳兮心底,令她心思驟然翻滾嘈雜。
待迅速展開畫卷,燈火明亮之中,赫然見得畫卷之上是兩名攜手而立,且衣着極其華貴的一男一女。
但若細觀,清晰可覺畫中男子一身龍袍,頭戴金冠,面容年輕而又俊朗,畫中女子,則是一身雍容鳳袍,頭上的金色鳳凰栩栩如生,她的一眉一眼,栩栩傳神,精緻清然的面容卻與她極爲相似。
鳳兮心底大顫,託着畫卷的雙手不自覺的微微發抖。
管家應時解釋:“主子爲了畫這畫,三天兩夜不休,如今畫已送到,鳳姑娘可有什麼回給主子的?”
鳳兮這纔回神,微顫着手指迅速收好畫卷,隨即目光朝管家落來,低沉沉的問:“你家主子對我父皇與母后極爲熟悉?”
管家點點頭,但又搖搖頭,最後只道:“主子畫這些畫,都是參考了不少北唐宮闈的舊畫。鳳姑娘許是不知,江南夜府內,倒是有許多北唐舊書與舊畫,主子曾說若是鳳姑娘有意,也不妨去南嶽江南的夜府看看,想必,那裡許是有姑娘心底想知曉的答案。”
鳳兮淡笑:“是嗎?”說着,目光朝管家靜靜的落着,又道:“夜公子一片心意,鳳兮心領。這畫,鳳兮便收下了。”
“鳳姑娘就未有什麼東西回給主子?”管家又低低的問,說着,嗓音略微嘆息:“便是鳳姑娘的一支珠釵,也可。”
鳳兮眸色微沉,只道:“管家這話倒是怪異了,夜公子乃南嶽攝政王,富貴榮華,豈會在意鳳兮的一支珠釵。再者,夜公子若是真心將這畫送於鳳兮,又豈在乎鳳兮是否回報他什麼?”
管家嘆息,突然轉了話鋒:“主子這些日子,身體不好。”
鳳兮薄脣一勾,只道:“夜公子身體不好關鳳兮何事?管家若是擔憂,不妨立即動身回南嶽照顧他。”說完,眼見管家又要言話,鳳兮眉頭微蹙,先他一步又道:“天色已晚,睿王府中還有貴客,鳳兮不便遠送了。”
嗓音一落,鳳兮也未瞧管家的反應,轉身便入了大門。
門外,夜風浮蕩,涼意漸起。
眼見着鳳兮消失在門內深處,管家嘆了口氣,眉頭一皺,眸底深處,盡是道不盡的漣漪起伏。
轉身,他邁步離開瑞王府前,待行得遠了,旁邊的一條岔道上頓時迎來一人,那人正牽着烈馬,衣着黑衣,滿身風塵,刀刻般的面容透着幾許嚴謹與恭敬。
管家一見得他,目光一沉,嘆息一聲,朝那人道:“你無須再等了,獨自回南嶽交差吧!”
那人愣了愣,刀刻的面容漫出幾許詫異:“鳳姑娘要帶給主上的東西呢?”
管家搖搖頭,略微皺紋的面上滑出幾道悵然:“鳳姑娘沒有什麼要帶給主上的。”
那人一愣,眉頭當即一蹙,低低的道:“主上爲了畫那幅畫,已是熬了幾夜。若是鳳姑娘無半點表示,主上怕是會不悅”
說着,默了片刻,又道:“主上近些日子身子不好,正於攝政王府靜養,但身邊那醉仙樓的虞月則是圍繞在主上身側,不得不防。總管您若是無事,便提早回南嶽吧,有你在主上身邊幫襯着,主上也會安心。”
管家嘆息一聲:“主上讓我守在東臨,守在鳳姑娘身邊,我若擅自歸得南嶽,定遭主上懲處。蒼月宮幽祁堂主的血鞭,可是不好受。”
嗓音一落,他眸色微微一動,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伸手自懷中掏出一隻玉佩,道:“你將這塊玉佩帶給主上吧,就說是鳳姑娘送的。”
那人一怔,連帶身形都緊繃起來:“總管之意,是要矇騙主上?可總管該是清楚主上的脾氣,一旦此事被發現,你我兩人的性命定當休矣。”
管家眉頭一皺,嗓音染了幾分堅持:“主上身子如何,你我也清楚!若讓主子一直鬱郁,並非好事。再者,這枚玉佩,主子不一定能覺察出來!”
那牽馬之人眸中積滿緊意與複雜,猶豫了片刻,終歸是接過了那枚玉佩,隨即再與管家道了幾句別意,當即翻身上馬,策馬而迅速離去。
晚風浮蕩,街道兩側的房屋隱隱傳來燈火,那一閃一爍的光影,將管家的面容映照得格外複雜與深沉。
“當真是孽緣,孽緣啊!願老爺夫人保佑少主子一切平安,保佑他吧!”管家與原地靜默良久,才低聲喃語,面上透着幾許難以磨滅的悽然與憂心。
這廂的鳳兮,自入得睿王府,便極快回屋,先是將夜流暄給的畫卷藏好,隨即乾脆的換下了沾血的白衣,並讓婢女迅速爲她挽了個簡單髮式,待一切完好後,這才踏步朝大堂而去。
睿王府大堂,彼時正燈火通明,數十名宮女太監齊齊立在堂內一角,雖垂眸低首,但仍是爲大堂增了幾許壓抑的氣息。
自入得大堂,鳳兮便心生詫異,未料此番來的貴客,並非她篤定中的東臨墨池,而是當日在禮殿有過一面之緣的東臨太后。
自這太后一見了她,她便將她拉至她身邊坐定,噓寒問暖一番後,最後握緊了她的手,問:“聞說這幾日鳳兮與大昭皇子極爲生疏,連面都未見過幾回?”
鳳兮靜靜坐在太后身側,一舉一動皆有些拘束。
待聞得太后這話,她稍稍一愣,正要作答,不料坐在一邊的自家外祖父插話道:“太后有所不知,那大昭小兒忒無禮,且言行舉止甚爲粗獷,分毫不將我這長輩放於眼裡,是以,鳳兮體恤我這外祖父,纔對那大昭小兒心生疏離。”
“哦?大昭皇子對睿王爺無禮?”太后一怔。
睿老王爺煞有介事的點頭:“是啊是啊!”
太后微微一笑,只道:“那日禮殿之上,哀家瞧那大昭皇子倒是彬彬有禮,也算是恪守禮數之人,睿老王爺對他似是極爲不滿,莫不是由其它緣由?”
顯然,太后並不相信睿老王爺的話,然而睿老王爺也未有分毫的慌意,反而道:“老臣對那種手無縛雞之力,成天只知對女孩送花送禮的公子哥委實不喜,無論他是否有禮數,老臣就是不喜。”
“外祖父。”眼見睿老王爺太過直率隨意,鳳兮忙喚他一聲。
睿老王爺這才朝鳳兮瞥了一眼,也稍稍斂了氣勢,朝太后補了句:“方纔老臣之言雖是有些過,但還望太后見諒,畢竟,老臣極怕鳳兮跟錯人,是以便緊張了些。”
“睿老王爺對鳳兮的關心,哀家自然能懂。只是,孩子們都已長大了,也有自己的考量與打算了,我們也雖能對孩子們建議,但終歸不能太過阻攔他們的想法。”太后緩緩出了聲,說着,目光再度朝鳳兮落來,問:“鳳兮與姨娘說說吧,你可是真心想跟隨大昭皇子?當日你於禮殿所做的抉擇,可會算數?若當真算數,明日,你便入宮吧,也好與哀家商議與羅列陪嫁之物。你如今是我東臨的長公主,你出嫁,自然得有皇家威儀,陪嫁之物,也定要大氣風光,山珍金鑼之物樣樣不可少。”
話已至此,鳳兮終歸是猜透這太后今夜爲何會出現在此,原來是想探她的意見,只是即便如此,她又何須親自來一趟,差個人出來宣她鳳兮入宮問話不就成了?
鳳兮心底漫出幾許複雜,連帶目光都深了半分,卻是低頭沉默,一時無言。
眼見她不說話,太后未惱,僅是又道:“鳳兮可是猶豫了?你若當真有意反悔,也無妨,我東臨長公主若是不想嫁,便不嫁了。”
鳳兮心頭微微一顫,眸色稍稍搖曳了幾許,着實沒料到太后對她會是這般的親切。
即使以前她母親對太后與東臨墨池有恩,但時過境遷,那些早已泛黃的恩情,怕是早已被時光磨滅了纔是。
鳳兮沉默片刻,終於是低低出了聲:“大昭皇子極好,只是,只是鳳兮如今還並不想盡快出嫁,是以這準備嫁妝之事,可否推遲?”
太后怔了一下,捏着鳳兮的手微微一緊:“好孩子,你與姨娘說實話,你是否是不願嫁給大昭皇子?”
“太后英明。那等混小子,老臣這外孫女兒委實不喜。”睿老王爺再度插話。
太后瞥睿老王爺一眼,僅是片刻,她的目光再度朝鳳兮落來:“鳳兮,你的意思呢?”
鳳兮垂眸,只是道:“鳳兮只求推辭出嫁的日子,並未有拒絕大昭皇子之意。”
“鳳兮,你,你當真中意大昭那小子?可那小子包藏禍心啊,他天天對你送禮獻好,無疑是無事獻殷勤。這些日子,他又是招惹若瑤那丫頭,又是對你呵呵哄哄,這種小子,你怎能瞧上眼,啊?”睿老王爺頓時有些發急。
鳳兮按捺神色,僅是朝自家外祖父平靜道:“外祖父無須多說了,大昭皇子不會中意若瑤郡主,也不會招惹她的。”
“你這丫頭怎這般篤定?萬一那小子……”
“沒什麼萬一,外祖父儘可放心。”鳳兮道。
太后嘆了口氣,朝睿老王爺出聲道:“既是鳳兮已有決定,睿王爺便莫要爲難鳳兮了。有些事啊,你逼得急了,沒準不好,如今鳳兮不是說推遲出嫁的日子嗎?這樣也好,若鳳兮日後反悔,到時候再打發了那大昭皇子也不遲。”
睿老王爺怔了一下,隨即眉頭一皺,欲言又止一番,最後終歸是沒吱聲。
“多謝太后體諒。”鳳兮應時朝太后恭敬道謝。
太后握緊了她的手,目光朝鳳兮靜靜的打量着,略微心疼的道:“無須多禮,日後你在我面前,直接喚我姨娘吧!”
鳳兮神色一顫,垂了頭,應道:“是!”
即便太后親和,言行之中也透着親切之意,然而鳳兮委實不能全然放鬆,在答話間,也端莊有禮,不曾出任何不妥與紕漏。
待夜色深沉時,太后終於要回宮,鳳兮親自攙扶着太后,小心而行,待將太后送上睿王府外那輛貴重精緻的馬車,太后才撩着馬車車簾,朝鳳兮道:“明日宮中家宴,你與睿老王爺也來。”
鳳兮神色微動,恭敬點頭。
太后這才微微一笑,隨即放下了車簾。
宮車而行,御林軍壓陣,氣勢壯觀。
鳳兮一直都立在原地,眼見着太后的車架走遠,回神間,便見自家外祖父正朝這太后車架消失的方向觀望,難得正經的低沉道:“鳳兮啊,太后是真心護你,關心你。”
鳳兮愣了一下,微微點頭。
睿老王爺朝她望來,又道:“你這孩子,表面聽話,實際上卻是強勢得緊,鳳兮,強勢並非不是好事,但對旁人太過猜忌,委實不好。你若想強大,你總該要學會信任人才是,如若不然,以後所有事,你皆要親力親爲,不放心任何人幫你助你,插手你的事嗎?”
“鳳兮未有此意。鳳兮會相信人,亦如外祖父與寧王舅舅,鳳兮便信。”
睿老王爺嘆息一聲,搖搖頭,“罷了罷了,你這丫頭與你孃親一樣倔,旁人說什麼,你們都會當場應承,但是否真正聽進去了,那便不得而知了。”
說着,又道:“今日,烏俅之人又行刺你了?”
鳳兮點頭,按捺神色的問:“我今下午讓縣衙之人將烏俅之人送於睿王府,外祖父可有見着那些人?”
“見是見着了,只是這幾個可都是燙手山芋,鳳兮究竟是如何打算的,怎將這幾日送入睿王府了?”
鳳兮道:“烏俅之國的大將軍,身經百戰,年少英雄,如今他寄人籬下,若是收歸在睿王府名下,爲睿王府所用,外祖父覺得如何?”
睿老王爺臉色頓時一變,嗓音也跟着沉了幾個調子:“烏俅國的大將軍的確年少英勇,算名人才,只是我睿王府卻不能留他。”
“爲何?即便偷偷留下,也不可嗎?”
睿老王爺嘆了一聲:“若外祖父猜得不錯,鳳兮可是在爲你北唐五十萬遺軍尋合適的領兵之人?你這幾日往慕容青那小子的府邸跑得勤,可也是想拉攏慕容青那小子?”
鳳兮臉色微變,垂眸未言,算是默認。
睿老王爺深深的凝她一眼,又道:“你隨我進來!”
夜風悽悽中,睿王府的書房內一燈如豆,氣氛幽暗低沉。
鳳兮靜靜立在書桌前,目光靜靜的落在坐於書桌後方那雕花椅子上的睿老王爺,眉頭微皺,終於是出聲打破了屋內的靜默:“外祖父有話,不妨直說。”
睿老王爺這才擡眸望她,略微皺紋的面上複雜橫生,與常日裡的老頑童模樣判若兩人。
“日後,你莫要再與慕容青接觸。至於烏俅那幾人,明日一早,我便會差人送往刑部。”他低低沉沉的道。
此話不是商量,而是知會,字裡行間夾雜的不容人反駁之意極其明顯。
他極少與鳳兮這般強勢的說過話,是以令鳳兮心底也微微滑出幾許詫異。
她默了片刻,才低聲道:“慕容青與烏俅將軍,皆是人才,若拉攏他二人,的確對我北唐五十萬遺軍有利。鳳兮知曉外祖父擔心鳳兮,但慕容青與烏俅將軍二人,鳳兮務必要拉攏。”
睿老王爺頓時一惱:“拉攏拉攏!你拿什麼拉攏他們?他們皆不是良善之人,你莫要拉攏了兩匹狼還不自知!”
“鳳兮自有辦法控制他們,外祖父無須擔憂。”鳳兮緩道,說着,見睿老王爺面露不信,她又低低的補了句:“鳳兮在慕容將軍身上已種了蠱毒,對待那烏俅將軍,也可同用此法。”
睿老王爺神色一震,不可置信的將鳳兮盯了好幾眼,道:“你爹孃都是心善之人,不料你卻……”說着,嘆息一聲:“是外祖父沒將你照顧好,才讓你學會了這些手段,讓你沒過上尋常千金那般安然的日子。說來,的確是外祖父無能,無能力將你照顧好,將你護好。”
“是鳳兮生在亂世,身負仇恨,無法如尋常女兒那般端莊矜持,溫和良善,是鳳兮辜負了外祖父的期望。只是,鳳兮如今,僅是想爲爹孃報仇而已。”
“仇恨於你而言,便這般重要?北唐滅亡時,你尚在襁褓,如今你不過是聽旁人提及北唐舊事,你何來這麼大的仇恨?”
鳳兮沉默良久,只低低迴道:“鳳兮也不知。鳳兮只是從未得過爹孃的關心,如今突然知曉自己父母並非真正嫌棄我,甚至還在北唐滅亡之時獨獨讓我逃命,這份厚重,鳳兮割捨不下。”
“北唐滅亡之際,你爹孃費盡心思的讓你逃命,你便更該珍惜你的性命纔是!你去拉攏慕容青做何,拉攏烏俅將軍做何,你去集攏北唐遺軍做何?你安安穩穩的過你的日子,嫁你的人,摒棄仇恨好好的活着不好嗎?”
鳳兮再度沉默,良久才道:“鳳兮知曉外祖父想讓鳳兮安安穩穩生活,是以以前不惜不認鳳兮,也要將鳳兮獨獨留在姚府,讓鳳兮隱姓埋名的活着。只是,外祖父許是不知,鳳兮並非木偶,更何況如今經歷太多,更不願棄了滿身仇恨的獨活。其實,鳳兮只是莫名的不願苟活於世罷了。鳳兮身爲北唐遺孤,無論是對爹孃與北唐之國而言,鳳兮都該擔起責任。”
睿老王爺又氣又惱:“你這榆木瓜子!北唐之事有人爲你擔着,你瞎操什麼心!你聽外祖父一言,莫要想着去動用北唐遺軍,除非你想這天下大亂!”
“鳳兮只是要爲北唐報仇,並未有讓天下大亂之意。”
“北唐五十萬遺軍集結,你以爲天下還能安寧?縱然是東臨的所有軍隊,加起來也不過二十五萬!你該知曉北唐五十萬大軍的陣狀該如何駭人!”
鳳兮垂眸低道:“鳳兮自有分寸,望外祖父安心。”
“我怎能安心,一旦北唐五十萬大軍集結,別說其餘三國,就連東臨,怕也要戒備你了,鳳兮,你想成爲天下四國的眼中釘嗎?”
“若不這樣,鳳兮又怎能報仇,怎能活命?外祖父該是知曉,無論鳳兮是否想復仇,鳳兮這北唐帝姬的身份,定遭人排擠!烏俅之人的刺殺便是例子,想必到後來,想殺鳳兮或是想利用鳳兮的人更是不計其數!鳳兮深受被動,集結北唐五十萬大軍,也不過是想自保,想孤注一擲的報仇罷了,難道外祖父認爲睿王府真能護住鳳兮?”
睿老王爺臉色青白交加,眸底複雜至極。
鳳兮深眼將他打量幾眼,隨即按捺神色的緩道:“鳳兮之事,鳳兮自有分寸,望外祖父莫要擔心。另外,此際夜色尚深,外祖父早些歇着吧!”
睿老王爺迎上鳳兮的目光,再度一嘆:“是外祖父沒看清形勢,是外祖父古板了。只是,北唐五十萬大軍規模龐大,慕容青與烏俅將軍,並非合適的領兵人選。”
“他二人,一人是東臨鎮國將軍,一人是烏俅大將軍,他們皆年少英勇,身經百戰,的確是領兵人才。”鳳兮道。
睿老王爺搖搖頭:“真正厲害之人,無須領兵上戰場,也無須什麼身經百戰,僅需幾個謀略,便能巧妙的利用軍隊,直接攻入城池。”
鳳兮怔了一下。
睿老王爺盯她一眼,道:“難道你還想讓北唐遺軍與敵對之人在戰場上硬拼嗎?硬拼耗神耗力,極不明智。鳳兮,你需要的,不過是一名擅長對大局謀劃點睛之人。”說着,嗓音稍稍一頓,又道:“事已至此,你聽外祖父一言,控制住南嶽攝政王,夜流暄吧?你若真想自己報仇,真想自強,你便將他納在羽下。一旦你真控制了夜流暄,比控制千百個慕容青與烏俅將軍都要來得實在。”
夜色深沉,燈火微微。
待鳳兮終於從書房內出來,迎面有冷風拂來,涼意有些刺骨。
自家外祖父的那一席話,她聽在了心底,但終歸不曾真正妥協與順從。
若說夜流暄當真能幫她助她,她雖有些動搖,但終歸不可大信。
翌日一早,被捆綁在睿王府柴房的烏俅之人全數被睿老王爺差人送至了東臨刑部大牢。
彼時,鳳兮的主屋外,梅花冷香浮動中,鳳兮正與長白山老頭於梅花樹下下棋。
一局完畢,長白山老頭伸着指頭顫顫抖抖的指着鳳兮:“你不尊老愛幼,竟朝我使詐!”
“聞說你每次輸給我外祖父,都會說我外祖父耍詐,如今我也贏了你,你也說我耍詐,難道你就不覺得你的棋藝委實太差?”鳳兮微微一笑,低言出聲。
長白山老頭頓時面露悻悻之色,伸着指頭撈撈腦袋,隨即嘿嘿一笑:“老頭我的棋藝不佳,但你作爲晚輩,也該讓讓我纔是!”
說着,慢悠悠的起身,當即迅速朝小院外行去,頭也不回的道:“今兒這天氣倒是大好,我得出府一趟,今早那酒樓中便有人來邀我過去說書。”
“皇叔莫不是忘了一事?”
長白山老頭嘿嘿一笑,打哈哈道:“怎會,老頭我的記憶倒是好着呢!我說侄女兒,你今兒不是要入宮嗎?你快些收拾一番吧,好歹是入宮,你總得穿得體面點!”
鳳兮臉色微變,雪白的袖子一展,僅是剎那,袖中竟有條雪白的長綾飛馳而出,霎時纏住了老頭的胳膊。
老頭愣了一下,反手握住長綾,僵着眼朝鳳兮道:“我說侄女兒,莫不是昨個兒遇襲,你便想爲自己找樣兵器了吧?可即便如此,你拿條破布藏在袖子裡當兵器是爲何意?要不,我這就出去自掏銀子讓西街鐵鋪的漢子爲你鑄一把長劍,如何?”
鳳兮的長綾一使勁兒,老頭觸不及防的被拉得踉蹌,最後無奈的被拉在鳳兮面前站定。
他抽眼,隨即忙伸手解這長綾,略微不耐煩的朝鳳兮道:“說吧說吧,我願賭服輸還不成麼!”
鳳兮道:“方纔你我便說定了,我若是贏了你這一局棋,你便應我一事。如今,鳳兮的確是贏了此局,是以鳳兮有一事,倒是得請皇叔答應。”
“什麼事?”長白山老頭頓時僵眼盯着鳳兮,眸底深處閃着幾許緊然與戒備。
鳳兮低聲淡道:“我要你去刑部天牢劫走烏俅將軍。”說着,又道:“劫出來之後,將他安置在夜流暄曾住過的別院內。”
長白山老頭頓時眼抽:“你這丫頭當真是獅子大開口啊!劫牢之事,可是要殺頭的!再說了,那烏俅之人今早才被你外祖父送入刑部大牢,你若真想留下他們,今日一早爲何不去求你的外祖父?”
鳳兮道:“外祖父之意,鳳兮不願明着違背罷了。”
“你不願違背那老頭,竟捨得讓我去冒險?”說着,長白山老頭開始吹鬍子瞪眼的怒道:“你可不知刑部的大牢有多危險,裡面可是有官兵駐紮的呢,老頭我手無縛雞之力,豈有本事劫牢?哇呀呀,我就知曉你這丫頭沒安好心,方纔就不該與你賭這一局棋,我反悔了反悔了!”
鳳兮無意與他多說,僅是慢騰騰的收了長綾,隨即緩緩起身,朝他道:“皇叔無須再裝了,皇叔的本事,也是不可小覷的。”
說完,擡眸瞅了瞅天色,又道:“此際天色卻是不早了,鳳兮得入屋梳洗,等着入宮了,是以,鳳兮方纔所說之事,便拜託皇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