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蒞臨競琴會的鶴亭名士和諸多琴者,還是看熱鬧的達官顯貴、平民百姓,都一早便趕往鶴山。
然而當他們接踵而至時,才發現鶴山之巔早已站了兩個人。
一個一襲紅裳罩着白紗,一個藍衫與天際融爲一色。
山風吹拂,衣袂飄揚,宛若遊戲人間的天人行累了,落在山頂休憩。
“你終於等到這一日了。”衡瀾之側臉看着身邊之人。
鳳舉望着山下熙熙攘攘而來的人羣,悵然淺笑:“是啊,終於到了。”
殺人,何其容易!
可她要那些人命沒用,她只想親手狠狠撕開那些僞善的皮囊,讓被他們矇蔽的世人看看,他們的靈魂有多麼的卑劣、無恥!
衡瀾之從酌芳手中接過紗笠爲鳳舉戴上。
“人到山腰,便能看到你的容貌了。”
鳳舉擺弄着面前垂落的輕紗:“你曾經說過,等到我立穩腳跟,即使不戴這東西也不會有人認出我。”
衡瀾之笑着爲她合攏輕紗,說道:“可如今在我眼裡,你還只是個女郎。”
“何意?”
是說她現在還是不像個男人嗎?
衡瀾之道:“氣度由內而發,一個人的經歷可以塑造他的風儀,卿卿,你身上少了風塵的刮痕。”
“風塵的刮痕?”
衡瀾之定定地看着她,說道:“但我卻希望,你身上永遠都不會落下那些刮痕。”
看着他轉身的背影,鳳舉摸了摸自己的手,柔軟細膩,與家中婢僕們的手截然不同。
風塵的刮痕,可是說……她沒有品嚐過人生艱辛?
很快,受邀參加競琴會的人便都到齊了。
鳳清婉和鳳逸姍姍來遲。
品評師席公朗聲道:“既然主方從方皆已到場,那麼,競琴會便就此開始!”
“等一下!”鳳逸開口道:“可否稍等片刻?”
“可是有何不妥之處嗎?”席公問道。
“哦,也沒什麼,只是我們這邊要等一位重要之人到來,所以……”
鳳逸的話尚未說完,衡瀾之問道:“你們所等之人可是也要參加競琴嗎?”
“額,不……”
“那既然如此,便也不會影響競琴,兩位可能不知,競琴會除非競琴雙方有一方未到場,否則不會無故拖延,這是對彼此的尊重,也是對在場諸位的尊重。”
“正是如此!”席公不苟言笑,不再給任何商量的餘地,一錘定音:“競琴會就此開始!”
鳳舉刻意變了嗓音,道:“依照聞知館的規矩,首輪共曲由我先來,這曲子定爲《綠水》第一篇,女郎意下如何?”
鳳清婉坐在對面,暗暗鬆了口氣,她還以爲對方會選擇如何難的曲子,這《綠水》第一篇是最簡單最基本的曲子,但凡會撫琴的就都會。
她點了點頭。
衡瀾之看着鳳舉懷抱滄浪,十指輕擡,不禁莞爾一笑。
鳳清婉只怕要悔死了。
琴音在山頂上徐徐傳開……
《綠水》第一篇所描繪的溪水潺潺的畫面,聲音輕快婉轉,曲調指法的要求也並不複雜,
但是,越簡單的東西,對於純粹的技藝和意境的要求也就越加嚴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