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女正在氣頭上,雙手叉腰手舞足蹈,直罵的唾沫橫飛口水四濺,白天在寵物醫院裡受客人的氣都發泄到了自家孩子身上,壓根沒在意旁邊還有外人,眼皮子一滾翻了個白眼道:“我教育我家孩子關你什麼事……啊!”
只聽婦女尖銳的嗓子在抑揚頓挫的聲調裡連續轉了十幾個彎最後連成一條直線,化爲了一聲只有在受到某種驚嚇之後纔會發出的驚叫聲。
“怎麼了?”司立軒聽到尖叫聲立馬從車上下來走到蘇語曼身邊,警惕地瞪着眼前那個比他矮了一頭,身形略有些猥瑣的婦女。
“你你你……”婦女指着蘇語曼,嘴脣發抖,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來。“怎麼是你?”
“你認識我?”蘇語曼指着自己的鼻尖反問,順便在記憶裡搜索了一遍人臉資源庫,不記得見過她,“我們見過嗎?”
“沒有。”明明剛纔還跟見了鬼似的哆哆嗦嗦又是尖叫又是發抖,轉眼間就翻臉不認人,“我認錯了。”
“媽?”孟哲似乎也覺得他媽今天的反應有些不正常。
“愣着幹嘛,快點上去,這次期末考試你要是成績再退步這輩子都甭想再學什麼唱歌。”婦女揪着少年的衣領將他推進了黑洞洞的樓道內。
“孟哲。”蘇語曼往前走了一步,樓道內的聲控燈啪地一聲亮起賴。
燈亮的一瞬間,蘇語曼清楚地從少年母親的眼神中看到莫名的恐懼和慌亂。
“怎麼了語曼姐?”少年不顧母親的推搡停下了腳步,站在樓梯上回頭往身後看。
“沒什麼。”蘇語曼驅散腦海裡亂七八糟的想法,衝少年笑了笑,“好好複習期末考試,等寒假有空了再來找我。”
不等兒子再說什麼,蔣冰蓉直接一把推在他的肩膀上催促他上樓:“看什麼看,今天晚上不寫完兩張英語卷子別指望睡覺。”
樓道內的聲控燈滅了,眼前重新被一片黑暗包圍,蘇語曼似是很無奈的輕聲嘆了口氣,“唉,這媽當的真是……”
“她好像認識你。”司立軒還惦記着蔣冰蓉看蘇語曼的眼神,隱隱覺得不安。
“老實說,我並不記得我認識她。”蘇語曼凝眉低頭思考了一會兒,“可是我又覺得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但是說不上來到底是在哪兒什麼時候……”
蘇語曼思考了半天還是沒有任何結果,擡起頭正好三樓有一家窗戶亮起來,孟哲的身影出現在窗戶前面,看到樓下的人還在,他揮了揮手。
蘇語曼也揮了揮手,正要喊一聲再見的時候,孟哲母親突然又出現來,一臉不耐煩地將少年扯進屋子裡拉上了窗簾。
第一次,蘇語曼第一次從一個陌生人身上感受到毫無根據且異常強烈的敵意,這讓她十分的鬱悶和摸不到頭腦,好端端被陌生人仇視,換誰都高興不起來。
容不得蘇語曼想清楚,她又接到了連日來讓她最爲精神振奮的一個電話。
蘇語曼答應外公晚上早點回去陪他,就讓司立軒先送她回顏家別墅,車子拐上一條大路,距離別墅區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蘇語曼突然提議要下車自己走。
“晚上吃的太多,我想走走消化一下。”蘇語曼解釋道。
司立軒二話不說跟着就要下車。
“等等。”蘇語曼早就猜到司立軒還會跟着他,有先見之明地鎖上了他那邊的車門,“我已經陪你一晚上了,你就讓我一個人消停會兒不行嗎?”
司立軒還要說什麼,蘇語曼飛快地拉開車門下車,反手摔上車門,揮一揮手轉身便跑了:“再見,回見吧您內。”
整個過程不到半分鐘,司立軒眨眨眼的功夫,蘇語曼就已經拎着包包一路小跑消失在小區內的花園裡了。
蘇語曼腳底還踩着八釐米的細高跟,一路狂奔進花園躲在一顆粗壯的大樹後面期氣喘吁吁的吐了半天氣,看到司立軒的車子跑遠了這才掏出手機來按了回撥鍵。
電話那頭很快就接起,傳來遲邵陽焦急壓抑的聲音:“你到哪兒了,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蘇語曼喘着粗氣說,“你盯緊了別跟丟,等我到了再商量辦法。”
“你小心點。”遲邵陽憂心忡忡地囑咐道。
蘇語曼掛了電話,重新回到大路上觀察了一陣前後左右的情況,確定沒有熟人看到這才攔下一輛出租車。
“藍澤酒吧。”
蘇語曼報了一個當地小有名氣的酒吧名,出租車司機透過後視鏡瞟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不能怪司機多心,這年頭尤其是快到過年的時候,藍澤酒吧又是龍城當地出了名的黑勢力聚集地,一個姑娘家大晚上的攔車去那種地方,八成不是爲了什麼好事。
蘇語曼懶得跟人解釋,一顆心都揪得很緊,一陣已經很久都沒有過的緊張感蔓延至全身上下每一處神經。
在和顏沉厚幾次明爭暗鬥裡,顏沉厚沒有正面出現過,但每次都能給蘇語曼最致命的一擊,他手下養了一幫無所事事、見錢眼開的亡命徒隨時爲他效力。
吃了幾次虧之後蘇語曼意識到,要想扳倒心機深重的顏沉厚,先得從剪掉他的羽翼開始,沒了幫手的顏沉厚只有一個人,起碼從暴力上來說不再佔任何優勢。
蘇語曼第一個目標想到的人就是顧城,和顏沉厚一樣,除了沒有顏沉厚的心機和智商之外,陰險、狡詐、狠毒,顧城有過之而無不及。
除掉他,就等於除掉了蘇語曼心頭最大的一塊隱患。
爲了掌握顧城的行蹤,確保行動萬無一失,遲邵陽已經連續跟蹤他一個多星期,一邊爲了商業街的案子忙得四腳朝天的同時一邊派人在神不知鬼不覺中盯住顧城。
終於在今天,遲邵陽接到準確的消息稱顧城此時此刻人就在藍澤酒吧,身邊沒帶多少幫手,加上他不過兩三個人,遲邵陽在趕去藍澤的第一時間就打電話通知了蘇語曼。
彼時的蘇語曼剛剛送完少年孟哲正在回顏家的路上,她一路咬着牙強壯鎮定愣是沒在司立軒面前表現出半分異樣。
如果讓司立軒知道他肯定會強行插一腳進來,雖說有了司立軒的幫忙事情會進展的更順利,但牽扯到家族內部紛爭又是蘇語曼個人恩怨,她不想讓太多人牽扯進來。
蘇語曼來到事先約定的地點,遲邵陽爲了掩人耳目將車子停到離酒吧馬路對面的地方,他先看到蘇語曼從出租車上下來,於是給她打了個電話。
蘇語曼根據電話裡的提示終於在一處隱蔽的角落裡找到了遲邵陽。
“你怎麼搞的?”蘇語曼鑽進車子裡,因爲緊張聲帶微微顫抖,“跟間諜戰似的,本來沒事,讓你害的我緊張兮兮的。”
“噓。”遲邵陽一邊警惕地觀察着車外的環境一邊壓低了聲音,“顧城那個人陰險狡詐,不防着點不行,誰知道他這次是不是又使詐。”
“就你一個人?”蘇語曼不放心地看了看車裡車外,“不是說讓你多找幾個人嗎?”
“找了幾個我信得過的兄弟,他們已經進去了。”遲邵陽一手按着蘇語曼的腦袋,迫使她的身子和自己的一起壓低下去,“你別往外面亂看,小心被人看見。”
“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車裡只有自己和遲邵陽兩個人,蘇語曼卻不得壓低聲音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話。
雖然感覺很傻,但看到遲邵陽嚴肅正經的樣子好像在執行什麼機密任務一樣,蘇語曼不得不配合他一起演戲。
“等。”遲邵陽只回答了一個字。
蘇語曼選擇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兩手扒拉在車窗上,開始了漫長難熬的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不知過去了多久,終於,蘇語曼在酒吧門口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正是遲邵陽喊來幫忙的朋友,蘇語曼見過幾次面因而有些模糊的印象,知道是自己人。
酒吧門口的人看樣子似乎只是在抽菸閒聊的路人,只有再轉向馬路對面的時候,纔會做出幾個只有遲邵陽能看懂的手勢。
“什麼意思?”蘇語曼看了半天仍是一頭霧水。
“情況不妙。”遲邵陽皺起眉頭,聲音沙啞,“人數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多。”
“那怎麼辦?”蘇語曼憂心忡忡地問,“要不你讓他們先回來,今天晚上就算了吧,改天再……”
“不。”遲邵陽醞釀了一整晚已經充分調動了身體裡所有的衝動和熱血,猶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豈有此刻打道回府的道理,“如果今天晚上再不動手,以後就更沒機會了。”
“你去哪兒?”蘇語曼低聲喊道。
遲邵陽拉開車門從另一邊下去:“你在車裡等着,哪兒都不要去,也別亂動,如果出現什麼意外馬上給景爍打電話然後直接報警,記住,千萬別出來。”
“你讓我來就是爲了讓我看着嗎?”蘇語曼頭探出來急急地問。
遲邵陽點點頭,匆忙扔下一句你留在這裡負責善後便扭頭衝進了夜色裡,跑去和酒吧門口的弟兄們匯合。
蘇語曼眼睜睜看着遲邵陽走過去之後,幾個人又假裝路人在門口站着抽完一根菸才重新走進酒吧。
然後她試着拉了拉車門,發現遲邵陽沒有把門鎖緊,輕輕一拽就開了,她悄悄地走下車,從容自若地路邊來回走了兩圈,假裝在等人的樣子,一邊打電話一邊朝酒吧門口走去。
蘇語曼想給遲邵陽打個電話問問情況,電話無人接通,她站在酒吧門口糾結着到底要不要進去。
進去了,她誰也不認識,遲邵陽也不接電話她該找誰呢?不進去,她對現在的情況一點了解都沒有,只能焦心的等待着。
最後爲了保險起見,蘇語曼選擇了聽遲邵陽的話,留在酒吧外面以防萬一。
正是酒吧裡一天當中生意最好的時候,蘇語曼站在酒吧門口來來回回也不進去,難免惹人懷疑,連門口保安看她的眼神也帶着探尋和打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