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讓一羣上午還在與蝨子作鬥爭、炫耀自己究竟拉了多大一坨、討論怎樣油炸蟲子更好吃的未成年市民們:
突然間就明白——另一個世界的地球正面臨人類族羣自誕生以來的最大危機——我們需要你們,需要這顆星球,用幾十年的時間,去建立一個超越次元的遠征基地。
這,
實在太爲難人了。
李曼文講的第一堂課,認真聽講的學生並不多。按董才藝的話講,可能還沒有奴隸主一頓臭罵灌輸的內容豐富。
她想讓這些孩子們嘗試着去理解人類、文明和宇宙,她說在星球外面,是廣闊無邊的奇異世界,擁有着無窮的族羣,所有智慧族羣都在爲了文明的延續而奮鬥着。
有孩子便問。
“他們也會感到餓嗎?”
“頭頂上明明是空蕩蕩的天空,如果有人在上面,早就掉下來了。”
李曼文微笑,道:“東西在高處就一定會往低處掉落,你們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染坊的小童工翠絲特就坐在最後一排,她聽到李曼文的話,目光漸漸變得思索起來。這不是一個很難發現的現象,而且極其普遍。
是呀……
爲什麼物體就一定會從高處掉下來呢?
“是看不見的力量。”李曼文話音也若重力影響般重重落下,她捕捉到了好奇的目光。
這一瞬。
翠絲特充滿求知慾望的眼神與李曼文不經意間碰撞到一起。李曼文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無邊的渴望,那渴望就像這乾涸的大地般在勃艮第與弗吉尼亞之間遊蕩,是人類在知識殿堂前流露的求知本能。
第一節課結束了。
事後。
教育部的端木家慈詢問李曼文感想和建議,他捧着厚厚的筆記本,上面寫滿了教育計劃,大標題叫《遠征軍六年義務教育綱要》。
“把關於人類理想之類的內容刪掉。”
李曼文頓了頓:“想要讓他們成爲我們的同胞,不是易事。我已經不指望這些生長於物質與知識貧乏土壤上的人類,能立刻以純真的熱情加入到我們的事業中。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妄想吧,我們……只是想要一些工人與基層管理者,而不是科學家。”
“的確。”
端木家慈認真記錄着,擡頭道:“接下來的重點變成工人培訓?”
李曼文提醒道:“也別忘了忠誠教育。”
……
神聖羅馬帝國的簡陋電報機與每隔5公里就設立的驛站,組成了這個國家神經網絡般的信息通道網。讓下轄領土的情報能以最快速度傳遞到帝國的政治中央,布拉格。
勃蘭登堡等城市被佔領的消息不脛而走。
同盟會孜孜不倦的努力終於見了成效,他們極力想讓布拉格的統治者們意識到,有股比不聽話的大貴族還要棘手的傢伙,從遠道而來,來到了神聖羅馬帝國的領土上,正在密謀邪惡之事。
他們用閃電虐待反抗者,用有毒的食物哄騙民衆,用會飛的銀白色魔鬼控制着城池,市政與警察都加入到了他們的行列中,沒有人能忤逆他們的想法。
即便是皇帝陛下弗朗茨六世也不行。
弗朗茨六世是位勤政勉爲的君主,他痛斥了這些無恥的外鄉入侵者,然後詢問其晚上音樂會皇家廚師究竟準備了什麼食譜。
又有人礙眼的跑來稟報邊境的旱情,還聲情並茂的列舉數字說有多少市民接連餓死。
弗朗茨六世陛下最不喜歡的就是數字,他讓衛兵把不會審時度勢的呆瓜架出去,與骯髒的政治犯關在一起。
“國家安定祥和,一切都走在了正確軌道上。”弗朗茨六世向着大臣們舉起酒杯,嘟囔着:“除了一些小意外。我已經聽說勃蘭登堡發生的壞事,有沒有英雄能自發站出來,貢獻出解決問題的好想法?”
他盯着勃艮第省擁有最多土地的大貴族克里琴斯·加里,一個能征善戰的40歲壯年人。
克里琴斯撫須大笑:“皇帝陛下,這些只不過是一些小丑罷了。我們的火槍舉世無雙,我們的戰馬強勁有力,我們的軍隊戰無不勝。聽說他們有些特別的小能耐?等我把他們首領的頭顱砍下來,掛在最高的鐘樓上,再勉爲其難地考慮一下,是否接受他們的投降。”
“這些該死的臭蟲!”弗朗茨六世咂嘴:“守住根特,那是帝國西北方最重要的軍事樞紐,然後進攻,奪回那些被叛亂者佔領的城市。”
“根特堅不可摧,是任何人類軍隊絕不可能戰勝的絕望堡壘。”
克里琴斯道:“二十萬軍隊隨時待命,鐵蹄踏過,敵人們連哭嚎的機會都不會剩下。這些人自稱遠征?那就永遠將屍骨都永遠留在這片土地上吧。”
這個議題對於宴會而說微不足道。
勃艮第省,根特,一座以鐵甲武裝的軍事城堡,一百七十萬人口,幾乎有一半是青壯年,這些青壯年中超過三分之二又是訓練有素的士兵。
這是神聖羅馬帝國在西北區域最強大的軍事力量,也是布拉格控制整個帝國的核心樞紐。
吟遊詩人讚美根特。
說這是極地永不融化的堅冰,是守衛帝國的銅牆鐵壁。根特鐵騎的呼嘯聲,能讓小孩子啼哭牟然止住,能讓神聖羅馬帝國周圍的任何成年人噤若寒蟬。
高達二十米的城牆,寬度接近一百米的護城河,充滿了地球中世紀晚期所不具有的蒸汽朋克氣息。
以這個世界最容易開採的特殊原料——硝化甘油晶體,神聖羅馬帝國很容易就能製造出各種以硝化甘油做動力源的機械,是煤炭幾十倍熱值的硝化燃料,散發巨量熱量讓水汽蒸騰着。
嗚嗚嗚——!
差速器與動力輪機控制着十幾米長的機械臂緩慢移動着,輕鬆抓起二十多個成年男人才能合力舉起的貨物,裸露的刺輪發出刺耳嘯叫,組成根特最常見的背景噪音。
根特南側是一眼望不到邊的佈雷斯勞湖,兩百艘鐵甲艦停靠在港口中,隨時順着神聖羅馬帝國境內發達的河流,鎮壓任何叛亂。
遠望去,那邊是另一座由金屬鑄造的水上城市。
佈雷斯勞的水流仍舊保持着原來的方向,自根特奔向更遠方。天上只有殘餘的幾條閃電疏疏落落地閃着,夜又變得深沉沉的。
巴加內爾望着天邊,卻找不出一個目標來。風暴已經接近尾聲了。大雨點子已經變成了霧一般的雨花,隨風飄散着,大塊的雲好象癟了一般,裂成一團一團的雲片在高空中飛翔。
他站在舵首,高喝道:“我們接到命令,在三天內毀滅勃蘭登堡,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