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白色鬱金香

第二天晚上,駱齊拿了瓶紅酒到陳然家來,趙玲沒來。陳然裝作不經意地問:“趙玲呢,她怎麼沒來,我還要多謝她將房子賣給我,還幫我買傢俱。”駱齊全然不知情地說:“她接了新的工作,今天很晚纔會收工,看來你要謝她得等下一次了。”

陳然不知道趙玲這樣做是不是有心避開他,但是這樣也好,少見面,對駱齊也公平些。

駱齊拿了杯子,幫陳然倒好了酒,兩人走到院子裡。兩個大男人就這般隨意地坐在地上,吹着夏日夜晚有些微醺的暖風,聊着天,喝着紅酒,很是愜意。

駱齊說:“kevin,你知不知道,我已經買好了戒指,想找一天向小玲求婚。結婚那天,你來當我們的攝影師好不好?”陳然轉頭看了他一眼,那完全是個沉浸在愛海里的男人幸福的神色,他心中一凜說:“是嗎?恭喜!”

駱齊笑着躺在地上,雙手枕着頭,臉向無盡星空,暢想着:“結了婚之後,我也升了總編,便要小玲不再出去工作,由我來養她。這樣她就可以過她想要的生活,穿最好看的衣服,背最名貴的包,閒來無事還可以彈彈鋼琴,等我有空就陪她四處去旅遊。”他越說越興奮,完全沒注意到陳然沉思的樣子,“還有,我們要生兩個孩子,一兒一女。兒子就叫‘駱意’,女兒叫‘駱霞’……”

陳然打斷他的滔滔不絕,很認真地說:“你放心吧,你一定會得到你夢想的生活。”我保證!最後一句在陳然的心裡打轉,他不會做對不起朋友的事。駱齊很有自信地笑了。

陳然一聲不響地去了法國,聽說了接受了一個服裝品牌的邀請,去參加他們的新裝發佈秀。趙玲是在與駱齊一起吃早餐時得知這個消息的。

駱齊幫趙玲的麪包上塗好了果醬,趙玲說:“我已經委託律師將房子的契約擬好了,什麼時候你叫kevin籤一下字?”駱齊將麪包片遞給趙玲,並送上一杯果汁:“過幾天吧,kevin去法國參加時裝發佈會了。”趙玲擡起頭:“什麼時候的事?”“前天。等他回來了我會告訴他的。”趙玲低下頭,繼續吃早餐。

但是陳然十幾天了也沒回來,聽說他去完法國又去非洲。趙玲不知道他是在刻意逃避還是什麼,只是自己又開始在這座房子前徘徊。越過低矮的圍牆看過去,裡面安安靜靜的,在趙玲的心裡撞激出空蕩的回聲。

在一年多兩年前,她的工作遇到了問題,無意中想起這個小時候的“避風港”,便到這裡來看看。當時這裡住着的是個女孩子,長得很文靜,時常看到她在樹下看書。女孩偶爾也會留意到趙玲,每當四目相對,她總會抱以禮貌的微笑,那種安靜恬然的感覺令趙玲覺得一切煩惱都已變得雲淡風輕。於是,以後每當遇到了不如意的事,她都會到老房子這裡來走走,靜靜地站在牆外,感受這個女孩的生活,而不願去打擾她。但那個女孩子像善解人意般,能看穿趙玲的不如意,並投來鼓勵的微笑。久而久之,兩人之間形成了一種默契,這種默契或許連朋友都算不上,是一種很微妙的,來自於陌生人的關心。

也就是在這裡,趙玲見到過女孩的男朋友,確切的說,是那個男孩的背影。

那時男孩調皮地將手中的東西高高舉起,女孩跳起來都夠不着,於是便假裝生氣地背過身去。男孩向前走了幾步,將她寵溺地擁入懷中。

趙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給人的感覺太獨立了,她的每一任男友就算說再愛,也從來沒有像這樣將她當成小孩子般寵溺過。但是在她的內心裡,也希望被人呵護。於是,這麼一個普普通通的動作,深深地印入她的心中,久久不忘。

後來她的工作越來越多,她也成爲有名的模特,一切都變得好起來,很久都沒來過這個老房子。直到與男友分手後再來,才知道那個女孩原來出了意外,原來溢滿這裡的溫馨再也不見,變得空蕩蕩的,趙玲的心裡從此像失去了一塊。

那種感覺和現在不見陳然一樣。趙玲終於明白自己的選擇,不管陳然會不會回來,她也要走出那一步。她撥通駱齊的電話:“你今天晚上有沒有空,我有話要對你說。”

駱齊高興地回答:“好,我訂位子。”他的眼光放到桌上的小盒子上,他已經將它擺在身邊幾天了,但心中還是有些惴惴,或許今晚就是個好機會。趙玲說:“不用了,我去你家。”

駱齊放下電話,剛剛坐下不久,又實在興奮得坐不住,起身就往辦公室外走去。設計部的龐小芬拿了剛出的稿樣來給他看,卻與他撞了個滿懷。龐小芬嚇了一跳,撫着胸口叫道:“哎喲,你做什麼忙忙慌慌的?”

駱齊卻一點也不介意,高興地在她的面頰上親了一下:“小芬,你今天太漂亮了!”龐小芬紅着臉打了他一下:“喂,你幹什麼一點也不正經!”駱齊笑着往門口走,順手又摸了摸另一位女編輯小月的臉。

辦公室裡的人看他這樣,紛紛笑着議論道:“今天駱齊怎麼這麼風騷啊?”“是啊,是遇到什麼高興事了吧?”小月向坐在前面的高翔使使眼色:“你看會不會是升職通知下來了?”

她故意壓低了聲音,但還是吸引了一羣八卦的人圍了過來問:“是不是真的?你收到什麼風了?”小月故作神秘地說:“我聽人說了,有意要升駱齊爲總編。”小芬問:“那楊志雄怎麼辦?”高翔翻翻白眼:“那個楊志雄,仗着自己是皇親國戚,每次都作威作福,去年將我們的獎金都被他扣了那麼多,撤了他最好!”其他人也都紛紛點頭。

駱齊快速地去超市買菜,經過花店的時候,又買了一束趙玲最喜歡的白色鬱金香。

駱齊的家真是個單身男人的家,不算太髒,但有些亂。平時忙了回來,累得他只會將領帶往沙發上一扔,便倒在沙發上。但現在他卻挽起了衣袖,賣力地收拾起房間,並進廚房親自下廚做趙玲最喜歡吃的菜。待做好一切,已經是晚上八點了。駱齊將菜端上擺着燭臺的桌子,滿心期待趙玲的到來。

趙玲猶豫了半天,還是伸出手指按響門鈴。

門一開,在她面前出現的,不是駱齊的臉,而是一大束鬱金香。自從她和駱齊談戀愛,駱齊便會每天送她一束鬱金香。其實他不知道,同一種花收得多了也會膩,自己早就不喜歡鬱金香了。但她還是接了過來,說:“謝謝。”

趙玲進了門,一眼就看到擺在桌上的燭光晚餐。駱齊牽起她的手:“怎麼樣?浪漫吧?特地爲你準備的。”趙玲有點感動,駱齊本來是不會做飯的,但因爲自己也不會做飯,他便開始學,學的都是她喜歡吃的東西,現在已經能夠做出這麼精緻的菜來。

駱齊爲趙玲拉開椅子,趙玲坐下來,看着他那麼用心,而自己卻是來與他談分手,不由有些內疚。這個男人真的很好,但是自己偏偏不愛。就是因爲他太好了,所以很怕自己接下來的話說不出口,趙玲沒有給自己心軟的機會,駱齊剛一坐下,她便搶先說:“駱齊,對不起!”

駱齊愣了一愣:“什麼事?”趙玲垂下眼,不敢看他:“我們分手吧。”駱齊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嘴角微微一牽動:“小玲,你開什麼玩笑?”趙玲鼓起勇氣,微微提高了聲音:“我們分手吧。”

駱齊這次聽得真切了,他驚訝地抓過趙玲的手:“小玲,你胡說什麼。我們好好的,爲什麼要分手?”趙玲縮回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難道告訴他自己愛上了他的朋友,愛上了陳然?她只是說:“我們根本不合適。”駱齊激動地站起來:“不會的,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怎麼會不合適呢?小玲,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我有什麼惹你生氣的,只要你告訴我,我一定改!”

趙玲猛地搖頭:“不是,不是你的錯。只是……只是……”她咬了咬牙還是說:“難道你不覺得,我們在一起一年,感情根本沒有越來越好,反而是越來越淡?”駱齊聽到這句話,知道自己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他苦笑着說:“不是我們的感情,而是你對我的感情。”趙玲聽得出他聲音裡的痛苦,深吸了一口氣:“對不起。”

駱齊坐回椅子上,深深地看着她:“真的不能回頭?”趙玲還是搖了搖頭。駱齊拼命地捏緊自己的拳頭,那裡面緊緊地攥着那玫準備向她求婚的戒指。駱齊咬緊了牙關,努力控制住自己,說:“那你能不能陪我吃完這頓飯?”

房間裡燈光昏暗得有些壓抑,只剩下幾簇微弱的燭光在無力地跳動。

陳然拍了幾天的野生動物,好不容易回到市區,已經是很疲憊了。連衣服也沒換,他就直接躺到了旅館的牀上,恨不得好生睡他個兩、三天。就在他迷迷糊糊時,電話鈴響了。陳然實在懶得動,電話在不休不止地響了一陣之後,自動轉到留言信箱。“kevin,speaking。”

“我是趙玲。”電話那頭傳來趙玲略帶沙啞的聲音,“我想跟你說,我和駱齊分手了。還有,房子的手續都辦好了,等你回來簽字。”陳然的睡意頓時全消。

除了加拿大的家,陳然很少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到同一個城市,這次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破例,還莫名其妙地買了一所投資價值並不怎麼高的房子。下了飛機,再次面對這座城市時,他才發現自己來這裡或許是錯的?最錯的還是出現在趙玲面前,雖然是無心,但也破壞了那一段本來很平靜的感情。

這次是駱齊開着車來接他。駱齊的樣子沒變,不管什麼狀況,他永遠會維持着自己最光鮮的一面,即便是裡面已經腐爛潰膿。或許是抱歉的心理壓過了心中的恐懼,陳然竟二話不說就上了車。

駱齊看着陳然本來較爲白皙的皮膚此時已經變得有些紅黑,便取笑說:“小子,你怎麼看起來比我還憔悴?”陳然亮亮自己差點曬傷的胳脯:“沒辦法,辛苦命,哪比得了你坐辦公室那麼自在。”駱齊搖搖頭,苦笑:“你走這幾天,我的日子可不好過。小玲和我分手了。”“哦。”陳然應道,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勸他。

駱齊看着他的反應:“你知道?”陳然老實地答:“趙玲過我電話。”說了又怕他多想,便補充道:“是叫我回來在房屋契約上簽字。”其實駱齊根本沒往心裡去,只是嘆道:“哎!那天我本來想向她求婚,結果……”

陳然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駱齊將方向盤轉了個彎,深吸一口氣道:“其實這兩天我已經想通了,小玲對我的愛從來都不夠深,遲早也會離開。”陳然說:“其實最可靠的愛情並不是一時的迷失,而是像你這種能夠給她安定生活的人。放心吧,等她想明白了,會知道自己需要什麼。”他的這句話也像是說給自己聽,自己只不過是趙玲生命中的過客,而駱齊和她之間的感情雖然看似有些平淡,卻往往是最能夠細水長流的。

駱齊點點頭,看向陳然,“你說得沒錯,既然愛她我就應該堅持下去,我相信遲早有一天會感動她,讓她回到我身邊。”陳然看到他的樣子,有些釋懷:“對了,你要不要去我家,這次我拍了很多非洲的民俗和風景回來,很不錯。”駱齊笑:“能看到國際頂尖攝影師的作品,我當然是求之不得了。”車子一路呼嘯着往陳然家開去,駱齊已經忘了陳然怕車,說笑間,並沒有注意到他一直緊扣着身後椅背的手。

陳然習慣性地將照片全都用夾子夾好,晾起來。夾子不夠用了,駱齊便幫着去拿:“你放在哪兒的?”陳然高高地站在桌子上指點:“就在你那邊的抽屜裡。”駱齊拉開一個抽屜,趙玲的照片頓時出現在他面前。

陳然頓時僵住了。

也許他只是有些“做賊心虛”,駱齊根本一點也不以爲意,笑說:“對啦,上次小玲拍的照片我只顧着封面,不記得還有這麼多好的沒用。幸好你還保存在這裡,我就拿走了?”陳然鬆了口氣,說:“好。”

陳然的家裡永遠有一面照片牆,那裡晾曬着他最喜歡的作品。當這面照片牆再次被填滿時,駱齊被驚呆了。或是在一片夕陽如血的茫茫草原上,幾棵枯樹衍伸出的古老神秘;或是白雲壓蒼穹,樹下庸懶享受溫情的動物;或是在黝黑的皮膚上畫上色彩斑斕,笑得燦爛的非洲人,無不在透露着一種訊息:這是一片最原始,最純淨的土地。

駱齊感慨着說:“你的照片讓我看到了與我想象中完全不同的非洲,如果有機會我也想去那邊看看。”陳然點頭:“拍照那幾天累是累了些,不過我覺得很值得。”駱齊突然靈光一閃,興奮地說:“我這兩天正在爲下期的主題頭痛,不如就主打北非風情?”陳然奇怪地問:“你們不是時尚類雜誌,怎麼將非洲元素融合進去?”駱齊有了靈感,自信地說:“這一點沒問題,只要你肯接受我們雜誌的聘請。”陳然笑了一下:“我好像從來沒有連續爲同一本雜誌拍過兩次照片的。”駱齊懇求道:“kevin,這次這個主題沒有你絕對不行!我找不到人可以像你一樣,將那種狂野的風情和與世無爭的感覺那麼好地表現出來。Come on,就當幫幫我!”陳然嘆了口氣,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好吧。破一次例,就當我欠你的。”駱齊不會明白,他的這句話中還有另一層含意。

一家高級餐廳裡,靠窗坐着一對男女。那個男的四十歲左右,微微有些發胖,坐在他對面的是駱齊他們雜誌社的龐小芬。酒足飯飽,男人滿足地拿起餐巾拭了拭嘴後說:“我已經收到風,上面要我離職的通知就快下來了,你那邊可要抓緊着點。”

龐小芬邊吃着東西,邊說:“只要下一期的雜誌出了問題,他就沒機會升職。”男人有些不屑地輕哼了一聲:“上一次你也這麼說,結果呢?”龐小芬有些懊惱:“我怎麼知道他會認識kevin,而且我也將照片偷出來給你拿去賣給別的雜誌社,本來以爲他一定交不出東西,沒想到那個kevin真的那麼厲害……”

男人揮手打斷她的話:“算了,這些都別說了。最重要的是這次,你有把握?”龐小芬說:“放心吧,這次我絕對會令駱齊交不出稿!”男人點點頭:“那就好。別忘了,如果我失勢了,你的好日子也沒了。”龐小芬心裡有些恨他這樣的說話語氣,但表面卻絲毫不顯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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