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滿腹算計、虛僞狡詐的女郎也會哭?
她不是總是掛着一臉虛僞的笑容嗎?
她在爲誰而哭?
一連串的疑惑堆積在慕容灼腦中,那止不住的淚水讓他覺得心煩。
他忍不住想要吼一句“別哭了”,可是少女的眼眸卻是一片空洞,就像將他當成透明,穿透他看着某個他不知道的人。
此刻,她心裡想着的是誰,眼裡看着的又是誰?
忽然感覺到一道怨懟的目光向自己射來,慕容灼蹙眉看向站在幾步開外的玉辭。
“你這奴婢瞪着本王做什麼?又不是本王讓她哭的!”
玉辭很不客氣地剜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在說:此處只有您一人一直在與大小姐說話,她忽然哭了,不是因爲您還能是因爲誰?
“將琴拿來。”
淚痕未乾,鳳舉忽然出聲。
玉辭急忙將背上攜帶的“水玉吟”古琴抱着上前。
鳳舉席地而坐,紅裳在落滿花瓣的草地上堆疊,指尖一撥,琴音已經渲泄而出。
說是宣泄,是因爲那琴音錚錚有力,如洪浪奔濤,似萬馬齊喑,繁雜高亢,全不似鳳清婉奏出的那般輕柔婉約。
人心如琴!
慕容灼並不善琴,可他猶是從琴聲中感受到了一種不甘與絕望、憤慨與惆悵難捨激烈交織出的情感,這恰恰與他的內心產生了共鳴。
掌風劈出,一枝桃花乍然折斷飛入他手中,身動如驚鴻,桃枝聲聲破空橫劃,在他手中儼然已變成一把鋒利無比的劍。
枝頭的桃花因承受不住勁風的襲掃,紛紛飄落,化作漫天的緋紅輕雨。
一旁的玉辭已在不知不覺中看呆了眼,她從未覺得有哪個男子能與大小姐如此的契合相配。這一個彈琴,一個舞劍,還都是這般驚絕的容貌,實在不像是凡塵中人。
此時,相鄰西山的鶴山之上……
鶴亭六俊尚未到齊,倒是其他有幸受邀的清流雅士們早早便聚齊,如癡如醉地靜聽着青石臺上之人彈奏。
那彈琴之人一襲寬鬆的竹綠長袍,大約不惑之年,鬚髮飄飄,神情高雅散朗,宛如一位世外散仙。然而他身上又散發着不容忽視的高貴。
反觀周圍聽琴之人,無不是面露景仰熾熱,儼然便是在看着一個令他們崇拜的偶像。
山頂人數不少,可基本已經圍繞着琴聲源頭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而在包圍圈之外的山崖邊,一個身形宛如猗猗青竹的俊美公子正手持酒樽,眺望着對面的西山某處。
山風吹起他湖藍色的衣袂,披散的長髮在風中飛揚,這謫仙般的人便似要化作一縷清風越盡千山。
對面,錚錚琴音四散,絲絲縷縷,傳到此處時已被風吹淡。他溫潤清幽的眼底少有的浮現出欣賞之色。
那撫琴手法並不如何熟稔,與青石臺上的綠袍人更是無法相較,可貴的是寄於弦上之情熱烈真摯。
“卿卿,你真是令人意外啊!”
溫柔的呢喃和着酒水,連同杯中的一片柔嫩花瓣一併入喉。
“瀾之,你一人立於此處做什麼?”
盧茂弘拎着一小埕酒大步尋了過來,可當他走到衡槊站立的地方向對面望去,卻是什麼都不曾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