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鍾亦就轉身離開,準備回拳場裡面去。
誰知,宋福突然在鍾亦背後的石地板上磕起頭來。那一個又一個悶響聲毫不剋制,是拼了命用額頭砸地板磕出來的。
一下、兩下、三下!宋福臉上的紗布滲出大片的血來。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足以讓他這個本就靠臉吃飯的拳手,完全毀容。
“鍾亦大哥,我已經被霞社掃地出門了!我之所以還能苟延殘喘,完全就是靠你和陳老闆的憐憫!請雲社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不奢求陳老闆能讓我回到拳臺,我只希望我能對你和陳老闆有點用處!”
鍾亦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宋福。
宋福的臉上淚血俱流,但鍾亦此刻想到的卻是陳擒虎在車上和他說過的話。
陳擒虎說,本來宋福是被交給陳沖處理的,但陳沖說要讓鍾亦自己處置,於是就把宋福送去了醫院,派人看守着。
混社團的,講究的就是“義”和“能力”,宋福兩樣都沒有,霞社也容不下他。而以宋福的尿性,他一定會厚着臉皮回來找老東家。屆時,是殺,是趕,還是收下這個“二五仔”,全由鍾亦抉擇。
鍾亦當時聽完陳擒虎說的,就覺得怪怪的,但沒仔細想。現在想起來,更覺得這是個坑——還是陳沖親自給他挖的。
鍾亦冷冷地盯着宋福,始終沉默不語。宋福一開始覺得自己可能有希望了,但隨着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鍾亦一直沒有說話,那冷酷的視線就好像一座大山,壓在宋福的肩膀,讓他感覺喘不過氣來。
鍾亦突然道:“那你,又能給我帶來什麼價值?”
宋福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激動地道:“我是F級基因戰士,戰鬥力值十幾萬......”
“F級基因戰士,以雲社的財力想造就能造一堆,個個比你能打還忠心,你算個屁。”鍾亦無情地打斷道。
“我,我是中量級拳手,我可以把我所有的格鬥技巧對你傾囊相授......”宋福着急地道。
“就這?我和同爲重量級的拳手對練,哪個技巧不比你強?”
“我,我發誓我會對你忠心耿耿,絕不背叛!不管你讓我做什麼髒活,我都願意......”
鍾亦嘴角一咧,譏笑道:“連天價的違約金都束縛不了你,連對你有提攜之恩的陳老闆你都能背叛,試問這世上誰還會相信你所謂的忠心?”
鍾亦的連環反駁彷彿是一座又一座大山,將宋福所剩無幾的自信全部壓垮。恐怖的心理壓力壓得宋福完全崩潰,跪在地上大吼道:
“鍾亦大哥,我沒辦法證明我的忠心,但我真的是真心實意的!我已經走投無路了,你就是要我這條命,我也可以給你。求求你......給我一個機會......”
鍾亦居高臨下地看着宋福,突然嘴角上揚,露出一個鄙夷的笑容。
“你說,你肯把命給我?”
宋福雙手雙腳一僵,突然間意識到一件事。
鍾亦說他不想殺人,難道他說的就是真的嗎?他可是蹲了7年的監獄,從小就和一羣罪大惡極的兇犯待在一起。他的骨子裡流淌着黑街風雲人物的血,一出獄就被盛情邀請加入雲社。
這樣的一個人,只不過展現了一個仁慈的舉動,自己又憑什麼有理由相信,這不是鍾亦扮演出來的?
宋福越想越慌,全身顫抖間汗如雨下。
突然,一把上好膛的左輪手.槍被“啪”地丟到了宋福面前。
宋福擡頭,就聽鍾亦說:“你說你肯把命給我,那我就給一個機會。‘死亡輪盤賭’,聽過吧?這把左輪裡已經被上了五顆子彈,你只需要對着自己的太陽穴扣下扳機,我就相信你。”
“五,五發?”
宋福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鍾亦所說的。
“死亡輪盤賭”是一種極其殘忍的遊戲,六個彈膛的左輪手.槍裡只被填充了一發子彈,賭博雙方輪流開槍,最後活下來的那個人才能贏得勝利,輸家必死。所以聯邦嚴令禁止,即便是持有合法證書的賭場裡,也不可能出現這種遊戲。
但鍾亦制訂的規則更加變態,只需扣下一次扳機,而他活下來的機率,只有六分之一!
宋福的心臟跳得飛快,對鍾亦的恐懼前所未有的高漲。
“這個鍾亦,一點也不仁慈,他,他就是個惡魔......”宋福心想。
鍾亦見宋福遲遲沒有動作,嗤笑一聲,轉身就要離開。
宋福頭腦一熱,伸手飛快地握住了那把左輪手.槍。
“我已經走投無路了......所以......”
宋福一點一點把槍舉起來,撥動彈倉,然後將槍口頂在自己的太陽穴上。
咚咚,咚咚,咚咚。
宋福的心跳快得彷彿心臟要跳出胸膛。他握槍的右手開始瘋狂出汗,食指止不住地痙攣,想要扣下,指頭也不聽使喚。
宋福害怕了,他沒有勇氣開槍,但也沒有勇氣放下槍。
他開始胡思亂想。
活命的概率,真的只有六分之一嗎?
這左輪手.槍的重量,沉甸甸的,但我沒握過左輪手.槍,沒辦法確定裡面到底有幾顆子彈。
我再拖延下去,他會不會直接認定我是沒有覺悟的人。
如果我放棄,我能活多久?
宋福的想法越積越多,直到最後瀕臨極限,所有重壓都壓迫在他精神上那根弦上!
崩的一下,絃斷了。
宋福緊閉雙眼,扣下了扳機!
“咔。”
子彈沒有射穿他的腦子,他還活着。
宋福驀然睜眼,此刻汗水已經浸溼了他的衣服。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再擡頭看鐘亦時,心裡已經不存有絲毫僥倖。
這個世上能給他如此恐懼的人,除了賀一川,就只有鍾亦了。
“恭喜你,”鍾亦看着劫後餘生的宋福,淡淡地道,“重獲新生後,你就是我的狗了。”
“是!鍾亦大哥!”宋福激動地喊,甚至俯下身子再重重磕了一個頭。
工作人員將左輪從宋福手裡取下,鍾亦則從兜裡取出了嗡嗡響的手機。
來電人是劉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