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孟超回答：“再鋒利的戰刀，倘若一直收納在刀鞘裡，也不可能發揮出絲毫威力，既然我已經無法再使用這些殺戮技巧，倒不如將他們傳授給更多的圖蘭勇士，讓勇士們能奪取更高的榮耀。”
這番話令冰風暴動容。
她拍了拍手，喚來兩名服侍自己的鼠民雜役，爲孟超端來了大量油炸曼陀羅果實，煉乳，還有巫醫調製的秘藥。
油炸曼陀羅果實的熱量雖高，畢竟是普通食物，單位質量內蘊含的靈能並不算太豐富。
對孟超這樣，體內彷彿蘊藏着一個無底洞的天境強者而言，無論吃多少油炸曼陀羅果實，都很難將消耗在“呂絲雅”身上的戰鬥力，統統補充回來。
但是用圖騰獸奶和油脂精心提煉的煉乳，蘊含的靈能，絕不亞於龍城品質最好的高能營養劑濃縮原液。
而高等獸人能在圖蘭澤稱王稱霸數千年，和擁有神靈庇護的聖光陣營抗衡至今，他們的巫醫，當然不是隻有裝神弄鬼的本事。
相比龍城的基因藥劑，圖蘭巫醫們調製的秘藥，雖然蘊含大量雜質，吞服下去時，彷彿一道岩漿順着咽喉，直抵胸腹之間，令五臟六腑熊熊燃燒。
但藥力滲透四肢百骸之後，對於受損細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進行修復，也是貨真價實的。
那就像是私人作坊釀造的燒刀子，夠勁，夠烈，夠猛，特別上頭！
尋常超凡者未必扛得住這種專門爲高等獸人煉製的秘藥。
但孟超可是把超級基因藥劑“地獄之血”當無糖飲料來喝的存在。
細胞活性遠勝尋常超凡者的他，根本不怕圖蘭秘藥的副作用，將滿滿一袋翠綠色的秘藥一飲而盡，發出了爽快至極的呻吟。
感知到力量正在四肢百骸內擴散，令受損枯萎的靈脈，都像是從冬眠中甦醒的蛟龍，再次充盈和活躍起來，孟超覺得，眼前這位合作者，算是選對了。
不過，他並沒有將靈能調動到體表，修復佈滿全身的皮外傷。
暫時，他不想讓任何人發現自己擁有快速自愈的能力。
還是讓所有高等獸人都以爲他身受重傷，羸弱不堪比較好。
冰風暴並沒有懷疑眼前的“收割者”在隱藏實力。
畢竟，從孟超表面的傷勢來看，他能勉強站在這裡，就已經是生命的奇蹟。
雪豹女武士只是很好奇：“其實，你擁有這樣的本事，早就可以去找血顱角鬥場的大人物，比如說，卡薩伐·血蹄。
“我相信這位裁決者，和他背後的血蹄一族，能賜予你更多的食物和秘藥，也能在整個血蹄氏族的領地，保證你的安全。”
言下之意，爲什麼奇貨可居的你，不去找血顱角鬥場的真正主宰者，卻要來找我這個小小的角鬥士呢？
孟超聳了聳肩。
“前些日子，我昏頭昏腦，奄奄一息，連話都說不出來，而且腦子亂作一團，還沒想起這麼多的東西。”
孟超解釋，“那時候，誰會相信一個蜷縮在地牢最深處，長相怪異，又說不清楚來路的傢伙？
“我又有什麼法子，才能爬出地牢，見到您說的這位‘卡薩伐大人’呢？”
“所以，你才訓練了葉子，用他來激起強者們的興趣。”
冰風暴並不傻，瞬間明白了孟超的用心，她眯起眼睛，直勾勾盯着孟超道，“那麼，現在你有機會見到黑角城裡叱吒風雲的大人物了，需要我帶你去見卡薩伐大人嗎，他的父親就是血蹄氏族的現任酋長，也是極有可能成爲‘戰爭酋長’，統帥整支圖蘭大軍的人。
“只要你將這些樹皮紙獻給他，再說出幾套戰技，一定能得到比我這裡更豐富百倍的獎勵。”
孟超猶豫了一下。
還是搖了搖頭。
“萬一卡薩伐大人不相信我呢？”
他裝作沒看出冰風暴是在試探自己，滿臉坦誠地說，“畢竟，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我發現黑髮黑眸的自己，和絕大多數鼠民以及氏族武士，長得都不太一樣，是不折不扣的異類。
“萬一卡薩伐大人懷疑我的來歷和動機，非要我說出一切，但我實在想不起來，那該怎麼辦？
“又或者，卡薩伐大人覺得，與其賜予我食物和秘藥，還不如將我關進陰森恐怖的黑牢，用盡最殘酷的手段來折磨我，才更有可能壓榨出我腦子裡全部的秘密，那又該怎麼呢？
“雖然我和所有圖蘭勇士一樣，都不畏懼死亡，但被酷刑折磨，慢慢被鏽跡斑斑的冰冷機械撕成碎片，而不是被強者在戰場上痛痛快快地斬殺，這樣的死法，並不是我想要的結局。
“所以，相比卡薩伐大人，我還是更願意跟隨冰風暴大人。”
這是孟超的心裡話。
他早就從關在地牢裡的鼠民口中，得知了掌控血蹄氏族的大人物們的名字。
也曾想過，是否直接去找這些大人物，甚至是血蹄氏族的現任酋長合作。
但雙方體量上的懸殊差距，令這場合作，勢必不可能存在絲毫平等互利的可能性。
只能是牢牢佔據主場優勢和強勢地位的對方，對他無所不用其極的壓榨。
孟超不喜歡在這種屈居下風的情況下，和咄咄逼人的強勢一方談合作。
也不能保證，對方見他勢單力孤，不生出別樣的心思。
再說，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次“五族爭鋒”的結果。
上千年來，在五大氏族中，綜合實力始終屈居亞軍，字面意義上的“千年老二”血蹄氏族，又一次衝擊“戰爭酋長”的寶座未果，只能乖乖服從黃金氏族的號令。
連號令整片圖蘭澤都辦不到，又有什麼資格，和孟超談合作了？
孟超要談，也要去找真正的大BOSS談嘛！
想到這裡，他的目光變得更加清澈，坦蕩。
這樣的坦蕩打消了冰風暴的最後一絲疑慮。
她當然知道，眼前的“收割者”說的未必是實話——包括失去記憶，忘記身份。
更有可能，這傢伙有什麼難言之隱，不願意在血蹄氏族的大人物面前，暴露出真正的底細。
就像……自己一樣。
不過，這不重要。
某種意義上，甚至更好。
只要這傢伙的戰技是貨真價實的，能夠立竿見影，冰風暴就願意給他一切想要的東西。
“我只有五天。”
冰風暴道，“五天之內，你的戰技，真能令我的士兵突飛猛進？”
孟超道：“那要看是什麼樣的士兵。”
冰風暴道：“當然是最強壯的士兵。”
孟超緩緩搖頭道：“恕我直言，您不應該選擇最強壯的士兵。”
冰風暴微微一怔，好奇道：“爲什麼？”
“如果我沒猜錯，在過去幾輪團戰之前，遴選士兵來組建隊伍的時候，您選擇的，都是最強壯的士兵。”
孟超不慌不忙地說，“但經過優勝劣汰和層層篩選，有資格被您看到的鼠民僕兵，強壯程度應該都相差無幾。
“最強壯者，也不可能比最瘦弱者更強大一倍，在混亂不堪的團戰中，這樣的個體差異，並不是勝負的關鍵。”
冰風暴的好奇心高高吊起，都不顧上追究孟超戳她連輸三場的傷疤，追問道：“那什麼纔是勝負的關鍵？”
“意志。”
孟超說，“血肉之軀再強也有極限，但意志的力量，卻有可能是無窮無盡的。”
冰風暴皺眉道：“難道最強壯的士兵，不是意志力最強大的士兵？”
“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
孟超解釋，“您是流淌着榮耀血脈，高高在上的氏族武士，雖然擁有隨意挑選僕兵的權力，但您恐怕從沒有從地牢最深處，仰望過頭頂的一線光明，所以，您並不清楚，墮入地牢最深處的鼠民，究竟是怎麼爬上來的。
“將成千上萬鼠民關在一起，用稀缺的食物引發我們之間的爭奪，用這種方法來優勝劣汰，只能挑選出力氣最大的雜兵，卻未必能挑選出最優秀的戰士。
“假設有個鼠民，在家園被毀的時候，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所有氏族武士都不屑於殺這種怯懦之輩，因而毫髮無損，扛過了長途跋涉的折磨，進入地牢後，因爲受傷最輕，搶到了最多的食物，表面看起來吃得膘肥體壯——他會是冰風暴大人想要的士兵嗎？
“還有一個鼠民，在家園被毀之時，就奮起反擊，結果受了重傷。
“等到長途跋涉的時候，又不顧傷痛地拯救同伴，拉着不少必死無疑的鼠民，一起堅持到了黑角城，結果，等他落入地牢時，傷勢爆發，再也無力搶奪食物。
“這樣的勇士，死在地牢裡，不是太可惜了嗎？
“而冰風暴大人難道不想知道，把這樣的勇士救出地牢，給他足夠的食物和治療，令他痊癒之後，會激發出多麼強大的戰鬥力嗎？”
冰風暴心中一動。
連輸三場之後，她也隱隱覺得自己挑選士兵的標準有問題。
而且卡薩伐肯定不會讓她順順利利贏下最後，也是最關鍵一場團戰的。
她挑選的新兵再強壯，都不可能比對方施加了巫術，吞服了秘藥的士兵更強壯。
所以，今天在新兵訓練營裡，她只挑選了葉子。
算上眼前這個“收割者”的話，她還有二十八個僕兵的名額。
冰風暴沉吟道：“那麼，我該怎麼知道，誰僅僅是身強力壯，誰卻是意志強大無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