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兩個字,比任何時候聽起來都更加刺耳。
蘇語曼的手腕用力地使勁兒,卻被顏沉厚牢牢固住動彈不得。
“鬆開。”蘇語曼咬着牙齒一字一字道。
顏沉厚好脾氣似的笑了,嘴角有一個淺淺的酒窩:“我鬆開你,然後讓你再給我一巴掌?你真以爲我傻?”
蘇語曼動了動手腕兒,試着從他掌心抽離,顏沉厚卻加緊了手指的力度,從他掌心傳遞來的溫度,隔着衣服傳到蘇語曼的皮膚上,讓她感到一陣難忍的噁心,差點就一張口吐到了眼前那張讓她恨得死去活來的臉上。
“恨我嗎?”顏沉厚聲音輕柔地問道,鏡片反射陽光擋住了他的眼睛。
蘇語曼朝他臉上啐了一口:“就你也配?”
顏沉厚用另一手抹了一把臉,低聲笑道:“是啊,我不配。那顏忠也不配葬在小荷旁邊,是他逼得小荷離開家裡,是他逼死了小荷!現在知道後悔了,假惺惺的說自己對不起小荷,早幹嘛去了?”
“你這個瘋子……”蘇語曼閉了閉眼睛,又睜開,“你這種沒有心的人,怎麼會懂什麼是真正的愛。”
顏沉厚臉上的溫潤突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聲獰笑:“如果連親生女兒的死活都不顧就是愛的話,那我情願不懂。他分明就是爲了自己的名譽,親生女兒連他的面子都不如!”
“外公也許是真的做錯過,可你呢?外公如果地下有知真的和我媽相見,父女一場或許還能取得原諒,可如果她知道你對外公做了什麼,她只會恨不得你下十八層地獄都不夠!”
“你閉嘴!”顏沉厚大吼道,猛地用力一甩,蘇語曼整個人飛出去,後腰狠狠地撞上了桌子的一角,疼得蘇語曼差點掉眼淚。
桌子被撞的晃動了幾下,桌面上的東西七零八落地掉了一地。
這時突然有人敲門,顏沉厚臉上的表情明顯的僵硬了一下,剛纔還充滿殺意通紅的眼眶迅速地恢復了本色,他死死地盯着趴在桌角上吃痛地蘇語曼,低聲地威脅道:“是你逼我的。”
蘇語曼扶着桌子緩慢地站起身,腰上的劇痛還未消失,她瞪了一眼顏沉厚一句話都沒說,冷冷的眼神卻讓人生出望而生畏的寒意。
“沉厚,語曼,你們還在說話嗎?我怎麼聽到有東西摔碎的聲音。”門外傳來安捷那平和的聲音。
老東西聽力還真好,顏沉厚在心裡罵道,嘴上卻是恭恭敬敬地道:“沒事兒安伯伯。”
“那我就進去了啊。”安捷說着,話音未落門就已經被推開。
顏沉厚本來還想說讓他再等一會兒,迅速地把地上散落的東西收拾好了再讓他進來,沒想到他會不聽到同意就自己推門而入。
看到凌亂的地面和一臉陰霾表情像剛殺過人的蘇語曼,安捷心中明白了幾分,他裝得沒事人一樣走到蘇語曼面前,鼓勵似的擡手在她肩膀上拍了幾下:“你們兩個是兄妹,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你們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等着想聽笑話呢。”
蘇語曼渾身上下的肌肉都是僵硬的,進入了全身戰備警戒狀態,如果安捷剛纔沒有敲門,她已經準備好了撲過去和顏沉厚廝打的準備,她今天就是什麼形象都不要了,也得親手教訓顏沉厚一頓。
安捷的安慰起步到半點作用,她依然僵硬的立在原地,極勉強地彎了彎脣角,卻連一句話都懶得說。
倒是顏沉厚圓滑世故,及時認錯擺出個好態度來爭取好感票:“安伯伯教訓的是,我和表妹之間有一點點小矛盾,不過剛纔我們已經談妥了。”
安捷回頭看了眼蘇語曼,她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周身卻散發着陰冷潮溼的氣感,像是剛淋過大雨渾身都溼透了的人,頭髮滴答滴答地滴着水,整個人被水汽壓得不堪重負。
這算哪門子的談妥了?
“我還有事,先走了,安伯伯再見。”蘇語曼飛快地點了兩下頭算是告別,扭頭大步地走出了辦公室。
她走得和來得一樣突然,步履匆忙,沒有半點的留戀。
電梯正好到了這一層,她看都沒看,等電梯門打開直接一頭扎進去,電梯裡的人看到她,有想打招呼的就是看見她陰霾的臉色也忍住了。
該死的,腰上被磕到的地方肯定已經有淤青了,蘇語曼暗暗地罵了幾句粗口,把顏沉厚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電梯裡有外人在,她不好意思掀衣服,等到了車裡沒有人了,她才掀起上衣,從鏡子裡看到後背上果然已經有了一大片黑青色,頓時氣得她七竅生煙,就想回去把顏沉厚按到地上狠狠地打一頓,專挑臉上打。
回去的路上,蘇語曼把普通轎車開除了法拉利賽車的氣勢,一路上風馳電掣如同一道閃電一般,等她開進小區的停車庫裡,心火就已經消了一大半。
頭疼的事兒還沒結束,對顏沉厚的仇恨成功激發了蘇語曼的大腦潛質,路上她想到了很多種整倒顏沉厚的方案,回到家裡就想趁着還有思路趕緊記錄下來,然後再對下一步的計劃進行安排。
她剛剛把鑰匙插進鑰匙孔裡,伴隨着嘎巴一聲響,不是她的門被打開了,她還沒來得及扭轉鑰匙,打開的門是住在她對門的,現在已經是司立軒的房子了。
傑森只是租了這間公寓半年,而司立軒直接是一筆付清買下了對門兒的公寓,每次想到這裡蘇語曼就忍不住想衝他翻白眼,難道他的錢都是大風颳來的不成?
“蘇總。”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卻不是司立軒的。
蘇語曼轉過頭來,驚訝地看着身後的人:“你怎麼在這兒?”
另一個人投不喊自來也出現在門縫裡:“嘿語曼!”
蘇語曼有種不好地預感:“你們今天有聚會?”
“當然啦。”白修煜笑眯眯地推開門走出來,段向南跟在他身後,“蘇總你怎麼纔回來。”
“我回不回來跟你有什麼關係?”
白修煜和段向南互相看了對方一眼,然後一同把目光轉向蘇語曼,說:“你回來了我們的聚會才能開始啊。”
蘇語曼迅速地打開門走進去,翻了個白眼說:“你們聚會跟我有什麼關係。”
白修煜給段向南使了個眼色,後者多年的職業素養練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在蘇語曼即將關上門的一瞬間,從極小的門縫裡鑽了進去。
蘇語曼愣住,定定地望着他,嘴巴微張忘了說話。
“我們剛纔和立軒商量決定,把聚會的地點改到你家。”段向南厚臉皮無敵的說。
蘇語曼都震驚了,不可思議地看着他:“誰答應你的?”
段向南聳了聳肩:“立軒說的啊,立軒還說了,他最近都是在你這裡吃的晚飯。都是朋友,你可不能差別對待啊。”
蘇語曼正要張口說誰是你朋友的時候,白修煜也用胳膊頂開門鑽了進來,一點也不客氣地走進客廳裡上下打量着屋裡的佈局,嘴裡還唸唸有詞道:“嗯不錯,比立軒那個屋裝修的好看多了。那傢伙就喜歡黑白灰三色,我說你長期對着這幾種顏色不會性冷淡嗎?”
蘇語曼抱着雙臂無奈地看着家裡這兩位不速之客:“我晚上還有事,沒功夫接待你們。”
段向南已經自覺地拉開冰箱從裡面拿了一罐啤酒:“不用你招待我們,立軒買了很多吃的,一會兒修煜下廚。”
白修煜比了個耶的收拾,得意地道:“白大廚即將閃亮登場、沒想到吧,我那家中國餐廳可不是白開的。”
蘇語曼說:“這可是你們逼我動手的啊。”說着就擼起袖子來準備用武力鎮壓,卻聽見走廊對面的門被打開,有人從裡面走出來。
“你回來了?去哪兒了我打電話也不接。”司立軒手裡拎着幾個超市裡最大號的塑料袋子。
“有點事兒。”蘇語曼怔怔地看着他說,“這是什麼意思?”
司立軒高高舉起手裡的袋子,獻寶似的拿給她看,笑眼彎了彎:“向南說這種天氣最適合吃燒烤,我們去超市買了材料。”
段向南大大咧咧地敞着腿坐在沙發上,聞言應和道:“對啊對啊,就在你家陽臺上,工具我們都已經準備好了。”
白修煜擼起袖子來接過司立軒手中的袋子,往廚房走去:“今天讓你們嘗一嘗白家秘製燒烤醬料,保準你吃了這一次--”
“絕對不想再吃第二次。”段向南接茬兒道。
白修煜笑着罵了一句去你的,哼着小歌無比愉悅地拿着材料進廚房了。
蘇語曼有點哭笑不得,這幾個人也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來都來了,總不能把人趕出去,雖然蘇語曼剛從顏沉厚那兒回來,得知外公去世背後的真相,還被顏沉厚的一番言語噁心的不要不要的,心情應該是差到谷底纔對,可回來後被家裡突然來的幾位不速之客攪合了之後,竟然沒那麼煩躁了。
聽着客廳裡一邊看電視一邊喝啤酒的段向南,和廚房裡準備食材的白修煜你一句我一句的閒扯淡,司立軒時不時再神補刀插進去一句,蘇語曼起伏不平的心緒漸漸平和下來。
白修煜準備材料還需要一段時間,剩下三個遊手好閒的人就坐在沙發上等着,白修煜探出腦袋來不滿地怪叫了一聲:“你們幾個也太知道舒服了吧,就沒個眼力見兒的,來幫幫我能死嗎?”
“是你自己說的,今天誰都不要幫忙。”
“就你丫最好吃懶做還話多。”白修煜指着段向南罵了一句,“還不快點給我滾過來幫忙,把土豆皮削了。”
“我來吧。”蘇語曼無奈地起身脫下外套扔到一旁,她可不敢指望五大三粗地段向南能做家務活。
段向南見風使舵,討好地笑道:“謝了啊。”
“你坐着,不用你去。”司立軒拉了蘇語曼一把,“有向南就夠了。”