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他已經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可當他真的親眼看到蘇語曼臉上的傷時頓時氣血翻涌,理智瞬時就被狂怒衝散了。
這是他的人,他捧在心尖上都還嫌不夠,竟然有人敢弄傷她?
蘇語曼被他盯得有點不好意思,用手遮遮掩掩的捂着傷處:“你看夠了沒?”
讓司立軒幾乎喪失理智的憤怒在體內以一百八十邁的速度狂飆,轉了無數個圈找不到發泄的出口,憤怒,狂躁,心疼和無法忍受的佔有慾糅雜在一起什麼滋味都有。
“我真恨你。”司立軒的眼眶被內心的煎熬烤的微微發紅,他死死的盯着蘇語曼的臉看,恨不能將這個人生吞活剝一起吃進肚子裡去。
他要花多大的力氣才能忍住不爆發,蘇語曼聽了他的話卻沒心沒肺地問:“我做什麼了你就恨我?”
我恨你沒有保護好自己,恨你不留在我身邊,恨你離開我的視線,恨你爲什麼每分每秒都在變着法子的折磨我。
恨你……爲什麼不肯原諒我。
恨意有千千萬萬種,然而到了嘴邊,卻都化作了無聲的嘆息。
恨她,還不如恨自己。
“沒什麼。”司立軒隱去了內心狂風驟雨山呼海嘯的掃蕩之後,表面上仍舊是一向的雲淡風輕,“我們走吧。”
蘇語曼從他的眼神當中似乎讀到一點欲言又止的信息,卻不等她看得更仔細一些,司立軒就又已經恢復如常了。
“下次不要再亂來了,如果再遇到什麼事一定第一時間告訴我。”司立軒難得用一副長輩語重心長的語氣教導她。
蘇語曼一聲不吭的聽着,沒說好但也沒發出任何異議。
“就算是朋友。”司立軒對朋友的身份很敏感,說完頓了頓才接着繼續,“我這也不算是多管閒事。”
“嗯。”不管之前如何,今天司立軒及時出現幫了自己大忙,蘇語曼於情於理都不應該再說些傷感情的話,“今天多謝你了。”
謝謝兩個字對司立軒來說和朋友一樣似乎都是一種禁忌,蘇語曼這麼說只能證明自己和她還是停留在疏遠客氣的關係上。
爲什麼他做的越好,付出的越多,蘇語曼的心門就關的越緊呢?
“語曼!你沒事吧!”
蘇語曼剛走出衚衕口迎面就被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撞了個滿懷。
“哎喲!”蘇語曼讓遲邵陽給彈了回去,差點又撞到司立軒,“我能有什麼事啊,你怎麼樣,流了好多血!”
“沒事!”遲邵陽大大咧咧的抹了把臉,“這血都是姓顧的那小子的,今兒我可算是一雪前恥了!”
“裡邊兒還有人嗎?”段向南等遲邵陽吹牛吹夠了才走過來打斷他。
司立軒回頭看了眼黑不見底的衚衕,平靜的沒有起伏的聲音道:“有,還有一個廢人。”
段向南出來的匆忙沒換上警服,手指縫裡還夾着半根已經熄滅了的煙,看上去更像是剛從酒吧裡出來的顧客。
他招呼了兩個穿制服的年輕小警察進去衚衕把人擡出來,回頭又對司立軒說:“人我已經清理的差不多了。”
“顧城呢?”蘇語曼迫不及待的問。
段向南看了她一眼,又看看不遠處的警車:“全在上面了,帶回去慢慢審。”
“嘿嘿,這回多虧你們幫大忙了,回頭兄弟我請你吃飯。”遲邵陽接觸社會早,儘管已經洗手不幹多年,身上的江湖氣息卻不受時間的影響,段向南剛和他一起打過架,按道理來講就算得上一起出生入死過的朋友了。
“請吃飯就免了吧。”誰想到段向南不領情,狠狠嚼了兩口嘴裡的菸頭,“可別再這麼幹了,少讓我們操點心就行。這回是你們運氣好,立軒通知我及時,下次誰知道什麼個情況。”
“我想知道抓到他之後怎麼辦?他會被判刑嗎?”蘇語曼不像遲邵陽那樣心寬,擔心的更久遠一些。
段向南嘖了一聲,視線有意無意地往司立軒的方向飄:“這就看他自己的表現了,不過以他的黑歷史,這回是真的栽了,我們局早就盯他很長時間了,就算這次沒抓到他遲早也是要抓的,具體能關多久,這個嘛,就看你的意思了。”
蘇語曼還弄明白段向南這一句就看你的意思了到底是什麼意思,就見景爍風風火火地朝他們衝過來,臉上帶着一層薄薄的怒氣:“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
“師兄。”剛纔還不可一世的炫耀自己英勇戰績的遲邵陽,一見到景爍就變成了乖乖的小綿羊。
“你知不知道我接到你的電話,差點心臟病都讓你們嚇出來了,師傅正在家裡發飆呢,等會兒回去你們好好給他解釋清楚。”景爍一來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通訓斥。
蘇語曼和遲邵陽都沒什麼好反駁的,乖乖的低着頭聽他數落。
“怎麼司總您也在?”景爍罵完了才裝作剛看到司立軒也在,假惺惺地打了個招呼。
只見老闆臉色黑的不用化妝就能直接的登臺去演包公,景爍心說不是剛纔自己訓了蘇語曼一頓老闆不樂意了吧。
司立軒只是牽強的扯扯嘴角笑了一下,繼而視線又一眨不眨地落在蘇語曼的臉上:“還疼不疼?”
“啊?”蘇語曼早忘了臉上還有傷這回事,聞言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不疼了,又不是傷到什麼重要的地方了。”
“你受傷了?”遲邵陽不光粗糙反應也慢半拍,盯着蘇語曼的臉看了半天也沒看到傷在哪裡,“哪兒呢,我怎麼看不見。”
“咳,沒事。”蘇語曼攏攏頭髮遮住紅腫的臉頰,故意轉到遲邵陽看不清楚的地方,“是我自己大意了,你身上的還在流血呢,就不要管我了吧。”
“你臉怎麼腫了?”蘇語曼只顧着躲開遲邵陽的視線忘了還有景爍,他一眼瞅到腫成高粱地的地方,驚叫道。
“哎喲,你小點聲行嗎。”蘇語曼手捂住臉,皺着眉小聲說。
“我去買藥!”景爍轉身就往外走。
遲邵陽啐了一口挽起袖子,罵罵咧咧道:“哪個不長眼的孫子打的,我剁了他的手去!”
“不用了吧。”段向南懶洋洋地插進來一句,說完又瞟了司立軒一眼,“那小子的手下半輩子算是廢了。”
“我去吧。”司立軒比景爍快了一步,攔在他前面,余光生硬地看了眼蘇語曼,“我去買藥,你在這兒等着,哪兒也不許去。”
最後一句話彷彿是要特別說給某人聽,司立軒刻意加重了語氣。
“哎呀,這種小事去我去就行了,怎麼能麻煩司總您呢……”景爍自然得客氣一下,卻被司立軒冷冰冰的回視瞪了回去,喏喏地縮回脖子,“好吧,我們在這兒等着。”
司立軒步子邁得飛快,黑色的大衣下襬轉眼間就消失在霧茫茫的夜色裡,此時不知從哪個方向刮來的一陣清風,吹散了遮住月亮的烏雲,銀盆似的的月亮又大又園。
就快過年了……
蘇語曼也不嫌地上髒,一屁股坐了下去,盯着月亮愣愣的發起呆來。
段向南將剩下的人都收拾的差不多,兩輛警車都被塞得滿當當,酒吧的經理知道他大駕光臨親自出來迎接,卻讓段向南不冷不熱的態度鬧了個大紅臉。
遲邵陽興致勃勃地跟景爍講述起當時的情景,手舞足蹈聲情並茂,景爍聽得又是心驚肉跳又是哭笑不得,直言回家等着捱揍吧,師傅已經準備好了打人用的藤條。
只有蘇語曼一個人坐在那裡,脖子仰得累了,就用雙手託着腮幫子繼續,周圍嘈雜的人聲彷彿都被一道透明的圍牆隔絕開來,她的周圍只有空空的寂靜清明。
月光輕柔的照在臉上,像母親溫柔的撫摸,又一年,就快到到了……
蘇語曼不知道坐着發了多長時間的呆,她沉思的太過忘我,以至於周圍的人散的散走的走,司立軒什麼時候回來的她也沒有察覺到。
“周圍藥店都關門了。”司立軒蹲下來把手裡的塑料袋子放到腳邊,氣息稍微有些紊亂。
蘇語曼的視線從月亮上移開,猛一看還以爲月亮何時落到了地上,司立的額頭上掛了一層細濛濛的薄汗,月光照耀下亮晶晶的,蘇語曼下意識地用手背蹭了兩下。
司立軒在塑料袋裡翻找的手隨着她的觸摸猛地一頓,擡起頭來驚訝地望着她。
蘇語曼愣了半秒,尷尬地收回手,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咳嗽了兩聲:“那什麼,你是跑着回來的嗎?”
“走的太急,忘了開車。”司立軒沒有告訴她爲了買藥,他狂跑了兩條街才找到一家還沒打烊的藥店,買了藥又一路狂奔回來,現在兩條腿還在發軟。
司立軒擰開一小隻藥膏,擠出黃豆大小的淺綠色膏體輕柔地擦在蘇語曼的臉上。
“我自己來吧。”旁邊還有師兄兩個人看着,蘇語曼不好意思地躲了一下。
司立軒卻聽都不聽她說什麼,手指擦藥的動作繼續,好像雕塑家在雕刻一件臻美的寶物,生怕一不小心破壞了雕塑的美感,下手極其的小心謹慎。
“呃……”蘇語曼感覺不到傷口疼,卻因爲司立軒擦藥時指尖若有似無的觸碰而帶起一陣麻酥酥的感覺,雞皮疙瘩順着胳膊長滿了後背,“還是我來吧。”
司立軒強硬地甩開她的手,對她的話置若罔聞,繼續固執地給她擦藥,涼涼的中藥味混着他手上清淡的菸草香氣絲絲縷縷的鑽入鼻息,擦藥這件聽上去很慘的事竟也變成了一種享受。
“嘖。”遲邵陽在一旁羨慕地看了半天,用手摸了摸自己同樣鼻青臉腫的臉蛋,委屈地看了景爍一眼,“怎麼就沒有人給我擦藥呢?”
“你活該。”景爍輕輕地在他腦門上敲了一下,“誰讓你沒事找事,今兒沒出大事算萬幸了,你們得好好感謝一下司總。”
“嘿,那什麼,謝謝你了哈。”遲邵陽以前總覺得司立軒這人太冷,不容易接近,因爲蘇語曼的緣故和司立軒接觸多了,才發現這人其實是典型的外冷內熱的類型,“等我養好傷了,不,等語曼好了,我讓她請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