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這麼久,嚴景從來沒有離開過,倒是阿風,來去如風。
而嚴景臨走時的表情,明顯是遇着了什麼事情。他到底是誰?
在這裡,程曦沒有用過手機,也沒有見過電腦,根本就是活在自己有限的世界裡,而她的世界卻是那麼渺小,放眼望去便是,阿風,嚴景,院子,木屋,夕陽,雲朵,以及偶爾從屋檐掠過的小鳥。
“阿風,可以借你手機給我用一下嗎?”鼓了很久的勇氣,看到洗完碗出來的男人,程曦戴着那頂有圍紗的帽子出現在他面前,聲音略帶沙啞。
阿風微愣,而後明白她在問什麼,他遲疑了片刻。
程曦立刻意識到是自己唐突了,他的手機裡,一定有很多隱私,“我只是想看看最近的新聞……”她解釋地說。
然而黎氏最近和葉氏的新聞一直佔據着頭條,阿風和嚴先生都是知道的。
“先生說,想要置死地而後生,就必須心狠,都平靜這麼久了,即使知道了又怎麼樣呢?”阿風的聲音很溫和。他知道,她是想了解一下黎智宸的近況。
程曦知道,也自然明白他的用意,可是她總能感覺到一絲不安。是的,她想他了。
“我想給少默發一條信息。就一條信息,你就把他拉黑,好不好?”程曦相信葉少默,如果把白星星整容頂替自己的事情告訴他的話,他不會坐視不管……
“程曦已經死了,景小姐,陰陽兩隔的人,請問怎麼發信息呢?”阿風皺眉提醒,看來,她的修行還沒有到一個境界。
程曦張了張嘴,竟然無言以對,是啊,陰陽兩隔的人,該怎麼發信息呢?
“既然是重生,那知道你情況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阿風告訴她,“安心養胎,把孩子生下來,再做手術,一年後,我們可都等着景茹一小姐華麗麗地歸來,你應該活着,而且比以前活得更好,這是先生的期待。”
先生的期待……?
程曦內心深處某根弦,被輕輕撥動了一下。她暗吸一口氣,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不會讓嚴先生失望的。”他願意照顧小包子,她就應該感激他。
葉少默拿到DNA鑑定結果的時候,震呆在走廊裡,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處於休克狀態,身邊是路過的工作人員與前來做鑑定的人。
不知道站在多久,這個一米八八的大男人,竟然腳步一軟,扶住了牆壁才得以支撐高大的身體。
“不……不……”他拿着鑑定報告,只覺胸口涌上一股血氣!衝入車裡,瘋狂地駕駛着車,開往那座廢棄的廠房!
“程曦,你不會有事的……”頭一次地,他心上異常恐懼,“程曦,你的承諾呢?我做到了,我眼睛好了,你在哪裡?”他近乎崩潰。
夜色深了,他還在廠房裡呆呆地望着那攤早已乾涸的血跡,雙手捧起,緊握,塵埃從指縫間掉落,在這裡,曾經發生了什麼?
他突然好後悔自己的離開!就算瞎了又怎麼樣?!瞎了,也總比失去她要好!
這一夜
,他沒有回去,有些頹然地靠在佈滿蜘蛛網的牆角,那個程曦曾經受虐待的位置,他臉上細緻的線條,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清冷。
也正是這一夜。
顏紀給葉澤濤喝了足量的醒酒茶,然後吩咐司機送他去一個地方,而葉澤濤會自己指路,不讓他親自開車,完全是出於安全考慮。
對於這一提議,向來固執的他,也沒有拒絕。或許,這是如今最好的辦法。
“澤濤,找嚴老好好談一談,現在能幫咱們的只有他了,咱們不能眼睜睜看着公司拱手讓人。”顏紀苦口婆心地勸說。
“放心吧,有嚴老在,肯定不會坐視不管的。”該怎麼說,他早就已經想好了。
客廳門口,顏紀扶着門框,看着丈夫的車開出了別墅。
她閉目祝禱,希望這一夜,可以成爲葉氏的轉折。她實在不想失去董事長夫人這個頭銜,得到現在擁有的這一切,太不容易了,她甚至還殺過人啊。
車子行駛了大約三個小時,穿過鬧市,終於進入郊區,眼看着不遠處半山腰上的別墅燈火通明,越離越近。
車子卻突然停了下來,葉澤濤收回目光,才發現被關卡攔住,“請出示證件。”穿制服的男人客套地說。
司機滿頭霧水地看了看車窗外,又回眸用眼神請示葉董。
葉澤濤開門下車,幾分殷勤地說:“麻煩告訴嚴老,就說葉澤濤有急事拜訪,今晚務必要見到他,救命之恩來日定當以命來謝!”
說得這麼嚴重?穿制服的男人有些遲疑了,不難想象,他是專程而來的。
“稍等。”於是,他走到放哨亭,打了個電話到別墅,接電話的正是一位老人,警衛將葉澤濤的話如實轉達,在聽到葉澤濤三個字的時候,他略有遲疑。
“嚴老,如果不方便,我就辭了,就說您已經睡了,接電話的是管家。”
“讓他進來無妨。”嚴老沉重地嘆息着。他終於還是來了,比預料中的還要快。
“是。”
將嚴老同意會客的事轉達給葉澤濤,他心裡涌上一股怯喜,連聲道謝後,趕緊上車,車子平穩地行駛着,離半腰別墅越來越近了,他有些激動地望着別墅的燈火,這裡,恐怕得有二十多年沒來了,嚴老還記得自己,真是莫大的榮幸。
他彷彿看到了希望的燈火。
在葉澤濤的車剛抵達別墅的時候,一輛黑色越野車被關卡直接放行,警衛亭的人還恭敬地行禮,目送着車子呼嘯而過!
別墅門口。
葉澤濤被管家帶進了院子,朝主別墅燈火通明的客廳走去。他的心一點點收緊。
司機則留在別墅外的車裡等候。
嚴宅,向來戒備森嚴,閒雜人等從來沒有進過大院的門,就算是嚴老要會見的人,也是由管家領着來到嚴老面前,絕對沒有到處亂竄的可能。
邁入客廳,可謂是透明如琉璃,青一色的歐式傢俱映入眼簾。不算很奢華,卻是乾淨整潔。
客廳中央的茶几旁,年
過七旬的嚴老正彎腰兌茶,他神色淡定。
聽聞腳步聲,嚴老起身轉眸,輕撫長長的白色鬍鬚,眯眼道,“是澤濤來了?”
“嚴老好。”葉澤濤恭敬地行了個大禮,絕對90度的鞠躬,只差點沒跪下來,“深夜到訪,冒昧打擾,實在是有急事,還請嚴老不要介意,您能見我,萬分感激。”
管家適時退了出去。
“快過來坐,來嚐嚐我剛兌的茶,有西湖龍井、六安瓜片、碧螺春、還有君山銀針。”嚴老熱情地招呼着他,一點也沒有生氣的意味。
“葉澤濤這才放了心,他走過去,和嚴老面對面而坐,“您還是喜歡研究茶藝。”想恭維,卻一時不知該如何啓脣。
“修身、養性。”他又擺弄着茶几上的棋盤,“澤濤啊,下盤棋如何?”
“葉澤濤忍了很久,才終於謙虛的說:“葉某棋藝很拙,實在拿不出手,嚴老,不瞞您說,葉某此次前來,是有事相求。”他沒有心情下棋。
其實新聞的事,嚴老爺子最近關注了,是特別關注。
一面,他萬分感慨黎智宸那小傢伙突飛猛進,成長迅速,手段不比自己當年,另一面,又替葉澤濤分析了一下局勢,也料定他一個禮拜之內,鐵定會來找自己,然而剛過3天,他便出現了。
不等嚴老回答,門口出現一抹身影,兩人齊齊望去,只見嚴景擰着一隻箱風塵僕僕而來。
“嚴景?”嚴老詫異萬分,他放下茶杯。着實驚了一把。
葉澤濤心裡翻起滔天巨浪,整個人都僵硬了,那雙深邃漆黑的眸子,臉型輪廓,都像極了一個人,都在提醒着他20幾年前發生的事。
可傳聞不是說嚴景……死了嗎?
“爺爺!”嚴景聲音溫和,放下箱子朝嚴老走去,輕輕抱住了他,脣角的笑爽朗真摯,“感謝您那一千億的投資,我已經成功拿下海外的項目了。”
嚴老眸色一暗,嚴景卻輕推開他,略帶幾分疑惑地看向身形僵住的葉澤濤,“家裡來客人了?那爺爺你們先聊,我上去看看媽。”
看着嚴景擰過箱子匆匆上樓的背影,嚴老的目光一點點地黯淡下去。
視線收回,和葉澤濤對上,很快又重露笑顏,“澤濤,你剛說什麼事?能力範圍之內的,我當力所能及。”說着,他又壓低了聲音,補上一句,“就算是看在嚴景的面子上,這個忙我也該幫,你說是嗎?”
可是……你這都投了一千億,還有多餘的錢拿出來幫我嗎?
葉澤濤的心,因爲嚴景的那句話,來了個透心涼!
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葉澤濤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他是葉氏堂堂董事長,明知道會被婉拒的事情,他還要去嘗試麼?自己丟臉的樣子,自己清楚就行了,不必拿給人家來欣賞。
寒暄幾句,葉澤濤便灰頭土臉地起身離開,他覺得藉資徹底無望,明天將如何,由上天定奪吧?
再要麼……就去求求黎智宸?他畢竟是晚輩,少默的事,自己去道個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