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獸沒有再進攻城北發電廠。
但孟超等人也沒有放鬆警惕。
因爲夜空中如超巨型漩渦般的空間縫隙仍舊存在，源源不斷吞吐着來自怪獸山脈深處的各種飛行類怪獸。
如巨型眼球和發光水母，又長滿觸鬚，擁有強大精神攻擊能力的“裂空魔眼”。
最高速度突破音速，翅膀邊緣極度鋒利，能將人類裝甲飛艇的氣囊直接割破的“閃電金雕”。
還有成羣結隊的巨型蚊蟲，凝聚起來，就像是蠕動的風暴，又似從天而降的魔掌，能將人類死死纏繞住，直接拖曳到半空中，幾分鐘內，所有血肉都會啃噬殆盡，被他們甩下來的，只剩下一具白慘慘的骷髏。
各種形貌猙獰的怪獸，泛着七彩紛呈的光芒，在龍城上空肆虐，是字面意義上的“羣魔亂舞”。
激戰持續整整一夜。
直到黎明來臨，仍有小股怪獸在城裡流竄，依託廢墟、溝渠、管道，以及高樓大廈之間錯綜複雜的通風系統和人類周旋。
零星的槍炮聲和樓房崩塌的轟鳴，反覆折磨着人類瀕臨崩潰的神經。
守衛發電廠的任務完成，孟超又幹起了收割者的老本行。
今次迷霧降臨，爲龍城帶來近百萬噸的怪獸屍骸，必須爭分奪秒收割，否則極有可能屍變和引發瘟疫。
孟超在垃圾發電廠和城北鋼鐵廠忙活了整整一天。
直到黃昏降臨時，才能拖曳着沉重的腳步，甩着快要失去知覺的手，回到異獸調查局去分析怪獸進化的最新進展。
一路上，他看到數十個居民小區的防禦體系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
至少十幾個小區都被怪獸攻破。
雖然居民及時逃到了小區地底的避難所。
但房屋卻被嚴重損毀，無數居民溫暖的家庭，都變成了熊熊燃燒的殘垣斷壁。
而堆積如山的怪獸屍骸，因爲來不及處理的緣故，統統腐敗變質，令居民小區內外，飄蕩着一層黃綠色的氤氳，刺鼻的氣味足以激出眼淚。
更有“噼噼啪啪”的爆裂聲，從看似完好無損的樓房內傳來。
那是怪獸死後，屍體腐敗變質，變成生化炸彈，爆出一團團酸液和毒液的聲音。
很多酸液會侵蝕牆體內的鋼筋混凝土，令樓房的強度大幅降低。
毒液則會滲入牆體，在今後數年內緩慢釋放，對人體，特別是兒童的呼吸系統和血液系統，造成不可逆的終生傷害。
換言之，這些看似仍舊矗立在家園之上的樓房，也被嚴重污染，不再適合人類居住。
孟超看到很多居民滿臉茫然，在支離破碎的小區門口站着或者蹲着，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有個臉上髒兮兮的小女孩，抱着一隻缺胳膊斷腿的玩具熊，自己眼角都噙滿了淚水，卻在小聲安慰玩具熊，似乎讓小熊別怕。
她的父親捋起袖管，怒氣衝衝，想要把血肉模糊的怪獸屍骸，揍得再血肉模糊一些。
母親則想回家去搶救出一些東西，但幾棟樓房崩塌的廢墟堆積在一起，又被怪獸噴射的烈焰焚燒過，怎麼分得出，哪裡纔是他們的家。
眼前這副場景，和孟超記憶碎片中，前世怪獸戰爭中後期的慘狀融合到一起，提醒他未來沒有這麼容易改變。
也提醒龍城人，就算取得了北線大捷，最終的勝利，也遠遠沒有降臨。
在異獸調查局，孟超從也葉曉星那裡，瞭解到了這次迷霧降臨的戰場全貌。
不出所料，很多證據和數據都表明，“怪獸戰爭”進入後半程，戰爭模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首先，怪獸變得更聰明瞭。
即便普通怪獸的戰場協同能力都大幅提升——以往，迷霧降臨時，不同怪獸順着空間縫隙噴涌而出的時間，並非完全一致，而他們往往一出現，就迫不及待向人類社區發起攻擊，正好被人類抓住時間差，各個擊破。
很多天境強者，完全有時間在清除一個社區的怪獸之後，再飛到另一個社區，從而保障四五個社區的安全。
同時，因爲沒有陣型和火力的概念，很多怪獸明明佔據數量上的優勢，卻習慣了排成一字長蛇陣，悶着頭朝人類的機槍和高炮陣地衝，除了把自己變成活靶子，浪費人類的彈藥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但這次迷霧降臨中，很多怪獸，特別是大腦相對發達的哺乳類怪獸，以及擁有集羣智慧的蟲類怪獸，都學乖了，知道首先聚攏一下兵力，協調一下時間，再同時衝擊人類社區，讓強者們顧此失彼，疲於奔命。
甚至有大批怪獸從嚴陣以待的人類社區門口飛馳而過，集中四五種不同的怪獸，同時進攻防禦相對薄弱的老舊社區，用“集中兵力”的方法，打了人類一個措手不及。
第二，怪獸還學會了進攻龍城的重點目標。
發電廠，自來水廠，晶石倉庫，基因農場，全都遭遇了怪獸的突襲。
其中，自來水廠和基因農場，是怪獸進攻的重中之重。
除了昨夜降臨的怪獸之外，早就有一批如“火焰鼠，閃電怪蟒，蝕腦蟲”之類的異獸，藏匿在自來水廠和基因農場的附近。
就算他們的自殺式攻擊，沒能攻破支撐龍城運轉的基礎設施。
但死後自爆出來的酸液和毒液，卻嚴重污染了水源和農場，令龍城原本就捉襟見肘的物資供應，愈發雪上加霜。
第三，怪獸還學會了刺殺人類的重點目標。
龍城很多前沿學科的專家，都在昨晚的迷霧侵襲中遭遇刺殺，或者被成羣結隊的怪獸襲擊。
雖然大部分專家都倖免於難，傷亡率仍舊大幅超越以往任何一次迷霧降臨。
很難相信這麼多專家的傷亡，只是不幸的巧合。
但要說怪獸已經掌握了龍城各學科專家的名單，趁亂實施“定點清除”，聽上去何止不可思議，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考慮到異獸針對人類的大腦和中樞神經，專門調製出了“蝕腦蟲”這樣的東西。
異獸調查局的擔憂極有可能是真的——異獸甚至“異人”，早已滲透到龍城內部，暗中觀察，思索，學習，並漸漸發展出了數以他們的“異獸文明”。
迷霧降臨雖然結束。
這一戰的餘波卻遠遠沒有平息。
首先是瘟疫。
大戰之後必有大疫，這是兵法的常識。
更別提在異界這樣一個病毒、細菌和細胞都過度活躍的地方，而且異獸極有可能針對人類的免疫系統，專門提升了怪獸死後，屍體爆裂，病菌傳染的能力。
之後一個多月裡，龍城連續爆發了三次規模不小的瘟疫，源頭都是全新變異的菌株，對人類有極強的針對性，不太像是天然突變的結果，倒像是基因調製的產物。
其中一次瘟疫，甚至令滅絕已久的喪屍病毒死灰復燃。
全新的喪屍病毒突變體，能令人類在短短半分鐘內變成運動機能極強的喪屍，一口氣跳上三四層樓都不再話下，就算被人類爆頭，都有可能在五臟六腑的爆炸中，噴射出攜帶致命病毒的毒液。
撲滅這幾場瘟疫極不容易。
因爲大批居民的住宅都被怪獸污染和損毀，不得不住在帳篷和臨時的活動板房裡。
空間狹小，物資匱乏，基本的清潔用水和乾淨衛生的食物都無法保障，自然爲病菌的傳播，創造了有利條件。
和病菌一起傳播的，還有人與人之間的戾氣。
就算謙謙君子，在物資極度匱乏的環境中，都會被求生本能刺激，漸漸恢復原始的野性。
每次大規模迷霧降臨後的三五個月內，龍城的犯罪率都會激增數倍。
除了物資短缺，還有怪獸降臨，導致人類心靈指數暴跌，產生各種精神扭曲的後遺症。
——就算心靈指數暴跌之後，能恢復正常值，也不代表腦域深處沒有殘留損傷。
就像傷口癒合，總會殘留醜陋的傷疤一樣。
對超凡者來說，更是如此。
一方面，超凡者是抵抗怪獸的先鋒軍，衝在第一線，要面對更多怪獸的精神攻擊，心靈指數更容易暴漲暴跌。
就算堅硬的鐵片，在反覆彎折之後，都會金屬疲勞，直接斷裂。
更別說人類既脆弱，又神秘的精神。
另一方面，腦細胞和中樞神經受到靈能的長期刺激，原本就比普通人更容易走火入魔。
而“馭獸師”，“機械師”等等職業，需要放開大腦斷口，用腦電波來操縱生化獸和符文機械，更容易遭到異獸的入侵，植入邪惡的種子。
於是，每次大規模迷霧降臨之後，總有很多戰功卓著的英雄，走火入魔，墮入黑暗，變成爲非作歹的邪惡超凡者。
這是非常無奈，也非常可惜的事情。
生存委員會和超凡塔，不是不想解決這些問題。
沒人願意眼睜睜看着無數市民流離失所。
也沒人願意看到昨天還笑顏如花的同伴，變成嘴角流淌着毒液的喪屍。
更沒人願意看到市民之間，爲了一瓶飲用水而大打出手；而原本發誓要永遠守護龍城的英雄，卻被黑暗侵蝕，淪爲惡魔和瘋子。
可是，想要徹底解決這些問題，就需要天文數字的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