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
出於領導者的身份或是不明的自尊心，布蘭度不可能相信這般毫無邏輯的瘋言囈語。
他突然有些絕望。
費勁千辛萬苦，和其他組織鬥智鬥勇損失了那麼多好手，最後只撈到一個女瘋子和幾句沒有意義的垃圾情報。
這對他、對CIA來說都是無法接受的。
他忽然對今後的職場生涯絕望了，八成是再無機會回到安逸舒適的華盛頓特區，要一輩子在亞太前線和華國特工拼個你死我活了……
只有親歷者，才知道華國的情報部門有多麼難纏！
有一丁點的可能性，布蘭度都不願意留在華國，他覺得自己每一天都活在生死線的邊緣。
他不敢去看對話用的攝像頭，比起餘詩琳說的“它”，更讓布蘭度畏懼的，是這位掌控着數十萬情報人員的局長先生。
“是不是，吐真劑失效了？新批次該不會是殘次品吧……”布蘭度猶豫着詢問審訊室內的兩名特工。
視頻通話陷入短暫的沉默。
地球的另一端。
範維爾德局長表情非常精彩，他保持着眉關緊鎖和欲言又止的神色。
新吐真劑生產線，是他與各大醫藥集團磋商定製的特殊產品，是他一手策劃的結果。經過數百計的臨牀試驗，可以說是二十一世紀最有效的刑訊藥劑。
這種針對大腦弱點的化學藥品，能讓史泰龍那樣的硬漢都得乖乖說出他內心最深處的秘密。
如果說新吐真劑有問題，範維爾德第一個不願意承認。
他堅信科學，也相信醫藥集團沒有勇氣哄騙他。誰手底下沒有點見不得光的秘密？得罪CIA是傻瓜都不會做出來的蠢事。
因此吐真劑絕對是有效的。
在這個前提基礎上，可以推論餘詩琳沒有說謊。
範維爾德突然想起來東京那件至今困擾他很久的“意外事件”。
成百上千條線索指向了黑色巨龍和F35變形機甲真正存在的事實，東京廢墟和特別的攻擊痕跡做不了假。
那麼，
如果餘詩琳確實沒有說謊，果真存在若黑龍和變形機甲這般超想象的事物……
範維爾德從尾椎骨處升起一股電流般的酥麻，直奔大腦，讓他整個人打了個激靈。
“必須讓奉京分局儘快撤離！”
茲啦——
他纔有這個念頭。
絕密級的軍事電腦上，與奉京分局布蘭度的通訊連接被一種神秘力量切斷，屏幕只剩一片靜謐黑暗。
……
張艾沮喪極了，她想在情報行業做出一番事業。
長着亞洲面孔的她，華國許是最能發揮她才華又不會遭受種族歧視的地方。不過，今天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四名資深特工陣亡。
35萬美元一支的超高效吐真劑。
奉京分局全體上下幾百人數天的辛苦努力。
全在椅子上這女人癲狂的大笑中飛灰湮滅了……
張艾抑制不住內心的憤怒，擡起手掌狠狠抽打了餘詩琳一個耳光，耳光很響亮，可沒能制止餘詩琳因爲歇斯底里而生的自暴自棄。
餘詩琳左臉通紅，帶着鮮紅的手掌印，她低聲啜泣道：“我背叛了巫妖王，它一定會殺了我……”
“瘋子！”張艾罵道。
邱峰制止張艾做出更過分的舉動，他抓住張艾的小臂，道：“吐真劑的效果還有25分鐘，你的任務還沒有結束。”
“我還能做什麼？你聽聽她說的話，她在戲耍我們！”
邱峰平靜道：“不。張博士，請您冷靜。巫妖王可能只是一個組織或是組織領導的代號，甚至是邪教頭目的代稱，這都有可能。真話往往不一定等同於事實，人的認知能力是有限度的，常常會被自己的眼睛、耳朵和鼻子所欺騙。你要從社會精英的框架裡跳出來，去理解普通人的愚昧……”
他不愧是布蘭度最信任的特工。
這個缺少感情波動的男人，總是會在最關鍵時刻做出最正確選擇。
張艾漸漸冷靜下來。
她打算把審訊進行下去。“抱歉，是我失態了……我只是無法認同這種話，包括前些日子，那些宗教瘋子說的東京降神是末日審判的第一章。我不相信超自然力量的存在，我僅信奉人類的科學智慧。”
“請繼續……”
單層鏡面玻璃後面。
是布蘭度陰晴不定的面孔，他不停地抽着煙，有種陰暗地憂慮在心頭揮之不散。
他以爲這是對範維爾德局長追責的擔心。
局長突然掛斷電話，絕對不是什麼好現象……
可從小窗子灑進房間的清冽月光，白皙又寒冷，吸引着他的目光。
滴滴滴——！
他的通訊器響了起來，是屬下通信請求。
布蘭度接通，略帶慍怒道：“我說過，如果沒有特別重要的事，這一個小時內不要打攪我！”
“先、先生……有樣東西您必須看一下，是我們在外行動人員拍攝到的視頻畫面。”
一段短視頻傳輸到了布蘭度的終端上。
他皺着眉頭，打開視頻。
視頻畫面是一處郊區倉庫，拍攝的人好像拿不住攝影機，畫面一直在顫抖。布蘭度看到倉庫和周邊地形的第一眼，根據他的經驗立刻判定，這大概率是一處情報據點。
位置人煙稀少，道路方便逃離，還有一些不太容易察覺的崗哨。
可爲什麼在下雪呢？
現在才5月份，奉京是北半球的溫帶沿海城市，在幾百年成文歷史上從未有過5月飛雪的記載。
布蘭度瞥了眼右下角跳動的拍攝時間。
視頻拍攝於5分鐘前。
進圖條來到三分之一的時候，畫面的色調驟然變化，染上一層壓抑的暗紅色，彷彿是月光被罩上了一層染色玻璃。
這種感覺很不舒服。
布蘭度忍者不適繼續觀看，雪勢越來越大，漸漸得看不清楚倉庫的模樣。
建築和樹木在風暴裡不停哀鳴。
似乎下一秒就會被恐怖的力量摧毀傾倒。
而呼嘯的風聲，夾雜着一個沉悶遲緩的詭異聲音，聲音的來源是天上，越來越近。
伴隨着聲音的接近，在沾染猩紅色的暴風雪中。
一個猙獰的骨骸龍頭在刀片般的雪花深處緩緩探出頭來，宛如降臨星球的外形母艦，緩緩停在了倉庫上方不到30米的低空。
龍頭張開了嘴。
利齒間，一位身着長袍的身影漸漸顯現出來，華麗的荊棘王冠是那身影王者身份的佐證。
它冰冷的聲音隔着鏡頭依舊寒入骨髓。
猶若冰淵深處的嚎哭——
“傷了我的信徒，便用你們的血肉來償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