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鶴山返回城中,無論衡瀾之亦或鳳舉,都有意避開行刑之處。
可是衡瀾之剛吩咐了車伕繞道,便聽見道旁有人議論。
“前頭怎麼這般熱鬧?楚大將軍不是已經問斬了嗎?”
“聽說是盧六郎又在大鬧刑場呢!”
“啊?盧六瘋子?那可真是壞了!以他那般性子,不知又要闖出什麼禍事來。盧家便不管一管嗎?”
“嗨,盧六郎在盧家年輕一輩中身份最尊貴,被家族寄予厚望,誰能管得住他?若非今日盧家一早將他關起來,只怕他連劫法場的事都敢幹!”
鳳舉與衡瀾之對視了一眼。
衡瀾之無奈地嘆息:“哎!我便知盧家關不住他!”
說着,命令車伕直接去刑場。
“今朝我欲乘風去,大展雄才高萬仞。不畏腥風吹血雨,豪歌一曲萬里晴。獨自遨遊何稽首?揭天掀地慰生平。”
馬車行至刑場,便聽見盧茂弘那熟悉的聲音放聲念着楚驁最後吟誦的詩詞,悲憤交加,醉意中帶着哽咽。
“楚大將軍一生戎馬,若非他鎮守邊界,爾等早已被燕人踐踏在鐵蹄之下,安有你們今日繁華?英雄氣短,壯志難酬,不能灑血疆場,卻要被同族之人坑害,冤屈就死!汝等齷齪卑劣之徒,舉頭望青天,你們羞也不羞?”
盧家幾個隨從一路追着盧茂弘而來,此時見他越來越瘋癲無狀,想要上去將他拉走,免得闖下大禍。
盧茂弘藉着醉意,一把將人推開,整個人都倒在了地上。
“滾!”
他拾起倒在地上的酒埕,仰頭灌了一口烈酒,大聲喊道:“欲往何處覓雅訓?魏巍崑崙皆驚憤。橫掃天下邪與惡,一瀉君子千古恨!”
吟到最後,他一掌拍在了身下的木板上,擡起手時,竟是滿手鮮血,那是……
楚驁被斬首遺留下的血跡!
醉意朦朧的盧茂弘看到自己滿手鮮血頓時心驚背涼,驚駭過後,失聲痛哭。
鳳舉被他哭得滿心慼慼然,好不容易隱忍下去的悲憤抑鬱又涌了上來。
衡瀾之正要躬身下車,去勸盧茂弘,同在車中的鳳舉已經冷聲下令——
“柳衿,給我將人打昏,直接捉回來!”
柳衿在外面愣了愣:“大小姐要捉何人?”
“還能是誰?那個不要命的瘋子!”
衡瀾之無奈地笑了笑,對自己的小廝說道:“童兒,你去跟那些盧家的隨從知會一聲,便說人是我帶走了,叫他們不必擔心。”
“是,郎君!”
盧家的隨從一見盧茂弘被一個黑衣少年打暈,扛着便走,頓時急了。但在得知是衡瀾之所爲後,立刻都鬆了一口氣,心中對衡瀾之滿懷感激,他們家小主人發起瘋來大概也只有衡瀾之能管得住!
盧茂弘被像死豬一般擡進了馬車。
衡瀾之說道:“看來我還是帶他出城去京郊別院住幾日吧!”
鳳舉毫不客氣地拿扇子在盧茂弘腦袋上敲了兩下。
“瘋病當治!他這瘋病由心而生,心病不除,過了這回,下回仍要發作,終有一日會將命搭進去,還是將人交給我吧,我府上有良醫!”
“良醫”二字說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