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和謝蘊並排站在一棵梧桐樹下,各自的丫鬟都自覺站在了幾步之外,兩人的談話聲便只有她們自己能聽到。
“這麼多年,那林氏挑撥你們母女關係,又對太傅心懷覬覦,妄圖取你而代之,如今,這個禍害總算是不存在了。”
裴夫人略有些感慨。
謝蘊卻笑容冷淡道:“禍害是除之不盡的,除掉一個林氏,難道便會讓將來的麻煩減少嗎?”
裴夫人怔了一怔,很快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因爲同樣的憂患她自己也有。
“哎,我原本還羨慕你,那鳳三看起來爲人謙和,對阿舉也算盡心盡力,將來若由他繼任鳳家家主,阿舉有個穩健的依靠,你也能安心,可照今日看來,他竟然也和裴紹那小子一樣表裡不一。爲了自己的前程連親孃都能不顧,這樣的人,如何指望他將來成爲阿舉的依靠呢?”
依靠?
阿舉與左陰一家鬧到如此地步,這個依靠早已變成了心腹大患。
謝蘊沉默了,目光帶着深深的憂慮望向遠處。
就在此時,前方迴廊上,一道華豔的身影迤邐出現。
謝蘊定睛看着那道身影,眸中的憂慮竟稍稍淡了些許。
“靠人不如靠己。”
她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裴夫人不由得愣了愣,在隨着她的視線同樣看到那道明紅色的身影之後,裴夫人也不禁勾起了嘴角。
“是啊!你生了一個好女兒,如你一般,是絕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說着,裴夫人又忽然搖了搖頭:“不,也不對!至少從擺席宴客這件事來看,阿蘊,你這個女兒可是比你還要精明!”
謝蘊從不屑於遊走社交這一套,難免給人留下倨傲不合羣的印象。
原本鳳舉這段時日的做派也讓裴夫人認爲她與她的母親是一樣的,但如今麼……
“諸位,阿舉方纔去交代了些瑣事,故而來遲,若是有怠慢之處,還望海涵。”
鳳舉的聲音總是十分慵懶,輕緩婉轉,笑意淺含,但又給人一種華貴優雅之感。
如此,總讓人生出一種莫名的敬意。
人們紛紛回首,視線凝結在了那道華貴明媚的紅影之上。
鳳舉向站在一幕竹簾前的晨曦略微頷首,晨曦轉身面向竹簾,隨即,便有嫋嫋絲竹聲悠揚遍傳。
衆人方知,那低垂的竹簾後竟早已藏了樂師。
“日已當午,各位,請入席吧!”
口中說着這話的同時,鳳舉的眼睛也不曾閒着。
每一個角落,每一個人,乃至人們的表情動作,舉凡是有關宴席的每一個細節,她都不願意放過。
甫一落座,客人們便發現謝蘊坐到了中央偏側的陪席,反是鳳舉這個女兒坐到了正中主位,都不禁覺得奇怪。
“各位不必驚奇,今日拜託裴夫人邀各位來赴宴的並非是家母,而是阿舉自己,故而,纔將這宴席擺在了我的梧桐院內。”
鳳舉主動爲衆人解惑之時,兩排裙裳淡雅的婢女也魚貫而出,將各式精緻的果品、菜餚、佳釀一一擺上了長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