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珮被送到了醫院,纔剛安頓好。
走廊上,康斯仁匆匆趕來。
俞桑婉看看他,難以啓齒,“你來了。”
康斯仁點點頭,皺着眉,“發生什麼事了?”
“哎。”俞桑婉嘆着氣,緩緩道,“你聽我說,這件事……是你們三個人的事,到了現在,也不應當隱瞞你。”
康斯仁神色凝重,點點頭,“好。總統夫人,您請說,我聽着。”
“嗯。我說……”
——
彷彿睡了很久很久……
裴珮虛弱的睜開眼,沒多會兒覺得眼睛太疼了,又匆匆閉上了。
“……”她想要說話,嗓子眼卻好像粘在了一起動也不能動,更別說發出聲音了。
身下柔軟的很,但卻並不舒適,就像躺在雲端那樣不踏實,提心吊膽,生怕下一刻就落去萬丈深淵。
下意識的動了動手指,手卻被人一把握住了,輕柔的,不用力。那掌心溫暖乾爽,被握着很舒適。
裴珮不由伸手反握住他,努力睜開眼看向他。
康斯仁一臉驚喜的看着醒過來的裴珮,真的是嚇死他了!
“你醒了?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裴珮此時倒是顯得很有精神的樣子,兩隻眼睛癡癡的看着他,眼眸漆黑如洗,康斯仁一時看的呆了。
而後,裴珮咧嘴燦然一笑:“昱軒,你來看我啦!”
康斯仁一愣,五官全然僵住。
而裴珮依舊拉着他笑嘻嘻的說話,“昱軒,你怎麼現在纔回來?讓你吹,你不是吹噓說,你很牛嗎?嘁,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想告訴你我好想你。嘻嘻……”
康斯仁冷着一張臉,並不說話,握住裴珮的手、不住在發抖。
“……”裴珮看他不說話,歪着頭疑惑的說,“你還在生氣嗎?”
康斯仁依舊沒說話,裴珮急了,拉着他的手不停晃動,“你別生氣,我只喜歡你,不喜歡別人。”
說着從牀上爬起來,一把將康斯仁抱住,對着他的嘴脣就親了下去,舌尖還不老實的在他的脣瓣上打着轉、輕舔着。
康斯仁起初還僵硬的被她摟着,沒過多會兒,便受不了了,長臂一展將人摟住壓向牀面。
懷裡的人正雙眼含情的盯着自己,“昱軒……”
她的臉色泛着不健康的潮紅,呼吸帶着虛弱而生的嬌喘,更要命的是,她的嘴裡叫着別的男人的名字!
康斯仁猶如被兜頭澆了盆冷水,剛剛被勾起的那一點火苗立時便熄滅了。
他俯下身子,將人輕柔的抱進懷裡,在她脊背上,輕柔的,一下兩下拍打着,“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裡,我也只喜歡你。”
“昱軒……”
她還在他懷裡叫着這個名字,康斯仁僵白着臉,附和着答應。“嗯。”
這時候的每一聲應答,都足以要了康斯仁的命。可他卻想個白癡一樣,不得不應,若是不應,只怕沒了命的就是裴珮!
……
裴珮病倒了,這根本毫無懸念,必然會發生的事,好像早就鋪好了的軌道,等着她去走這一步。
她這麼一病,家裡人都明白,她這是在和自己較勁,和老天爺較勁。
陸昱軒沒了,她若是單單活在這世上,其他的不說,心理這一關,首先就過不去。
別人不說,裴父首先看不過去了。
他看着女兒這樣爲難自己,忍不住對天天來守着的康斯仁說:“算了吧,放棄她吧!她都這個樣子了,你還要她嗎?”
康斯仁聽了,只笑着搖了搖頭,“總會好的,伯父,陸昱軒沒了……珮珮總要活下去的,都到了這個時候,我怎麼能放棄呢?”
“這樣有用嗎?雖然很對不起你,可是珮珮她心裡……根本……”裴父沒往下說,可那意思,彼此都明白,裴珮心裡沒有他康斯仁。
康斯仁依舊不鬆口,或許曾經還有那麼一絲可能,但現在……陸昱軒死了,裴珮就只有他了,他也已經不可能放手了。
“會有的,總有一天,我會走到她心裡面去!”
他咬牙這樣回答,話語裡透着不甘和不自信。
裴父嘆息,“也許,未必會有這一天呢?”
康斯仁握緊雙手,“那我就把她的心砸開!即使血肉模糊,我也要鑽進去。”
那一刻的信誓旦旦,幾乎讓裴父爲之動容。
“哎……”裴父拍拍他的肩膀,像是鼓勵,也像是惋惜。
都是些執着的孩子啊。
康斯仁可能不懂,這世上有一樣活着的人永遠比不了,那就是已經不在的人。
……
康斯仁走進房間,裴珮並沒有在睡覺,她醒着,靠在牀頭,兩眼看着窗外,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動作,只那長睫毛偶爾上下掃動,知道她是在眨眼睛。
這畫面,意外的很寧靜,康斯仁靜靜的在椅子上坐下,沒出聲,有點不忍心破壞它。
也許是許久,也許只是一瞬,裴珮先開了口。
她依舊側着身子,叫他,“斯仁。”
康斯仁有些意外,遲疑了會兒才應答,“嗯,我在。”
“我……可不可以反悔?”
裴珮的語氣很平靜,在康斯仁這裡卻是掀起了驚濤駭浪!她竟然要反悔?
他不介意她心裡都是陸昱軒,他甚至可以用一輩子的時間守着她、等着她。
她這個樣子,他比誰都要心疼,但絕不是讓她在陸昱軒死後傷心絕望的要和自己提什麼分手!
康斯仁放在膝蓋上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這是他在努力剋制着情緒,依他的本性,現在只怕早就將整間屋子掀翻了。但眼前,裴珮是他愛的人,他只能選擇一味隱忍。
“說什麼傻話?我們,還是要好好過下去,他不在了,你還是有我的,我會好好照顧你,不敢說比他好,但是,一定會做的一樣,嗯?”
他擡起手來,猶豫了片刻,終究將掌心放在了她的腦袋上,她的頭髮很柔軟,好像她的性格,看着剛硬,其實很柔和。
康斯仁以爲,接下來他會花費一段很長的時間來討論關於他們要繼續發展下去的問題,結果,裴珮就只是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嗯”了一聲,就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