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海遞過來一支添加了凝神靜氣藥物的高能營養劑。
孟超一飲而盡，長舒一口氣。
“喂，你該不會修煉了什麼邪道功法吧？”
羅海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我曾問過我爸，有沒有辦法像你一樣，明明剛上大學，根本沒接觸過真正的荒野激戰，卻能像身經百戰的精銳特種兵一樣，擁有超卓的意識和豐富的經驗。
“他說，是有的。
“比方說，運用超腦技術，營造虛擬世界，將神經刺激程度提升到500%，讓人在虛擬訓練中，承受比現實中更強烈五倍的痛苦，還能將虛擬和現實的時間比例，拉長到五比一，在虛擬世界中度過五個小時，現實中，只過去一個小時而已。
“用這種方法，長時間沉浸在虛擬戰爭中，就有可能將精英特種兵的戰鬥經驗，烙印到腦域深處，讓懵懂無知的菜鳥，變成百戰餘生的老兵。
“不過，他強烈不建議我這麼做，因爲這麼極端的修煉，勢必要付出慘烈的代價。”
孟超微微一怔，聲音沙啞道：“什麼代價？”
“想要得到老兵的戰鬥經驗，就要同時承受老兵的精神創痛，真正的戰爭可不是熱血的遊戲，即便是最正義的戰爭，也極有可能將勝利者的精神徹底摧垮，罹患各種‘戰場綜合徵’，到死都遭受戰爭的詛咒。”
羅海道，“如果說，真正的戰士，還能用鋼鐵的意志和漫長的時間，來抵禦這種詛咒，那麼，用人工方法‘速成’出來的冒牌貨，絕對沒辦法扛住無比強烈的精神衝擊，99%都會走火入魔的。
“事實上，龍城有很多勢力，都曾研發過類似的‘超級戰士項目’，很可惜，絕大部分都失敗了，甚至釀成血色的慘劇，主要不是力量的問題，而是心靈。
“孟超，還記得我們第一天到超凡塔來打卡，看過的那本小冊子嗎？
“超凡者吸收了太過龐大的能量，腦細胞又無時無刻不處在靈磁力場的瘋狂激盪中，每分每秒都是超負荷運轉。
“我們就像是一輛速度飆至極限的賽車，最微小的刺激都有可能引發最強烈的反應，所以我們的情感、慾望乃至思想，都比普通人更容易失控。
“有時候，最可怕的還不是那些擅長控制心靈的怪獸，而是我們自己。”
孟超怔怔看着羅海，道：“什麼意思？”
“我爸說，所謂怪獸，不但在龍城周圍，也在我們每個人的心裡，所有人類一出生，心靈深處就棲居着一頭小小的怪獸。”
羅海道，“只不過，絕大多數情況下，人類的個體相對弱小，被道德、法律、社會秩序和國家暴力機關鎮壓，這頭怪獸不敢亂動，久而久之，讓人忽視了它的存在，還以爲自己真是什麼善男信女。
“但是，隨着超凡者的力量不斷強大，無論道德、法律、社會秩序還是國家暴力機關，都漸漸奈何不了我們，這頭怪獸就會甦醒，開始張牙舞爪，讓你暴露出內心最深處……真正的自己。
“就好像很多人沒錢時表現得溫良謙恭，仁義理智，忠於愛情和家庭，是有口皆碑的好人，但一朝暴富，就窮奢極欲，胡作非爲，和過去判若兩人。
“其實，過去的他又何嘗是什麼好人，只是沒有‘壞’的資本而已，在金錢和權力的滋潤下，他內心的怪獸甦醒，很快就把外面這層人皮吞噬了。
“孟超，所謂修行，不止是戰鬥力的提升，更要提防內心深處的怪獸，如有可能，悠着點兒，不用太急着提升境界的。”
羅海推心置腹，坦率而誠懇。
所謂交淺言深，是做人的大忌，羅海這麼聰明，又當過建中學生會長，這番言辭鋒利的話，原本是不該說的。
這是真把孟超當朋友了。
孟超能感受到他的善意，點頭道：“我會的，謝謝。”
“那就好，我話是不是有點兒多了？”
羅海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超凡之路，不過，修煉心靈，認清自己，的確至關重要，就像我爸，早就攀上了天境巔峰，再跨出一步就能抵達神境，明明力量、靈磁力場和對生命層次的領悟都到了，卻久久止步不前，你覺得是爲什麼？”
孟超道：“爲什麼？”
“他不敢。”
羅海縮着脖子，像是怕被老爸發現，小聲道，“他說，他怕跨出這一步，抵達神境之後，會看到內心最深處，那個怪獸一樣的自己。”
這句話，讓孟超琢磨了很久。
連天境巔峰的斷魂刀羅武，都不敢看清真正的自己。
他呢，他應該看清楚真正的末日殘魂究竟是什麼樣子，並且將這條殘魂徹底釋放出來，佔據“孟超”的主導權嗎？
孟超覺得，自己還要繼續修煉，戰鬥和思考，才能找到答案。
“一語驚醒夢中人，看來過去一個多月的修煉，我的確有些急躁了。”
孟超微笑，朝羅海伸手，“原本以爲，你我只是純粹商業合作的關係，但今天你能說出這番話，大家就是真正的朋友！”
羅海哈哈一笑，和他重重握手：“你不覺得商業夥伴，比真朋友更靠得住嗎？我這人沒有別的優點，就一條，非常清楚自己要做什麼，要變成什麼樣的人，走什麼樣的路！”
“哦？”孟超忍不住問，“你想走什麼樣的路？”
“首先，當然是在戰爭中不斷磨礪自己，至少擁有天境的實力。”
羅海爽快道，“然後，和你一起把公司搞大，從奔雷刀開始，拓展到年輕人修煉和戰鬥所需的一切，再涉及迷霧之外，更大的利益。
“等完成原始積累，我就要去競選‘五百人市民大會’的普通議員，再到‘生存委員會’的高級議員，最終，問鼎龍城的最高權力！
“所以，你明白我今天爲何要說這番話了吧，我可不想有朝一日，我在競選市長的時候，突然爆出醜聞，說忠心耿耿跟隨我幾十年的左膀右臂，其實是個暗中修煉邪功，早已走火入魔，精神扭曲的魔人！”
“等等。”
孟超忍不住微笑，心情漸漸爽朗起來，“連續兩次交手，你都沒贏我，憑什麼我是你的左膀右臂？”
“問鼎最高權力，又不是看誰更能打，就連‘武神’雷宗超，也沒當過市長啊！”
羅海笑眯眯道，“反正我已經接受了你實力強橫到變態的設定，仔細想想，左膀右臂的戰鬥力比主公稍微強一點點，似乎也很合理。”
兩人說着，都笑起來。
倒是將片刻前有些壓抑的氣氛一掃而空。
“對了，問你個事。”
孟超岔開話題，“你對二三十年前，那些臨時醫院和地下診所瞭解多少？”
羅海想了想：“當時的龍城常年廝殺，市民每天都要和怪獸短兵相接，社會秩序又剛剛重建，也沒那麼多公立大醫院，反而臨時醫院和地下診所多如牛毛，你具體想問什麼？”
“是這樣，我有個朋友的父親，二十多年前曾經遭到怪獸襲擊，據說心臟都被咬穿了，眼看就要一命嗚呼。”
孟超解釋，“結果，他在一家地下診所得到治療，竟然起死回生，可惜當時場面混亂，時過境遷後，他忘了究竟是哪家醫院的哪位醫生。
“這麼多年過去，老人時常唸叨着昔日的救命恩人，很想親自感謝，我就幫着隨便打聽一下。”
“原來如此，這就有難度了。”
羅海道，“我勸你這位朋友的父親還是算了吧，當年有實力開設臨時醫院和地下診所的，大多是對靈能學、生命科學以及基因調製技術有深刻理解的強者，現在，這些強者搞不好都升上了天境甚至神境，位高權重，日理萬機，輕易接觸不到的。”
“神境強者……”孟超若有所思。
“如果你非想查找當年的資料，可以去超凡塔的大圖書館，裡面存儲了龍城半個世紀以來的很多書籍、文件、報刊和視頻影音資料，包羅萬象，應有盡有。”
羅海道，“但這些資料大多支離破碎，不成體系，非常龐雜和混亂，想在裡面找到有用的信息，無異於大海撈針。”
孟超沉吟片刻：“來都來了，就去找一下，回頭見到朋友，也算我盡力了。”
“行，那我帶你去大圖書館。”羅海開門，忽然回頭道，“但你要告訴我一件事。”
孟超道：“什麼事？”
羅海擠眉弄眼：“你這位朋友，是個女的吧？”
……
大圖書館在超凡塔的三層。
這裡是普通市民和超凡者都可以進入的區域。
裡面的大部分藏書，往期報刊和影音資料，普通市民都可以隨意借閱。
孟超知道二三十年前，龍城的網絡還沒建設完成，靈氣干擾相當嚴重，電子信息的傳播受到阻礙，反而是古老的報刊、傳單和油印的小冊子大行其道，被用於發佈命令，協調組織和鼓舞士氣。
他想先找找有沒有當時和醫學相關的報刊、雜誌或者油印小冊子。
看能否在上面，發現“X眼”的圖案。
“稍等片刻，這邊正在調取當時相關報紙和刊物的目錄，數量很多，您需要哪一種？”
圖書館工作人員告訴孟超，除了新紀元22年7月到9月之間的資料，別的資料都是可以調取的。
“爲什麼那三個月不可以？”孟超順嘴問了一句。
“燒掉了。”
圖書館工作人員說，“六月份那次爆炸，地火不知怎麼竟然竄到了我們的庫房裡，波及到了一批資料，您正好需要那幾個月的資料？”
孟超算算時間，老媽遇到X眼圖案，應該沒那麼早。
“不用，謝謝。”
他低頭專心致志地研究目錄。
十秒鐘後，重新擡頭，瞳孔收縮。
“不好意思，您剛纔說，六月份的爆炸，就在超凡塔裡？具體什麼時候！”
他的表情有些嚇到了圖書館工作人員，對方看看他，又看看旁邊的羅海。
“怎麼了，感覺你一整天都不太正常。”
羅海拽着他的衣袖，“六月份的爆炸，有問題？”
孟超看着他：“你知道這場爆炸？”
“知道一點，好像是超凡塔底下的核心實驗室，直通太古遺蹟的那幾座之一發生了爆炸。”
羅海道，“具體就不太清楚了，那幾座核心實驗室只有神境強者才能進去，連我爸都被拒之門外，他們經常進行各種極度危險的實驗，爆炸什麼的，很正常。
“話說回來，也挺奇怪，太古遺蹟實驗室的安全措施和靈能護盾應該非常嚴密的，以往再嚴重的事故，令神境強者都隕落的那種，也沒波及到地面上，不知道六月份這次是怎麼回事，竟然有幾縷異火撕裂防禦措施，竄到了上面。
“好在只是幾縷小火苗，損失並不大，你究竟怎麼了？”
“沒，沒什麼，我想知道爆炸具體是六月幾號的什麼時候。”孟超深吸一口氣，儘量平靜地問。
“那天，應該是剛吃過午飯沒多久。”
圖書館工作人員回憶了一下，“具體幾號就忘了，七號還是八號？”
“我也記不清了，就記得那天我爸回家說起這件事，後來，迷霧降臨，怪獸來襲，我爸出門廝殺，就沒繼續聊。”羅海補充道。
孟超“哦”了一聲，裝作鎮定，繼續低頭瀏覽目錄。
但他的心思，已經完全不在這件事上面了。
因爲，他記得非常清楚。
六月上旬，龍城只發生過一次規模比較大，需要出動“斷魂刀羅武”這個級數高手的怪獸來襲。
就是他重生的那天。
他就是在那個午後，超凡塔底，太古遺蹟實驗室發生詭異爆炸的同一時間，從末日歸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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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四千字大章奉上，今天也是萬更的一天啊！
實在碼不動了，手指疼，休息一哈！
然後今天又有了新盟主，加更肯定有，容老牛緩緩吧，大家監督，絕對賴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