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
孟超愣了很久，才道，“被炸得粉身碎骨了？”
“並不是。”
吳海波緩緩搖頭，“雖然爆炸非常猛烈，卻也沒猛烈到能將１０９項目統統氣化的程度，事實上，我們在距離爆炸原點數百米的地方，找到了三具研究人員的遺骸，雖然都被碳化，只剩下指甲蓋大小的碎片，至少說明，就連人類的血肉，都不可能被徹底炸沒的。
“以水晶屍骸和金屬面板的強度，哪怕徹底熔化，至少也該留下廢銅爛鐵纔對。
“但搜救人員偏偏找不到這兩樣東西，還有大量研究設施和資料，包括其餘四名研究人員的遺骸——哪怕連一片指甲，一根頭髮都沒找到。
“就好像，通過這次爆炸，水晶屍骸、金屬面板，或許還有幾名研究人員，都穿越到了新的時空去了。”
孟超陷入深思。
根據質能守恆定律，沒有什麼東西，會憑空出現或者消失的。
假設自己的重生，是從末日向高考前夕，傳送了一些東西——無論是記憶，還是某種能量或者信息。
那麼，勢必要從高考前夕這個時間點，向末日也傳送一些東西，才能達成平衡。
難道這就是爆炸的原因？
“１０９項目還留下什麼東西嗎，殘骸、照片、資料和數據的副本什麼的。”孟超接着問。
“有，但並不多，而且都被封印起來了。”
吳海波道，“越是神秘的太古遺物，越是具備不可複製性和唯一性，比方鐫刻在那塊金屬面板上的立體符文，無論我們怎麼拍攝和拓印，哪怕倒模重鑄，都無法１００％複製它蘊藏的信息量，或許連複製１０％都辦不到。
“再說，太古遺蹟的各個研究項目，都有着高度的獨立性和保密性，通常情況下，外界極少得到副本和複製體。”
“爲什麼？”
孟超問，“多複製幾份，送到各所大學進行研究，不是更保險，還能羣策羣力嗎？”
“你錯了，不是更保險，而是更危險。”
吳海波道，“對太古遺蹟永遠要保持敬畏之心，這不是‘羣策羣力’就可以研究透徹的東西，就好像一萬隻螞蟻也不可能戰勝一頭食蟻獸。
“太古遺蹟會在不知不覺中侵蝕人類的血肉和心智，令人在恍惚中聆聽到‘太古的召喚’，身不由己踏入深淵，或者走火入魔，畸變成奇形怪狀的魔物。
“因此，在進行研究時，我們恪守‘水密艙原則’。
“你知道水密艙嗎，地球時代的大型船隻，會將船艙分隔成一個個獨立而密封的小隔間，這樣，就算某處船殼受損，海水涌入船艙，受到殃及的也僅僅是一個或者幾個艙室，而不至於令整艘大船都折戟沉沙。
“研究太古遺蹟時，我們也儘量將危險性比較強的項目分開，如無必要，不會交叉探討任何技術細節，這樣，就算某個項目的研究人員統統受到‘感染’和‘召喚’，最多犧牲這一個項目，卻不會對整個遺蹟研究所造成影響。
“１０９項目發生爆炸後，對水晶屍骸和金屬面板的研究算是全完了，但不幸中的萬幸，別的項目並沒有遭到波及，我們還能繼續探索太古的奧秘。
“你也不必太灰心，說不定有朝一日，我們還能挖掘出更多的水晶屍骸，解開地球穿越之謎呢？”
孟超點頭，堅定道：“一定會的，這個晶瑩剔透的太古生命體不可能是整個太古文明的獨苗苗，它一定還有更多的同類，掩埋在太古遺蹟的深處。
“還有，你說它是臨死前倉促留下這些信息和圖畫，這說明它僅僅是‘預見’到我們的穿越，卻並不是導致我們穿越的原因。
“我想，只要找到導致我們穿越的神秘力量，就能解開穿越之謎，也能搞清楚水晶屍骸沒有畫完的圓圈，特別是那個好似恆星的超巨型大圓圈，究竟是什麼意思。”
“這就對了。”
吳海波哈哈一笑，“既然連幾十萬年前的水晶屍骸，都能精確描繪出二十一世紀中晚期的地球面貌，搞不好，我們地球人真是天命之子，是註定要征服異界乃至更加廣袤無垠的星海的存在呢，稍安勿躁，總有一天，我們會解開所有謎題。
“至於現在嘛，來，看看我們１０１項目的最新進展和研發成果吧！”
說話間，吳海波已經將孟超帶到一座巨大的銀色充氣帳篷前面。
這裡同樣有一隊身穿動力鎧甲，武裝到牙齒的士兵駐守。
見到龍城還活着，最年輕的血章持有者到來，他們全都昂首挺胸，“啪”一個立正，把鎧甲撞擊得“咣咣”作響，向孟超敬禮。
孟超急忙還禮。
他覺得這些駐守在太古遺蹟裡面，沒有赫赫之功，卻隨時有可能和太古魔物白刃相向的士兵，比自己更值得一枚勳章。
１０１項目和藍色家園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很大一部分資金都要通過藍色家園籌集。
還爲藍色家園的最高理念“回到地球”提供了技術支持，至少是一線希望。
也要靠“家園派”議員，在生存委員會爭取更多的研發經費。
孟超是藍色家園的理事，在君臨大酒店突襲事件中，又拯救了包括龍城首屈一指的穿越技術權威“路天行博士”在內，１０１項目的大量研究人員。
自然一路暢通無阻，受到了穿越專家們的熱烈歡迎。
充氣帳篷裡面的空間同樣巨大，就像一座封閉式的籃球館。
上百名研究人員正在緊張地忙碌着。
整個空間一半堆積着各種鐫刻符文，形態古拙又複雜至極的機械，在鑲嵌在機械內部的晶石驅動下，散發出忽而瑰麗，忽而幽暗的光芒。
另一半空間完全保持原生態，還被髮掘得坑坑窪窪，像是一座大型考古現場。
“考古現場”的正中央，是一臺類似渾天儀，卻比渾天儀更精密和龐大數倍的裝置。
它由數十根弧形軌道縱橫交錯，編制而成，乍一看就像是一顆巨大的空心金屬蛋。
仔細看去才能發現，金屬蛋的內部還懸浮着數百顆熠熠生輝的晶石和怪獸的晶化神經球。
隨着數十根軌道的緩緩旋轉，晶石和晶化神經球裡的靈能釋放出來，化作千絲萬縷的靈氣，纏繞住了所有軌道，令原本有些黯淡的金屬軌道，漸漸變得晶瑩剔透。
孟超不懂太古遺蹟。
但他一眼就能看出來，漂浮在金屬球裡面的晶石和晶化神經球，究竟有多麼珍貴。
都是價值連城，甚至有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
而隨着靈氣的不斷釋放，無論晶石還是晶化神經球的體積都漸漸縮小，就像是丟進溫水中的冰塊一樣。
看上去，想要維持這具裝置的正常運轉，每分每秒消耗掉的修煉資源，都是天文數字。
“來吧，讓你欣賞一下，太古遺蹟中最不可思議的美景。”
徵得路天行博士的同意，吳海波將孟超帶到了金屬巨蛋的正下方。
他向緩緩旋轉的金屬巨蛋外面的研究人員打了個手勢。
幾名研究人員飛快眨眼，眼眸深處靈光四射，靈紋順着眼眶爬上了太陽穴和眉心，又從太陽穴和眉心釋放出來，鑽進了組成金屬巨蛋的軌道里面。
伴隨一陣莊嚴如管風琴，幽深如鯨歌的聲音，孟超頭頂，金屬巨蛋內的晶石和晶化神經球被依次點亮。
他們就像是璀璨至極的焰火，剎那間釋放出了全部的靈能。
靈能忽而如涓涓細流，忽而如崩騰的大河，涌入數十根金屬軌道，令他們變得越來越透明和晶瑩。
當所有金屬軌道都變得晶瑩剔透，他們忽然從冷冰冰的死物，變成擁有生命，甚至超越生命的純能量體。
就像是一團由上萬種顏色組成，絢爛多姿、熊熊燃燒的花蕾般冉冉綻放。
無數螢火蟲般的光點和觸鬚般的靈絲，從花蕾深處，如天女散花般炸開，令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
這是一片美輪美奐的星辰大海。
就像是將整個宇宙最耀眼的光和熱都展現在孟超眼前。
無數星辰、星系、星雲，都像是閃閃發亮的浮游生物和他們的聚合體，和吞噬浮游生物的掠食者，環繞着孟超游來游去。
他們爆炸，他們膨脹，他們互相吸引和吞噬，又互相碰撞和撕裂，他們肆無忌憚地釋放着旺盛的生命力，猶如千奇百怪的真菌和植物，以加快萬倍的速度，孕育、生長、綻放、凋謝和腐朽。
“這是什麼？”
孟超如癡如醉地問。
“星圖。”
吳海波回答。
“我從來不知道，我們的宇宙中，有這麼多，這麼瑰麗的星羣。”孟超道。
“的確沒有，這不是我們的宇宙，至少不是我們在地球上觀測到的宇宙。”
吳海波說，“站在地球的視角，宇宙其實是一片廣袤無垠，令人窒息的黑暗，所謂的璀璨羣星，不過是黑暗的泥淖中，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光點。
“但太古文明觀測到的宇宙顯然不是這樣。
“他們看到的宇宙比我們看到的宇宙要精彩得多，或許，這纔是宇宙原本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