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後悔。”三個字,帶着笑的,他走向大樓的後側,那裡還有殘酷的懲罰在等待他。
許溫涼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靠着牆坐在地上,外面很吵,是那種狼羣的哀嚎,她記得狄景洛說過基地上有狼的,可是她一次都沒有見過。
這會兒,狼的哀嚎剛好配合了她心裡的疼痛,她告訴自己不能哭,可是眼淚卻越聚越多。
她永遠都會記得黎非夜對她揮拳的那一瞬間。
“暖暖,你是我一輩子的命門,你可知道?”
“相信我,此生我定護你周全。”
“我什麼都可以輸,唯獨不能輸了你。”
那些話,還在她的耳邊不停的盤旋,可是就在剛剛,對她說這些話的男人親手把她打倒在地,對着她狠狠揮拳。
手臂上有拳頭落下的淤青,清晰可見,那是黎非夜留給她的印記。
果然,一開始用仇恨滋養的愛情都是有毒的,它會像暗夜裡盛開的曼陀羅,吐着毒汁,讓人麻痹卻不自知……
比如現在,她已經嚐到了這種疼痛到麻木的感覺。
臉上的淚痕乾涸了,再也流不出新的了。
基地上考覈結束後,就可以選擇去或者是留了,她想了想,收拾了揹包,出了門,甚至沒有帶走黎非夜幫她拼好的模型。
她對他所有的愛情,在這一刻,全部煙消雲散……
走廊裡很安靜,沒有什麼人,倒是樓的後側,有不斷傳來的哀鳴聲,吵得她頭疼。
餘光瞟向窗外,那裡似乎有一個人不停的在對着一些帶着毛皮的動物揮拳,因爲是二樓,可以清晰的看見男人身上的傷痕,那個人是……
黎非夜!
她瞪大了眼睛,周圍有很多圍觀的人羣,黎非夜對着狼羣廝殺,手裡沒有任何的武器。
她的腦海裡突然出現昨晚血魂對她說的話,想起那瓶水,想起很多很多人的談虎色變。
所以,懲罰就是打死那些狼羣,才能生存下來……
許溫涼的眼淚再次崩塌,跌跌撞撞的衝下樓,狄景洛似乎已經預料到了她會出來,站在那裡,把她攔住了。“許溫涼,夜有命令你不準去。”
“放開。”她的聲音平靜,不染半絲塵埃。
狄景洛皺了皺眉,看見她堅定的目光,還是決定放手了。
許溫涼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籠子前的,很大很大的鐵籠,有兩個房間那麼大,裡面有很多狼,一隻倒下,一隻再爬起來,對着黎非夜進攻。
她能看見對他進攻的狼咬上他的手臂,黎非夜就對着狼頭狠狠的揍上兩拳,看着狼滿頭是血的趴在地上。
許溫涼不敢上前打擾,怕黎非夜分心,看見血魂的時候她衝過去,抓住血魂的胳膊,話已經說不全了。“師父……”
兩個字,竟然再也無法開口。
“這是對失敗者的懲罰,沒有任何人可以逃得過去。”血魂的聲音染着堅定,讓許溫涼的手漸漸滑落下來。
“放我進去,我要跟他在一起。”她的聲音很輕,輕的像是隨風飄落的樹葉。
“許溫涼,這是規則,你無法改變的規則
。”從有基地開始,這裡的一切都有了規則。
許溫涼只能站在籠子外,將自己隱藏在人羣裡,她捂着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
可是黎非夜顯然是看見了她的,他對血魂使了個眼色,血魂頓了頓,還是靠近許溫涼,一個手劈將她打暈,將她扛回了房間裡。
黎非夜沒有看見,許溫涼在昏迷前最後的那一滴淚,清澈的透明。
許溫涼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那個白衣男人滿身血痕的站在她的面前,她想要去抓他的衣角,卻怎麼也抓不住。
“黎非夜!”她驚叫着從牀上跳起來,牀邊的男人扯住她的胳膊,拉進懷裡。
她能夠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藥膏的味道,跟他身上的味道有些像,幾分清涼的薄荷。
“笨貓,我在這。”五個字,溫柔至極。
許溫涼推開他的懷抱,眼睛依舊紅的像個兔子,不停的在黎非夜的身上打量着,他穿着黑色的T恤,兩隻胳膊上都有大大小小的抓痕,有些地方擦破了皮。
她動手去脫他的衣服,一句話也說不出。
“笨貓,我沒事。”他把她重新拉進懷裡,讓她貼在自己的胸口。
“你爲什麼要這樣做?”她語塞,聲音有些涼。
“我說過,我會護你一世周全。”他的聲線偏低,聽上去很累的樣子。
許溫涼忽然就想哭了,事實上眼淚早已經溢出眼眶,毫無預兆。他竟然還記得這句話,她以爲……
現在仔細想想,黎非夜跟她打的時候,似乎是想故意激怒她,讓她必須戰鬥,否則她哪裡是他的對手。
無論怎樣,他其實還是對她放了水,現在她才明白。那些話也無非是故意傷她罷了,要她全力以赴的理由。
黎非夜爲她做的永遠都是那麼深沉,就像是之前一樣。“疼嗎?”她輕輕撫上他的胳膊,上面那些抓痕,雖然被處理過了,還是可以感覺到火辣辣的疼痛。
“不疼。”他微微勾起脣角。
許溫涼沉默下來,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又有什麼樣的立場,其實她很想抱着他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可是她已經沒有這個權利了。
她靠着他的懷抱,一步都不想離開。
黎非夜就抱着許溫涼,一直保持一個姿勢。
夜晚悄悄來臨了,比起白天的燥熱,晚上的基地倒是有幾分愜意的,許溫涼離開他的懷抱,已經恢復了淡漠。
“要不要吃東西?”許久之後,這是他第一次開口說話,卻還是關心她。
“你餓了嗎?”許溫涼擡眸,望着黎非夜。
“我還好,你呢?”他永遠都是那麼優雅。
他永遠都在問:你餓了嗎?似乎自己餓不餓根本沒有關係。
許溫涼吸了吸鼻子,調整了自己的心態。“我餓了,我想吃好吃的。”
“你想吃什麼,我出去買。”他回答的很自然,似乎這些都是理所應當的。
因爲她想吃,他就願意爲了她出一次島,只因爲她想。
如果不是因爲那些牀戲的照片,許溫涼想,他們這輩子應該都會很幸福。
可是因爲有了那些照片,一切都不一樣了。
而她那麼驕傲,驕傲到她希望他會堅定不移的相信她,不需要解釋。
可是,他並沒有做到。
即便他覺得她背叛了他,他還是把她保護的很好,否則現在她已經是被一羣狼咬死的屍體。
“你不是買了很多吃的給我嗎?我們就吃這個吧。”許溫涼的粉脣動了動,把櫃子裡的幾大袋子好吃的通通拿了出來。“今天晚上我們喝點吧,我記得師父那裡還有酒。”
她拉開房門,不做停留,走了出去。
黎非夜望着她的背影,目光幽深。
不多會兒的功夫,許溫涼就拎着兩瓶酒回來了。“師父說這是他珍藏的酒,走吧,我們去喝酒。”
黎非夜跟在她的身後,什麼都沒說,他知道她現在的笑都是僞裝的。
沙灘上很安靜,大家似乎都商量好了,把地方讓給他們一般。
許溫涼挑了一塊沙灘坐下來,把兩瓶洋酒都打開,遞給黎非夜一瓶。“沒有杯子就這麼喝吧。”
瓶口對着嘴巴,還沒有喝到嘴巴里,就被黎非夜阻止了,他從她的手裡奪過酒瓶,目光深邃。
許溫涼對他伸手,眼神澄澈。“給我吧,我想喝酒。”
黎非夜把酒遞給她,還幫她打開一包薯片,“吃點東西,否則明天會很難過。”
“嗯。”其實許溫涼想說,再難過也不會比她現在難過了,現在的她已經不知道要怎麼做了。
她明明已經選擇不再愛他了,選擇退出他的世界,可是今天,他做的的確讓她的心再次動搖了。
許溫涼對着嘴巴灌了一口酒,想了想,又舉着瓶子,面向黎非夜。“黎非夜,我敬你吧。”
“理由。”薄涼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眼藏好了最深處的憂傷。
“沒有什麼理由,就是想敬你。”因爲我怕以後都沒有機會這樣跟你喝酒了。
黎非夜握着洋酒瓶,跟她碰了碰。
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裡帶了幾分破碎的味道。
許溫涼大口大口的喝着酒,一瓶洋酒,很快就只剩下半瓶了。
許溫涼的酒量並不好,這會兒已經是醉眼迷離了。她把瓶子放在臉頰旁,靠在冰涼的瓶子上,歪着頭看黎非夜。“黎非夜,你長得真好看。”
黎非夜看着她,薄脣微微抿成一條線。
一隻小手撫上他的薄脣,在上面勾勒出他脣瓣的線條。“人家都說薄脣的男人薄情,可是在你身上我看見的剛好相反。黎非夜,其實我跟你是一樣的人,喜歡把心事藏在心裡,可是藏得久了,很多事情就成了一個謎,比如你是否真的愛過我。”
“我愛。”他說的是愛,而不是愛過。
許溫涼忽然笑了,笑的那麼燦爛,像是盛開的向日葵,“可是你還是把我弄丟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黎非夜的狹眸微微眯起,伸出長臂,將她攬進懷裡,許溫涼的臉頰貼在他的胸口上,她沒有掙扎,溼漉漉的眼眸裡氤氳着白色的霧氣,嘴巴里還飄散着酒香。“黎非夜,我已經背叛了你,爲什麼你還要替我去接受懲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