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審訊室門上的小玻璃窗，程曦踮腳終於看清了大廳裡的局面。
他來了？
“我在這兒！我在這兒！”她憤力拍打被反鎖的門。
莫逸軒聞聲轉眸，趕緊走過去，扯了扯門上那把鐵鎖。咣噹聲聲響！
“他們把我反鎖了，鑰匙在那個小男孩身上！”程曦急急地說。
與此同時，局長的手機響起，他一看來顯，滿臉獻媚的笑，趕緊接通，“廳長！是是是是……我是……什麼？黎黎黎黎……黎總？我我我我我……”
“準備收拾東西，從局長這個位置滾下來！”廳長不容置疑地低吼。
手機那端傳來忙音，局長一下慌了神，“廳長，我……”
黎智宸冷着臉看他，周身氣場寒冷至極！
“鑰匙拿來！”莫逸軒走過來，朝年輕人攤開手。
“快……快給！”局長兩腿發軟，不安的目光觸上黎智宸那張佈滿嗜殺的眸！整顆心都顫抖了。
年輕人哆嗦着將手伸入褲兜，剛勾出鑰匙串，莫逸軒一把奪過鑰匙，迅速走去爲程曦開門，直到現在，他的視力都是模糊的。
他可能有點輕微腦震盪了。
當程曦狼狽地出現在警局大廳時，黎智宸目光移向她，俊眉越鎖越緊，心，仿似被生生撕裂般！疼得血肉模糊。
五六個人的大廳裡，氣場因黎智宸的到來，變得冰寒至極！
程曦泛紅的臉頰和凌亂的髮型，足以激起他的怒意！
“他們打你了？”他朝她走去，心疼地握上她肩膀，低沉出聲，聲音又冷又啞。
程曦胡亂地撓撓頭髮掩飾着狼狽，心裡煩亂極了，“他們要送我十天，我又沒錯，幹嘛這樣對我？還講不講道理了？什麼警局？跟個土匪窩似的！”她小聲抱怨地嘀咕。
關她十天？
黎智宸不由得一震，怒意瞬間爆棚！
嗜殺的目光如劍般刺向面色難堪的局長，“這話是你說的？”
“黎黎黎……黎總！您息怒息怒啊，我……我和犬子有眼不識泰山！真是對不起了……”局長嚇得五音不全，整顆心都慌亂了，“您……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局長那個慫兒子，被震懾當場，一動不動，想爲自己辯解的嘴脣嚇得直哆嗦，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在黎智宸這座冰山爆發之前，程曦懊惱地輕扯他袖口，“算了。”她害怕他又會拔槍，又會鬧得滿城風雨。
可他，怎麼能算了？
他簡直要氣炸了好不好？
“誰打你了？”他聲音冰寒，問得篤定。那個打他的人，不死也得殘！
她臉上那清晰的巴掌印，一看就是被甩耳光了，微微浮腫的臉頰，看得他心滴血！
局長和兒子對上他銳利如刀刃的目光，嚇得直哆嗦！
“不不不……不是我們……真的！不信您……問她自己！”
“對！不是我們打的！”
局長的表現，讓阿強不禁蹙緊了眉，一個大男人，堂堂局長，混成這樣，若是被他的下屬撞見，以後還要露臉不？
“是肇事那五個人。”莫逸軒懊惱地開口。
“人呢？”黎智宸面色更冷，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局長。
“被他們放走了。”莫逸軒神色不悅，“
明明是他們不該，筆錄上寫得清清楚楚，他們倒好，拍拍屁股走人了！”
黎智宸聽得皺了眉，“阿強，這件事情交給你去辦，哪隻手打的，給我砍下來！”
在場所有人神色倏然一變，只有阿強沉穩接令，“是！”
“去把筆錄拿來！我要他們的詳細信息！”
黎總命令剛下，阿強就朝局長伸出了手，他兒子灰溜溜地跑去審訊室拿，並迅速地交到他手上。
“智宸……”程曦倒吸一口涼氣。
“心善，則是對自己殘忍。”黎智宸擡起手指輕輕撫過她紅騰騰的臉龐，緊鎖的眉頭昭示着他的不滿，“把你打成這樣，砍手已經是仁慈了，所以，你不要替他們求情。”
“可是……”
“再可是，我就要他們的命。”他聲音溫柔，目光卻寒冷。
“……”程曦咬脣。
手指落下，順勢牽起她的手，將她帶出了警局。
局長的飯碗，就這樣掉了。
莫逸軒很鬱悶，用力眨眼又睜開，視線還是有些模糊，他竟然捱了打，看來以後得多練練了！今天這事，實在有失他莫大少爺的威風，一場架，不但打輸了，還打進了警局。
走出警局，莫逸軒沒有和他們同行。
程曦不解地看着他，他卻脣角輕勾，隨意地笑了笑，“我沒事，車還在醫院，打個車過去，順便包紮一下。”他的胳膊也擦傷了。
嘴角都被打淤青了，還說沒事！
程曦心情糟糕透了，“謝謝你。”
黎智宸攬過她肩膀，護她坐入車後座，自己也坐了進來。緊挨着她。
“送你去醫院？”黎智宸轉眸問莫逸軒。
“不必！”他脣角上揚，瀟灑地揮手，“你們先走，一點小傷，不至於勞您大駕。”
前座，是兩個穿黑襯衣帶墨鏡的保鏢。
豪車裡，一派冷寂。
車門關上，車子平穩地行駛在路上。
程曦打開髒兮兮的隨身包，從裡面拿出早上他送她的手機，放到他膝蓋上，“還給你，200萬太貴了，我還不起。”她並不看他地說。
“我沒有讓你還。”黎智宸神色有所緩和，他勾脣輕笑，眼底又恢復了標誌性的深邃與寧靜，“這是送給你的禮物。”
“可是這個禮物害死了一條人命……”程曦有些抱怨。
黎智宸擰眉不解，她卻難過地看向車窗外，從她低落的聲音裡，他聽出了端倪，“解釋清楚。”他想知道緣由。
想起今天下午因這個手機引起的一切，程曦心痛得無法呼吸，她深深靠入椅背，咬脣閉眼，雙手握拳，整個身子都顫抖了……
她不知道爲什麼，她的生活一下子變得這麼糟糕！特別特別糟糕！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側身緊凝着她，耐着性子再次詢問。他希望自己可以爲她分擔一些痛苦。不希望她把什麼都放在心裡。
好半晌，程曦才從痛苦中扯回思緒，不知怎麼地，坐在他身邊，她覺得很安心，他就像是一把大傘，隨時替她遮去所有陰霾。
他剛在警局救了她，她對他，也就不這麼排斥。
程曦把下午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給他……
“那是她該死。”卻換來他一句冷嗤。
程曦一愣
，不滿地看向他，“偷了東西就該死嗎？”
“是你讓她死的嗎？”他斂神問。
“不是。”
“那你有什麼好自責的？”
“……”程曦怔忡。
“這個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人死，你是不是也要責怪自己呢？如果我認識她，如果我跟她一起吃個飯，說不定，她就躲過死亡瞬間了？”黎智宸捊順她凌亂的黑髮，心疼地輕撫她浮腫的臉頰。
程曦觸電般側過臉去，纔看見車子正開往海景4號別墅的方向，程曦急了，“我們去哪裡？”
“回家。”他淡定回答，“我們的家。”
“不！”程曦擰眉拒絕，“我今天要回公寓陪韓阿姨的女兒，我答應過韓阿姨的！”而且他那裡，她再也不想去！
黎智宸深邃不見底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彷彿在分辨這句話的真僞。
“真的，我沒有騙你！”程曦說得很肯定，一點也不像是假話，“韓阿姨在醫院照顧我爸爸，她女兒一個人來威海找她，一直住在我家，昨天晚上天氣惡劣你也知道，可把小女孩給嚇壞了！”
黎智宸不言，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你不相信我？”沒等他開口，她急惱火了，“拜託你不要這麼專制好不好？！我又不是你什麼人，我只是你的朋友而已！我幹嘛什麼都要聽你的？我睡馬路都是我自己的事啦！”
她撇清關係的態度，堅定執拗的言語，讓他心裡氤氳着悲傷。
她，真的這麼討厭他？
“停車。”薄脣微啓，他清冷地吐出兩字。
白色凱迪拉克減速並靠邊停了下來，司機等待着黎總的吩咐。
然而，車廂裡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程曦很難揣測他的想法，只是茫然地迎視着他。
有那麼一剎那，黎智宸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被什麼生生撕裂，四分五裂，疼痛無比！
面前，明明坐着他這一生最牽掛的人，這四年來日思夜想的人，可是他卻離她很遙遠，他們彷彿各自生存在不同的平行空間……
看見他眼裡有氤氳的霧氣，程曦微愣，連呼吸都屏住了。
“送程小姐回程家公寓。”黎智宸避開她的目光，車子以一個漂亮的姿勢轉了彎，他往椅背一靠，閉上了雙眸。
程曦就坐在他身邊，她和他之間的位置，放着一隻精緻的手機盒。
20分鐘的車程。
車廂裡一派冷寂，誰也沒有開口打破沉默。
早在一個小時之前。
白星星來到了第一醫院，一路打聽，擰着兩袋水果終於走進了程盛的病房。
“星星，你怎麼來了？”韓美麗詫異地起身，趕緊接過女兒手中的袋子。
“我來看看程叔叔。”白星星聲音很小，她沒有稱呼媽媽，是因爲她還不確定，自己在程叔叔這裡是不是被瞞着的，不過好在，媽媽的臉色沒有很難看。
“叔叔好。”白星星走到病牀前，心情有些沉重，就連問出的話也滿含擔心，“您好些了嗎？還疼嗎？”
“這位是……”程盛坐靠在牀頭，被子自腰處蓋住下半身，氣色還是不太好。
韓美麗和女兒一個眼神的交換，她輕嘆，有些抱歉地說，“對不起，星星的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