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象和黃毛沿着省道繼續趕路,在中午時分,已經接近鬆河城的郊區。沿線陸陸續續的已經可以看到,兩旁的田地裡有平民正在勞作。
不多時,迎面走過兩三波百人左右的平民隊伍。他們衣着破爛,扛着農具,全身臭不可聞,精神看上去很萎靡。幾個身着灰衣的低級修行者在隊伍的前後壓陣。與其說是防備妖魔,不如說是防備這些平民。
看到黃毛的車輛,爲首的修行者簡單的打量一番,並未阻攔。
這裡雖然不像濱海處於對抗妖族的一線,但也比較接近,按理說不可能這樣守備鬆懈。在濱海的近郊,出動百人規模的隊伍至少會有三輛城防軍的軍車壓陣,帶隊的修行者更要實力高強。
否則前方滲透進來的妖魔可能會造成慘重損失。
鬆河這邊呢,一方面並不在乎平民的生命安全,另一方面,城主屠鵬麾下,藍衣實力以上修行者有近千人,普通實力的修行者更是不計其數。
這是可以讓俞笑月嫉妒得發瘋的修行者數量,因此屠鵬可以做到許多濱海不敢想象的事情。
孫象舉目遠眺,他注意到,不管是田野中,樹林間,或是更遠一些的山脈中。不時可以看到修行者起躍巡邏的身影。這些修行者的巡邏隊由一位青衣打頭,至少四位藍衣協同。
因爲都是強大的修行者,沒有肉腳的普通士兵拖累。所以這些巡邏隊伍不需要車輛,而且速度極快。在路線上發現妖魔的蹤跡,則當場斬殺。如果不敵,就近的巡邏隊將立刻前來支援。
鬆河城高級修行者近千人,一擁而上,就是等閒妖將來了也得跪。所以他們將鬆河周邊地區清理得乾乾淨淨。
這種純粹由修行者組成的城防力量好處太多,比如說速度快,防禦強,攻擊力高,還不怕受傷——輕傷調息幾日就能恢復。而且每一個修行者幾乎都是多面手,能夠應付靈氣時代各種稀奇古怪的狀況。
所以鬆河城主屠鵬將周邊一大片區域牢牢控制在手中,根本不用擔心野外遊蕩的妖族。屠鵬可以從容的開展野外生產。不僅是農業,孫象甚至看到幾座廠房的煙囪正在冒煙。在這個混亂的時代,鬆河竟已恢復部分工業生產。
但這一切並非沒有代價。近千高級修行者替屠鵬賣命,並非因爲他是真命天子或者德配天下,而是因爲他給的好處足夠多。要知道這個年代修行者的珍貴,一名青衣實力的修行者隨便加入哪座小城都可以位居高層。
而他們寧可放棄這樣的地位,來到鬆河城心甘情願的做野外巡邏這種低等雜兵做的事情。可想而知屠鵬給了他們多少好處。
這麼多修行者聚集在鬆河,需要的物資更是海量。不要以爲修行者作戰靠真元,不需要槍支彈藥的後勤補給。
實際上修行者的後勤要求更高。
他們的兵器,靈寶,藥物,乃至輔助修煉的各種靈力物資,每一樣都是錢,而且比士兵們的軍火要貴太多太多。
濱海就算有這麼多修行者,現在也養不起。鬆河的城主屠鵬能做到這個地步,除了特產靈材煉黃的熱銷,更多的是建立在對鬆河平民的血腥壓榨之上。
鬆河這座原本有五百萬人口的城市,整座城都被推倒重建。
裡面除了幾處城主府的辦公地點,就只有幾百座豪華別墅莊園。這些莊園雕樑畫棟,亭臺樓榭,令人賞心悅目,頗有魏晉遺風。
這些莊園,都已經被屠鵬賞賜給忠誠的手下,這是他拉攏強大修行者的重要手段。偌大一座城市,竟然沒有一處供平民居住的場所。
“猜猜剩下幾百萬的平民住在哪裡?”黃毛賣了個關子。
“城外?”孫象問。
“下水道里。”黃毛嘆氣揭曉答案。
城主屠鵬在鬆河城建立了一個階級森嚴的社會,修行者和普通人被分爲天上和天下兩個絕不相容的世界。
現代社會最爲人詬病的階級分化,在鬆河發展到極致。衣不遮體的平民擠在下水道的臭水中,隔着排水蓋的縫隙仰望,可以看到修行者們的雙腳踩過他們的頭頂。
以上這些,都是來自司機師傅黃毛一路上的閒聊。在靠近鬆河城門時,兩人看到道路兩旁豎起了一根根十米多高的尖樁。每根頂上都穿刺着一具屍體。如同路燈,一路延伸向前。
尖樁從屍體的下身穿入,依靠人體的自重,會在兩三天內緩緩穿透整個身體,最後從嘴巴中伸出尖端。
在這個過程中,受刑人會經歷難以名狀的痛苦折磨。
穿在尖樁頂端的屍體,大多已經在烈日下被曬乾。但是在乾屍的臉上,依舊可以看到扭曲的五官,如同地獄的惡鬼。
黃毛的臉上滲出點點冷汗,並非因爲這些慘死的屍體,而是因爲旁邊的孫象。他感到,某種狂暴的力量正在這位大人物的體內激盪。
“孫爺,您冷靜點。”黃毛頂着巨大的壓力勸道,他真的擔心下一秒孫象就會暴走,“我以前來這裡的時候,還沒有這些……您先別激動,我問問情況再說。”
作爲一個逍遙自在的修行者,黃毛對鬆河這樣殘酷處決平民的方式同樣憤慨。但作爲一名商人,他是來做生意的,不是來主持公道的。爲了搞到委託的貨物,他幾乎老底一空。他可不希望孫象一怒之下大打出手,那樣他的投資可全都打水漂了。
大不了做完這一票不來鬆河了唄,太滲人了,這一路上最起碼有幾千具屍體吧。城主屠鵬也不怕鬧怨魂嗎?
這時他們已經靠近城門,三名修行者護衛守在那裡。於其他城池的護衛不同,他們衣衫精美,各種配飾隱隱靈光流動,想來所穿絕非凡品。
其中一人像是領頭,腰帶上掛着一串色澤溫潤的玉珠,孫象多看了他一眼。
或許注意到孫象的目光,領頭這位使了個眼色,另外兩人朝黃毛的吉普車走來。
“孫爺,總之,冷靜,來人了。”黃毛苦勸。
孫大掌門露齒一笑:“我好了,放心。”
這個笑容令黃毛心裡慌得一批,總覺得會有天大的事情發生。
他的猜測並沒有什麼錯。因爲當孫大掌門真的下定決心大屠殺時,都是這麼個笑容。
走上來的強大護衛,一左一右分別站在兩人的車窗前。黃毛放開方向盤攤開雙手,指尖聚攏一朵紅色的靈火。
黃毛所作,是表明自己修行者身份的一個手法。有許多人精通斂息之術,往往被誤認成普通人。有時候需要亮出自己修行者的身份,避免帶來麻煩。
比如這鬆河城,只有修行者才被允許光明正大的行走其間。
護衛看看黃毛手中的靈火,點點頭。靈火的色澤可以大致反應修行者的實力。黃毛的靈火紅黃中略微帶一絲青,是個好手。
護衛放下戒備,客客氣氣的問道:“朋友來鬆河所爲何事。”
黃毛嬉皮笑臉的做了個數錢的手勢,護衛秒懂這是一名遊商。理論上新世會打擊一切遊商,所有城主都得配合,但大多數城市根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有沒有什麼好貨?”護衛熱切的問道。
“你確定在這裡買?”黃毛笑道,“出城三倍。”
“嘁。”護衛也不想花冤枉錢,“你晚上出攤嗎?到時候算我便宜點。”
黃毛用手指了指護衛:“我記住你的臉了,你晚上不來我明天到這裡找你麻煩。”
兩人哈哈一笑,互相擊掌。黃毛果然是個八面玲瓏的奸商。
孫象這邊的交流可談不上什麼友好。
檢查他的護衛手持一柄純黑泛着金絲的重劍,他四肢粗短,顯得孔武有力。看到孫象並沒有如黃毛一般亮起靈火,反正抱着雙手一言不發。這名重劍護衛放出神念,卻絲毫感覺不到孫象的實力,他心中不悅,冷聲道:
“是修行者請亮出身份。如果是賤民,滾下來!”
最後“滾下來”三個字,已經是爆嚇。
孫象不爲所動,淡淡的斜了他一眼。半晌纔開口道:“亮出身份?不好辦啊。我怕我稍微亮一下,你這條命就沒了。”
重劍護衛本就脾氣不好,聽到如此狂妄的挑釁,他怒極反笑:“小子,你踏馬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真可笑,你當這鬆河城是你那窮山溝麼?”
鬆河城的獨特待遇吸引了大量修行者投奔,其中很是有些人曾經是當地的頂級強者,難免心高氣傲。
他們都以爲自己是萬年一遇的修煉天才,直到被現實狠狠打臉。
重劍護衛便是把孫象當成了這種剛剛從小地方出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修行者。
當下他擡起重劍,單手旋轉一圈。他的這柄重劍,玄鐵中摻雜玄金脈絡,以九里寒冰淬鍊。但論重量,便有上千斤。可他卻能單手持握,甚至挽了個輕劍的劍花。此等膂力,絕非等閒之輩。
而且隨着他氣勢攀升,重劍門板似的劍身上,抖動着波紋狀的青色氣焰。黃毛還隔着孫象,只覺全身寒毛直豎。
僅憑氣勢就有如此威能,哪怕在青衣中,這重劍護衛也是頂尖的好手。
“窮山溝……”
孫象想到濱海的種種,想到濱海的平民,貧窮而熱鬧,不禁感慨道:“確實是窮山溝啊……”
斬空劍瞬間出手!
“小心!”
一直站在原地的領頭修行者大叫不好,腰間的玉珠激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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