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炸彈運到,確保她沒有帶走房間裡一絲一毫,再放她走。”話雖這麼說,可這筆賬,他還是會記下。只是曦曦這個樣子,不能在此地久留。
“是!”
這樣的安排,保鏢可以開飛機,送他和程曦回去,然後開車運炸彈過來與阿強會合。
黎智宸一路抱着程曦下了樓,靠在他結實溫暖的胸膛,聽着他強勁有力的心臟,她的恐懼漸漸消散了些。
一路衝出客廳,走上機梯,他將她輕輕放上柔軟的靠座,緊挨着他的位置。
程曦神智漸漸收回,她有些抗拒地推開了他放在自己身後的臂彎,緊抓着胸前掉了鈕釦的襯衫。
“去海景4號別墅。”薄脣微啓,黎智宸對駕駛艙裡的保鏢說。對於她的抗拒,他可以不去在乎。
“是。”
“我要回家。”程曦轉眸看他,強調地說:“回我自己家!”
黎智宸沒有回答,也沒看她,赤裸裸的恍若未聞。
無論是回程家,還是回她新買的那套房子,回去,都意味着家裡只有她一個人,才受了這麼大的驚嚇,顯然需要開導與安慰,不適合獨處。
他沉默不語,程曦有些着急,“我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
黎智宸深邃的眸光拉向窗戶外漸黑的夜色,再看看狼狽的她,這個樣子,還沒吃飯,還要洗澡,實在不放心。
“不行。”他輕撫她凌亂的黑髮,像溫柔,實強勢:“今晚,你得聽我的。”
程曦原本鬆弛的心,瞬間緊擰,她高度警惕地瞪着他。
她,可能誤會他的意思了,黎智宸目光柔和,很快斂神,“我是說,跟我回去這個決定,你得聽我的。”
“可……可我不想跟你住在一起,不想跟你單獨相處。”程曦避開他漆黑深邃的眸光,快速地表明心中所想。
以前,她的確夠愛他,可現在,他對她爸爸都這麼毫不留情!這,讓她如何釋懷?
“不想,並不代表你能做到。”他往椅背悠然一靠,雲淡風輕的語調,清晰委婉的警告。
程曦狠狠地看他,然後負氣地將頭扭向窗外……
大約十分鐘的航程裡,機艙一片沉默。
直到直升機停在海景4號別墅偌大的院子裡。
來接機的人排成一排長龍,有管家,女傭,保鏢,氣勢壯觀。
緊閉的艙門裡,黎智宸給沈管家撥去電話,過了一會兒,他就看見機艙外,那個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從兜裡掏出了手機。
“叫大家都散了,程小姐不方便見人。”他嗓音低磁好聽。
程曦微愣,爾後,她看見不遠處那些呈排站着的人各自散去,最終,連那個接電話的男人也走了。
艙門纔打開。
他側目看她,“是我抱你,還是自己走?”語氣柔和,着實在徵求她的意見。
“當然自己走。”回着,程曦起身,迅速走下機梯,雙手緊緊捂着胸前襯衣,往燈火通明的客廳裡走去。
“程小姐?”周嫂很詫異,手頭動作一滯,連忙迎了出來,“您回來了?”
明亮如白晝的客廳裡,程曦也將自己的狼狽無
疑展露在她面前。
“您……您怎麼了?”周嫂皺眉,她的樣子過於狼狽,讓人無法忽視的狼狽。
程曦也是尷尬不已。
四年前,她是認識周嫂的,那個時候,周嫂不住這裡,住黎智宸那套別墅,被她這麼一驚,她反倒忘了跟她打招呼。接理來說,她是晚輩。
黎智宸緊跟而來。
周嫂又恭敬地頷首,“黎先生。”擡眸,無意間看見他被血染紅的衣袖,嚇得臉色蒼白,“您傷口出血了?”說着,她走到客廳門口,自作主張地朝外頭喚:“威廉醫生!”
“等等!”黎智宸擰眉打斷她的話。
周嫂回眸,看着都有些狼狽的他倆,這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一個個弄成這樣?
“去幫程小姐找身乾淨的衣服,照顧她衝個熱水澡,記住,她的沐浴露不要用牛奶味的。”
程曦微怔,他卻說得很認真,“是。”周嫂應聲而去。
客廳裡,所有燈都開了,內部的裝潢越發顯得璀璨奢華,將她的狼狽也彰顯無疑,無處可藏。
他看出了她的緊張與無措,牽起她手腕,將她帶往浴室,“你可以在這裡等周嫂。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我叫廚師去安排。”
“我特別想回去。”她的聲音冷冷的,不敢看他,怕他義正言辭地拒絕。
黎智宸臉色一沉,目光中少了幾分柔和,他深深凝她一眼,轉身離開。
很快,周嫂拿着一條紫色連衣裙下了樓,下襬的裙紗是蓬蓬的,交到她手上:“裙子裡有貼身衣褲,全是您的尺寸,我已經洗過,曬過太陽了,全新的,您跟我來。”說着,她走進了浴室。
接着黎先生的交待,她還特意把那瓶牛奶沐浴拿了出來。
小小一個舉動,看得程曦心中五味雜陣,“這衣服爲什麼是我的尺寸?”
“黎先生吩咐我給您買的。”周嫂說着,就給她放水,試水溫,“我也是前段時間才聽說您還活着,其實這衣服,是兩年以前買的,那個時候,黎先生情緒不好,即便是參加了您的葬禮,他也一直以爲您還活着,於是,他開始建這套別墅,裡面很多佈置,都是按着您喜歡的風格……”
“好了,你先出去吧。”關於這些,她不想聽。她洗完澡,還要打車回去。
“好的,有事就喊我。”周嫂退了出去,並勢順帶上了浴室門,一直守在門外,等候她的吩咐。儘管她知道,她並不會找她。
程小姐還活着,真是太好了,周嫂雙手合十,感激上蒼,心中是說出不的欣喜,一定是黎先生的真摯感動了上天……好人總會有好報的,多好的一對啊,曾經那麼恩愛,她張嫂是親眼見證過的。
那個時候,在黎先生另一套別墅裡,程小姐是那裡的常客。
她會給程小姐做她喜歡吃的食物……給她們拍合照,但是程小姐潔身自好,從來沒有留下來過夜,哪怕是一次,也沒有。
無論多晚,黎先生都會送她回去。
這也是黎智宸爲什麼毫不猶豫對剛纔那男人開槍的原因,他一生的摯愛,自己都捨不得碰的女人,他竟敢如此蹂-躪!
周嫂就這樣想着想着……心裡也
有更多的疑惑,程小姐爲什麼狼狽不堪地出現在這裡,她受誰的欺負了嗎?還有黎先生,白襯衣上也染了些髒髒的痕跡。
廚房那邊,已經開始忙碌。
“菜都可以適當加些辣椒。”黎智宸親臨廚房,做着指揮。
“黎先生,醫生交待過,養胃期間,您吃不了辣。”沈管家猶豫地提議:“要不要……”要不要也留幾個菜不加辣椒?
“不用,就按我說的做。”黎智宸淡淡地掃過來一眼,“以後程小姐在,所有菜式就按她的喜好,不必考慮我。”
“黎先生……”
“是我說得還不夠明白嗎?”黎智宸收斂了神色,轉身走出了廚房。
他找到威廉醫生,給傷口重新包紮,然後洗了個澡,換上了乾淨的衣裳。
客廳裡,程曦穿着紫色蓬蓬連衣裙坐在沙發裡,套着白色的居家拖鞋,神色比之前好了些,但半個小時前發生的驚魂一幕,深刻在她的腦海裡,仍讓她心有餘悸。
如果不是智宸及時趕到,她根本無法想象,現在的自己,已是怎麼樣了。
周嫂用毛巾替她擦拭着黑髮,溫和的臉上始終掛着慈祥的笑,“程小姐,您可算回來了……多好的女孩子啊,怎麼就捨得離開黎先生呢?”
“呃?”程曦走神,似乎沒太聽明白她的話,但黎先生三個字,還是在耳畔一閃而過。
周嫂用乾毛巾仔細地擦拭着她的黑髮,面露憂傷,回憶般地說:“四年前,我知道您死於車禍的時候,和黎先生一樣,一個禮拜吃不下飯,他是借酒消愁,我是以淚洗面,那段日子……”
“……”程曦也跟着一點點難過。
客廳氣氛有些沉悶,她咬脣沉默。
周嫂輕嘆一口氣,臉露慈祥,“真沒想到,四年之後,您還能重回我和黎先生的視野,我真的……”她的聲音突然哽咽了,“真的……”情緒也激動起來。
程曦能感覺到擦拭頭髮的手指微頓,她皺了眉,轉眸看她,“我不是回來了嗎?不要再難過了。”她握住了周嫂的手,她的手上,繭子似乎又厚了些,臉上的皺紋,也似乎刻得更深了。
“我不是難過,是高興……”周嫂上了年紀的眸子裡溢滿喜悅的淚水,“您要是能和黎先生早點結婚,我就更高興了。”
程曦臉色微變,鬆開她的手,然後擺正腦袋,背對着她坐在沙發裡,“恐怕會讓你失望……”
門口,黎智宸走了進來,周嫂重新爲她擦拭頭髮。
他往沙發裡的女孩走去,站定在她腳邊,周嫂微愣,和他一個眼神的交換,就把手中乾毛巾交到了黎先生手裡,然後識趣地退出了客廳。
“等下送我回去。”程曦盯着腳上的拖鞋,並沒有看他,語氣清淡,堅定。
黎智宸神色微變,蹙了蹙眉,“爲什麼?”他隨意地問着,然後替她擦拭頭髮。
程曦如觸電般騰地站起,排斥而抗拒地盯着他,“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我不想住在這裡,不想跟你在一起。”她會有一種深深的犯罪感。
因爲她,已經死了三個人。
“犟!”他眸色微涼,如說出來的字卻不容置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