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浮躁且物慾橫流的賭博盛會。
感覺卻不是那麼對。
女刑警丁彤在安保人員的引領下,經過一系列嚴格安檢,在長廊中漫步前行。
她看到那些身穿防彈衣、雙手握持着實彈步槍的高大男人們神色冷峻,不像是在看守一個上流雲集的賭廳,更像是金庫門口的守衛。
而且還是那種提前得到劫匪要闖進來的金庫,人人自危。
丁彤回身。
看到老搭檔馮千里擡起手指了指,丁彤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是他們正在追捕的目標鬆尚緯。
她忽然覺得,他們追捕鬆尚緯的行爲就像賭骰子,你把骰子放進骰鍾裡,悶着搖。骰子在鍾裡碰撞迴旋,你聽着那聲音,存着勝利的希望,這希望支撐着你玩下去。但你不能揭鍾,如果你非要往鍾裡看一眼,遊戲就結束,你就得退場。因爲你從一開始就輸了。
這不是一個小刑警該來的地方。
最起碼不是她該來的地方。
花海廳是潘多拉交響曲號最大的室內建築,兩層半結構,錯落有致,從入口望去,宛若闖進山谷,這山谷四周都是裝修奢華的密閉牆壁,掛滿屬於勝利者的獵物。
最中央是一座非常大的圓形賭桌。
高大的紫檀木嵌銅絲的書架擺放在四壁,書架上有一層一層的隔板,裝潢統一的書籍整齊地擺在上面。有一排的長沙發擺在架子的下面,沙發上蒙着栗色的獸皮,坐上去很舒服。幾個輕巧的小桌在沙發旁邊,可以隨意移動,是供閱讀時使用的。
大概有二十多個人圍坐在賭桌的四周,座位有主次排序。最核心位置、也是一擡起頭就能將花海廳盡收眼底的高位,坐着一位老人。
丁彤一眼便認出那是王學君,雲省大名鼎鼎的中南王。
她低下頭,身體往旁邊扯了扯,藉助保安的身軀想要遮擋住王學君的視線。傳聞中南王記憶力極好,桔紅市大大小小的官員和警察他都知道名字。
她害怕王學君會認出自己來,隨後她發覺這份小小的擔憂沒什麼必要。
花海廳的氣氛十分怪異。
沒有人說話,如若目光有聲音,空氣裡一定滿是唰唰唰的響聲。稍微重一些的呼吸都顯得清楚可聞,本就有億萬家產的富豪不用看人眉睫,但只盯着桌面上的籌碼,嘴巴閉得死死的。
他們在做什麼?
丁彤向左右看去。
她赫然發現,花海廳隱隱約約分成了三個陣營。以中南王爲首的,坐在正中位置的。以那嫌疑人鬆尚緯爲首的,坐在西側位置的。還有就是一些三三兩兩的幸運兒,正手足無措的等待接下來的行程。
當【最高】賭局的最後一人落座。
鬆尚緯忽然開口,笑道:“堂堂中南王,雲省黑白通吃的風雲人物,饒是高官親臨也要舍下三分薄面,這般角色,真是讓我們找的很辛苦啊……瞧您的佈置,是早就發現我們了?枉我們花了幾億美金纔買來這些名額。”
中南王……
丁彤沉默。
公安的內部資料裡,無數次提及了中南王這三個字。那位神采奕奕的老人,就是雲省有實無名的地下皇帝。誰也不知道他在海內外究竟有多少財富,三年前,他到訪法蘭西,甚至要財政部長親自接機。
不僅是財富,他的權利、人脈更是讓省公安廳的大小官員們倍感棘手。在一個月內糾集起上千人的覺醒者部隊,即便是當地政府都不見得有這般能量。
可是,這殺人犯好像竟是認識王學君?
王學君沒有出聲,而是先看向他左手邊的男人。以丁彤從事數年刑事偵查的經驗去判斷,這男人衣着樸素,帶着一副低調的圓框眼鏡,表情冷淡,氣質更像是大學教師、或是從事軟件開發和科學研究的研究者。
最開始,丁彤把這男人當成了王學君的軍師一類人物。
王學君擡起手,然後微微站起身。他的動作牽引着所有人的目光,直到他朗聲發言。
“韓先生。”
“您讓我敲的鐘,我已經敲得響亮,迴音激盪!”
韓先生!
無論是想借着這裡結交朋友的富商政要,還是像丁彤這般來自政府以及情報部門的密探,或是李闖這樣運氣極佳的幸運兒,亦或是天弓計劃的光核武士們,紛紛露出驚訝表情。
他們沒有任何一人認識王學君左手邊這位叫做“韓先生”的那人。
韓飛等待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
他看向這在場的每一個人,每一張面孔栩栩如生,每一個生命鮮活真實,只有……只有那正義最爲虛假。
融合種子帶來的東西對被入侵的世界而言,是一種虛假的寄生物。無論是3371號世界的病毒,還是1056號世界的正義,都是寄生在人類身上的有害附庸。
韓飛輕輕拍了拍手,搖頭。
“天弓計劃,我真是在你們身上浪費了太久太久。甚至快要讓我忘記了自己的使命。我不該停留在這,我的思想正衝向彼岸盡頭,浮光掠影毫無意義!”
聽到天弓計劃四個字。
鬆尚緯突然站起來,死死盯着韓飛。
他緩緩拉起袖子,露出了刻滿光子振動刀紋身的雙臂,微微一抖,這些武器從平面恢復到三維實體,在光核的牽引下分發到花海廳的其他光核武士手裡。
富商訝異道:“保安在哪?他身上怎麼會藏着刀,把這混蛋趕出去———”
下一瞬。
鬆尚緯的身影驟然出現在這富商身前,抓起他頭髮,連帶着人狠狠往地上一摔,富商立刻變成了一張平面的剪紙畫。他用力跺腳,地板龜裂。
富商驚恐的平面畫也隨之四分五裂,在裂縫處汩汩往外滲出大量血跡,不到片刻,就在鬆尚緯腳邊形成了一個深紅色的小水塘。
“天弓,螢火蟲之鬆。”鬆尚緯雙持光子刀,擺出了進攻姿態。
他冷聲道:“你就是那幕後黑手吧?只要殺了你,世界就會恢復平靜。”
韓飛輕輕一嘆,向西側望去。他的目光透過牆壁,看到了十幾海里外的光景。
狂暴的海浪擊打着潘多拉交響曲號。
船長室發現海洋母親似乎突然變得兇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