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妲帶着滿腦子的想法從天狼星號上離開了,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對於各種思維一直是一條直線的亞述人來說,章邁的這種說法,在她們聽起來跟出爾反爾差不多。
對於艾妲這種說法,章邁有些哭笑不得。地球人在這些年的戰爭磨練中,各種彎彎繞子層出不窮,而亞述人卻因爲早早的大一統,並且由青銅之王的各種政策壓制,成一種只有在小說中才會出現的騎士精神中毒的文明。這種侵略與反侵略鬥爭中,他們還在堅持和侵略者說話算話。
對此,章邁換了一個說法。
“建國一定要承認對方對現有土地的所有權嗎?他們作爲侵略者來說,證據什麼的,太多了。其實這僅僅是個實力對比的問題。沒有一定時間的休養生息和發展,就算是不建國,就這樣打下去,卡德拉也好,加克圖索也好,真的就能回到你們手中嗎?”好像一條蠶蛹一樣被掛在艙壁上的章邁笑着對艾妲說。
建國僅僅是緩兵之計?我們需要在建國後的時間內拼命的發展,直到能把地球人從我們的國土上趕出去。艾妲逐漸的明白了章邁的思路,如果這纔是那位楊之遠先生的真正意思的話,那麼倒不是不可以接受。
在慢慢的接受了這個說法之後,艾妲的神色明顯的放鬆起來。這僅僅是個能否想通的問題,畢竟,什麼樣更有利,艾妲還是能看清的。
念頭通達了,才能想到更深層和更細緻的問題。在和楊之遠通話的時候,她和雷馮斯首相都光忙着激動了,卻忘了說另外一個非常核心的問題。
如何建國。
建國,可以說這個世界上最複雜,也最有成就的事情。任何一個國家的建立都不是一帆分順的事情。想靠一羣人幾張嘴一說就能建國,可能是人類歷史上最可笑的笑話。雖然楊之遠向亞述人提議建國,但是這個建國的準備工作,或者說到底怎麼樣才能建國,纔是這個問題的重中之重。
在建國的手段沒有確定之前,談論該建立一個什麼樣的,多大的國家不是在開玩笑嗎。
但是現在晚了,發現了自己的失誤的艾妲懊惱不已。在向他們兩個告辭之後,就離開了。
她的離開也許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那就是她現在面對章邁的話,有些不好意思。她認爲自己當時僅僅是一時衝動。雖然自己對章邁有好感,但是她不認爲自己可以搶自己妹妹的丈夫。
病房裡又僅僅剩下了章邁和安兩個人。艾妲走了,安卻有些不知該做什麼了,她又習慣性的拿起了那本中文版的《老人與海》。
章邁抓住了她的手:“不用讀了,安,我能聽的見,但是,就是沒法說話,也不能動。”說着,他用另外一隻手撫摸上了她的臉。
“你瘦了不少,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安的眼淚出來了,在無重力的環境中,就好像一串串的珍珠一樣。
從去年因爲馬克波恩事件而讓章邁返回地球開始,到他在銀鬆森林重傷而歸。兩個飽受折磨的人甚至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上。聽到章邁重傷的消息後,安幾乎不能自已。天狼星號的手術室前,那紅色的手術中三個字幾乎讓安整個人崩潰。他毫無知覺的躺在icu的病房裡,除了還在呼吸和監視器上表明他心臟還在跳動的綠線外,就跟死了沒什麼區別了。
後來,她知道了他很可能醒不過來了,然後她的心也跟躺在icu裡的章邁一樣,死了。
再後來,他的妹妹來了,她很堅強,雖然自己的兄長在裡面不醒人事,她竟然還能來勸自己,讓自己不要放棄希望。
從那一天起,給他讀書就成了自己的任務,她就那樣讀着,祈求着,他能有一天醒過來。
而今天,她的祈禱終於得到了迴應,他醒了,而且就像以前一樣,對自己溫柔的笑了。
但是下面章邁的一句話,幾乎讓她幸福的暈厥過去。
“安,嫁給我吧。”
章邁說出這句話後,就看見自己眼前的公主殿下的臉色從白轉紅,最後就好像煮熟的螃蟹一樣。他覺得,如果放上一塊溼毛巾,恐怕都能冒出熱氣來了。
“你你你你,你說什麼?嫁,嫁,嫁給你……”安已經不會說話了。
章邁決定逗逗她,所以,他露出了一個沮喪的表情。
“看來你不願意啊,唉,我還以爲我能要回那枚常春藤的戒指,鄭重的給你戴上呢。”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安緊張雙手亂搖,章邁的這個發言太過震撼了,這一下幾乎震的她天旋地轉,已經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我只是覺得,這樣,這樣太,那個,我也不知道。我今天沒化妝,衣服也有兩天沒有換了……那個戒指什麼的。”
安在那裡語無倫次,而章邁已經一伸手,略顯粗魯得把她給摟了過來,衝着她的嘴脣就吻了過去。
安的髮髻散開了,粉紅色的長髮好像飛舞得綢緞,將兩人的臉全部包在了裡面。
安一開始有些躲閃,但是很快就是僵硬的迴應,最後帶着淚水將章邁死死的抱住,幾乎要在口脣之間將兩人融爲一體。
激吻中,章邁的體徵監控掉了。從值班房間裡趕來的護士看到了裡面的一幕後,悄悄的退了回去,就好像怕打攪了他們一樣。
“我想了很多。”激吻結束了,兩個人就這麼擁抱着在空中漂浮。半晌,章邁首先開口了。
安將自己的頭從章邁的肩膀上離開,面對面的看着他,那雙這幾天就好像一潭死水一樣的眼睛又恢復了靈動和清澈。她就這樣看着他,好像要把他臉上的每一條紋路都記在心裡。
“人很脆弱。一開始,我不懂這個,就算是瓦恩佳永遠的離開了我,我也沒能想透這個事情。直到我自己也死了一次。我終於知道了,在這個世界上,人,太渺小了。”
“我總想着很多大事情。我知道我自己的能力的極限,我也不會去妄圖掌控什麼。但是我依然貪心不足的認爲憑藉我自己的能力,就能做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可是,只有這次死過一次,我才明白,我不是最後一根,而僅僅是千千萬萬根中的一個。我雖然想爲瓦恩佳唉復仇,但是我卻把我的復仇當成了我打算改變這個世界的一個步驟。我太急躁,卻忘記了身邊的一切。”
“安。”章邁輕輕的理了理小公主額頭上的髮絲,“我曾經因爲一些事情錯過了你,但是這次,我不打算放手。我辜負了瓦恩佳,我不能再辜負你。也許哪一天,我將不再有這一次的運氣,我也許就一道光束中變成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分子。但是我不想留下遺憾,我也不想辜負任何人。所以,安瑞文戴爾西法赫小姐,嫁給我吧。”
安用力的點了點頭,然後將那個一直掛在自己脖子上的常春藤戒指拿了出來。章邁接過來後,鄭重其事的戴在了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
安愣住了。
“這不對吧。”安有些茫然看着章邁,“我記得地球人的儀式,應該是戴在我的手上吧。”
“沒錯。”章邁伸出手來,捏了捏安秀挺的鼻子,“你難道還能跟我回地球去?我還是老老實實的入贅過來,做一個卡德拉親王吧。”
噗呲,他這個有些無厘頭的表現終於逗笑了安。
笑完之後,安突然俏皮的吐了吐舌頭,說了一句有些讓章邁非常尷尬的話。
“你入贅給我了,那麼艾妲表姐呢?”
章邁語塞,他的臉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不過他剛想說什麼,就被安捂住了嘴。
“不要忙着解釋。我和艾妲表姐從小就在一起玩兒,她總是讓着我,在王宮裡的時候,也從來不向陪伴我的凱洛爾嬤嬤提任何的要求。而我卻總是因爲一些小事情而哭鼻子或者任性。但是,她的表情,還有她對什麼感興趣或者想要的神色,我還是看的出來的。”安又把自己的頭靠在了章邁的肩膀上。
章邁不由的嘆了一口氣,雖然當時自己的身體很不好,但是頭腦還算清醒。艾妲頭戴花環,穿着白色長袍的影子一直都在自己的腦海中。那是一種和安,和瓦恩佳完全不同的一種美。美的抽離,美的讓人想要靠近又不敢親近。
“安,艾妲表姐的感情,我不是不明白。你的男友雖然有時候遲鈍,有時候倔強,但是不是傻瓜。可是,艾妲表姐真的會屬於某一個人嗎?恐怕不會,她的心已經全奉獻給了亞述這個民族。就算某個時刻她會軟弱,會想找個港灣休息,但是她終究會離開,會義無反顧的爲了亞述人的民族事業而把自己的全部都奉獻出去。所以,她不應該束縛在我這裡,我們能做的,就是作爲她的牽絆,作爲她能夠在累了的時候停靠的棧橋而已。”
安沉默了,她的心裡突然有一些輕微的嫉妒。麥子能把自己的表姐看的這麼通透,連自己這個表妹都趕不上她。但是聽完章邁的話,她又感覺到自己是那麼的幸福。自己有愛的人,自己可以自私一些,自己有那麼多的人可以在自己軟弱的時候頂上來。
“總覺的,真的對不起艾妲表姐……”
章邁抓住安的肩膀,讓她看着自己的臉。
“所以,我們需要用自己的方法來幫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